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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皇后全文阅读

作者:君少双     预言皇后txt下载     预言皇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剪纸作新年礼物

    月清浅有些无语,却是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索性将书放到一旁,看着殿门的方向静静地出神。

    秦墨宣也拿开书,道:“怎么了?”

    月清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腹诽:怎么了你不知道?

    嘴上却是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看不进去。”

    秦墨宣便也索性放下书,其实他本来也看不进去,才会频频将目光放在月清浅的身上。

    大约是这样的日子,身边又是月清浅,所以他便没了看书的心思吧。

    月清浅突发奇想,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起身走向了殿门。

    正要开门,却是被秦墨宣一把拉里了殿门,月清浅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秦墨宣的怀中,脚步有些不稳,险些摔倒。

    秦墨宣稳了稳她的身形,道:“外头冷,有什么事情隔着殿门也能吩咐,张泉盛就在外头。”

    月清浅微微诧异,道:“这么冷的天,陛下怎的就让张总管待在外头?”

    秦墨宣噎了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让张总管进来伺候吧。”

    秦墨宣默了默,最后道:“孤待会让他去侧殿候着,你先吩咐他你想做的事情吧。”

    月清浅点了点头,便隔着殿门大声道:“张总管,本宫想要一些剪纸。秋月、秋水她们知道在哪儿。”

    殿外果然传来张泉盛的声音,“是,奴才这便派人去准备。”

    月清浅吩咐完后,猛然发觉自己的一只手被温暖包裹着,意识到秦墨宣还拉着自己的手,赶忙抽回。

    但不知是秦墨宣握着的力气大了些,还是月清浅脱手的力气小了些,这一时半会儿竟是没能挣脱开。

    月清浅有些尴尬出声,道:“陛下?”

    秦墨宣却是拉着她的手往榻边走去,之后才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秋月和秋水很快便将月清浅要的东西拿来,随后又同张泉盛一同退了出去。

    秦墨宣看着矮案上的红纸和剪子,问道:“你还会剪纸?”

    月清浅拿起其中的一张红纸,先是折了几下,笑道:“臣妾小时候学过几日剪纸,也不知还记不记得。”

    那似乎还是和欢欢一起学的吧,欢欢当初觉得好玩,硬是拉着她一同学习剪纸。

    结果没两天,欢欢便开始不耐烦了,反倒是自己学了一些回来。

    之后,欢欢不学了,自己倒也没怎么再接触这些了。

    月清浅拿起剪子开始顺着记忆中的方法剪了起来。

    秦墨宣将目光放在月清浅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此刻,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一会儿,月清浅便剪好了,她拨动着手指,将那红纸展开。那红纸上赫然是一朵雪花,月清浅浅笑着。

    她道:“看来,臣妾记性不错,只是这世上并没有红色的雪花。”

    秦墨宣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朵雪花,目光从惊讶变得深沉,道:“确实没有。”

    不过,若是那雪花染上了鲜血呢?

    秦墨宣的记忆有些飘远,眸色越发地黝黑。

    月清浅察觉到秦墨宣的不对,便开口轻唤道:“陛下?”

    秦墨宣回过神来,淡漠道:“你继续吧。”

    月清浅感觉道秦墨宣的情绪不对,但她想不明白,他是因什么而情绪不对。

    想不明白,便继续手中的事情。

    刚刚的雪花,算是她学到的剪纸中,比较简单的。

    这次,她剪了一只小狗,那模样很是可爱,却硬是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

    秦墨宣看了,不由自主地将将月清浅带入进去,轻笑出声道:“这只小狗倒很是可爱,竟有几分传神。”

    月清浅随口道:“那这只小狗,便送给陛下吧,就当作是臣妾给陛下的新年礼物。”

    秦墨宣心中有些欢喜,但面上却是微一挑眉道:“送孤的礼物,这般草率?”

    月清浅想了想,道:“那陛下想要什么,臣妾再剪一个出来。”

    秦墨宣思索了下,道:“剪一只狼吧,一只坐立着的狼,无需凶神恶煞。”

    月清浅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照着秦墨宣的想法剪了一只出来。

    还好当初就学剪的动物比较多,不然还真剪不出来。

    月清浅剪完以后,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见并没有没剪好的地方,这才将其交给了秦墨宣。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只狼,这么像一个人的性格。

    想到了这一点,月清浅怔愣了下。秦墨宣该不会让自己剪的是他的写照吧。

    秦墨宣接过,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那狼就坐立着,目视着前方。目光似平静,又似有着雄心壮志,它像是一个王者一般傲视天下。

    他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中的小狗,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蓦地笑了笑。

    月清浅不明白秦墨宣在笑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别扭,倒也没再多想。

    “陛下可还满意?”月清浅问道。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不错,孤很喜欢。”

    月清浅淡笑道:“那便好。”说罢,就要从秦墨宣的手中拿回刚刚那只小狗。

    秦墨宣十分迅速地将其收了回来,与那只狼放到了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月清浅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月清浅微愣,道:“陛下不是不满意吗?还说臣妾草率。”

    “有了这只狼,孤便不介意了,这只小狗,便当做附送的吧。”秦墨宣说的十分有理道。

    月清浅:“……”

    “既然陛下想要那便拿走吧。”

    月清浅又剪了不少动物出来,倒是将十二生肖给凑齐了。

    她还和秦墨宣说了会儿话,之后,馨兰、馨竹的年夜饭倒是终于准备好了。

    用膳过后,月清浅和秦墨宣二人便一起坐在火炉旁,开始守岁。

    自然,月清浅这身子,自然不会真的守岁到天明。

    即便她想,只怕她身边的人也不会允许的,最主要的是秦墨宣估计也不会允许。

    外头烟花爆竹之声接二连三地开始了,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庆热闹之中。

    月清浅虽然素来爱好清净,但此刻却也同寻常人一般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

    “陛下,臣妾可否看看外头的烟花?”月清浅眼中带着期盼。

    秦墨宣默了默,最后还是道:“好。”

    遂亲自帮月清浅将厚重的披风披上,而后两人便一同站在殿门前看着天上形形**的烟花。

    绚丽的烟花照亮了黑夜,又映衬着周围的白雪似乎也染上了那绚丽的颜色。

    月清浅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嘴角的笑意那般美丽,在秦墨宣眼中,她的笑比烟花更美。

    她有多久没看过烟花了,月落庵中即使过年了也不会放烟花,上一次看烟花的时候还是在月家的时候。

    她竟是这么多年未曾看过烟花了。

    若非今日听到这烟花爆竹的声音,想来她或许都快忘了过年是要燃放烟花爆竹的。

    秦墨宣笑道:“好看吗?”

    月清浅的视线一直在烟花上,听见秦墨宣的话更是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一下,只点头道:“好看。”

    秦墨宣不由得有些好笑,在他的眼中,这烟花却是及不上她的一半美。

    月清浅站在殿门前站了许久,直到她因严寒轻咳了一声时,秦墨宣担忧地皱了皱眉,终是不允许她再继续看下去了。

    “进去吧,不然对你的身子不好。”

    月清浅点了点头,拢了拢那厚重的狐裘,同秦墨宣一同进入了殿内。

    ……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将准备好的带有银钱的荷包一一递给鸾凤殿上下的人,还附赠一张她的剪纸。

    秦墨宣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瞬间有些不大好了,全程黑着脸,看着月清浅笑着给众人打赏。

    鸾凤殿上下的人自然也看出了陛下的不悦,心想莫非是他们在这儿太碍眼了,陛下不好同娘娘单独相处?

    于是,众人领打赏的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本来,他们还准备了好多吉利话想要说给陛下和娘娘呢。而且,娘娘给每一个人都会笑着说新年好。

    主要是娘娘这笑容实在是太美了,众人想,或许就是因为娘娘对他们笑得很开心,所以陛下黑着一张脸。

    众人自觉加快了速度,倒也没多久就结束了。

    月清浅和秦墨宣对于守岁只是意思了一下,在将最后一个大荷包打赏给张泉盛以后,月清浅也不打算接着守岁了。

    她对着秦墨宣道:“陛下,臣妾有些困顿了,想先休息了。”

    秦墨宣点头,道:“正好孤也想休息了。”

    月清浅默了默,道:“陛下是要留宿鸾凤殿?”

    秦墨宣一脸理所当然,道:“不然王后是打算让孤露宿?”

    月清浅:“……”她其实很想说,你不是有寝殿吗?

    但想了想,还是道:“那臣妾让人多拿几床被子来,陛下睡榻上可能会受凉。”

    “今天这种日子,你也忍心孤去睡榻?”

    月清浅一愣,因为以往秦墨宣留宿,基本上都是睡榻,这一次她自然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要睡榻了。

    “宫里头这么多人盯着,王后是想让宫中的人都知晓孤与你并未同床而眠?”

    月清浅想了想自己每晚要盖那么多被子,再让人多拿几床被子,确实会让人怀疑。

    也不过就是一夜无眠的结果罢了,月清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唤了人进来,替他们宽衣洗漱之后,两人同床而睡。

第一百零六章 同床而眠

    同床而眠的后果是,月清浅怕冷不能轻易分给秦墨宣被子,但秦墨宣是君王又不至于连床被子都盖不暖。

    本来月清浅想熬一晚上,将一般的锦被分给秦墨宣,然而秦墨宣却是不肯,怕她受凉。

    还说什么“孤一床锦被也够了”,月清浅哪里敢真这么做。

    结果,二人不知怎的讨论着讨论着,最后变成了二人还是盖的同一床被子。

    但虽是在同一个被窝之中,两人中间只怕能睡下两个人了。

    月清浅几乎是盖的锦被的边缘,可怜兮兮地缩在那里,虽抱着汤婆子,却还是觉得挺冷的。

    秦墨宣侧了侧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月清浅,又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无奈。

    他道:“清浅,你睡那么边上不冷吗?”

    月清浅的身子明显僵了僵,却还是道:“回陛下,臣妾并不冷,臣妾这样刚好。”

    “是吗?”她的话,秦墨宣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最后所能做的,只是抬手,将锦被往她身上挪了挪,确保她盖严实了。

    月清浅被惊到了,转过身来,恰好对上了秦墨宣的星眸。

    一时之间,电光火石,有什么情愫在二人之间流转。

    空气中似乎流转着暧昧,月清浅和秦墨宣的动作就此止住,好似被对方的目光给吸了进去。

    也不知是谁先移开了目光,两人顿时清醒了些。但屋内的光线略显黯淡,这床帐之内的暧昧却并未就此消散。

    月清浅本来还觉得冷,这下却是不觉得冷了,反觉得脸有些燥热。

    她顿时连刚刚要说什么都已经全然忘记了,又赶忙侧转了身子,将背留给了秦墨宣。

    只是,身后却有一道十分灼热的视线,让她怎么也无法忽视,脸上越发地热。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眸色黑沉,似有什么情绪在涌动着。

    良久,月清浅才觉得身后的那道视线不见了,心下略微松了口气。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片刻之后,秦墨宣唤了人进来将灯给灭了。

    室内一片昏暗,只留有一盏微暗的灯,秦墨宣对着月清浅道:“清浅,早些睡吧。”

    “嗯,陛下也是。”

    许是因为身上的寒毒,月清浅没能撑过席卷而来的困顿,终是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罢了。

    秦墨宣听着月清浅均匀的呼吸声,知晓她大约是睡了过去,轻轻地朝她靠近了些,将锦被往她身上挪。

    明明并不愿意同他一起睡,却只会用委婉的方式拒绝。明明很冷,却宁愿蜷缩着身子躺在边缘,也不愿意朝自己多靠近一些。

    秦墨宣无奈地微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愿靠近自己,那便只能自己去靠近她了。

    她问过自己,是否对她已经动心,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对她,他不光动心了,也已经喜欢上了。

    她让他就此止步,说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但喜欢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说停便停的?

    否则,当初李菲菲嫁到东齐国,他也不会因此而痛苦多年。

    秦墨宣并没有睡意,他脑中思绪翻飞,一方面是对李菲菲的愧疚,另一方面又是对喜欢上月清浅的不可控制。

    也不知想了多久,月清浅忽然动了动。

    秦墨宣借着微弱的灯光,视线朝着月清浅看去,看到那锦被隆起的一团,她似乎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了。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她如今这夜里都是这般将自己缩成一团睡得吗?

    秦墨宣有些心疼,却见昏暗视线下,月清浅的被子似乎有轻微的颤动。

    他一愣,将手覆了过去,贴在了锦被之外。

    她在颤抖?

    “冷……”月清浅迷糊之中呢喃着。

    秦墨宣看了她片刻,最后还是轻轻地移到月清浅的身旁,隔着锦被拥住了月清浅。

    月清浅似是终于找到了温暖源,本来秦墨宣只是隔着被子抱着她,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段距离。

    但月清浅却是下意识地朝着秦墨宣移了过去,自发地钻进了他的怀中。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如此相触,令秦墨宣的眼眸蓦地变得深沉,如墨汁一般。

    鼻尖萦绕着的皆是月清浅身上的清香,这让他觉得身子有些燥热。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并且还是已经接触过不少女子的君王,有些需求上来了却也是正常的。

    若是这宫中随便一个女子,秦墨宣都有足够的自信去抵抗这份诱惑,然而那人换成了月清浅,却什么都变了。

    秦墨宣顺手将月清浅揽在了怀中,在她上一次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也抱过她,只是那时他和着衣又只是半坐在床头。

    但这一次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抱住了月清浅,而且两人之间的衣料还都那么少,彼此之间都有温度交换。

    秦墨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受到了考验。

    这宫中任何一个女子,他都可以不用忍受这样的考验,却只除了月清浅,他不得不接受着这样的感受。

    有句话说的好,“痛并快乐着”,大抵便是这样的感受吧。

    虽然抱着月清浅要接受巨大的自制力考验,但抱着她时,他内心却也觉得无比欢欣。

    她的身子也是这样冰凉,只比手要暖一些。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都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

    想起刚刚她蜷缩着身子的样子,秦墨宣担忧地皱着眉头。

    还是得尽快找到那个叫做洛薪子的人,解了这寒毒,她应该便不会再这般怕冷了吧。

    月清浅在秦墨宣的身上汲取着温暖,身子倒是止住了颤抖,也渐渐放松起来。

    这一晚,月清浅睡得很好。

    秦墨宣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火炉一般,温暖着她,让她安然地度过了这一晚独自一人睡时的严寒。

    而秦墨宣也难得的一夜好眠,月清浅身上的清香让他觉得安心。

    当心中旖旎心思不在的时候,秦墨宣感受到的便是微微地困倦。

    两人都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月清浅醒得的很早,只是神情还有些模糊。

    她感觉自己这一夜都被温暖包围着,不由得觉得舒适。

    早晨醒来的时候,被这温暖弄得一点儿都不想清醒,想要继续睡下去。

    因为,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这样睡过一个好觉了。

    只是,她并没有真的就此睡过去,因为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被窝里似乎多了一个人,她才猛然想起,昨日她和秦墨宣两人同床而眠。

    月清浅愣了片刻,蓦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有些许慵懒的睡眼。

    她立刻放开缠在秦墨宣身上的手臂,退了开来。

    秦墨宣此刻单手撑着额,墨黑的发丝垂在胸前,一双如星的眸子似笑非笑。整个人还散发着一种慵懒的神情,这是往日不曾见过的。

    “清浅,昨夜睡得可好?”他的声音也有了些微的变化,清冷中染着慵懒。

    月清浅此刻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将自己埋起来。

    一看这床上的位置,便知应当是自己昨夜循着热源钻到了秦墨宣的怀中。

    上次是秦墨宣自己爬到她的床上,但这次月清浅却是再不能镇定对待了。

    又因着刚睡醒,远没有平日里那般冷静,月清浅顿时双颊绯红。

    秦墨宣轻笑出声,带着慵懒的笑声在月清浅耳边回荡着。

    ……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整辆马车几乎密不透风,马车内更是垫了厚厚地一层毛毡垫,里头炉火、茶、零嘴、书籍等一应俱全。

    月清浅和秦墨宣就坐在这马车之中,只是一个坐在马车正中央,另一个几乎是十分靠近车门口。

    秦墨宣是在闭目养神,而月清浅则是在看着手中的书。

    其实说是在看书,月清浅却是一个字也未曾看进去,从坐上马车打开书开始,还未曾翻过一页。

    月清浅对于今早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耿耿于怀着。

    今早上,竟是被秦墨宣给取笑了,而自己那个时候竟还做了件更蠢的事情。

    她竟然拉了被子,将自己整个闷了起来,结果换来秦墨宣更大声的轻笑。

    现在,她想起那个画面,便觉得两颊发烫。但不是因为脸红,还是被自己给蠢到了。

    秦墨宣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眼月清浅,却见她盯着那本书在发呆,似乎还在看第一页。

    想来,她应当还在想早上的事情,不由得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想起早上她将自己整个闷在锦被中的画面,秦墨宣便很是愉悦。

    他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如此害羞、如此可爱的一面,当真是让他惊喜不已。

    见她坐的离自己这般远,秦墨宣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道:“清浅,你坐那么远做什么?是想跑去马车外吗?”

    月清浅回过神来,见秦墨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干笑道:“臣妾觉得这车里有些闷,便想坐在车门口。”

    秦墨宣勾唇道:“是吗?孤还以为你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呢。”

    “哪……哪有?”被戳穿了心事的月清浅,此刻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不是吗?那你怎么看这书看那么久,还在看第一页?”秦墨宣越发喜欢看月清浅因自己的逗弄而生的反应。

    月清浅:“……”

    她赶忙放下书,尴尬道:“臣妾是在发呆。”

第一百零七章 清浅,过来孤的身边

    秦墨宣见月清浅脸上的伪装早已经被自己打击得支离破碎了,倒也歇了再逗弄她的心思。

    他轻声唤道:“清浅。”

    月清浅抬眸看他,眼中疑惑。

    秦墨宣淡笑道:“过来孤的身边。”

    月清浅依言挪了过去。

    秦墨宣向她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她将手给他。

    月清浅疑惑着,却也还是照做了,将手放到了秦墨宣的手上。

    秦墨宣触到一片冰凉,不由得皱了皱眉。

    月清浅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秦墨宣因何而突然皱眉,但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是帮她解答了。

    秦墨宣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动作很是轻柔。

    手中传来的暖意,让月清浅怔愣了片刻,心在那一刻狂跳不已。

    月清浅立即将自己的手从秦墨宣的手中抽回,两人皆是一愣。恰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月府到了。

    “陛下,月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月清浅松了口气,她怎么就忘了秦墨宣已经对自己动心了,如今她所要做的不该是将这萌芽的情感就此止住吗?

    不然,将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只怕都会比现在痛苦百倍。

    两人下了马车,月清浅带着秦墨宣进入了月家内宅之中。

    今儿个便是正月初一,本该喜庆吉祥的日子,到了这月府却只余凄凉和冷寂。

    月清浅披着加厚的狐裘,整个人从头到脚被包得严严实实,连那张脸都藏在斗篷之下。

    她踩着松软的细雪,带着秦墨宣进到了后院之中,在一棵桃树之下,月清浅止步,对着秦墨宣道:“陛下,臣妾来此,不由得有些伤怀,想一个人走走。”

    秦墨宣皱了皱眉,道:“你一个人,孤不放心,让你身边的人跟着你吧。”

    月清浅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的秋月和秋水二人便立刻上前。

    月清浅对着秦墨宣施了一礼,便自行离开此地,去往了父亲的书房。

    秦墨宣其实清楚月清浅此次来月府的目的,并非单纯地想回来看看,她应当是存着什么目的的。

    只是,秦墨宣并不清楚她究竟有何目的。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以及她身后的那一长串脚印,目光幽深。却也终究没有跟上去,而是同身后跟着的张泉盛一同在这院中闲逛。

    “你们去别处逛逛吧,本宫想要单独进去待会儿,看看父亲从前看过的书。你们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找本宫就好。”

    主仆三人走到了书房门前,月清浅站在门口说道。

    秋月和秋水二人有些担忧地互看了一眼,她们上次可是看着娘娘红着眼出来的。

    “娘娘……”秋月欲言又止。

    月清浅自然知晓她们在担心自己,便宽慰道:“你们放心,本宫只是觉得今天这日子,是该回来好好陪陪家人的。”

    秋月和秋水了解月清浅的心思,便也没再说什么,看着自家娘娘进去了书房之内。

    书房内的陈设还是同从前一样,月清浅进去以后便直接进了密室。

    这一次,月清浅一处一处走过,仔细回想着哪里有藏东西的可能,而哪些地方又是她当初找寻过的。

    这密室也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若当真有什么东西留给她,那应当是十分紧要的。

    这紧要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放在某些暗格处。

    月清浅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目光放在墙壁上。

    本就不暖的手在冰冷的墙壁上去敲击拍打着,但这墙却似乎都是实心的。

    月清浅停了动作,皱了皱眉。

    如果是她,最有可能把紧要的东西放在何处呢?

    月清浅如深潭般的眼眸淡淡扫视着四周,最后将目光留在了那副画上。

    这画画得与她梦中所见之人,倒是十分地像,尤其是那双眼睛,跟真的一般。

    月清浅不由得在想,会不会那日的那个梦,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其实,梦中所言并不是真的?

    但直觉却告诉月清浅,那个梦就是真的,而月青枫所言也是真的。

    月清浅不由得苦笑,看着那幅画轻喃道:“那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在月清浅眨眼的瞬间,那幅画中的人似乎笑了笑,又似乎只是人的错觉。

    她轻叹口气,将目光重又转向了书架,找到了之前的那本记载着月族这个神秘的族群。

    而另一头,秦墨宣则是走进了月清浅曾经的闺房。

    这屋内的风格还真是同她本人如出一辙呢,秦墨宣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了月清浅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的东西被整齐放置着,台上放置着一把精致的桃木梳,上头落了灰。还有旁边放置着的也落了灰的珠宝盒子。

    秦墨宣将其打了开来,入目的并非是一些华贵的珠翠,连簪子都是比较少的,但这发带之类的倒是极多。

    发带的颜色大多是浅色系,白色和浅绿的居多,秦墨宣拿起了其中一条浅绿色的发带。

    他将其放在手上,仔细地看了看,想象着月清浅将这发带绑在头上的情景。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看来,她从前应当是十分喜欢这些发带的。

    从这些发带的整齐放置便能看得出来,而且,这些发带都有些陈旧,应当是主人戴了多次的。

    秦墨宣将其中一根最为陈旧却也最为漂亮的发带收进了衣袖之中,他想那根发带应当是月清浅戴得最多的。

    那是一根月白色的,上头用银色丝线绣着一些简单的花样,发带中央的折痕很明显,有一处角还磨损了些。

    秦墨宣将其收回到衣袖中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来到了月清浅的书案前,翻看了下她从前写的字。

    秦墨宣越看越发觉得趣味盎然,之前的字还略显稚嫩。

    这字应当还是多年以前写的,同如今月清浅的字比起来,依稀可以看出雏形。

    虽然稚嫩了些,但已有些现在的风骨,沉稳亦是有的。

    只是,不知为何,似乎有几张字体有些浮躁。

    秦墨宣一直淡笑着,心想,那时的月清浅还是个小丫头,或许是碰到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放置着许多画轴的地方。

    他看过月清浅写的字,但还从未看过她画的画。

    秦墨宣饶有兴致地拿起其中的一副画,将其展了开来。

    那是一副少女采莲图,画笔依旧是稚嫩的,但却是颇为传神。将少女采莲的娇俏和快乐都表现了出来,上头还有月清浅的署名和年份。

    他算了算年份,这幅画应当是月清浅十岁的时候画的。

    秦墨宣将其收好,又展开了另一幅画轴,一一欣赏过去。

    一边欣赏,还一边心中赞叹着。

    这些画都是月清浅十岁到十三岁的那段时间画的,从一开始的稚嫩,到后来的越发精湛。

    秦墨宣仿佛看到了那段时间的月清浅,从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变得越发地沉静和优秀。

    直到看到其中的一副令他十分震惊的画时,秦墨宣的目光陡然变得惊诧和深不可测!

    那画上画的,竟是自己,而那所画的时间竟是在月清浅十三岁的时候。

    画的题目为惊梦,秦墨宣看着那二字,目光有些深沉。

    他再一联想到月清浅有预言的能力,心中有了猜测。

    画上的自己,一身龙袍加身,眉眼间俱是冷冽风霜,身上好似有些杀伐之气。

    手中还拿着一柄剑,上头隐隐有“**”二字。

    秦墨宣愣了愣,难道这会是将来的自己。

    **,上下和四方,不就是整个天下?

    她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言到自己,会成为这一统天下的帝王吗?

    秦墨宣想起月清浅当初对自己所讲的,她说他会成为这一统天下的帝王。

    但却为何要取名为惊梦?

    秦墨宣心中有些疑惑,又将目光扫向了剩余的几幅画中,其中还有两幅卷轴的颜色同这一副相同。

    他将其一一展开,没有例外的,如他所猜测的一样,那上头画的也是他。

    其中一幅,好似是自己望月时的样子,但这背景却十分森冷和冷寂。而自己的神情,除了冷漠以外,似乎还有些微的惆怅和别的什么情绪。

    这幅画被月清浅取名为殇月,时间是在惊梦之后不久所画的,这期间只隔了半月。

    而另一幅,则是自己抱着月清浅,这幅画似乎未完,没有背景,画中只除了自己和月清浅。

    但是看自己这神情似乎十分慌乱,而月清浅则是一脸的平静,正如平日里的她一般。

    这幅图,虽为画完,但却已经取好了题目。

    不过,这字,他却是并未见过。

    秦墨宣将这些画都一一放好,心中却仿似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有些沉重。

    这三幅画,是不是都是月清浅预言中所看到的画面?

    只是,这些画都代表着什么呢?

    秦墨宣最为在意的是那副未完的画,他猜测,月清浅没有画完定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连名字都取好了,不过,又为何要用另一种语言呢?

    秦墨宣心中的疑惑很重,他忽然想到的,关于月清浅所说的宿命。

    这画中有自己和她,那是否意味着,月清浅的宿命同他有关?

第一百零八章 月青枫的信

    月清浅翻看着那些书籍,微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副画像前。

    她看着画像中的月青枫,红衣飘飞,轻喃道:“这梦究竟是我的臆想呢,还是真的是你在托梦?”

    月清浅越发地怀疑起那个梦来,虽然心中不知为何,有一道声音却是在笃定那梦是真的。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画被挂在此地,被人供奉着。此人又是月家先祖,但凡月家的人,想来应当是无人敢将此画摘下来的。

    若她是月青枫,定然会在这画卷的背后做一个暗格,把东西藏在这暗格之中。

    月清浅心思微动,但毕竟是月家的先祖,并不敢轻易妄动。

    她对着这幅画像恭敬地拜了拜,而后朝那副画像靠近,将画像的一角掀了起来。

    但那背后似乎与周边的墙壁并无什么差别,月清浅皱了皱眉,伸出素手去敲了敲。

    细细辨别这声音,唯有一块地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月清浅心中一喜,在那周围找寻起开关来了。

    但她几乎将那周边都找了个遍儿,却始终未曾发现有什么开关。

    月清浅觉得自己这身子越发地寒冷起来,这密室之中比之书房中要更为阴冷一些,她在此处待得时间也有些久了,此刻已经冻得她有些发颤了。

    “咳咳咳……”月清浅轻咳出声,素手放在那供桌上扶了一下,但手指却忽地刺痛了一下。

    月清浅眉头轻皱,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指尖,上头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散发着妖异的红。

    她将视线看了过去,发现那供桌边缘上有一根并不起眼却十分尖锐的钉子。

    月清浅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指尖的血迹。

    而就在这个时候,月清浅忽然听到“咔嚓”一声闷响,那幅画有些鼓了出来。

    月清浅一愣,赶忙将那画再次移开,便瞥见这画后的有一块地方已经打开了,正是刚刚自己辨别出来的那一块地方。

    她将其打开,那墙壁里头有一个锦盒。

    这应该就是月青枫留给她的东西。

    她心情有些激动地将其打开,然而,里头只有一封信,上头写着“清浅亲启”。

    信封外头的那层红色似乎有些褪色,可见有些陈旧。而这纸似乎还是羊皮所做,看得出来年代久远。

    月清浅将其展了开来,本还怀着一份希冀,但随着越往后看,她的脸色却是越发地不好起来。

    信中的内容,大致是说了她的出生从一开始便已经是注定了的。言语之中,虽然有着歉意,但这却并非是月清浅所想要的。

    月清浅苦笑,这封信同那本记载月族的古籍又有什么区别。不都说了,自己身上所系着的命运要同这天下苍生联系起来吗?

    可救天下,亦可毁天下。

    呵!

    只是这信的末尾,倒是还写了一句“幸可生劫,劫可生幸”。

    月清浅冷笑一声,这句话却又是想表明什么?

    她有幸生于月家,拥有预言的能力,但却有逃脱不得的命运?

    而之后若按照命运轨迹而来,却能救这天下苍生,虽死犹荣?

    月清浅的笑充满了嘲讽,这样的幸和劫,她皆是不要。

    若有可能,她只想要做一个平凡之人,平淡地过完一生,如此便好。

    但老天,却为何偏偏让她生于月家,为何要将这一切硬是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月清浅轻叹一口气,毕竟这封信中所言之事,她之前便已经知晓了。除了觉得可笑和苦涩之外,倒是没像上次那般崩溃和愤懑。

    她将这封信又收了起来,但想了想却又将其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而后,将那锦盒又放回到了暗格之中,将其重新关上。

    这时,她才终于想起来刚刚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暗格的开关在哪儿?为何无缘无故自己开了?

    月清浅这会儿才想到这个问题,她确定这里并没有疑似开关的机关,但刚才她也确实是听到了机关开的声音。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细节,将目光看向了那处不起眼的钉子。

    莫非,这钉子是开关?

    月清浅再次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发生,不由得觉得奇怪。

    本还想再仔细看看,但想起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更何况她现在还要做一件事情。

    月清浅便也没有在密室中多做停留,去书架处将那本记载着月族的那一本古籍拿走了。

    而后才离开了密室,月清浅回到书房之中。

    她看了看手上的那一本古籍和那封信,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找来了火盆,打算将其烧了。

    月清浅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条可以让自己与命运抗争的后路。当然,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

    她并不想要世人知晓这天下苍生是寄托在她一个女子的身上,更不想将来有人发现这个并拿其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还有,她也是不确定自己将来是否会逃离。

    她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来时刻提醒着自己。

    即便,自己早已经将其铭刻于心中了。

    月清浅眼中有一丝挣扎,眼眸幽深了些许。

    最后,还是用烛台点燃了那本古籍,将其放进了火盆之中。

    月清浅拿着信,有些犹豫。

    她其实也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即便很想活着。但也难保有一日她会心有不甘,执意与命运抗争。

    到时候,真的酿成了大错,又该如何?

    她在想,是否要将这封信留下,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错?

    月清浅想起自己身上的寒毒,不由得苦笑。

    也对,即便自己与注定的宿命抗争,这身上的寒毒却也注定让她活不长久。

    虽说,还是有完全解掉的可能,但是毕竟可能性不大。

    倒是并没有留着提醒自己的必要了,这寒毒才是留着提醒自己的最好的方式了。

    月清浅的眼中倒映着火光,在那本古籍快要燃成灰烬之时,火也快灭了之时,她才将那封信也扔了进去。

    这封信的信封被她放回了锦盒之中,只拿走了这一封信。

    本还微弱着的火光,瞬间又再次旺盛了起来,将这纸全然吞噬。

    “吱呀”一声,书房的木门被打开,月清浅瞬间一惊,抬头望向门口。

    原是秦墨宣,他如星般的眸子看着月清浅,目光有些幽深,里头似藏着些什么。

    他的视线很快又转向了那个还在燃烧着的火盆,轻皱了下眉头。

    “陛下。”月清浅因秦墨宣突然的到来,有些微的惊慌,却还是行了个礼,并未失了礼数。

    秦墨宣微微点了点头,道:“在烧什么?”他脚步已经有些快速地来到月清浅的身边。

    月清浅想起那封信是正面朝上烧的,生怕秦墨宣再看出什么来,赶忙将视线看向了火盆。

    大约是这纸特殊,烧得有些缓慢,月清浅看那上头的字都还没烧掉,有些急。

    她强作镇定道:“臣妾烧的是一些旧书,父亲生前最喜爱看的。今日是正月初一,也是臣妾的生辰。臣妾想着,父亲在阴间或许有些寂寞,便烧些他喜爱的旧书给他。这也算是做女儿的对父亲的孝顺了。”

    秦墨宣点了点头,目光掠过火盆,眼神越发幽深。

    火盆之中,此刻在烧着的,分明是一张纸,而非书籍。

    而且,月清浅脸上有慌乱。

    她在怕自己发现!

    但她究竟烧的是什么,竟会害怕自己发现。

    月清浅有些心虚,即便伪装淡然是她所擅长的,但那毕竟都是以往并未在意的事情。如今在意的事,她即便伪装得再好,在秦墨宣的面前却也是会有破绽的。

    她下意识地往火盆中看去,眼中有惊异闪过。

    当下,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踢翻了火盆,将那快要被烧尽的纸给踩灭了火。

    秦墨宣一时惊讶,看着她的行动却并未说话。

    书房之内,一时间烟气弥漫,月清浅自己把自己给呛到了。

    但她浑然不在意这些,而是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未烧完的纸片。

    其中有一片纸片上还有隐隐的火星,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旁的,直接用手指去掐灭,却被烫到了手。

    秦墨宣皱眉,赶忙上前止住了她的动作,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语气中带着丝愠怒。

    月清浅却并未回话,只是急切地把手上的纸片一张一张查看。

    但似乎救得太晚了,纸上的大部分字都已经被熏黑了,再分辨不出什么来了。

    只有其中一两片纸上还依稀能看清一些字,其中一片纸上有一个“死”字,另一片纸上,则有一个“生”字。

    死生,这两个字都是刚刚未在信中提到的。

    这便说明,她刚刚并未看错。

    刚刚她看见那信纸上原先的字消失了,而显现出来了别的字,其中她看到了令她十分在意的几个字,恰好被火光照亮。

    那上头写着“命定宿命并非不可解”这几个字,所以,她才会这般激动,激动地连火都不顾了。

    可救得再快,却也已经没什么用了,这仅剩的纸片之中,只有“死”和“生”二字,别的便再也没有了。

第一百零九章 生辰礼物

    虽然,终于找到了她所期盼的答案,但却也还是不知方法。

    月清浅有些失魂落魄,身子险些站立不住。

    幸亏秦墨宣及时扶住了她,他紧皱着眉头道:“清浅,你究竟怎么了?”

    月清浅微微回了回神,对秦墨宣扯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道:“秦墨宣,若你想了许久的一个死局,其实是有可解的方法的,但那方法还来不及看便没了,该如何?”

    她的称呼,让他诧异了一瞬,但随即却又听到她用十分忧伤的语气说的话。

    秦墨宣仔细思索了下,温柔道:“既然没了,再找不就好了。”

    月清浅依旧失魂落魄着,目光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找不到了,我已经将它烧了……”

    秦墨宣从未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月清浅,就好像是一下子丢失了什么支撑点一般,整个人失去了生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有些心疼,她刚刚烧的应该就是她所说的方法了,只是她却为何会将它烧了?

    秦墨宣细声安慰着月清浅道:“既然说是有可解的方法,便也证明那并非是一个死局不是吗?但凡不是死局,也就必然能找到方法。”

    大约是秦墨宣的话起了作用,月清浅脸上滞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会有吗?”

    秦墨宣认真地点头道:“恩,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将她圈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着。

    他这才发觉,原来,她浑身竟然如此冰冷。

    秦墨宣一边怀抱着她,一边轻柔道:“清浅,我们回去了可好?”

    月清浅此刻连话都不想说,只是靠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秦墨宣的怀抱,此刻,竟是让她莫名觉得温暖与安全。

    她可以暂且抛开所有,暂且不去想自己的命运,不去想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怀中,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靠着,感受着他给予自己的温暖。

    月清浅最后是被秦墨宣一路抱着回马车的,这一路上,月清浅都安安静静地靠在秦墨宣的胸膛上,什么话也没说。

    而秦墨宣亦是沉默地抱着她,她难得没有这般抗拒自己。

    只是,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她,却还是让他觉得心疼。

    她身上究竟都背负了些什么?

    他当初也是派人查过的,查过月家,也查过她。

    但是,却什么也没查到。

    所能查到的都只是众所周知的罢了。

    月家,当真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

    二人回到了马车上,月清浅靠着马车壁,依旧不说话,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墨宣幽幽地叹了口气,将她冰冷的双手紧握着,试图用自己的手温去温暖她。

    一寸一寸,用他灼热的温度去覆盖着。

    忽然,又想起了刚刚她被烫到的那只手,便赶忙查看了下。

    结果,不仅看到被烫得微红的指尖,在拇指指尖处竟然还有一个伤口。

    秦墨宣皱眉,想问她这伤口是从何而来,但见月清浅此刻的样子,欲言又止。

    这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伤的。

    上头的血迹倒是已经凝固了,不过秦墨宣并不放心,还是回宫的时候宣太医好好看看比较好。

    行至半路之时,月清浅已然恢复了些,表情有些漠然道:“陛下,臣妾想去祭拜一下欢欢。”

    秦墨宣一愣,他听月清浅说过,她的知音被埋在山上,但这雪……还有月清浅这身子也不适合此刻去祭拜。

    他劝道:“清浅,你这身子不适合现在去祭拜她。况且这积雪也未化,上山应当很有难度。不若等到清明的时候,孤同你一起去祭拜她可好?”

    月清浅沉默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低垂着眼眸,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秦墨宣只觉得他在暖着的这双手,似乎怎么也暖不起来,依旧冰冷着,倒是像极了一双死人的手。

    他心里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却被他忽略了。

    他再次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不会怪你的,你上山去看她,反而会让她担忧。”

    月清浅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马车的轻微摇晃之下,月清浅大约是神思俱累,竟不知不觉靠在秦墨宣的怀中睡着了。

    也不知是因着月清浅体内的寒毒所致,还是因为今日费了神思,月清浅自车上开始一直昏睡到黄昏。

    中途是秦墨宣亲自将她从马车上抱回到了鸾凤殿中,中途太医来诊脉都未曾惊醒她。

    柳太医和张太医对着秦墨宣道:“陛下,娘娘如今的身子不适宜情绪起伏过大,王后娘娘的身子虽然在调着。但却忧思过甚,这身子没有变好反倒是变得更差了。”

    忧思过甚?

    秦墨宣皱了皱眉头,她究竟都在忧思些什么。

    他越发觉得,自己似乎是越来越不了解月清浅。

    想来,她忧思过甚的应当也只有那一件事了,只是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秦墨宣又想起今日在月清浅的闺房之中看到的那三幅画,那三幅画究竟预示着什么?

    是否就与她的宿命有关呢?

    他想,他或许该找个机会,好好与她谈一谈了。不然,照她这么忧思下去,怕是连十年的时间都没。

    “孤知道了,你们开方子吧。”

    “是。”

    秦墨宣就一直待在月清浅的宫殿之中,翻看着她平日里所写的一些东西,所抄写的佛经。

    她这字倒是越发地精进了,只是似乎写得有些浮躁,不似往日那般平静。

    是因为在忧思什么吗?

    秦墨宣在月清浅所练的一摞纸中,发现了一张特别的字。

    上头写着“天下苍生”四个大字,秦墨宣越发疑惑。

    他也问了安排在月清浅身边的影卫,但影卫进不去密室,便也只知她是出来后才有些不对劲的。

    那应当是在密室中发现了什么,但上次影卫也去那个密室中查探过,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

    除却那密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而图上的人则是月家的先祖。

    还有就是这族谱不对劲。

    除此之外,影卫并未发现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墨宣捏了捏鼻梁骨,他似乎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好奇和不解的。

    月清浅同整个月家一样,神秘而吸引人。

    他在书案前待了许久,最终微微叹了口气。

    了解月清浅,比治理天下可要难得多了。

    ……

    近了黄昏,月清浅才终于悠悠转醒,她的脑子有些昏沉。

    她揉了揉额角,面对满殿的昏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醒了?”清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月清浅惊愣,这才发现秦墨宣就坐在自己床边,大抵是视线太过昏暗,她一时之间竟也未曾发现。

    “陛下?”

    “嗯。”秦墨宣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被他从床上扶了起来,半坐着靠在了床边。

    “陛下怎么不让人掌灯?”

    秦墨宣清冷的目光看向月清浅,与她对视着,他道:“孤怕打扰到你休息,便没让他们点灯。”

    在昏暗的光线下,二人视线相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外头万籁俱寂,好似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

    “可是饿了?”

    月清浅默了默,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秦墨宣有些柔和地说道:“那便起来吧,孤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

    “好。”

    月清浅整理好一切以后,同秦墨宣一起来到饭桌前,看着桌上丰盛的晚膳,以及她面前放置着的那一碗长寿面。

    她恍然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大概是她睡糊涂了,竟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

    谢嬷嬷和秋月等人都喜笑颜开地说道:“娘娘,生辰快乐!愿娘娘以后都一生平安喜乐、身体安康。”

    月清浅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对着这一大帮人的祝福,她心中微暖,道:“谢谢你们。”

    众人说完,在张泉盛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今日是个十分特殊的日子,自然是要让陛下和娘娘单独相处。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在温暖的灯光之下,秦墨宣冷峻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清浅,孤也祝你生辰快乐。”他知晓她性子冷清,不喜欢生辰的时候大办,便也没让人给她弄个生日宴出来。

    相对于隆重的生日宴,她应该更喜欢同鸾凤殿内的人一起简单的吃个饭吧。

    他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将其递给了月清浅,道:“这是孤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月清浅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秦墨宣会送她生辰礼物,而是惊讶于他是亲自将其交给了自己。

    “多谢陛下。”她将那锦盒收下,放到了一旁。

    “不打开看看吗?”

    月清浅微愣,依言打开锦盒,却见里头放置着血红色的玉。上头雕刻着梅花,颇为雅致。

    秦墨宣道:“这是块暖玉,虽然抵不上玉生烟那般好的作用,但用来暖你的手却已是足够了的。孤看你这手时常冰冷着,总也暖不起来,便派人寻来了这一块暖玉。”

第一百一十章 她终于,还是喜欢上了秦墨宣

    “那玉生烟,孤也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你再等一些时日。”

    月清浅心中蓦然一惊,她没想到秦墨宣竟已经派人去找寻那块绝世暖玉玉生烟了。

    她拿起锦盒中的暖玉,果真触手而温,暖她的手倒确实足够了。

    只是,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秦墨宣这段时日以来,对她的好,她也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只是,她回应不了他。

    一旦回应了,到最后痛苦的便是两个人。

    “怎么了?”秦墨宣见她握着那暖玉出神,便出声问道。

    月清浅微皱了眉头,道:“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对臣妾这么好?”

    秦墨宣挑眉,道:“若孤执意如此呢?”

    “秦墨宣,你明知道……”月清浅一时气急,直呼秦墨宣的名字。

    她意识到以后赶忙改口道:“是臣妾失了礼数了。”

    “孤准许你在孤的面前失礼。”秦墨宣话中有话,其实是示意她在自己面前可以肆无忌惮一些,她可以直呼他的名讳。

    “臣妾不敢。”月清浅恢复了以往的恭敬。

    秦墨宣忽而冷笑,道:“月清浅,你有何不敢?”她向来喜欢挑战他的忍耐度。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月清浅无奈道:“陛下,你明知道臣妾不能对你动心,却还要一再的撩拨臣妾吗?明知不该如此,却还要执意如此。陛下,你的理智去哪儿了?”

    秦墨宣微微怔了怔,终是没再说什么。

    最后,他还是缓了神色,道:“别说这些了,今日毕竟是你的生辰,别提这些。”

    月清浅默了默,总归是自己的生辰,确实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有些话,明日讲也是可以的。

    于是,月清浅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月清浅将暖玉收好之后,对秦墨宣笑着道:“多谢陛下送的生辰礼物,臣妾很喜欢。”

    秦墨宣脸色也柔和了些,道:“你喜欢便好,我们用膳吧。”

    月清浅温顺地点了点头,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两人这一顿晚膳倒是用的十分和谐,中途倒也没有冷场过。

    饭后,月清浅同秦墨宣下了一盘棋局,许久没下,这棋艺都有些疏忽了。

    不过,她仍旧看得出来,秦墨宣是在让她。

    “陛下这让子让得倒是越发高明起来了,臣妾都还以为是自己棋艺见长了呢。”月清浅打趣道。

    秦墨宣捻起一粒棋子,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能看出来,便也能够说明你奇艺见长。”

    月清浅无奈一笑,道:“陛下的这种夸赞,臣妾可不敢承认。”

    秦墨宣嘴角笑意深了些,却是没有再说话。

    那块暖玉,月清浅此刻便已经用上了,她一只手捻棋,另一只手则是握着那块暖玉。

    这暖玉的作用倒是不错,她的手虽然没有多温,但这手却也没想往日那么凉了。

    秦墨宣看着她一边下棋一边把玩着暖玉的样子,连眼中都多了一丝笑意。

    “陛下,今晚是要回承乾殿吗?”月清浅忽而问道。

    秦墨宣眼中的笑意顿时收敛,道:“清浅,你这又是在变相地赶孤离开吗?”

    月清浅自己也承认她的演技拙劣,她说这话的意思的确是有让他回宫的意思,她本还想解释,但又觉得这解释委实多余。

    “臣妾只是多问了一句罢了,毕竟臣妾这身子冰冷,怕陛下睡不安稳罢了。”月清浅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墨宣唇角微勾,道:“孤倒是并没有睡不安稳,你这身子的温度,孤很喜欢。”

    月清浅顿时脸色绯红,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昨夜还抱着秦墨宣睡。而且,她怎么竟是说出了这些话来。

    月清浅有些害臊,秦墨宣这话却是让她更为害臊。

    他们二人间的对话,怎的这么像是恋人之间**的对话。

    看着月清浅脸上明显的红晕,秦墨宣眼中又有了些许的笑意,他似是带着些取笑的意味,看着月清浅。

    最后,月清浅被他看得有些恼了,道:“陛下何时也同那登徒子一般了。”

    “是清浅你先开始的,不是?”秦墨宣嘴角带笑。

    月清浅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盘棋局快接近尾声,秦墨宣直接一子定结局。

    他笑道:“好了,我们早些睡吧。”

    月清浅看了看棋盘,还果真没有机会反击了,不由得有些气闷。

    但眼前之人到底还是个君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宽衣洗漱以后,便上床安歇了。

    对于秦墨宣出现在自己的床榻上,月清浅依旧不习惯,再想起今早起来自己抱着她的画面,她就颇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想法。

    依旧同昨日一样的睡姿,她给秦墨宣留了一个背影。

    也因为昨日之事,月清浅一直保持着清醒,丝毫不敢有所困倦。再加上下午睡了那么久,这次倒也好了很多。至少熬夜到天明,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了。

    这一夜,终于是相安无事。

    第二日,两人一起起来之后,便一起用早膳。

    月清浅酝酿了下心中想说的话,面色微有些紧张,却伪装得很好。

    月清浅一边喝着粥,一边开口道:“陛下,臣妾有话想说。”

    秦墨宣顿了顿,道:“说吧。”他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在第二日早上就提出来。

    “陛下,臣妾与陛下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我们就维持此刻的样子吧。毕竟,臣妾与陛下之间,还有个李菲菲。”

    秦墨宣默了默,眼中眸色深沉,最终还是淡漠地说出了一个“好”字。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这皇宫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

    秦墨宣不再踏足鸾凤殿,却也没有宠幸别的妃子。

    而月清浅则是同过年前一样,未曾踏出过鸾凤殿半步。

    秦墨宣与月清浅之间,突然莫名其妙的又再次陷入了冷战,宫中妃子不明所以,但高兴者居多。

    然而,接下来秦墨宣始终不曾宠幸别的妃子,却也让众妃一时之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怒了。

    外头因着秦墨宣和月清浅的情况而产生的动静倒是不小,但在月清浅的鸾凤殿内,却依旧平静如往常。

    即便鸾凤殿内的人基本上都心知肚明外头的情况,却也对月清浅闭口不言,月清浅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地过着往日的生活。

    只是,终归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墨宣之前下的命令,让月清浅的鸾凤殿基本无人问津,倒是让她觉得清净。

    她不必再像往日那般,还要拿出王后的威严去面对这后宫之中的女子。

    只是,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月清浅跪坐在书案前,本想抄写佛经,却是越写越静不下心,这字也越发地浮躁起来。

    写了没几页,她便没有心思再抄写下去了,微微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

    秋月在旁伺候着,面色有些复杂,却也还是问出了口,“娘娘,您和陛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清浅顿了顿,道:“没什么,秋月,本宫想吃些梅花糕。”

    秋月自然明白,娘娘这是在支开自己。

    她只好无奈道:“是,奴婢这便让馨兰、馨竹去做梅花糕。”

    月清浅又补充道:“本宫还想看梅园中的梅花。”

    “是。”秋月明白娘娘怕是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待秋月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再次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月清浅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笔,本想再次抄写佛经,好让自己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结果,竟是鬼使神差地在纸上写出了秦墨宣的名字。

    回过神来的时候,月清浅才陡然发现自己在干什么。

    她拿着毛笔的手微微顿了顿,眉眼间有淡淡地惆怅。

    月清浅,你终究回不去了吗?

    想到预言中最后的结局,月清浅眉头轻皱,赶忙将那写着秦墨宣名字的宣纸揉了起来。

    她单手扶着额,深深地无力感袭上了心头。

    另一只手却在无意间触到了一片温暖,月清浅将视线移了过去,却发现是秦墨宣送给自己的那块暖玉。

    她将其握在了手中,冰冷的手触到了那一片暖意,心也跟着受到了抚慰一般,稍稍平静了下来。

    冷清的殿内,又一次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她终于,还是喜欢上了秦墨宣……

    而此刻的秦墨宣就在鸾凤殿外的不远处,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他身后只跟着侍总管张泉盛。

    秦墨宣望着鸾凤殿的方向,目光有些幽深,眼中似有什么情绪在挣扎着。

    这些天来,他虽一直没有再踏足鸾凤殿,但是好几次脚步都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鸾凤殿的周边。

    每一次,想进去,进去看她一眼,却又止住了步伐。

    他只用目光深深地看了几眼,驻足许久,才又一脸落寞地离开。

    张泉盛看着自家陛下这好多次都快走到鸾凤殿的门口了,然而每次在半路上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了许久,却并不进去。

    心里不由得为这两位主子心急,也不知陛下和娘娘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和好没几日,便又开始冷战了。

    他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不知所起

    秦墨宣看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

    他现在很确定,自己怕是已经喜欢上月清浅了。

    秦墨宣苦笑,这便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吗?

    也不知,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就这么喜欢上了……

    “陛下,都走到这儿了,何不进去看看王后娘娘?”张泉盛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秦墨宣看着鸾凤殿的方向,眸光流转,叹息道:“她怕是并不想见孤。”那日的对话,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她后来还说了,让他以后少去鸾凤殿,话虽说得委婉,但却让人觉得冰冷。

    他最后留下一句“孤还有事”便离开了,他怕他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

    张泉盛也不知这两位主子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宽慰道:“怎么会呢?王后娘娘定然也是想见陛下的。”

    张泉盛想了想,又道:“这两夫妻吵架了,总归是要有人先开口的,女人生气了,一般哄两句就没事了。更何况,娘娘大度,定然比一般女子好哄。”

    这法子,张大总管还是从侍卫长那里听来的,人家就是这么哄他家媳妇的。

    秦墨宣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是误会他们二人只是夫妻吵架。

    秦墨宣有些无奈道:“孤与王后之间,并未吵架。”

    “这没吵架,陛下和王后娘娘却又是在闹些什么?”张泉盛颇为不解,满脸惊讶。

    秦墨宣倒是从未同张泉盛讲过他与月清浅之间的事情,或许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都太过压抑了,他也想有个抒发的口子。

    便对着张泉盛道:“孤与王后,并不适合。”

    张泉盛一愣,道:“奴才想,这世上怕是再没人比王后娘娘更适合陛下了。”他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在他的心中,那李菲菲并不能同王后娘娘相比。

    虽然,这李菲菲和陛下在年少时是一对恋人,而她也颇有才华,又有美貌。但那个时候,他却并不觉得这李菲菲适合陛下。

    陛下内敛,年少时更是将锋芒全都深藏。而这李菲菲却是太过张扬,虽有才却名声远播,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晓她的才貌。

    当时,他便觉得他们二人不合适。

    后来,她因着才貌闻名天下,而终于引来了东齐国的太子齐明瑞,因着西秦国国力衰落,二人被迫分离。

    那时,虽然心疼陛下,但是他却觉得此事李菲菲也有责任。太过张扬,终归不是很好。

    月清浅的出现,让他知晓了这天下竟还有这样处变不惊、淡然的女子。有才有貌,但在之前却从未让任何人知晓。

    若非那次宫宴上弹奏了一曲《寒梅》,他只怕都不知晓这王后娘娘竟然还会弹琴。

    且她的琴艺还如此高超,境界更是比李菲菲高绝得多。

    唯有这样的女子,才更适合陛下。

    这世间,怕是再没有哪个女子比王后娘娘更适合陛下了。

    秦墨宣听了张泉盛的话,微微默了默,他也确实认同张泉盛的话。

    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的并非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不光是李菲菲,还有月清浅的心事。

    秦墨宣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张泉盛还想再说什么,秦墨宣却已经迈开了步子,他只得闭了嘴,赶忙跟上秦墨宣的脚步。

    回到承乾殿中,秦墨宣独自一人待在殿内,他的书案上摆着月清浅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看着那一狼一狗的剪纸,秦墨宣嘴角微微浮现了一丝笑容。

    那狼狗的目光平静地看着身旁比它矮小许多的小狗,小狗朝它露出一个自以为凶神恶煞的表情,却不知这表情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倒是让它看起来更为可爱了些。

    当时,这一狗一狼是分开剪的,但秦墨宣也没想到,将这两张剪纸放在一起,竟会是这般契合。

    好似这两张剪纸就是一起剪的一般。

    秦墨宣嘴角的那丝清浅笑意,瞬间又消失无踪,他将目光看向远处,微微有些惆怅。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张泉盛高兴的声音。

    “陛下,慕公子游学归来了。”

    秦墨宣听闻,微微一愣,赶忙问道:“他现在在何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笑意,还有激动之色。

    张泉盛回道:“回陛下,慕公子已经这会儿应该在慕府之中,他派人传话过来,稍后会进宫面见陛下。”

    秦墨宣激动之色犹在,道:“好,正好也快正午了,你派人去准备午膳吧。记得,做些他爱吃的。”

    “是,奴才都晓得的,奴才这便去吩咐御膳房。”对于慕瑾的回来,张泉盛也很高兴。

    他从小就伺候在秦墨宣的身边,对于秦墨宣最为亲近的这位好友,他的喜好,张泉盛自然也都清楚。

    秦墨宣叫住了他:“等等。”

    “还要准备两坛梨花白是吧。”张泉盛笑着补充道。

    秦墨宣难得笑了笑,道:“对,你去安排吧。”

    “是。”

    待张泉盛走了以后,秦墨宣的脸上依旧是难掩的笑意。

    说起来,他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慕瑾了?

    如今算起来,好像是四年多了,都快五年了。

    虽然,这几年里,他也时常会寄信回来,但却总不见其人,一直游学在外。

    这次,他倒是终于舍得回来了。

    秦墨宣笑了笑,这些天来脸上的阴霾倒是终于驱散了大半。

    秦墨宣料得没错,慕瑾果然在快要正午的时候过来了。

    彼时,秦墨宣跪坐在饭桌前等着慕瑾的到来。

    “回陛下,慕公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张泉盛禀告道。

    本来,他直接便想带着慕瑾进来,但慕瑾却提醒他道:“如今陛下已是国君,张总管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这一提醒如醍醐灌顶,张泉盛暗自心惊了下。

    是啊,如今太子早已不是太子,而是一国之君。即便这慕瑾在陛下的心目中很重要,但这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间,本就存着尊卑。

    是以,他笑了笑,对着慕瑾道:“多谢慕公子提醒,奴才这便去请示陛下。”

    慕瑾亦是微微一笑,道:“有劳张总管了。”

    于是,便有了他向秦墨宣禀告的这一出。

    秦墨宣一听,皱眉道:“怎的不直接带他进来?”

    张泉盛亦是用刚刚慕瑾的话来回了秦墨宣。

    秦墨宣微微一顿,心中暗叹,道:“宣他进来。”

    张泉盛这才派人将其宣了进来。

    片刻,殿门口进来个挺拔如松、面如玉石的贵公子。

    此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外头还披着一件狐裘,周身气质如行云流水。

    他与秦墨宣相比,完全是两个风格,秦墨宣偏冷峻,而他则偏温润。

    墨玉般的眼眸看着秦墨宣,嘴角带着丝温和的笑意。

    “草民参见陛下。”慕瑾对着秦墨宣行了一个大礼。

    秦墨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最终无奈道:“起来吧。”

    是了,他如今已是帝王,有很多事情注定不再同从前一样了。

    “谢陛下。”

    秦墨宣眼神示意张泉盛出去,对着慕瑾道:“坐下吧。”

    “谢陛下。”慕瑾也没有客气,直接跪坐了下来。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微微笑了笑,道:“陛下倒还记得草民的喜好,草民委实受宠若惊。”

    秦墨宣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得了,别装了。”

    一开始的行礼,他还能相信他在顾忌君臣身份,现下这话却委实是在装了,这语气,还是同从前一样欠扁。

    果然,慕瑾微微一笑,道:“知我者,莫若墨宣也。”

    听到许久未曾听到的“墨宣”二字,秦墨宣心中有些怔愣,那些年少时的回忆,恍然如昨。

    秦墨宣嘴角有了丝柔和的笑意,道:“你倒是终于舍得回来了?”

    慕瑾眉眼弯着,好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言语有些欠扁道:“我若是再不回来,你的孩子怕都有一大堆了。”

    秦墨宣一噎,转而又冷笑道:“呵!你怕是赶着回来成亲的吧。”

    慕瑾一脸茫然,道:“成什么亲,哪来的姑娘可以给我成亲?”

    秦墨宣也不急着解释,而是慢腾腾地倒了一杯梨花白,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孤可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着一个姑娘。据说,还挺美,倒是把你爹娘给高兴坏了。”

    慕瑾:“……”这定然是那小六说的。

    慕瑾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嘴角,他现在挺想打人的。让那小六来宫里传个话,他倒好,直接把这事儿也告诉秦墨宣了。

    看他回去怎么收拾这小子,多年不见,倒是长本事了。

    秦墨宣见慕瑾沉默着,脸上还露出一个想打人的表情,不由得轻笑道:“看来这是真的了,想不到啊。”

    慕瑾幽幽地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秦墨宣勾着唇,道:“说吧,怎么把人家骗过来的。”

    “咳咳咳……”慕瑾被气得呛到了,“怎么说话的?我是这种人吗?”

    秦墨宣好整以暇,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道:“从前不是,现在是了。”

    慕瑾:“……现在也不是!”慕瑾气得瞪了瞪眼珠子。

    “绾绾她……”意识到了什么,慕瑾立即改口,“咳!那女子是我在路上随手救下的,她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一直跟着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秦墨宣似笑非笑地看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怕是已经喜欢上了

    “真是她非要跟着我,怎么甩也甩不掉。我一走他就哭,你知道的,我是最怕女人哭的。”慕瑾努力解释。

    “然后你就顺理成章地收了?”

    慕瑾无言以对,默默地喝了口酒,才正色道:“我这次回来,可不是同你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秦墨宣也不再取笑慕瑾,眸色沉了沉,道:“游学多年,可以有何发现?”

    “这几年,我几乎走遍了这天下,游学的途中,顺便把其他六国查探了下。”

    “如今,这韩国国君韩天佑年事已高,半截身子已然入土。底下的几个儿子也都是一群碌碌无为者,这韩国不足为惧。”

    “而这北燕国君燕青,虽还在壮年,但却迷恋长生不老之术,倒是找了不少的术士炼丹。将整个北燕皇宫弄得乌烟瘴气的,连朝政都不想理了。”

    “还有这魏国国君魏明诚,迷恋乐声,宫廷之中来自****的乐师倒是不少。据说还在找古琴雪夜钟声,快将魏国翻了个底朝天了。”

    “赵国国君赵伟业倒是个勤恳的国君,但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反而是这南楚国君楚哲明,是个有野心的人。之前因为内乱暂时没有对我西秦国下手,但最近他已经平定了内乱,你可得好好提防着些。”

    “至于这剩下的东齐国……”慕瑾欲言又止,“你应当比我了解,我便也不多说了。只最近,似乎出了一桩王室丑闻,东齐国君有些焦头烂额。”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孤都知道了,辛苦你在外奔波多年了。”

    慕瑾在外游学多年,自然不会是单纯地游学,也不会只单纯地带来这些消息。

    他当初选择游学,其实也是去帮秦墨宣在各国埋下眼线。

    他从六岁开始成为秦墨宣的伴读,两人差不多是自小一起长大,他自然也十分了解秦墨宣的雄心壮志。

    当初,他十分可惜秦墨宣没有一个好的先天条件,这西秦国的江山已是满目疮痍,他若想要一统天下,委实太难。

    却没想到,在他登基之后,连一年时间都未到,如今的西秦国与从前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走时,与回来之时,完全是大变样。

    他在外游学之时,曾听说他任命一个寒门子弟为左庶长,进行了变法之事。

    当时,还觉得诧异,但如今却是大吃一惊。

    不得不说,秦墨宣挑人的目光很是不错。

    慕瑾笑了笑,道:“在外头也挺好的,没人在你耳旁念叨,倒是自在许多。你可不知道,我刚刚在家还没待多久呢,我母亲便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我这耳朵,今日可受罪了。”

    秦墨宣也笑,道:“怎会?你不是还带来一个女子,把你爹娘都高兴坏了,你娘哪里有空去念叨你?”

    慕瑾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是突然想到,秦墨宣娶的王后可是个特别的人。

    慕瑾忽而嘴角勾了勾,一双墨玉般的双眸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墨宣,悠悠道:“我听说你娶了月家孤女做了王后?”

    秦墨宣微愣,道:“没错,西秦王室与月家之间的不成文规定。月家若有女,王室中人需娶其为王后。”

    慕瑾轻笑道:“她有预言的能力?”

    秦墨宣点头。

    “那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预言师。”

    秦墨宣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道:“总会见到的。”

    慕瑾发现了秦墨宣的不对劲,有些揶揄道:“可是动心了?”

    秦墨宣面色一顿,沉默着没有说话。

    慕瑾像是发现了一桩什么大事一般,惊讶道:“当真动心了?”

    秦墨宣看着他,微叹了口气道:“不只动心了,怕是已经喜欢上了。”

    慕瑾顿时更为惊讶,道:“这倒是桩稀罕事,当初看你因为李菲菲的事情而变得十分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那时,我还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呢。”

    “结果,她一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让你喜欢上了。”慕瑾此刻对这素未谋面的人,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秦墨宣默着,没有再开口说话。

    慕瑾看他这样子,便觉得这秦墨宣怕是真的如他所言,对月清浅动心了。

    他有些不解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可又为何这幅愁眉不展的模样?是觉得对不起这李菲菲呢,还是同你这王后吵架了?”

    秦墨宣如星般的眸子闪了闪,叹了口气道:“孤同她之间,没有可能。”

    慕瑾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李菲菲,便道:“对于李菲菲,你能这么想,也算是放过了自己。”

    他话音刚落,便觉着秦墨宣这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一时有些错愕道:“你说的是王后?”

    秦墨宣面色复杂,算是默认。

    慕瑾一脸不解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后,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慕瑾觉得,这八成是他遇到过的最想不通的事情了。

    “难道是因为你还放不下李菲菲,觉得对不起李菲菲?”

    “孤与她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菲菲,还有别的缘由。”秦墨宣提及了,但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慕瑾自是知晓他的心思,便也没有再追问。

    他转移话题道:“你我之间,好些年未曾见面了,我给你讲讲我这几年游学所遇到的趣事儿吧。”

    秦墨宣点了点头。

    ……

    月清浅倚在软塌上,翻看着一本医书。

    秋月替月清浅拢了拢盖在腿上的毛毯,问道:“娘娘,怎么近些日子开始翻看起医书来了?”

    月清浅笑了笑,道:“本宫身上这毒暂时无解,但本宫这身子却需要好好调理。本宫也想趁着现在多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秋月有些疑惑,道:“这宫中自有太医为娘娘调养身子,娘娘何须如此费神劳力地自己去学?两位太医都说了,娘娘要少费神。”

    月清浅但笑不语,只是道:“本宫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又不能出门,整日待在殿中也是无趣。倒不如看看这医书,也好让自己有些事情可做,不是?”

    她自然不会告诉秋月,自己学这些,也是为了将来入了冷宫时,自己也好为自己调养。

    不然,或许自己还撑不到为秦墨宣挡箭的时候。

    又或许,她将来一时不甘逃离了此地,那便更需要她自己来为自己吊着命。

    秋月有些心疼自家娘娘,又想起那日陛下和娘娘不知发生了什么,这皇宫里头的气氛又不大对了。

    她屡次想提,却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从张总管的口中得知了一些。这回,陛下和娘娘怕是真有什么难解的事情了。

    陛下虽然也好些时日未曾来鸾凤殿了,但每日娘娘的情况却也还是会派人过来过问,只是让她们谁也不许告诉娘娘。

    如此可见,陛下依旧是关心着娘娘的,却不知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秋月正思索着该不该劝劝自家娘娘,这时,殿门开了,秋水端着碗药进来了。

    “娘娘,该喝药了。”秋水将药放到了矮案上。

    月清浅放下手中的医书,拿过那碗浓稠如墨的汤药,径自喝了下去。

    嘴里依旧是苦涩的味道,月清浅依旧不喜欢。只是,却再也没有因此而皱眉过,也再没有将汤药偷偷倒掉过。

    她喝药倒是越发地机械了,将其当成了每日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秋月和秋水二人看得心疼,却也到底没有说什么。

    而那蜜饯,自从娘娘说不需要了以后,一开始还坚持带着,但自家娘娘却没有再吃过了。后来,她们也就不再将其带上了。

    秋水眼见自家娘娘又要费神去看那劳什子医书,便道:“娘娘,奴婢今日去御膳房的时候,听说了一件稀罕事儿。”

    月清浅来了兴致,从医书中抬头道:“什么稀罕事儿?”

    秋水便道:“听说,陛下近几日经常召见这闻名于七国的慕瑾公子,时常与之下棋饮茶、高谈阔论。陛下似乎,很喜欢这位慕瑾公子。”

    月清浅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她好像是听说过的,却有些陌生。

    “慕瑾……”月清浅默念着这个名字,陌生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熟悉。

    秋水点头,道:“是的,慕瑾公子。那个以书画闻名于七国的慕瑾公子,传闻他的一副画价值万金呢。三年前,他的一副踏雪寻梅图,深得一群文人墨客的喜爱,更是有人出了万金去买这幅图……”

    此事,月清浅倒也在月落庵时听说过,当时有些诧异。

    一般当世人的画作很少会有人觉得珍贵,唯有死了以后才觉得弥足珍贵。所以,她听闻之时,微微叹了一声,想着此人应当是有惊世之才。

    但这慕瑾二字,却也让月清浅想到了别的什么。

    慕这个姓氏委实少见,西秦国秦恒公在位之时,也就是秦墨宣的曾爷爷。那时,便有一个叫慕梓墨的人在朝为官,且位极三公之一的太师之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元佳节宫宴

    这慕太师也是一个德才兼备之人,秦恒公曾在他的辅佐之下让这西秦国成为当时强极一时的国家。

    秦恒公曾也有一统天下的鸿鹄之志,但那个时候已然年迈,还没来得及实现便匆匆去世。

    后来的几代君王都没秦恒公的大志,慕梓墨在下一任君王那里不得重用,便就此辞官归隐。

    月清浅猜测,莫不是这慕瑾便是那慕太师的后代?

    如今因着秦墨宣的志向,而使这慕家后人重新出山辅助秦墨宣?

    “娘娘?”秋水见自家娘娘走神了,轻唤道。

    月清浅回过神来,笑道:“本宫想起来了,当时还有人赞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更有女子称‘一见慕郎误终身’。若有机会,本宫倒想见见这传闻中慕瑾公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其实,她更想确定这慕瑾是否就是慕梓墨的后代。

    秋水有些高兴道:“听说这上元佳节,陛下便打算请这慕瑾公子出席这次宫宴。”

    月清浅想了想,道:“本宫本还想寻个由头不去了,不过,陛下既然邀请此人,便说明这次家宴可能会改成宫宴。”

    她身为王后,自然是该出席了。

    本想着,应当有好长一段时日不必见秦墨宣,自己也好早些忘却对他的感情。

    但如今看来,此事或许得暂时搁浅了。

    秋月和秋水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其实秋水的本意是想让娘娘和陛下早些见面,但娘娘似乎不那么想。

    “娘娘……”秋水想开口劝劝自家娘娘,不要再与陛下置气了。

    然而,月清浅似乎有所觉一般,淡淡道:“本宫有些乏了,想歇会儿,你们二人都下去吧。”

    秋月和秋水无奈对看一眼,还是依言下去了。

    月清浅在她们二人出去以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一听秋水的语气,便知她大概是想提秦墨宣。

    可她如今,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却也是有关于秦墨宣的。

    月清浅抚了抚额,这世上很多东西,丢了以后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尤其是一颗心,若遗失了,又该如何收回?

    这段时日,没有秦墨宣,虽然让她清净了许多,她也克制着自己不去想。

    但也不知是习惯了他在,还是如何,这颗心总也没有从前那般平静了。

    这鸾凤殿内,早已沾染上了秦墨宣的气息,怎么也去不掉了。

    月清浅将注意力又拉了回来,这上元佳节也就这几日了,她还得好好寻思着届时该如何面对秦墨宣。

    ……

    上元佳节,果真被秦墨宣从家宴改成了宫宴,所有朝中大臣皆要参加此次宫宴。

    而这慕瑾也被特地邀请,此来出席本次宫宴。

    在上元佳节前三日,秦墨宣便派人去鸾凤殿通知月清浅,想让她出席本次宫宴。

    不过,秦墨宣也并没有一定让她出席本次宫宴,而是让她以身子为先。

    这倒是让月清浅有些意外,她忽略掉心中的那丝情绪,淡然地对着张泉盛道:“劳烦张总管回禀陛下了,本宫定会出席本次宫宴。”

    到了上元佳节的那一日,秦墨宣未能再抑制住自己,到底还是来到了鸾凤殿中。

    对于他的到来,月清浅有些意外,却是淡定自若地对着秦墨宣行礼。

    “免礼。”清冷的声音自秦墨宣的薄唇中响起,黑眸中似有什么复杂情绪闪过。

    “多谢陛下。”月清浅并未直视秦墨宣的眼眸,生怕那双如星般的眸子会让她彻底沉沦。

    “多日不见,王后清减了几分。”

    月清浅微愣,淡笑道:“想是陛下看错了,臣妾这几日胃口已是好了许多,臣妾反倒觉着自己胖了些。”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却是说给秦墨宣听的。她也不知她抱着种怎样的心态。

    反倒是月清浅身后站着的秋月和秋水二人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古怪。

    这娘娘每日的情况,她们二人可都偷偷禀告给张总管的,陛下自然十分清楚娘娘的情况。

    其中,汇报得最多的便是这饮食了。娘娘近来这胃口是越发地小了,陛下自然知晓。

    如今娘娘却说自己胃口不错,难道是娘娘不想让陛下担忧?

    秋月和秋水二人偷偷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欢喜。即便娘娘同陛下置气,心中却也始终有陛下。陛下与娘娘之间,冷战了这许久,今日过后,应当也该和好了。

    秦墨宣看着她那越发瘦削的下巴,道:“是吗?”

    月清浅点头,笑道:“自然,多谢陛下关心。不过,这也快到开宴的时间了,陛下怎的不直接去,反倒是来了臣妾这儿?”

    她一说出口,却又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

    秦墨宣此刻来这鸾凤殿,分明就是来接自己一同前去宫宴的。

    果然,秦墨宣开口道:“孤来鸾凤殿,也是想同你一起去参加宫宴。你这身子虚弱,孤不放心。”

    月清浅的面色有瞬间的动容,她有些疏离地淡笑道:“多谢陛下关心,有两位太医为臣妾调养着,臣妾这身子已然好了许多。”

    秦墨宣也没再说什么,只淡淡道:“我们走吧,这晚宴也该开始了。”

    “是。”月清浅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秦墨宣刚要伸过来的手,也避开了些与他之间的距离。

    秦墨宣怔愣,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也没再有别的什么动作了。

    但他们二人间的小动作却是被两人身边的人看得清楚,张泉盛和秋月等人都只得暗自叹气。

    他们心中想的是,也不知陛下究竟做了什么,让王后娘娘要这般与陛下生疏。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举办宫宴的凝安殿。

    这段路不长,但月清浅却觉得比以往走的路都要漫长得多。这一路上倒是安静冷寂得很,只有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却并无交谈之声。

    虽然,这外头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但这天气依旧是十分严寒。

    月清浅手中握着秦墨宣送的那块暖玉,手心倒是一直温的,但那手背却已经冷了下来。

    她暗嘲,自己这身子倒是越发地不中用了。

    只这一会儿,身子竟已经冷了下来,即便是穿再多的衣裳,却也不见得多暖。

    月清浅咬了咬下唇,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现下的情况。

    还有一段路,再坚持一会儿便好。

    等到了凝安殿,这身子便会回暖过来。

    她这般告诉自己,但双脚已经冻得僵硬,此刻行走完全靠着本能了。

    秦墨宣这速度一直是不徐不缓的,他就是怕月清浅跟不上自己,才一直保持着速度均匀。

    虽然走在了前头,但也时时注意着月清浅的情况。此刻,他明显感觉到了月清浅的速度似乎慢了些。

    秦墨宣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月清浅一时没有注意到,依旧走着。等发现的时候,蓦地一惊,然而脚步却不听使唤,踉跄了两步,险些朝前扑倒。

    秦墨宣一把稳住了月清浅的身形,抓住了月清浅的双手,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月清浅的手依旧一片冰冷。

    其中一只手握成了拳,像是手中握了什么东西一般。但微微触到了一点温度,还未待反应,月清浅已然退后了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臣妾失仪。”

    秦墨宣挑眉,他看得出来月清浅的身形有些不稳,刚刚她会突然踉跄不已,想是因着脚冻僵了。

    “陛下,这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秦墨宣眉头依旧皱着,不过想着月清浅的身子不能在外头待太久,便也点头,继续往凝安殿走去。

    跟在秦墨宣身后的月清浅,轻轻示意秋月和秋水二人扶着自己。她怕再遇到刚刚的那种情况,刚才秦墨宣手中的温暖让她有些贪恋不舍。

    秦墨宣在进入凝安殿之前,突然觉察到,他刚才触及到的月清浅手中的那丝暖意,应当是他送给月清浅的暖玉。

    不由得又蹙了蹙眉,原来,这暖玉的作用竟是这般小吗?

    只能温暖她的手心,而手背这些地方,却是一点作用也无吗?

    看来,他得派人尽快找到那玉生烟。

    秦墨宣想起前几日在慕瑾口中得到的消息,他说,那玉生烟的下落在韩国听到过。

    他或许应该派些人去韩国找找了。

    秦墨宣和月清浅二人步入大殿,所有人便都出席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秦墨宣落座之后,便对着众人道:“都平身吧。”

    “多谢陛下。”

    秦墨宣早便让人在他和月清浅的主位上安排好了火炉,月清浅跪坐后不久,身子便回暖了。

    身上寒冷不再,便也有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了。

    因从家宴变成了宫宴,这后宫出席的妃子也由全部缩减为只出席了三夫人、九嫔和二十七世妇。

    出席的这些妃子,也大都与朝中大臣有所亲属关系,也算是让她们在过年之时能与家人见上这一面。

    月清浅的目光扫视了下底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个清俊的公子身上。

    因为,这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公子世无双

    月清浅和慕瑾皆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在月清浅的眼中,这慕瑾着一身锦衣,锦衣虽华贵,但穿在他的身上竟是丝毫不觉得世俗,反倒是有一种清贵和不染凡尘的感觉。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中便自动想起了一句话,正是那所谓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

    他礼貌地对月清浅的打量回以一笑,他的笑不似秦墨宣的清冷,竟是带着丝丝的暖意。能让见者不自觉地陷入他温暖的笑意之中。

    月清浅亦是回以清浅一笑,现在她倒是有些明白传闻中关于慕瑾的一些事迹了。也明白,为何有一些女子会因见他一面而痴缠不已,更是选择了终身不嫁。

    他的笑容充满了暖意,也的确会让人深陷。

    这慕瑾与秦墨宣当真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两人在面貌上虽然都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性格上却是完全不同。

    一个清冷霸气、令人敬畏,一个风流雅致、让人心生暖意。

    在月清浅身侧的秦墨宣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们二人间,目光的浅淡交流。

    秦墨宣对着月清浅,亦是对着殿内所有人介绍道:“这位便是闻名七国的慕瑾公子。”

    月清浅自然已经猜到,不用秦墨宣的提醒。况且这秦墨宣也算是对着所有人介绍了,她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这注意力却是转向了慕瑾席位旁的那个女子。

    她从来未曾看到过这般特别的女子,这世上竟会有人集美艳动人和不食人间烟火于一身的女子。

    明明那张脸妖娆明媚,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澄澈得如同山涧清泉。那双眼,仿佛能让世间的一切污秽都烟消云散。

    月清浅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双眼睛时,便已经被震撼到了,虽然她并未表现出来。

    大殿之中,几乎所有大臣都在谈论慕瑾的事情,夸赞他年少有为,画画更是出神入化。

    然而,月清浅对于这些,都未曾听进去。

    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与此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让她不由得觉得自己魔怔了。

    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月清浅的目光,本来正在低头默默吃菜的她抬头看了月清浅一眼,回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周围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大殿之内有那么一会儿的静寂。众人似乎是被此女子的美艳给惊艳到了,这样清澈令人动容的笑容,也算是世间少有的。

    月清浅心中亦是一愣,但到底还是收回了目光,不再看那女子。

    秦墨宣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自己好友身边的这位女子。想着,这大概便是那日慕瑾不小心说漏嘴的“绾绾”吧。

    倒是确然长得不错,不过,除了最开始的惊艳和欣赏之外,秦墨宣并没有这殿内众多人那般痴迷。

    他将目光转回到了月清浅的身上,在他心中,他觉得这女子并没有月清浅美丽。

    相比较那妖娆清澈的美,他更喜欢月清浅清淡孤冷的美。

    月清浅只静静地低头吃菜,并未注意到秦墨宣的目光,好似在想些什么,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慕瑾对月清浅的印象则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凡尘俗世的天上仙,清冷绝爱,无情无欲。

    但嘴角带着的三分笑意,却又尽显凡俗。这是她的伪装,正如秦墨宣的淡漠亦是他的伪装。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俩夫妻倒是般配。

    之前,从秦墨宣的口中得知了月清浅的名讳。

    这“清浅”二字,倒是与她的长相和性格都极为的合适。

    不过,他倒也看出一点特别的来。这月清浅看似对这宫宴上的一切都淡然处之,但他却觉得有些漫不经心。

    想是因为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才能如此的淡然吧。

    慕瑾抿了一口酒,视线淡淡地撇过月清浅与秦墨宣。

    也不知,这月清浅对秦墨宣却又是存着什么心思。若也是不在乎,只怕他们二人便真的没有可能。

    慕瑾忽然有些明白秦墨宣那日所讲的。

    但是,他也有些不大明白。这月清浅同那李菲菲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类型,一个清冷,一个明媚。

    秦墨宣为何会喜欢上同李菲菲截然不同的人呢?

    慕瑾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手臂的袖子忽然一重。

    他将视线转移了过去,正对上绾绾那双清澈又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眸,有些无奈道:“怎么了?”

    绾绾看着他,可怜兮兮道:“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我想出去逛逛。”

    对于绾绾,慕瑾向来惯着她,若是寻常地方,自然就应了。

    可这里毕竟是皇宫,他说什么也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请求。

    但想起她那令人有些头疼的缠闹,便耐心道:“这外头冰天雪地的,还是别出去了。更何况,这里是皇宫,可不能随便乱跑。”

    绾绾听闻,果然苦着一张脸,道:“我不怕冷,我们……我们家乡的人都不怕冷。而且我保证不会乱闯祸的,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一处梅园里的梅花开得不错,我就想着去折两枝。”

    慕瑾注意到了她刚刚似乎有什么话脱口而出,却也只是在心中有些疑惑,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微笑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令他头疼的小姑娘。

    “你不会闯祸?”慕瑾脸上依旧充满了笑意,却是挑眉问道。

    绾绾点头如捣蒜,乖巧道:“恩,我保证,不会闯祸的。”

    慕瑾依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被气笑了,“我若再信你的话,便是痴儿。你不会闯祸,那在魏国的时候,是谁将别人那一把好琴给弄坏了?在韩国的时候,又是谁差点将韩国的大臣给得罪了?你跟着我的这一路,就没少闯祸,可还要我一一举例?”

    他越说,绾绾这头便低得越低,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真委屈。

    慕瑾抚了抚额,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大的忍耐力,才把这么一个小祖宗带在身边。

    这些年来,她跟在自己身边就没少闯祸。

    他一开始也曾几次三番地想把她赶走,但最后见这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样子,却也是狠不下心肠来。

    而且,每次把她丢下的时候,她总有办法找到自己。到最后,自然而然地便由着她跟了。

    后来,更是习惯性地帮她收拾烂摊子。他也当做这是一种单调游学路上的一种乐趣吧,不过,感觉自己是当了回爹。

    只是,这绾绾的身份却有些神秘。

    他并不是特别知晓她的过往,只偶尔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些她家乡的事情。至于旁的什么,他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她不说,他也便当做不知道。

    因为,他知晓,她是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至于是什么身份,他并不关心。

    只是,有一点他倒是确定了的,这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谋求的。

    来自己的身边,想来也只是在躲着什么人罢了。

    慕瑾看着她越发委屈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最多不许多待,最多两刻钟便回来吧。”

    绾绾立即灿烂着一张脸,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便立即起身,随着宫人出去了。

    酒宴行至中途,月清浅有些乏了,想着她身为一国之母的责任也尽到了,便对着秦墨宣道:“陛下,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宫歇息去了。”

    秦墨宣也时刻关心着月清浅的身子,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让她先回去,但想起这段时日两人之间的关系,却终是没有开口。

    此刻,听她说累了,便立即答应了,“王后路上小心。”

    月清浅淡淡地施了一礼,便回去了。

    她一出门,便因着冷风瑟缩了下。

    这室内室外的温差委实太大了些,让她无法适应,最后只得缩在狐裘之中,快步行走在冷夜之中。

    耳边宫宴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小,月清浅有些昏沉的头倒也越来越清晰了。

    从凝安殿到鸾凤殿的这条路,其实是经过梅园的。

    月清浅闻到梅园中飘来的梅香,这疾驰的脚步倒是缓了下来,这冷香令她觉得稍许舒适,虽然依旧很冷。

    月清浅的脑中有一个画面忽然一闪而过,她还来不及反应,已是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撞翻在地。

    “娘娘!”秋月和秋水的惊讶担忧之声响起。

    月清浅有片刻的头晕眼花,缓过来之后才发现刚刚撞倒自己的,竟是宫宴上坐在慕瑾身边的那个女子。而她此刻,亦是摔倒在了地上。

    秋月和秋水赶忙将月清浅扶了起来,秋月有些生气地斥责道:“惊扰了王后娘娘的圣驾,你可知罪?”

    绾绾此刻亦是被撞得有些懵,又被秋月斥责,更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清浅阻止了秋月的问罪,看着还坐在地上发愣的美艳女子,温和地笑了笑。

    她弯了弯身,亲自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柔声道:“地上冷,赶紧起来吧。”

    绾绾尚在惊讶之中,已是被月清浅扶了起来。

    月清浅瞥见她的手中还有两枝梅花,不过似乎因着刚才那一撞,这树枝上的梅花都被撞掉了不少。

    月清浅笑道:“是在折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绾绾

    绾绾不语,这时,梅园里有人呵斥地跑了出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胡乱折梅!”

    秋月先一步挡住了那追出来的侍,大声道:“惊扰了王后娘娘的圣驾,还不快跪下!”

    那侍一脸震惊,赶忙跪下请罪道:“奴才眼拙,未曾发现王后娘娘在此,还请娘娘恕罪。”

    月清浅淡淡道:“起来吧。”

    “谢娘娘。”

    月清浅对着秋月示意了一个眼神,秋月便会意,问那个侍道:“发生了何事?”

    那侍有些惶恐,但还是如实道:“还不是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野丫头,折那梅花也就罢了,竟还毁坏了一棵梅树。”

    “我没有!”绾绾立刻否认。

    月清浅对绾绾温和地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绾绾。”

    “大胆,竟敢在娘娘面前自称我。”秋月呵斥道。

    月清浅摆了摆手,示意秋月先退下,转而又温和地对绾绾道:“好,那本宫便叫你绾绾。绾绾,刚刚发生了何事?”

    绾绾有些迟疑,但还是道:“那梅树并非我故意毁坏,它的存在会让那片梅园付之一炬,所以,它不能留。”

    月清浅微微一愣,心中有些惊到了,“你……在说什么?”

    绾绾只是将那澄澈的目光看向了月清浅,但她眼眸中的东西忽然让月清浅有些看不透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月清浅,并未说话。

    那侍趁机又道:“你少在此地胡言乱语,王后娘娘面前,岂是你可以乱说的。”

    月清浅淡然地笑了笑,道:“绾绾姑娘是随着慕瑾公子一道而来,远来是客,此事便就此算了。想来陛下也是不会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你派人将那棵梅树安排妥当了便好。”

    侍自然不会违抗月清浅的命令,更何况这慕瑾公子是陛下的重要客人。便道:“奴才遵旨。”

    月清浅朝着秋月使了个眼神,秋月立即追了上去,给了那侍一些银钱。那侍惶恐接过,连连谢恩。

    待那侍走了以后,月清浅便对着绾绾柔和地笑了笑,道:“绾绾,可想去本宫的鸾凤殿坐坐?”

    绾绾微微愣了愣,皱着好看的眉头似是在纠结去不去。最后还是道:“好。”

    月清浅也是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便对着人吩咐道:“你去凝安殿告诉陛下和慕瑾公子,就说绾绾姑娘去鸾凤殿喝茶了。”

    “是。”

    月清浅对着绾绾道:“绾绾,我们走吧。”

    “好。”绾绾自然而然地靠近了月清浅,直接挽住了她的手臂。

    秋月和秋水本想出声,却被月清浅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月清浅也不知为何,这绾绾总让她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不知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了,还是她这性子有些娇憨。

    她只觉得,原本觉得这冬日严寒,此刻站在绾绾的身边,却并没有像刚才那般严寒了。

    绾绾挽着月清浅走在了前头,而身后的秋月秋水等人则跟在身后。

    “王后娘娘待在这皇宫之中,是为哪般?”绾绾忽然询问道。

    月清浅一愣,并未想到她竟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月清浅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绾绾见她并未说话,便又试探性地问道:“可是因为喜欢陛下?”

    月清浅再次愣了下,她笑了笑,道:“你不问,本宫都有些忘了,当初因何而进宫。”

    她想起初次见秦墨宣时的场景,月清浅眉眼之间有些淡淡的愁绪。

    当初因为怕死进了宫,一开始便提醒自己不能对秦墨宣动心。可后来,却是什么都变了。

    月清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开口回答绾绾的问题。

    绾绾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目光有些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绾绾,你的全名是什么?”

    绾绾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并无姓,绾绾二字还是别人取的。”

    “是哪个绾字?”

    “青丝绾正的绾字。”

    月清浅笑了笑,道:“这个名字很好,绾绾可是读过书?”

    绾绾点了点头,道:“家旁边有个教书先生,他教过我。”

    月清浅已然在心中有了判断,这绾绾不会只是一个乡野丫头的,想来她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两人相互交谈着,回了鸾凤殿。

    ……

    凝安殿中,秦墨宣和慕瑾知道绾绾去了月清浅的鸾凤殿中,只是有些惊讶,却也并未说什么。

    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主要是秦墨宣向众人介绍慕瑾。今日之后,秦墨宣便会在朝中重用慕瑾,今儿个晚宴只是提个醒罢了。

    慕瑾是慕家的后人,当初找他当太子伴读,也是秦墨宣的母亲杨夫人的娘家人派人寻来的。

    但当时的慕瑾并未用真名,只用了化名,所以众人并不知晓这慕瑾就是当年太子身边的那个伴读。

    知道这慕瑾就是当初的太子伴读的人并不多,只除了三公和秦墨宣身边的张泉盛和一些老人知晓。

    当然,有些大臣见到过当年秦墨宣身边的这个伴读,与如今这慕瑾的长相相似,也自会有人记起。

    但慕瑾如今这容貌改了许多,比往日更加的英俊和风流,那些怀疑的人反倒是有些不敢相信。

    秦墨宣达到目的之后,便和慕瑾二人提前离席了。

    慕瑾已经打算回府了,但回府之前自然是要先去接这绾绾。

    二人走至殿外,慕瑾便道:“草民要先去鸾凤殿接绾绾,陛下可要一道?”

    毕竟是在外头,慕瑾并不会直接称呼秦墨宣的名字,他虽在外头浪荡惯了,向来不注重这些,却也不会落人口舌。

    秦墨宣微愣,本来他是打算派人去鸾凤殿将绾绾接过来的,并未打算与慕瑾一同前去鸾凤殿接人。

    现如今,他同月清浅之间也确然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而慕瑾这般提出,这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他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

    秦墨宣默了默,一方面他确实很想见月清浅,另一方面却又不想去鸾凤殿,不想听到她口中的拒绝。

    慕瑾见秦墨宣沉默,笑了笑,道:“你这么多年才在李菲菲之后遇到这么一个喜欢的,错过了以后却也未必能再遇到喜欢的女子。”

    这话慕瑾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秦墨宣心中一愣,最终还是道:“走吧,去鸾凤殿。”

    他的心有些动摇,这一刻,他想去见她。而他,也选择了去见她。

    秦墨宣走在了前头,慕瑾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张泉盛跟在了身后,在心中有些欣喜。还是这慕瑾公子有办法,三言两语就直接劝成功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陛下这一去,究竟能不能和娘娘重归于好呢?

    两人是会直接将一切都说开和好如初呢,还是继续冷战?

    张泉盛想想就有些头疼,他们当奴才的可真是心累。主子们吵架了,还得操心这么多。

    最后,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他决定还是别想了。

    有空,还不如多向着慕瑾公子讨教讨教,让他给出出主意。

    看这慕瑾公子多有长进,在外游学便拐了一个美貌姑娘回来。

    张泉盛心里有了主意,倒也不再忧心刚才那些事情了。

    几人就这么不急不缓地走到了鸾凤殿。

    月清浅正和绾绾说得开心,结果这秦墨宣突然就过来了,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参见陛下。”月清浅落落大方地朝着秦墨宣行了一礼。

    绾绾本不想向秦墨宣行礼的,结果在慕瑾的眼神威胁下,慢半拍地朝秦墨宣行了一礼。

    不过,她显然还未学会这西秦国的宫廷礼,行礼行得有些别扭。

    秦墨宣回道:“免礼。”

    “谢陛下。”

    慕瑾也立即向月清浅行礼道:“草民参见王后娘娘。”

    月清浅淡淡道:“免礼。”

    “谢娘娘。”

    月清浅笑道:“慕瑾公子是来接绾绾的吧。”

    “是,绾绾向来淘气,她若是做了什么惹娘娘生气了,还请娘娘恕罪,慕瑾替绾绾赔不是了。”

    绾绾很不服气地撇过头,暗地嘀咕了声“老想着我闯祸”。

    月清浅不由得轻笑,道:“绾绾很乖,本宫很喜欢她。”

    月清浅看了看绾绾,眼中带着的笑意让秦墨宣愣了愣,只听得她道:“绾绾这样的性子很是难得。”

    慕瑾见月清浅是真的喜欢绾绾,倒是有些惊讶,笑道:“娘娘你可别夸她了,只怕以后她这性子可就更加地顽劣了。”

    绾绾立即皱眉,一副要同慕瑾理论的样子,但见秦墨宣在场,却到底还是没有发作。

    慕瑾虽然这么说,但眼中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是有几分宠溺。

    月清浅弯着唇在一旁看着,绾绾和慕瑾倒是有些欢喜冤家的感觉,也是难得。

    慕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墨宣,笑道:“陛下,娘娘,这时候也不早了,慕瑾便先带着绾绾出宫了。”

    秦墨宣点了点头。

    绾绾有些不大情愿地被慕瑾带走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月清浅一眼。

    秦墨宣看月清浅的目光一直在绾绾的身上,直到她消失在殿门口了才收回来。

    “很喜欢那个女孩?”秦墨宣问道。

    月清浅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道:“是啊,喜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秦墨宣妥协

    月清浅喜欢的其实是绾绾的性子,她身上并没有束缚,做事只凭心意。这样随性自在的性格,是她所艳羡的。

    而且,在绾绾的身上,她亦是看到了欢欢的一点影子。

    不过,她与欢欢其实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个性,但欢欢的天真烂漫,绾绾亦是有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这般喜欢吧。

    也因为,绾绾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月清浅觉得或许这是一种缘分吧。

    “若你喜欢她,以后便让她经常进宫来陪陪你吧。”

    月清浅沉默了下,目光有些幽深,最终只是淡淡一笑道:“她这样的性格在宫外很好,经常入宫,反倒是有些拘了她的性子。”

    秦墨宣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月清浅会喜欢那个女孩,想来是喜欢她那无拘束的性子吧,或者说是羡慕她的性子。

    就像他有时亦是会羡慕慕瑾的性子,洒脱随性,却不是他一个君王该拥有的。

    “那让她偶尔进宫来陪陪你,也是可以的。”

    月清浅淡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月清浅忽然咳嗽了两声,秦墨宣皱了皱眉,道:“可是因为今天出门受了凉?”

    月清浅刚想说话,却又咳嗽了两声。

    秦墨宣赶忙道:“孤派人去宣太医。”

    月清浅咳得更厉害了,但又想阻止秦墨宣,情急之下,立即拉住了秦墨宣的手。

    秦墨宣停止了动作,手心触及的是她冰凉的素手,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却也一时紧握住了月清浅的手,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们二人,一个跪坐在榻上,一个则是站立在塌边,两人的手却是握在了一起。

    月清浅还在继续咳嗽着,秦墨宣赶忙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希望她的咳嗽能缓和些。

    良久,月清浅的咳嗽才终于缓了下来,她道:“陛下,臣妾没事。”

    “可你……”秦墨宣忽然察觉到这殿内的温度似是有些不对。

    他看了看四周,烧炭的炉子果然少了,皱眉道:“怎么没有多弄几个火炉?”

    月清浅正想回答,却蓦地发现自己的手被秦墨宣紧握着,又想起刚刚自己情急之中拉住了他的手,一时之间愣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秦墨宣不知何时将握着的手改成了十指紧扣。她有着怔愣,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失神。

    “你也是喜欢孤的,对吗?”秦墨宣竟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听到秦墨宣清冷的声音,月清浅终是清醒了些,立即将手从秦墨宣的手中抽回。

    对于秦墨宣的问题,她有些慌乱,“不,臣妾并没有……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月清浅并未看秦墨宣,她此刻委实有些心慌意乱,强自镇定地说了后一句话。

    秦墨宣想起了慕瑾提醒他的话,喜欢的人,确实不该轻易错过。

    月清浅刚刚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手失神时,她的神情足以解释她也是喜欢自己的,至少她已经对自己动心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似乎是想喜欢却又在极力隐忍着,还带着些许的哀愁。

    “清浅,你明明也是喜欢孤的,却为何要骗孤也骗你自己?”秦墨宣不想再忍耐了,他怕有些话今日不说开,那他们便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早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想就这样错过她。

    月清浅此刻已然恢复了常态,道:“陛下,臣妾说过理由。你与臣妾之间,隔着李菲菲,还有这整个天下。陛下若想要江山,便只把臣妾当做臣子。如此,对你我都好。”

    她并未看他,月清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面对秦墨宣能够淡然处之的月清浅了,动了心、动了情之后,又怎么还能如从前一样云淡风轻。

    秦墨宣冷笑道:“你曾说过,你不能对孤动心,否则你预言的能力会受影响。那如今可是受到了影响?”

    月清浅身子僵了僵。

    “臣妾说了,臣妾并未对陛下动心!”即便已然被秦墨宣看穿,月清浅却是依旧不肯轻易承认。

    秦墨宣的脸此刻如若冰霜,“第三幅画你本打算画什么?”

    月清浅疑惑,“画?什么画?”

    “正月初一孤同你一起回月家时,在你的房间内发现有孤的画像,你画的那三幅关于孤的画像,是预言吧。”秦墨宣直视着月清浅的双眸,竟是有些咄咄逼人。

    她的宿命才是她克制自己喜欢他的缘由吧,之前说的那些理由,他并不信。

    他曾说过会等她自己想通后告诉自己,可如今,他已经不想等了。

    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如此克制自己。

    月清浅起初还未曾反应过来,但顺着秦墨宣的话细细想来,却终是想了起来。

    对了,当年她初次梦到那预言的时候,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之后,便将秦墨宣的画像画了下来。

    第一幅画,是他一统天下以后的样子。

    第二幅画,是她入冷宫后,他在冷宫外望月时的景象。

    第三幅画,她并未画完。

    是最后,自己为他挡箭时的画面。

    只是,她那时在想。若自己真的将那幅画画下来了,才真正意味着这个结局会成真。

    所以,她最后还是停了笔,并未将那副画画完。

    之后,也只是将那三幅画都随意搁置了,在月落庵这么多年也淡忘得差不多了。

    若秦墨宣今日没有提起,她大概会一直想不起来。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三幅画竟会被秦墨宣看见。

    此刻,她心中是震惊和无措的。

    就好像她的秘密被人窥视知晓了一般。

    秦墨宣看着她流露出来的些许惊慌,漠然问道:“你要如何解释呢?”

    月清浅一时气血上涌,喉间忽然有一阵腥甜又有些微痒,她忍不住地再次咳嗽了起来。

    秦墨宣心中有些不忍,却并没有什么动作,结果下一瞬便看到她咳血了,这才慌了。

    “清浅!”秦墨宣惊呼道,赶忙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背。

    “咳咳咳……”

    “张泉盛,立即去宣太医。”秦墨宣心中担忧,对着门口大声道。

    张泉盛立即在外头回道:“是,奴才这便去。”

    秦墨宣此刻责怪不已,方才气糊涂了,竟一时忘了她如今的身子,情绪起伏不能过大。

    是他的错,不然也不会咳血。

    秋月和秋水等人一听到陛下急切要宣太医的声音,便再坐不住了。定然是自家娘娘出了事情,陛下才会这般。秋月顾不得旁的,直接带头进入了殿内。

    “娘娘!”进去便看到自家娘娘由陛下扶着,在咳嗽着,嘴角竟还有血迹。

    鸾凤殿的人赶忙忙活了起来。

    柳太医和张太医马上便赶来了,看月清浅咳嗽不止的样子,立即决定先为其施针止住咳嗽。

    两个太医忙活了许久,月清浅才终于缓了下来。

    “陛下,娘娘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才会突然咳血。”

    秦墨宣心中有数,却依旧担忧道:“可有大碍?”

    柳太医和张太医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柳太医直言道:“陛下,娘娘的身子此刻并没有什么大碍,喝些药调养着便好。不过……”

    “不过什么?”

    “娘娘这身子,不能再如此折腾下去了,虽然身子有药可以调养着,但情绪却也要好好调节。否则,喝再多药怕也没什么用,这寒毒会提前侵入心脉。”

    秦墨宣默了默,道:“孤知道了,下去开方子吧。”

    “是。”

    秦墨宣的目光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月清浅,殿内的其他人则是被张泉盛领着退了下去。

    他缓步走向月清浅的床边,而后坐在了床沿边上。

    月清浅此刻已经睡过去了,想是因为累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秦墨宣只觉得心疼和自责。他伸了伸手,想去触摸她苍白的脸庞,但悬在半空中许久,却终是放了下来。

    或许,他真的不该强求她。

    他隐隐可以猜到,她之所以压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肯承认。必定是因为在预言之中,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到她了吧。

    或许,同李菲菲有关。

    秦墨宣自嘲一笑,他连对李菲菲的感情都没有处理好,却来强求她。这对她而言,本就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秦墨宣抚了抚额,是他思虑不周了。

    最后,秦墨宣只是替月清浅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清浅,这次是孤不好。你若不想说,便不说吧,孤不会再逼你了。你不想对孤动心,亦是不想孤再来接近你,那孤便如你所愿。”

    “你好好养着身子,孤以后……会少来看你。”

    秦墨宣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她大约醒来的时候,也不会想要看到自己……

    在秦墨宣走了以后,月清浅睁开了双眼,眼眸中有些湿润。

    她看着床顶,有些失神。

    秦墨宣,抱歉。

    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或许对我们彼此都好吧。

    我身上有我无法甩掉的宿命,可我亦不想如预言中的那般与你相恋,最后反会让你我更加痛苦。

    如今这样,也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睹物思人

    元宵过后,月清浅和秦墨宣二人便一直未曾见过面。

    虽然月清浅的消息,秦墨宣还是派人传到自己那里。

    毕竟,他还是担心着她的身子。只是,却真的如那日晚上所说的一样,他真的如她所愿不再去纠缠她了。

    之后,月清浅便一直待在鸾凤殿中养病,再未踏出过鸾凤殿半步。

    年后,秦墨宣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投入到政事之中。

    以往,他虽然也算是勤政,但也没有现在这般往我。

    差不过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政务当中,就连侍寝都比之前更少了。

    大臣们更是被秦墨宣突如其来,给他们增加难度和事务给惊到了,但看到陛下那张染了冰霜一般的脸,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就这么一直到了三月初,慕瑾也已经开始在朝为官。他在改革方面亦是有不少想法,秦墨宣便将其安排在苏念席的手下做事。

    没想到这慕瑾和苏念席二人在很多想法上都很相似,二人一拍即合,这改革做得倒是越来越好了。

    近来,朝中大臣哀怨连连,委实有些受不住秦墨宣交给他们处理的事物,纷纷向三公抱怨。

    三公也是头疼,要知道陛下交给他们的事务更多啊。

    之前,他们还以为陛下只是因为刚过完年,要处理许多年中堆积的政务,才会突然给他们安排这么多的事务。

    可谁知,经过了一个多月以后,早已处理完了年中事务,这工作量却依旧是丝毫没减下来。

    他们一直撑到了三月初,这不,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而且,来抱怨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的,而是一群。

    叶太师等人也是有些无力招架了。

    虽说看到陛下如此勤政是件好事,但他们这群大臣却先受不住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陛下的龙体也是该好好保证的。

    可三公其实私底下也是劝过陛下的,只是被陛下一个冷眼给扫了回来,然后冷冷说了句“倒还有空来劝孤,看来是事情不够你们做的。”

    于是,他们手头上又多了不少事务。

    自此,叶太师等人是再不敢随意劝说陛下了。

    但这大臣们的请求却也不得不提,三公想了想,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慕瑾的身上。

    他们三个都是知道这慕瑾曾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当过太子伴读,与陛下关系匪浅。

    若让慕瑾去劝陛下,或许这大臣们的请求,陛下还是会听一听的。

    于是乎,慕瑾被三公求着来到了皇宫。

    他身为秦墨宣的好友,自然是猜得到这秦墨宣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忙着同苏念席一起处理变法事宜,一时之间没怎么顾得上秦墨宣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让绾绾多多进宫,劝劝月清浅。

    但是,也不知道绾绾究竟劝了没有,每次见她十分高兴的回来,他都还以为成功了。却总也没什么进展,月清浅和秦墨宣两人依旧没有见面。

    慕瑾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站在门口的张泉盛,一见慕瑾来了,立即高兴道:“慕瑾公子来了啊。”

    张泉盛多少还是了解朝中的一些事情,知道这慕瑾是来劝陛下的,他自然是高兴的。

    慕瑾笑了笑,道:“劳烦张总管通禀一声,慕瑾有事求见陛下。”

    张泉盛便进去通禀秦墨宣了。

    慕瑾进去的时候,秦墨宣正在看一份奏折。

    慕瑾道:“我说陛下,你同王后娘娘究竟怎么了?”

    秦墨宣放下手中的奏折,如星的眸子幽幽地看向慕瑾。

    “你很闲?”清冷的声音响起。

    慕瑾赶忙收起笑脸,他还真怕秦墨宣多给他安排些事务。

    现在他手头上的事物就够她忙得了,如果再来点,那他离过劳死不远了。

    慕瑾叹了口气,道:“同我说说吧,你与她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问题?”

    秦墨宣沉默了会儿,垂了眼眸,道:“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别再提此事了,孤同她之间没有可能。”

    慕瑾有些郁闷,这两人都是夫妻了,还能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哀怨道:“所以,你就将多余的精神都放在了国家大事上了?”

    秦墨宣挑眉:“有意见?”

    慕瑾有些心虚,却还是直言道:“你底下这群大臣可都已经累坏了啊,都开始找三公抱怨了。”

    秦墨宣忽然勾了勾唇,冷笑道:“看来,孤安排给他们的事情还是不够啊。”

    慕瑾顿时抖了抖,赶在秦墨宣开口之前道:“别!你可别再给我们安排更多的事情了,受不起受不起。”

    慕瑾心里腹诽道:分明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去想月清浅,所以才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政务中,连带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一群苦命的大臣了。

    不过,这话慕瑾也只敢在心中吐槽几句。

    “他们忙了,才没那么多时间去搞什么结党营私。”秦墨宣忽然讲了这么一句。

    慕瑾一愣,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秦墨宣淡淡道:“没什么,孤不过就是一说。”

    慕瑾:“……”

    慕瑾忽然眼尖地看到秦墨宣袖口中掉出来的一块手帕,正巧掉在书案旁。

    他走上去将它捡了起来,有些疑惑道:“这手帕像是女儿家的样式。”

    秦墨宣看见了,立即从他手中夺过那块手帕,道:“若无旁的什么事,你便出去吧。想来苏念席那里应当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你去处理。”

    慕瑾刚刚还准备展开看看那样式,结果只看到了一朵梅花,以及那两个字。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瞥,再加上秦墨宣此刻强装镇定的样子,瞬间了然。

    那手帕上绣的两个字,是“清浅”二字无疑了。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那是王后的名讳。

    慕瑾倒也不拆穿他,笑了笑道:“既如此,微臣便先告退了。”

    秦墨宣点了点头,看着慕瑾走向门口,心里松了口气。

    慕瑾却是在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复又回头笑道:“手帕上的梅花倒是绣得挺美,想来绣这方手帕的人应当是个蕙质兰心的,陛下有福啊。”

    说完便潇洒地离去,留下秦墨宣一脸僵滞地待在那里,那张俊脸更是五彩斑斓。

    他想慕瑾定然已经看到了“清浅”那两个字,不然也不会特意折回来说,更不会笑得如此意味深长。

    秦墨宣抚了抚额,又将那块手帕拿了出来,看着那手帕,幽幽地叹了口气。

    清浅,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要他放下,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刚刚慕瑾来之前,他便在里头看着这块手帕出神。

    慕瑾来的时候,他亦是知道的,慌乱将手帕藏进了衣袖之中,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秦墨宣用指尖抚了抚手帕上的“清浅”二字,再次出神。

    ……

    三月正是不少花开的季节,秦墨宣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闻见阵阵淡雅的花香,不由得止住了步伐。

    “陛下,可要去御花园里走走?御花园中开了不少的花。”张泉盛趁机道。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也好。”

    垂丝海棠、君子兰、牡丹等等基本上都开花了,越是进入御花园的深处,这花香便越发地浓郁。

    秦墨宣这心情倒也好了不少,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埋头处理政务,都没有心思出来走走。

    想不到这御花园中的花却是开得如此之盛了。

    张泉盛见自家主子心情好了,他亦是好了不少,笑道:“陛下,你看那牡丹,开得多好。”

    秦墨宣看着那牡丹笑了笑,道:“牡丹向来被誉为花中之王,自然……”

    秦墨宣忽然止住了话,亦是止住了笑意。

    张泉盛此刻恨不得抽自己,这牡丹是花中之王,可不就是王后娘娘嘛。

    陛下和娘娘之间,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这么久都未见了。

    这后宫事务也一并交给了三夫人,王后娘娘自己则是一步都未曾踏出过鸾凤殿,并且还免去了妃子们的请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后娘娘就这样被禁足了呢。

    只有陛下身边和几个看得明白的人才知道,陛下心中依旧关心着娘娘,不然也不会每日都要知晓了娘娘的消息。

    甚至,还在暗中为娘娘做了不少事情。

    半个月以前,还有个不长眼的宫女,竟是苛待鸾凤殿内的人,还说了不少刻薄的话。

    陛下知晓了以后,便将那宫女处置了,还派人暗中敲打宫中的人。

    张泉盛暗自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天气开始转暖,想来王后娘娘过些日子便会出鸾凤殿了。这御花园中的花开得不错,可要送一些去娘娘那里?”

    秦墨宣目光有些幽深,道:“不必了,她更喜欢花长在土中。”

    张泉盛笑了笑,“还是陛下了解娘娘。”

    秦墨宣想起月清浅,却也无心再逛下去,对着张泉盛道:“罢了,回去吧。”

    “陛下不再走走吗?”张泉盛有些忧心,陛下整日处理政务,这么下去,怕是会累坏身子啊。

    “走吧。”秦墨宣已是走在了前头。

    张泉盛无奈,只好赶紧跟在了秦墨宣的身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找手帕

    秦墨宣快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

    张泉盛疑惑,道:“陛下,怎么了?”

    秦墨宣摸了摸衣袖,皱了皱眉,转身道:“孤想一个人去御花园中走走,你派人清场吧。”

    张泉盛有些莫名,但看秦墨宣刚刚的动作,便道:“陛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秦墨宣道:“没什么,孤想一个人在御花园中走走,清场吧。”

    张泉盛自然不敢再说什么,顺从道:“是。”

    秦墨宣一个人进入了御花园内,将记忆中刚刚走过的路都一一找遍,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连草丛中的翻过了。

    然而,依旧没能找到那块手帕。

    秦墨宣蹙着眉头,仔细地回忆刚刚走过的路。

    若御花园内没有的话,那便是在刚刚走过的那些路上。

    只是,若去那里找的话……

    秦墨宣沉默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去刚刚路过的那些地方好好找找。

    还未走到御花园的出口,便听到了倩安殿的高晓倩高嫔的话。

    “张总管怎么守在这御花园的路口,陛下可是在这御花园中?”高晓倩本来想来这御花园中逛逛,摘些鲜花回去。

    多日来,陛下甚少入后宫,而她每次去找陛下,陛下却又不肯见她。

    这可将她愁坏了,便想着来这御花园中好好散散心,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张泉盛点了点头,道:“陛下确实在御花园中。”

    高晓倩甚是高兴,抬脚便要进入这御花园中,却是被张泉盛拦了下来。

    “高嫔娘娘,陛下有令清场,不许任何人进入御花园中。”

    高晓倩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她道:“那陛下是一个人在这御花园中?”

    “是的,还请高嫔娘娘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高晓倩怎么可能就这么甘心地离开了,好不容易在外头遇到陛下,也好不容易陛下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她想了想道:“张总管,听说陛下近来心情不是很好,本宫也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让陛下开心。不知张总管给不给本宫这个机会?”

    张泉盛自然不会就这么答应了,他心中自然知晓,陛下最想见的人只有王后娘娘。但王后娘娘一直待在鸾凤殿内,不曾出来。

    陛下可不会想见这高嫔。

    张泉盛忽略掉高晓倩眼中的威胁,笑道:“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奴才也不得不遵从。”

    高晓倩心中有一口怒气,顿时沉了脸,道:“本宫今日就要进去这御花园,你这狗奴才还敢拦本宫不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若王后要进去,你必然连陛下的命令都不顾了。怎么?换成本宫便不成了吗?”

    她也是一时气急,将藏在心中的话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她是知道的,在中秋那一日晚上,陛下也下令不见任何人,但最后月清浅却进去了。

    并且,还成了第一个留宿承乾殿的人。

    难道,就因为她是王后,所以这般特殊吗?

    但论家世,月清浅不过是一个没有家族可以仰仗的女子罢了,这王后之位,也不过是担着一个虚位。

    现如今,不是连这中宫之权都没了吗?

    张泉盛心中想着:你怎能与王后娘娘相提并论,不光是地位的差距,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心中有娘娘。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不卑不亢道:“陛下有令,还请高嫔娘娘遵从。”

    “你……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狗奴才,让开!”高晓倩感觉自己似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张泉盛软硬不吃。

    张泉盛亦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不过,很快便隐藏起来。

    依旧不卑不亢道:“请恕奴才不能听从。”

    “狗奴才,让开!”高晓倩这下是真的火了。

    “哟,这是怎么了?”秦墨宣正待出去,又一道声音传来,这是陈思雅的声音。

    高晓倩一愣,赶忙转身向陈思雅行礼:“参加陈夫人。”

    陈思雅笑了笑,道:“起来吧。”

    “谢夫人。”

    “这是发生了何事?”陈思雅刚刚其实已经在暗处看得明白,却故作不知。

    陈思雅一愣,论家世,她可比不上陈思雅。而且,这陈思雅如今更是已经在处理中宫的事务了。

    将来,若是月清浅被废,那这继后很有可能便是陈思雅和叶静语其中一个。

    这两人,她可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想起刚刚的事情,而且还是关于陛下的事情,她便有些心虚。

    高晓倩有些心虚道:“没什么,妹妹刚刚同张总管开玩笑呢,没想到姐姐会来。”

    陈思雅嘴角隐隐有些嘲讽之意,但转瞬即逝,道:“是吗?可本宫刚刚怎么听到了‘狗奴才’几个字,还以为妹妹在训斥侍呢。”

    高晓倩更为心虚,却还是强撑着道:“想来夫人是听错了,这张总管可是陛下身边的人,妹妹怎么可能训斥张总管。这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吗?”

    陈思雅笑道:“本宫可并未说你训斥的是张总管。”

    高晓倩只好强颜欢笑,道:“夫人可真会开玩笑。”

    “呵!陈夫人没听清楚,孤却听得清楚。”清冷中带着寒意的声音陡然响起。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高晓倩更是吓得连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她赶忙转身跪了下来。

    秦墨宣缓步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参见陛下。”在场之人瞬间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心中惶恐。

    “都起来吧。”

    “谢陛下。”

    秦墨宣似乎是抓准了时机,在高晓倩快要起身之时,冷冷一瞥,道:“高嫔跪下!”

    高晓倩冷不丁地听到秦墨宣的命令,吓得立即又跪了下去,几乎是直接扑到了地上。周围的人似乎都能听到她那两个膝盖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听着便疼。

    见这高晓倩脸都有些扭曲了,便更觉得很疼。

    秦墨宣却只是冷眼看着,道:“张泉盛是孤的人,即便是辱骂和惩罚,也只能孤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高晓倩也是个倒霉的,秦墨宣因为丢了月清浅的那块手帕而正心情不好着,结果她便自己撞上来了。

    在场之人,都看到秦墨宣已然是动怒了,脸上都似结了层冰霜一般。众人皆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

    “臣妾知错,还请陛下恕罪。”高晓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陛下会都听到。

    也怪她糊涂,明知陛下在里头,竟还如此不知分寸。

    但现在除了求陛下恕罪,她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她暗骂自己,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等在这外头,等陛下出来了再找机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不仅给陛下留了个不好的印象,若陛下因此而厌烦自己,那便真的得不偿失了。

    秦墨宣冷眼看着,道:“你便在此处罚跪吧,跪足三个时辰,时辰未到,不准起身。回去以后禁足三个月,这三个月内抄佛经百遍。”

    秦墨宣说罢,便直接离开了此地。无论高晓倩在身后如何哀求,他都未曾停下脚步。

    陈思雅倒也没有跟上去,她自然知晓秦墨宣是动了怒的,此刻凑上去,无疑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更何况,她今日已经收获颇丰了。

    陈思雅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高晓倩,勾了勾唇角,也离开了。

    高嫔被惩处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有人唏嘘、有人嘲讽,自然也有人毫不知情,比如说鸾凤殿的月清浅。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调养,再加上这天气渐渐转暖,月清浅这身子已是大好了。

    虽然,还是会有些畏冷,但已然可以不用火炉取暖了,不过是多穿些衣裳罢了。

    而最让她开心的是,如今的她经过这段时日的沉静,对秦墨宣的感情似乎亦是放下了许多。

    心境平和,抄写佛经便也顺畅许多,那字也行云流水多了。

    月清浅几乎可以预见,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完全放下对秦墨宣的情。

    “娘娘,馨兰、馨竹新做的菜式,主子可要尝尝?”秋水端着一碗菜过来,有些高兴道。

    自家娘娘如今这身子,已是大好,她们自然都替娘娘高兴。

    月清浅放下手中的书卷,温婉地笑了笑,道:“好,这次做的什么?”

    “是莲子汤,用的新法子做的,馨兰馨竹她们还等着娘娘给赐名呢。”

    月清浅笑了笑,从秋水的手中接过那碗莲子汤。

    秋月笑道:“娘娘,想必秋水是想看娘娘吃了以后,赶忙去小厨房吃这汤呢。”

    “你还不是跟秋水一样嘴馋。”月清浅温婉地笑了笑。

    秋月不由得有些脸红,秋水取笑道:“娘娘最是了解秋月的心思了。”

    秋月嗔了秋水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月清浅淡淡地笑着,浅尝了一口,道:“这口感不错,齿颊留香,将这莲子的清香和爽口都发挥到了极致。”

    秋月和秋水见自家娘娘如此评价,不觉有些嘴馋。

    秋水笑道:“那娘娘给这道汤赐什么名呢?”

    月清浅微微思索了下,道:“便叫芙蓉玉翠点珠如何?”

    “娘娘赐的名自然是好的,奴婢这便去告诉馨兰馨竹她们。”秋水立即道。

    月清浅知道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吃了,也没明说,只笑了笑,道:“去吧。”

    “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处罚高嫔

    这殿内倒还留着秋月暗自嘴馋,她也很想尝尝呢。

    “秋月,你也去吧。”月清浅一边喝着汤,一边浅笑着道。

    “多谢娘娘。”秋月得了准许,十分开心的离开了。

    月清浅在她们离开以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汤,再也抑制不住地轻咳出声。

    “咳咳咳……”但即便咳出了声,她却依旧克制着,不让那咳嗽声太大声。

    这段时间,虽然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但却会时不时的咳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情绪起伏太大,伤了内里。

    她怕身边的人担心,大多数时候还是将其克制住了。

    月清浅咳嗽了会儿,许久才缓和了下来。

    她蹙了蹙眉,这咳疾怕是落下了。

    那日,秦墨宣在惩处完高晓倩之后,又将那日经过的所有路都走了个遍,但依旧遍寻不到。

    之后,连着好几日,这脸色都是阴沉得可怕。

    几乎到了这样的程度,大臣们无人敢违逆,身边伺候的宫人也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就连后宫妃子们都不闹了。

    陛下刚惩处了高嫔,之后又连着好几日没有好脸色。众人便认为是高嫔做了什么,惹怒了陛下。

    后来一打听才知,原是高嫔言语侮辱到了张总管,正巧被陛下听到了。

    众妃本就对伺候在秦墨宣身侧的张泉盛十分巴结,如今又出了高晓倩的事情,众人自然对这张泉盛更加恭敬起来,谁也不敢得罪。

    张泉盛那日虽然感动于陛下对自己的维护,却也知晓陛下或许还因为那高嫔提到了王后娘娘,所以陛下才会那般恼怒。

    而且,陛下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那日的行为有些反常。

    但饶是他日日在陛下身侧侍奉着,却也不知陛下究竟丢了什么东西。

    只知道,那东西陛下应当是十分珍惜着的,否则也不会找那么久。

    而在那之后,又连着阴沉着脸好几日。想来,多少跟丢了的东西有过。

    他也试着去打探陛下的口风,但并未打探出什么结果来,最后只好作罢。

    鸾凤殿内,秋月伺候在月清浅的身侧,说起了近日来宫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娘娘,听说前几日,陛下因为高嫔辱骂了张总管而将高嫔罚跪。听说是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从午后跪倒了天黑呢。之后还将其禁足三个月,还得抄佛经百遍。”

    月清浅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道:“张总管从小侍候在陛下的身侧,陛下会发怒也是正常。”

    “但这罚得似乎重了些。之后,陛下的脸色就没有好过。服侍在陛下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的。这似乎有些奇怪……”

    月清浅听着,心中也确实觉得此事似乎有些奇怪。

    不过,她并未讲出来,只是道:“兴许,陛下还遇到了其他什么烦心事吧。”

    “也许吧。”秋月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而月清浅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想秦墨宣之所以如此,会不会是因为朝中发生了些事情?

    她虽是同秦墨宣说明白了,但她身为西秦国的王后,身为月家人,与秦墨宣之间却也还是有所羁绊。

    她还得继续帮助秦墨宣,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但目前,她暂时没有做好与秦墨宣见面的准备。

    她想了想,便对着秋月道:“秋月,你去打听一下,近来朝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

    秋月正待出去,这时,秋水从室出来了,嘴里嘀嘀咕咕的。

    秋月觉得奇怪,问道:“秋水,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

    秋水便道:“娘娘亲自绣的那条手帕似乎不见了。”

    月清浅有些奇怪,道:“可是忘了放哪儿了?”

    秋水摇了摇头,道:“那手帕,奴婢将其收在了柜子里,就放在放手帕的锦盒上。但是奴婢找遍了,却都没有。”

    月清浅蹙了蹙眉,也觉得此事甚是奇怪。

    秋月也奇怪道:“怎么好端端的,竟会不见?会不会是其他人拿去洗了?”

    秋水摇头道:“娘娘的手帕是奴婢亲自洗的,不会假手于他人的。”

    “这便奇怪了,那会不会是丢了呢?”

    秋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沮丧道:“娘娘,奴婢没有保管好您绣的那唯一一条手帕,请娘娘责罚奴婢。”

    月清浅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笑道:“不过是一条手帕罢了,丢了便丢了吧。本宫怎会怪你,还不快起来。”

    秋水有些伤心,道:“可娘娘那块手帕绣得那般好,都怪奴婢没保管好。”

    月清浅有些无奈道:“起来吧,丢了,本宫再绣一块便好。你若是跪坏了,谁赔本宫一个秋水?”

    秋月和秋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秋水更是嗔道:“娘娘,奴婢正伤心着呢。”

    秋月倒是先看不过去了,走过去将秋水扶了起来,道:“娘娘都说不怪你了,你若是再跪着,反让娘娘受累哄你。”

    秋水有些脸红。

    月清浅笑了笑,“得了,你们都去忙吧。”

    “是。”

    秋月和秋水二人退了下去,两人还在小声打闹着。

    月清浅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此事却还是让她觉得奇怪。

    那手帕上绣着自己的名字,太过醒目了些。

    若是丢在了自己宫内倒是还好,若是丢在了别处,那就不太好了。

    月清浅想了想,便将其抛在了脑后,虽然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最后也没太过在意。

    若真有人拿她的手帕做文章,那她也必然能提前感知到。现在就担心这些,便有些杞人忧天了。

    ……

    “陛下,王后娘娘这几日似乎派秋月在打听朝中之事。”张泉盛将此事告诉了秦墨宣。

    陛下和娘娘好些时日未曾见面了,看得他只能在旁干着急。如今王后娘娘倒是终于有了行动,他倒是有些开心。

    或许,王后娘娘是想通了也说不定。

    秦墨宣顿了顿,眼神幽深,语气却似乎是毫不在意道:“是吗?”

    张泉盛在秦墨宣的身边待了这么久,自然是知晓他的心思的。

    “是,今日奴才在路上遇到了秋月,她还亲口问了奴才。”

    “那她……可打听到什么了?”秦墨宣虽然视线依旧在手中的奏折上,但是拿着奏折的手却紧了紧。

    张泉盛如实回答,道:“奴才并未告知秋月朝中发生的事情,是秋月自己打听来的向奴才确认的。改革之事出了点问题,还有出冤案的那桩事情,这两件事情想必王后娘娘会知晓。”

    秦墨宣低头思索了下,难道清浅是想在这些事情上帮些忙?

    “此外,关于清……关于王后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可否知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张泉盛虽然没让秋月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但却从秋月那里套出了不少话,有些还是秋月自己说的。

    他回道:“回陛下,奴才从秋月口中得知,王后娘娘是因为得知陛下近几日心情不好才让秋月打听这些的。奴才想,许是王后娘娘担忧陛下心情不好是因为朝中事务,想要替陛下分忧。”

    张泉盛说的明白,心想:这下子,陛下总不会再与娘娘冷战了吧。

    他偷偷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果然,陛下的脸色有瞬间的变化。

    可见,陛下心中亦是高兴的。

    良久,秦墨宣才道:“孤知晓了,若秋月之后再问,你便如实告知吧。”

    张泉盛高兴地应当。

    陛下和娘娘之间,这横亘着的坚冰,总算是快要破裂了。之后,应该便是春暖花开吧。

    月清浅在鸾凤殿得了秋月打听的,不甚清楚明白的事情原委,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事情支离破碎的,尤其是那桩冤案的事情,此事都涉及先王了,但月清浅不知道事情原委。

    这让她如何想办法?

    “娘娘,奴婢还问了张总管,但却从张总管的口中问不到什么。此事,只怕也瞒不住陛下了。”

    秋月自然是早便算好了的,又说了诸多娘娘的事情给张总管听。想来,张总管定然会将这一切都告知陛下,让陛下知晓娘娘还是在关心着陛下的。

    这么一来,陛下和娘娘也能早些和好吧。

    月清浅抚了抚额,她倒是忘记告诫秋月了。不过,也罢了,反正秦墨宣总归会知晓的。

    她起身走向了书案前,道:“秋月,研磨吧,本宫想写封信给陛下。”

    秋月有些意外,却也赶紧过去磨墨,心里甚是高兴。

    不过,她也有些不是很理解,边磨墨边道:“娘娘,为何不直接去承乾殿找陛下当面说呢,反而要写信?”

    这写信哪有当面能说得清的,秋月心中直犯嘀咕。

    月清浅并未回答秋月的话,而是拿着笔,沾了沾墨,在信纸上落笔。

    大致说了改革之事遇到的一些问题的初步解决办法,也提到自己并未了解全部,希望秦墨宣可以告知。还有那桩冤案的事情,她只知道事情的一部分。

    最后,大致说了下,自己依旧是西秦国的王后,依旧是他的臣子。身为臣子,自然要替他解决问题。

    不过,她亦是委婉提到了他们目前最好还是不要相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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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皇后介绍:
月清浅是月家最后一个预言师,但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月家与西秦国王室有个不成文规定:月家若有女,王室中人必须娶其为王后。 因着这个约定,她与西秦国新任国君秦墨宣被命运绑在了一起。 秦墨宣是个雄才伟略、胸有丘壑的国君,他的目标不止是强国,更是要一统天下。 在实现一统天下的过程中,他们彼此相知相惜相爱。 但月清浅清楚自己的宿命,不敢爱,努力与命运抗争。 …… 初见时,他给她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做他的王后。 她选择了做他的王后,只因为,她怕死。预言皇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预言皇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预言皇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