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清浅琴音引梅开
“不知王后娘娘要弹什么曲子?”李菲菲此刻已经回到了席位上。
月清浅目光落在琴弦之上,似是在思考究竟该弹什么样的曲子。
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张总管,这梅园中的梅花可开了?”月清浅将视线看向了立在秦墨宣身边的内侍总管张泉盛。
张泉盛微愣,有些费解王后娘娘怎么会突然问起梅园中的梅花开了没有。
不过,毕竟也在秦墨宣的身边待了许久,微愣也只是一瞬间便回道:“还未曾,月底应当就会开了。”
月清浅勾了勾唇角,目光又回到了琴弦上,变得有些悠远和深沉。
她嘴边的笑意并未散去,道:“今日,这梅花也该开了。”
众人惊诧,如今才月初啊,怎么会提早开。往年都只会延迟开花的时间,可从未遇到过什么时候,这花期提早过,更何况是提早到月初?
众人惊诧之余,不免有些费解月清浅这话的意思。
李菲菲和齐明瑞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只有秦墨宣的目光幽深,看着月清浅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的话,他却是相信的。
他还吩咐张泉盛派人去梅园看看。
月清浅又道:“本宫便弹一首《寒梅》吧。”
说罢,月清浅便拨弄起琴弦,悠远清冷之声便从她的指尖流转而出。
月清浅虽然已经好多年未曾弹奏过琴了,但刚刚调音的时候便已然将那熟悉感找回来了。是以,她现在已是十分娴熟。素白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中,与她本身的气质完全融为一体。
《寒梅》很多人都知晓,但光听这前奏便立觉得这首似乎《寒梅》似乎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一首。
而且,这首曲子,他们都很陌生,可见从未听过。
莫非,此曲是什么遗传的古曲,又或是这曲子便是月清浅所作?
众人随着月清浅的琴声渐渐入了琴音所构筑的境界之中,寒冷、红梅之艳、美人踏雪折梅的优雅与清冷等等,都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一一浮现。
而在曲子弹奏的一半的时候,众人竟然还闻到了梅花的清香,忽的有些惊诧,不过只以为这梅香或许只是他们的想象。
一曲终了,竟还有余音绕梁,让众人久久不能回神。仿佛就置于那个白雪红梅的境界之中了,让人流连忘返,不肯归来。
李菲菲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曲子连她这般爱收集古曲之人都未曾听到过,这曲子若是没有足够深厚的功底,根本做不出来。
月清浅将素手置于琴弦之上,平缓了琴弦的振动,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刚刚在弹奏之时,她仿似觉得自己如死水般死寂的心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或许,是她心中从未放下过她的琴吧。
听到那熟悉的琴音,她仿似觉得这秋塘寒玉似乎也为遇到了主人而发出共鸣。
虽然,她知道自己多想了,但对这秋塘寒玉还是十分地不舍。
叶静语已经惊讶到不行了,她只知这月清浅会弹琴,或许水平还在自己之上。也曾想过,若她弹琴,或许会很惊艳。
但并未想过会惊艳到这样一种程度,这显然已是到了大师的境界了,非常人所能比的。
虽然,她和李菲菲的水平似乎不相上下,但叶静语却更喜欢月清浅的琴声。
她的琴声中只有清冷与孤傲,但李菲菲的琴声之中却带着少女的幽怨。
相比之下,不够大气。
在众人还未回神之时,突然有人打开了大殿的门,只见一个侍兴冲冲地进来道:“陛下,奇观啊……”
众人瞬间惊醒,因着殿门的大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惹得众人一个哆嗦。
但却有人惊奇地闻到了这冷风之中携带着的一股梅香。
秦墨宣挑了挑眉,明显不悦。
张泉盛立即呵斥道:“做什么毛毛躁躁的,不知今日这宴会很是重要吗?”
那侍赶忙正了正神,跪下请安。
张泉盛看了看秦墨宣的脸色,便对着那侍道:“说吧,有什么事情要禀告的?”
那侍即便殿前失仪,但似乎刚才的兴奋劲也并未有丝毫的打散,依旧兴冲冲地道:“陛下,这梅园之中有奇观啊。”
秦墨宣问道:“什么奇观?”
在殿内的众人也都有此问,结合月清浅在弹琴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众人忽然觉得这梅园中的奇观或许就是梅花开了。
在众人屏息凝神时,侍答道:“不知怎么回事,这梅园之中的梅树突然之间全都开了,此刻梅园内梅香扑鼻。”
众人即便猜测到了,但此刻也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唯有月清浅依旧淡然地跪坐在琴台前,目光还在秋塘寒玉上。
欢欢,五年了。
我五年未曾去看过你了,你可怪我?
月清浅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从琴台前起身,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优雅地回到了席位上,一脸地云淡风轻。
大殿之中又开始喧闹起来,众人都在讨论这梅园之中突然此刻绽放的梅花。
秦墨宣看了看身侧的月清浅,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有人从殿外拿来了一枝梅花。
“陛下,这便是从那梅园中折来的梅花。”
那梅花显然是初初绽放的,此刻十分地娇艳欲滴,还散发着丝丝冷香。
齐明瑞对这月清浅是越发地好奇了,当真是奇女子一样的人物。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让这梅园之中的梅花在此刻全都开放的。
“这梅花是在何时开放的?”齐明瑞突然出声问道。
“好像是在听到第二次琴音的时候,曲中的时候便开放了。”那侍还想了想。
众人更加惊诧,而李菲菲此刻却是再也维持不住她脸上的笑意了,脸色变得有些灰白。
难道月清浅能用琴音令梅花开放?
如若真是如此,那这境界得有多高啊?
齐明瑞道:“这园中有此奇观,本太子还真想去看看。”
李菲菲也开口道:“是啊,本宫也想看看此等奇观。”她不相信这梅园之中的梅花真的开放了,她想亲眼所见。
秦墨宣转头看了一眼月清浅,见她并未有什么意见,便道:“既如此,那便移驾倚梅殿吧。”
一行人便一同转移去了倚梅殿,那倚梅殿是一座专门赏梅的宫殿,宫殿就设在了梅园深处,被梅树环绕着。
众人越是靠近梅园,这梅花的冷香便越是浓郁,直到进入梅园以后,众人完全被那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
这梅园内的梅花,果真如月清浅所讲的那样,就在今日开了。而且还是在月清浅的琴音中途开的,这不就说明了她的琴音能让这梅花开吗?
“天呐,这梅园里的梅花竟然真的在今日开放了。”
“这种场面可真是壮观,不过听那侍所说的,亲眼见这梅花开放,应当更为壮观。”
“这王后娘娘的琴音可真是厉害,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是啊是啊,我今日总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月家的女儿,当真是不凡!”
“……”
秦墨宣和齐明瑞等人自然是走在了前头,而月清浅和李菲菲皆在他们的身侧。
身后等人的议论皆传入了他们的耳中,月清浅依旧是淡淡的,并没有丝毫被夸奖的自得。
而李菲菲的脸色便一直不太好看,她没想到这种奇景竟然真的会发生。
齐明瑞掠去眼中的震撼,笑道:“没想到王后娘娘的琴音竟然还能让这梅花,在一瞬间竞相开放,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月清浅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多谢夸奖。”
“听说王后娘娘在进宫之前一直在落月庵中,可是经常在练琴?”
月清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虽然自欢欢去世以后,再未用手弹奏过,却也一直在心里弹奏练习着。
也算是在练琴了吧,另一方面,她也是不想与这东齐国太子有过多的交流。
齐明瑞道:“难怪娘娘这琴技如此高绝。”
月清浅淡笑不语。
秦墨宣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月清浅在她的知音去世以后,便从来没有弹过琴了。
他看出了月清浅有些敷衍的态度,心中有些隐隐的愉悦。
而李菲菲则是对齐明瑞对待月清浅的态度很是不快,对月清浅的感觉也越发的嫉恨。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因为她的墨宣哥哥在此地。
“这宫中倒是什么都没有变。”李菲菲突然开口说道,语气有些忧伤。
秦墨宣微微一愣,开口道:“这里一直都没有变。”一直在等那个人回来,他终有一日会将她抢回来。
秦墨宣与李菲菲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几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了。
齐明瑞虽然对于已经到手的女人,并不会太过珍惜,但无论如何,却是谁也不能觊觎。
他道:“但这人却是早就变了,毕竟物是人非。”
李菲菲的脸色立即白了白,齐明瑞的话中有话,他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菲菲了。
她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冰清玉洁的李菲菲了,她配不上她的墨宣哥哥了。
第九十一章 突来的遍体生寒
秦墨宣衣袖下的手紧攥着,表情却是冷漠以对,并未情绪外露。
当初,若不是齐明瑞因菲菲太过出名看上了菲菲,又因为自己的父皇太过软弱,才导致自己与菲菲被迫分离。
夺妻之恨,他此生难忘。
这个耻辱,他也一直铭记于心,就想着在自己登基以后做出一番惊天伟业来。
想着自己能够一统天下,再将菲菲夺回来。
月清浅自然听出了他们之间所说的弦外之音,见秦墨宣隐隐有发怒的迹象,此刻正在全力克制。
她终于是出声了,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还是先进倚梅殿吧,毕竟还有这么多人,让他们这么多人来陪着我们赏梅,本宫可不忍心。”
齐明瑞首先道:“娘娘说的对,倒是我们的疏忽了。”
秦墨宣和李菲菲都没有说话,只是秦墨宣顺着月清浅的话一起先进去了倚梅殿。
众人回到倚梅殿中,总算是觉得回暖过来了。
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宫宴罢了,殿内又响起丝竹之声,只不过殿内梅花的幽香却是十分明显的,倒是为这有些枯燥的宴会增加了些兴致。
群臣之中,有不少高雅之士。
这赏梅饮酒之事,他们自然很是喜欢。
这京华之中,如今开了梅花的也只有这皇宫之中的奇观了。更何况,放眼整个京华,也只有这皇宫之中的梅树数量最多也最为壮观。
从前可没有今日这样的机会,可以这般近距离地接触到宫中的这片梅园。
于是,便有几个大臣忍不住了,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最后,还是苏念席带头提出道:“陛下,臣等几个想去这梅园之中赏梅作诗,还望陛下恩准。”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去吧。”
“多谢陛下。”
秦墨宣这一恩准,倒是带动了大部分的大臣,这殿内倒是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变得冷清了些。
齐明瑞扫视了下殿内,笑了笑道:“本太子倒也想去凑凑这个热闹,也当一回这文人雅士,不知国君与王后意下如何?”
“好。”秦墨宣想都未想,便答应了。
月清浅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在秦墨宣和李菲菲的身上打量了下,便道:“陛下,臣妾大病初愈,此刻有些不大舒服,臣妾想先回鸾凤殿去。”
“怎么回事?可要宣太医?”秦墨宣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担忧,面上却依旧冷漠着一张脸。
月清浅淡笑着,道:“大约是刚刚被冷风吹的时间久了,所以此刻有些头疼,回去喝完姜汤便好了。”
“好,那你便先行回去吧。”又对着月清浅身旁的秋月道,“伺候好你家主子。”
“是。”
月清浅简单地行了个礼,又对着齐明瑞和李菲菲道:“本宫身子不适,暂且不能礼待二位了,还请两位见谅。”
齐明瑞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倒很是魅惑人,道:“自然是王后娘娘的身子比较重要,娘娘不必在意。”
月清浅只是歉意地点了点头,便同秋月一起离开了。
许是因为今夜有宫宴,这回去的路上倒是比平日里要孤寂冷清得多了,竟是一个人也未曾碰到。
秋月也多少听过秦墨宣与李菲菲年少时的那段往事,而且刚刚自家娘娘在说要回去前还看了一下他们二人,她便有些担忧道:“娘娘,您是不是在介意陛下和东齐国太子妃的往事?”
月清浅淡淡地笑了笑,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寂静的夜里,倒是和谐。
她道:“本宫有何好介意的,若介意了,只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毕竟,本宫又不能控制人心。”
秋月虽然觉得自家娘娘说得很有道理,但怕自家娘娘心中总归是介意的,安慰道:“娘娘,您别在意,再怎么说那也早就过去了,她没有机会了。”
月清浅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毕竟秋月也是担心自己在安慰自己罢了。但并不代表她心中认同,秦墨宣今日那话,应当是在暗示李菲菲,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
就算不能回去了,他也一定会把她再接回来。
而秦墨宣刚刚想都未想便答应了齐明瑞的提议,想来是想找机会同李菲菲单独说几句话。她离开也算是减少了他们单独说话的阻碍吧。
更何况,月清浅也不想掺和进去这些,更不想听秦墨宣与李菲菲的对话。
当然,她也不想去应付那个东齐国太子齐明瑞。
倒不如早些回去,什么都无需在想。
这倚梅殿处在皇宫最为清幽之地,冷宫却在其不远处,而月清浅若要回鸾凤殿,势必经过冷宫。
夜色浸染,这冷宫是皇宫之中最为幽暗之地。白日里便很是冷寂,到了夜晚尤其如此,那扇破旧的门前连盏照明的灯笼都没有。
若非是这路边还挂着几盏灯笼,还能透过些微的光来看得清那扇大门,月清浅还以为自己在哪处荒郊野地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了,让月清浅顿住了脚步。
此刻的冷宫,同梦中的场景太过相似了,让她瞬间愣住了。
那个预言的梦,那些梦中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梦中的秦墨宣时常徘徊于这冷宫的周边,而冷宫中的自己则是经常倚窗望月,望着天上那一弯孤冷的月亮。
在冷宫附近,秦墨宣脚步匆匆往冷宫的方向走去,脸上似乎还十分愉悦。
然而,暗处突然窜出来一群黑衣刺客,还有树丛间射出来的一支冷箭。
预言的最后,是冷箭没入自己的胸口……
月清浅慢慢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些疼。不知真正到了那一日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娘娘?”
月清浅回过神来,嘴角有一丝极淡的苦笑,道:“秋月,我们快些回去吧。”
“是。”
这次月清浅的脚步有些加快,不知是身子冷了还是心冷,她觉得自己此刻好冷。
遍体生寒,急需要火来让自己温暖些。
等终于回到了鸾凤殿内,月清浅赶忙直接将自己裹进了被子中,就拥着被子希望自己能快点回暖。
谢嬷嬷和秋月等人都被这样的月清浅给吓到了,甚至月清浅光洁的额头上还出了冷汗。
谢嬷嬷赶忙让人去宣太医,又立刻吩咐人准备姜汤、汤婆子之类的,虽然这寝宫内已经有炭盆了。
月清浅裹着锦被,手中还捧着一个汤婆子,但遍体的寒意却始终没有消散。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这一次谢嬷嬷让人宣太医,她也没有再阻止了。
这次来为月清浅诊脉的,倒不是柳毅柳太医了,而是张青张太医。
谢嬷嬷让秋月和秋水二人守在殿内,而她自己则是去了殿外。
她问去宣太医的是德岚道:“怎么不是柳太医?”
德岚脸色有些愤愤不平道:“听说那东齐国的太子妃身子有些不舒服,陛下便将柳太医宣走了。奴才到的时候,柳太医正好出门。”
谢嬷嬷了然,在进殿内之前嘱咐道:“此事万不可让娘娘知晓,娘娘若是问起,就说柳太医不在。”
“是。”
谢嬷嬷这才放心地回到了殿内,正好听到张太医道:“娘娘,您体内有寒毒,而且还是从母胎带出来的,所以才会觉得遍体生寒。”
月清浅一愣,道:“可本宫之前却从未有过这种症状,也从未有人说本宫体内有寒毒。”
“此毒自带出来后便一直积累在娘娘的体内,除非医术高超如扁鹊者才有可能诊出来。这次能诊出来大概是因为娘娘上次中毒的缘故,将其激发出来了。”
月清浅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竟还带有寒毒,也不知自己此刻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道:“那可有根治的方法?”
张太医立即告罪道:“微臣才疏学浅,并没有办法能够根治娘娘体内的寒毒。微臣只能做到抑制这寒毒在娘娘体内蔓延,但娘娘今后怕一直会体寒。”
他说完,月清浅还未开口,秋月和秋水就已经红了眼眶。
秋月急切道:“那这宫中可有其他人能够根治娘娘体内的寒毒?”
“没有,即便是太医院中医术最高的柳太医,除非是江湖之中的神医洛薪子,只是此人行踪不定,怕是难找。”
秋月还想再说什么,月清浅已经打断道:“本宫知道了,张太医,你便先行替本宫诊治吧。”
“是。”
这抑制寒毒的蔓延便需要用上银针,以往最怕疼的月清浅,这次却很是平静地接受了,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这样的月清浅,让谢嬷嬷等人看得心疼。
行针之后,月清浅便感觉稍微好了些,只是还是有些冷。
待太医下去开方子的时候,秋月和秋水已经哭了出来。
“娘娘,您不是最怕疼了吗?怎么刚刚也不喊出来?”
月清浅嘴角一丝淡薄的笑意,道:“疼若与命相比,便不算什么了。”
她这一句话,让殿内的人都顿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家娘娘将其看得如此透彻,让她们哑口无言。
有的时候,她们真希望自家娘娘能够糊涂一些,能够柔弱一些。不要这般通透,这般坚强。
第九十二章 因梦深夜入冷宫
月清浅看着窗前站着的几人,眼眶都有些红,无奈一笑道:“好了,本宫又不是快要死了,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干什么?”
“娘娘,您瞎说什么呢?”秋月红着眼怪罪道。
“就是,娘娘,您可是要活到长命百岁的。”秋月也应和道。
月清浅心中暗叹,她何尝不想长命百岁,只可惜她的命运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
身为月家的女儿,她无从选择。
虽然,她也想做个普通人。
月清浅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笑得柔和,道:“是,本宫会长命百岁。那你们现在是不是该为本宫去做碗面来,本宫在晚宴上并未吃什么东西,现在有些饿了。”
谢嬷嬷立即高兴道:“奴婢这便让馨兰、馨竹给娘娘做碗面来。”
而另一头,柳太医已经为李菲菲诊好脉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他也很清楚李菲菲在自家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即便没有大碍却也还是说了些注意事项。
只是在将这些告诉秦墨宣的时候,提了一句“刚刚微臣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鸾凤殿的人,皇后娘娘似是也身体不舒服。”
秦墨宣挑眉,道:“可知怎么了?”
柳太医摇了摇头,道:“微臣并不清楚,只是看那人似乎很急,别的微臣便不清楚了。毕竟,微臣已经被陛下宣了,应当是张青张太医去为娘娘诊治了。”
秦墨宣还想再问什么,李菲菲的贴身侍女便过来找他,说什么自家主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秦墨宣便也没再继续问了,柳太医看着入了屏风之后的秦墨宣,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王后娘娘才是最该被关心的那一个,陛下现下却偏偏眼里心里只有这东齐国的太子妃。
即便,陛下与这太子妃也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但如今却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理应不该再有所牵扯。
不过,毕竟是陛下,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只是替王后娘娘觉得可惜了些,论才貌,王后娘娘与这太子妃相比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娘娘的性情委实不错,最重要的是十分地聪慧。
今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听说了。
虽未亲眼所见,却也为王后娘娘的聪慧而高兴。
这样的女子,才更适合待在陛下的身边,才适合当这一国之母。
柳太医深深叹了口气便离开了,他还是先去向张青了解一下王后娘娘如今的病情吧。
……
夜沉如水,天上挂在一弯清冷的孤月。
清浅的月光洒在森冷的冷宫之中,显得更为凄清冷寂。
月清浅一身素衣倚靠窗前,望着天上的那弯孤月,神情淡然平静。
但眉梢上蔓延的浅淡忧伤,却也让人忽视不了。
忽然,她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在底下发现了一个暗格,里头有一些东西。
她翻开其中一张纸,当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忽然大惊失色,胸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有些窒息。
月清浅便是在那窒息感中惊醒过来的,惊醒过后便是随之而来的冷寒,将其包裹着。
她想刚刚所梦见的大概又是预言,是自己之后会在冷宫之中发现的。
月清浅将那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颤抖一边想着梦中的内容。
冷宫里究竟发现了什么,能让自己如此大惊失色,这根本不像她。
她窝在锦被中,想要再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光是因为怎么也暖不起来的身子,也因为心中有所疑惑。
月清浅躺在床上待了片刻,手脚依旧冰冷,便索性直接起身了。
今夜,在她看到那熟悉的冷宫之后,她便总觉得心中有一口隐隐的郁结之气。
在刚才做了那个梦以后,便更加明显了。
或许,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她过去。
月清浅起身穿好衣衫以后,披着披风,便直接摸黑出去了。
她来到了冷宫门口,门口并未有守夜者的存在,所以她很容易便进入了冷宫之内。
月清浅来到梦中的那扇窗前,仔细寻着机关。
只是,梦中的场景并未将那机关开关的所在之处告诉她,她便也只能靠自己去找寻。
但她在那处地方来回找了很多遍,却依旧没能找到任何机关。
月清浅皱着眉,难道是在十分隐蔽之处吗?
还是,那梦并非是个预言的梦,而只是她已有所思夜有所梦?
月清浅站在那里,低头思索着。
突然,她听到了一些动静,好像有人。
她赶忙吹灭了手中的灯笼,躲在了一处可以遮蔽的地方。
“吱呀”一声,那人已经开了殿门,进入了殿内。
月清浅透过缝隙看了过去,那人手中也提着一盏灯笼,月清浅并未看到此人的正面。
只能够确定这是个男子,而且似乎有些眼熟。
就在月清浅思索着是谁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看到了李菲菲。
那么,这个男子便是……秦墨宣!
这时,那个男子正好上前,月清浅看到了他的侧面。
果真是秦墨宣!
“墨宣哥哥!”李菲菲对着秦墨宣叫唤了一声,声音中有忧伤、欢喜、委屈等各种情绪的总和。
月清浅忽然觉得她今夜过来这冷宫里找东西,委实是个错误的选择。
若早知如此,她是决计不会过来的,她根本不想听到他二人的对话。
但眼下,自己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默默地待着原地,努力将自己隐藏好不让他们发现才好。
“菲菲……”秦墨宣的声音很是压抑,却又带着浓浓地思念。
李菲菲一把扑进了秦墨宣的怀中,道:“墨宣哥哥,菲菲好想你。菲菲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墨宣哥哥了。”李菲菲说着便有些泫然欲泣。
“不会的,无论你在哪里,你墨宣哥哥我都会将你找回来的。”
月清浅倒是有些意外,原来私底下秦墨宣对李菲菲竟是这般温柔。
原来这个冷静睿智的君王,在心爱的人面前也终于不再抑制,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宣泄了出来。
大抵是因为沉静冷寂了太久,所以此刻的情绪反倒是有些决堤了。
月清浅都能听到秦墨宣说话时,隐隐的颤抖。
即便伪装的再好,也总会有卸下伪装的时候。
对于秦墨宣而言,能让他卸下那层冷漠的伪装,大概只有李菲菲吧。
“墨宣哥哥,这几年菲菲在东齐国待着好不容易,菲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墨宣哥哥。可菲菲也知道,墨宣哥哥和我再没有可能了,从我驾到东齐国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没有可能了。”李菲菲终于是哭了出来。
秦墨宣安慰道:“菲菲,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回来。”最后半句他的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几年以后,他必定出兵拿下东齐国!
李菲菲搁在秦墨宣肩膀上的脸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在月清浅看来有些怪异。
“可墨宣哥哥身边已经有月清浅了,就算墨宣哥哥将我接回来,却是又要将我置于何地呢?”
秦墨宣微微一愣,心中有一丝复杂的感情,却还是道:“我与她之间只是君臣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什么关系了。”
月清浅心口有瞬间的刺痛,转瞬却又消失不见,快得她都捕捉不到。
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古君王多薄情,这话倒是不错。
月清浅自嘲一笑,她以为秦墨宣至少会说他们之间是知己关系。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不久前他们俩刚出现问题了。
他那时说过,让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那时,她便知道此后自己会将那君臣关系牢记于心。
秦墨宣为君,她则为臣。
如今,再从这秦墨宣的口中听到他对深爱的姑娘,强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再次给自己提了个醒。
虽然,她是在无意中听到的,或许算是偷听吧。
“可墨宣哥哥看她时的眼神,却同看别的妃子时不一样。”李菲菲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看月清浅时的眼神与别人不同,她才会那般恐慌,害怕他喜欢上了她。
即便一开始并未喜欢上,但以月清浅的才貌,想不喜欢上都难。
即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无法不对这样的月清浅感到欣赏。
若月清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并非是墨宣哥哥的妃子,她或许会与她成为朋友。
秦墨宣微怔,“月清浅她很是聪慧,我看她自然会有所不同。菲菲,你不要想太多,我与她只是君臣关系。”秦墨宣不知是在同李菲菲解释,还是在向自己的心解释。
他说得笃定,内心却有所动摇。
如若李菲菲没有出现,那他或许总有一天会真正喜欢上月清浅。
可如今,李菲菲出现了,这在提醒他,他曾许下的誓言。
他曾在菲菲出嫁的那一日,在心中暗自发誓,必定有一日会将菲菲再夺回来,而且必定将东齐国灭掉。
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忘。直到月清浅的出现,令他暂且遗忘了曾经的誓言。
如今菲菲出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九十三章 齐明瑞突然出现
月清浅嘴角有一抹浅淡的微笑,虽然君王多薄情,但若是对一个人情深而对其他人薄情的话,反倒算是痴情了。
也罢,这样也好。
秦墨宣对自己只是君臣的话,最后自己为他而死,自己倒也能了无牵挂。
或许,这就是那本书中所说的了无踪迹吧。
“国君这么晚了不去安寝,倒是有空同本太子的太子妃在此处叙旧?”随着突然的一声开门声响,齐明瑞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秦墨宣与李菲菲二人还以半抱着的姿势立在那儿,齐明瑞在看到他们二人间的亲密时,眼神幽暗,隐隐有怒火在窜。
躲在暗处的月清浅也没有想到,齐明瑞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冷宫门前守着的护卫,应当是被秦墨宣给支走的。
只是,秦墨宣若要安排与李菲菲的见面,又怎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李菲菲在确定那人是齐明瑞以后,立即便退开了几步,与秦墨宣保持了距离。
秦墨宣冷冽的眸子直视着齐明瑞,道:“你怎么会来此处?”
齐明瑞挑了挑眉,道:“自然是跟着菲菲而来,本太子本还担心她的身子,却没想到她大半夜的出去了。”
今夜因李菲菲身子不适,便与齐明瑞住在了不同的宫殿之中。
月清浅猜想,八成就是为了方便见面,秦墨宣和李菲菲二人故意为之吧。
只是,他二人算漏了齐明瑞这个人。
大约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秦墨宣连表面的客套功夫都不做了。
齐明瑞也冷了脸,不再伪装了,脸色阴沉地对着李菲菲道:“李菲菲,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李菲菲脸色瞬间变得更为苍白。
齐明瑞又对着秦墨宣道:“国君可要记住了,这李菲菲是本太子的女人。”
秦墨宣没有说话,只是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若他现在足够强大,他定然会直接出手杀了他。
但是,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如当年菲菲出嫁时一样,除了醉酒和隐忍着,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若他动手,势必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以西秦国如今的情况,想要与东齐国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且,其他五个国家很有可能会趁火打劫。
刚刚那一瞬间的冲动,到了此刻瞬间化为乌有,连渣都不剩。
也只是瞬间,秦墨宣便已经恢复如常,脸上也戴上了漠然的面具。
他淡淡道:“孤自然是记得的。”
秦墨宣的情绪变化,皆在齐明瑞的掌握之中,他勾着唇道:“那请国君解释一下,这大半夜的你们孤男寡女在这冷宫里,是想做什么?”
秦墨宣和李菲菲皆沉默着,并未说话。
齐明瑞又道:“二位莫不是挑着这个时间在叙旧吧?”
秦墨宣冷笑,道:”太子直接说,想要如何吧。”
秦墨宣可不相信他再三询问此事,真的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齐明瑞若是没有点什么打算,那算他是个君子。
果然,齐明瑞桃花眼微眯,道:“本太子倒也没有想要如何,此事可以就此揭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条件。”
齐明瑞轻笑,道:“国君倒是很了解本太子,这条件嘛……可能要比那和氏璧贵重得多了。”
秦墨宣和李菲菲皆是一惊,不过秦墨宣掩饰得很好。
在暗处的月清浅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这齐明瑞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要让西秦国割舍城池的打算。
“国君应当知晓本太子的意思。”
“太子什么意思,倒是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本宫比较迟钝,可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凄清的冷宫之中,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月清浅从暗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的出现,令在场的三人都惊讶了好一会儿。
他们都以为这冷宫之中,除了他们三个以外,便再没有别人了。
这其中最为惊讶地自然是秦墨宣。
月清浅一身淡雅的浅绿衣裙,外头披着一件青色的披风。脸上未施粉黛,一头青丝也只是随意的拢在了身后,微微有些凌乱,却比白日里要更为清浅动人。
齐明瑞在惊讶之余,眼中还有些微的惊艳。他的眼光果然不错,像月清浅这样的,什么也不用刻意去装扮,只是素颜便能让人心动。
若她能着一身白衣,那应当可与广寒宫中的嫦娥所比吧。
齐明瑞掠去脸上的情绪,笑道:“王后娘娘这么晚了,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冷宫之中?”
月清浅淡笑着,道:“本宫是同陛下一起,来此地拜祭一位逝去的故人,倒是很碰巧地遇到了太子妃。”月清浅直接三言两语解释了之前齐明瑞想要问的问题。
齐明瑞心中一惊,这月清浅看来是又要破坏他临时出的计划了。
他有些敛了笑,道:“哦?大半夜的来拜祭冷宫的故人吗?那不知国君与王后所拜祭的这位故人又是何人?”
月清浅不慌不忙,脸上还浮现了几许忧伤,道:“是陛下的一位妃子,刚去世不久。今日是她的生辰,陛下和本宫一时想起,想着这里是她最后来过的地方,便想过来看看,顺便祭拜一下。”
“对了,这位故人,太子或许听说过。就是那前任太宰王庆田的外孙女李嫣然。说起这嫣然妹妹,本宫还有些可惜,她也是个无辜的,毕竟当初刺杀陛下的是她的家族,而不是她。陛下虽然也未曾怪罪过她,但为了服众还是将其打入了冷宫。”
“只是,她竟是自己想不开,觉得对不起陛下,便自尽了。”
齐明瑞倒是没想到月清浅能扯那么多,忽略掉那奇怪的感觉,道:“那当真是可惜了,想必这嫣然妹妹也应当是位烈性女子。不过,这前任太宰倒是委实吃了豹子胆了,竟是敢造反。”
月清浅勾唇,道:“是啊,还敢通敌卖国,这王庆田想必太子殿下很是熟悉吧?”月清浅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齐明瑞此刻才终于明白了月清浅的目的,她是想通过此事来提醒自己,当初白岩山一事他也有参与,而她和秦墨宣都很清楚。
她莫非是想要通过此事来要挟自己不成,那她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谁知他还未开口说话,月清浅突然道:“太子,不知王夫人身体可还好?”
齐明瑞心中一惊,难道那件事情月清浅夜知晓?
他目光看向月清浅依旧淡漠如水的眼眸,但她的目光却似乎又能看穿自己,他竟是第一次觉得月清浅这个人并非一般人可以招惹的。
那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父王。
否则,自己的太子之位只怕会不保。父王一怒,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
齐明瑞将自己的惊慌和震惊掩饰得很好,但月清浅却还是看得出来,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他道:“王夫人的身体很康健,多谢王后娘娘关心了。”
“如此甚好。”
齐明瑞越发笃定月清浅知晓那件事情,最终还是松了口道:“倒是本太子惊扰了国君和王后娘娘,不过,王后娘娘刚刚为何不立即现身呢,不然本太子也不会有所误会。”
月清浅笑道:“太子妃与陛下许久不见,在宴会之上并没有机会说得上几句话,现在既然遇上了,本宫自然就暂且回避了。而且本宫也想要单独陪陪嫣然妹妹,倒是没想到会让太子殿下误会。”
“事情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本太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这天色也很晚了,本太子便带着菲菲先回去了。国君与娘娘也早些回去吧,我们先告辞了。”
齐明瑞是不打算再待下去了,生怕月清浅会直接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李菲菲有些不明所以,以她对齐明瑞的了解。如此好的机会,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但月清浅的三言两语,却能让他瞬间便放弃了到嘴的肥肉,这委实令人觉得惊讶。除非这齐明瑞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月清浅的手里,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放弃得如此快速和彻底。
但究竟是什么把柄呢?
对了,这月清浅怎会知晓王夫人?
莫非,这把柄便是与这王夫人有关?
李菲菲心中留下了这样一个疑问,在临走之前还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秦墨宣,最后才同齐明瑞先行离开了。
冷宫之中,便只留下了月清浅和秦墨宣两人。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目光幽深,喜怒不辨道:“王后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王后?
月清浅微愣,见完李菲菲之后,倒是知道疏远自己了。
也罢,这样很好。
月清浅淡笑着,恭敬道:“臣妾预言到了一些事情,便过来了,只是没把握好时间来早了。”
她自然不会告诉秦墨宣实话,那些话她也不清楚如何才能说清楚。索性直接将这一切都归结到预言,反正没人知晓她所预言到的究竟是什么。
秦墨宣心中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月清浅,只能选择疏远。
刚才他与菲菲的那些对话,她应当都听见了。这样也好,只是君臣关系。
第九十四章 关系僵滞各自安
“刚刚齐明瑞为何突然松口?”他猜到了月清浅手上应当是有齐明瑞的把柄,而且应当是与月清浅突然提到的王夫人有关。
“王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齐明瑞的。”这是她刚刚预言到的,不久之后,齐明瑞将会因为此事被揭发而被废。
所以,她刚刚才会现身,而提起刺杀一事只是想告诉齐明瑞,有些事情她和秦墨宣并非不知道。有些账总是会算回来的,只是目前还没到时间罢了。
西秦国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秦墨宣有瞬间的错愕,但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内心却有些为菲菲而感到气愤。
子占父妻这等荒唐之事,也亏得这齐明瑞做得出来,竟还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这种事情,月清浅也并不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齐明瑞太过贪婪,想要西秦国的城池,她也不会用此事来威胁齐明瑞。
“也是预言到的?”
“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在月清浅打算先行告退的时候,秦墨宣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
月清浅愣了愣,淡笑道:“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陛下不必道谢。”
秦墨宣目光沉了沉,心中对于月清浅这般平静,有些不舒服,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月清浅忽然又觉得很冷,便也没打算再在这冷宫之中待下去了,道:“这天色已经很晚了,臣妾先回去了,陛下也早些回去吧。”月清浅说得有些急切,她也怕自己的寒毒在此刻发作。
若是从前还好,但现在她并不想让秦墨宣知道,也不想将自己脆弱那一面呈现在秦墨宣的面前。
秦墨宣有些奇怪,月清浅此刻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月清浅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夜里寒冷,臣妾怕再在这冷宫待下去,又该病了。”
“孤送你回去吧。”秦墨宣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上前一步要为月清浅披上。
但月清浅却先一步避开了,道:“多谢陛下,但陛下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比较好。毕竟,陛下的身体关乎西秦国的江山社稷。这回鸾凤殿的路,臣妾还记得,自己能回去。”
秦墨宣拿着披风的手,就顿在半空之中。
月清浅没有等秦墨宣再次开口说话,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说罢,赶忙转身却似乎因为这寒冷而导致身体有些僵硬,脚下一个踉跄。
秦墨宣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月清浅,触手的是一只冰凉如玉的手。
他心中微怔,这手似乎比之前更冷,仿似再多待一会儿,这双手应当都能同寒冰相比了。
“多谢陛下。”月清浅站稳以后,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并且退开了两步。
“你的手怎的这么冰?”秦墨宣有些担忧,莫非她刚刚那么着急地回去,就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月清浅脸色如常,道:“没什么,只是夜风寒凉,臣妾身子虚弱,手凉也是正常。”
“早些回去吧。”秦墨宣见她没有什么不对,便也不再说什么其他的。
“多谢陛下。”月清浅这次转身没有小心了些,没有再跌倒了。
她脚步匆匆,携裹着凉薄的披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墨宣刚刚其实还想问问她的病,今夜她不舒服还宣了太医。
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看着手腕上挂着的披风,目光有些幽深。
而出了冷宫的月清浅,整个人哆嗦颤抖得不行,刚刚在秦墨宣的面前她一直在苦撑着。此刻出来以后,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月清浅咬了咬下唇,还是强撑着离开了冷宫。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鸾凤殿内的,只知晓到了殿内之后,连披风也未褪下,便直接拥着锦被。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候,久到这天边的鱼肚白都出来了,月清浅的颤抖终于是止住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以后在夜里还是少出去。
如今这天是越发地冷了,而她身上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寒毒,一个不留神便会发作。
那冷宫里的东西,等下次再说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能看的时机未到吧,所以怎么也找不到。
既如此,便顺其自然吧。
月清浅几乎是一夜未眠,在秋月和秋水她们进来伺候之前,她便先行起来,自己换了一套衣衫,又将那件披风放回了原处。
她们若是看到了,估计也猜得到自己出去过。
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让她们知道。
这皇宫里头,也只有自己宫内的几个亲信关心自己了。
可她也不想让她们担心。
月清浅今日连衣衫都换好了,让秋月和秋水二人惊讶了一下。
秋月道:“娘娘,奴婢知道您起得早,但今日怎么连衣裳都已经换好了?”
月清浅温和地笑了笑,道:“本宫在床上待不住,便想着早些起来,但这殿内又有些凉,便索性连衣裳都换好了。”
其实,这鸾凤殿内不冷,至少对于秋月和秋水而言不冷。
鸾凤殿内的人,因知晓月清浅体内的寒毒之后,开始整夜点着火炉,里头的炭都是很充足的。
不过,她们也知晓娘娘如今同普通人不一样。
娘娘如今比之从前要更惧怕严寒,自然也就不能再同从前相提并论了。
秋水想了想,道:“那娘娘,待会奴婢给您准备一床毛毯,以后您若是起得早觉得冷了,便披着毛毯。”
本来是想要和秋月起得更早,但不确定自家娘娘哪日又会起得更早。
更何况,娘娘体恤她们,不让她们起得太早。
“是啊,秋水的这个办法好,娘娘您看如何?”秋月立即应和道。
月清浅淡笑地点了点头,道:“好,便听你们的。”
月清浅在用完早膳以后,便去抄写佛经了。
也不知是自己心境变了,还是怎么了,总觉得她如今再抄写这些佛经,心总也有些静不下来。
这字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流畅自然,如今这字倒是越发地刻意起来。
月清浅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
大约是如今的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万丈红尘之中,想要脱身,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娘娘,该喝药了。”秋月端了碗药进来,而秋水则是拿了许多的蜜饯,倒是比以前的种类更多了。
昨晚张太医为其诊脉以后,便写了一张可以调养月清浅身子的药方。虽然,不能解了她体内的寒毒,但还是有压制作用的。
只要她好好喝药,并且将那些该注意的都注意了,便不太容易发作,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
除了比一般人怕冷以外,其他便还是同从前差不多。
月清浅没有再像从前喝药一般,总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又或者是总要等它凉一些了才喝。
但今日,月清浅直接接过,连一丝犹豫都未曾,仰头全都灌了进去。
满口的苦涩,却不及心中的苦涩。
秋月和秋水两人看自家娘娘这一次竟是这般干脆,干脆到都以为她不怕苦了。若非还能从她紧皱着的眉,看出自家娘娘依旧怕苦,她们险些就相信了。
只是,这般干脆,却反而让她们更加心疼。
从前的娘娘,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清丽皎皎如月光,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也只有在她喝药的时候,才会觉得娘娘是个普通人,更是像个孩子一般。
但如今的娘娘,却是连这点孩子气都没有了。
秋水刚忙将蜜饯递了上去,道:“娘娘,快吃些蜜饯,去去口中的苦味。”
月清浅依旧挑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桃脯,笑道:“以后只备着桃脯便好。”
“是。”
月清浅吃了两个便道:“收起来吧,够了。”
秋月和秋水有些惊讶,道:“以往娘娘都要吃好几个,怎的今日只吃了两个?”
“本宫觉得这药不似以往的那些药那般苦,两个足够了。”
秋水心中有些怀疑,却还是将那蜜饯收了起来。
“秋月,将窗户打开,这殿内有些闷。”月清浅突然道。
秋月迟疑了下,道:“娘娘,张太医可是特意叮嘱了,娘娘如今的身子不能受寒。”
“无事,本宫只是觉得有些闷,你拿条毛毯来便好。”
“是。”
秋月将那毛毯为斜靠在榻上的月清浅仔细盖好,这才起身去开了窗户。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虽寒冷,却是让月清浅因屋内温度而昏沉的头清醒了些。
月清浅深深地吸了口气,相比较于温暖的室内,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窗外寒凉的空气,能让她的心舒服一些。
月清浅望着窗外的风景,道:“秋月,你让人去梅园中折两枝梅花来,本宫想闻那寒梅的冷香。”
“是。”
欢欢,你在天上可还好?
……
“娘娘,陛下传唤人过来,说今日要陪同东齐国太子和太子妃一同骑马射箭,让娘娘换一套轻便的骑装一同过去。”秋月进殿禀告道。
月清浅点头,终是从榻上起来了,道:“秋月、秋水,替本宫更衣吧。”
秋月秋水两人欲言又止,皱着眉头。
第九十五章 四人行马场骑马
月清浅淡笑道:“本宫知晓你们在担心什么,若是普通人,本宫自然可以不去。但要招待的是东齐国的太子和太子妃,本宫身为王后,自是不能轻易缺席,这是规矩。”
秋月和秋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实在是担忧自家娘娘的身子。
而且,她们二人也是知晓秦墨宣与李菲菲的关系,这其中便想得多了些。但陛下却又不是她们能随意评论的,她们所能做的也只能在心底怨怪陛下忽略了娘娘,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最终还是去拿了一套骑装,为月清浅更衣,脸上的担忧却是丝毫也不掩饰。
月清浅无奈轻笑,只好保证道:“你们放心,本宫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不必担心。而且,你们不也是会跟在本宫的身旁吗?”
秋月和秋水二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她们将月清浅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末了还仔细检查了下是否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月清浅有些无奈。
但即使把月清浅从头到脚裹紧了,她看起来却依旧单薄得可以。两人都知道,月清浅的脸色其实很苍白,但为了将那劳什子李菲菲比下去,特意将其画得很有气色。
一切整装待发,主仆三人便一同出了门。
月清浅如今的身子倒还真是越发地不中用了,明明在屋内还有些热,一出门即使穿得再多也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由于月清浅在穿着和妆容上多花费了些时间,倒是最后一个到的。
月清浅的出现,令众人微微惊讶了下,因为相比较于另外三个,她穿得委实有些多。
但看起来却还是单薄得很,即便妆容遮住了苍白之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病态来。
一身正红色的骑马装,看着红艳,却反而衬托得更加病态来。
李菲菲也是一身红色骑马装,她向来喜欢穿红色的衣衫,这会将她身上所有的优势都显现出来。
李菲菲和月清浅,一个明媚灵动,一个弱柳扶风,倒也不分伯仲。
“让你们久等了。”月清浅意思性地说了下。
齐明瑞笑了笑,道:“女子总是要多些时间打扮,也是可以理解的。”
月清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秦墨宣看了一眼月清浅,对着几人道:“走吧。”
一行人便一同去了王室骑马场,月清浅同秦墨宣一辆马车。
秦墨宣看月清浅今日比往常都要穿得多,便道:“病得严重吗?”
昨夜他便想问月清浅,她身体如何。只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今日又见她穿得这样多,可见是真的病了。
月清浅淡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臣妾比较怕冷罢了。”
月清浅并不想同秦墨宣解释太多,直接一句话带过。
秦墨宣心中疑惑,若真的只是因为怕冷,也不会和昨日相差那么多。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再问下去。想了想,又道:“若实在不方便骑马,便同孤说。”
月清浅心中轻笑,若真能如此,她大抵是不用去马场了。
秦墨宣找自己,无非是李菲菲的要求吧。
他应当知晓自己病了,而且昨日还那般不对劲。她相信秦墨宣都看出来了,他或许也考虑到了。
只是,自己同李菲菲相比,自然是比不上的。
从昨夜冷宫中所看到的一切,她便已经十分明白,李菲菲对于秦墨宣而言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
她能令向来冷漠睿智的秦墨宣变得如同普通的少年郎那般,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所有冷静自持都不算什么了。
所以,自己就算有病在身又如何。她相信,只要李菲菲一句话,秦墨宣便会答应。
之所以在出发之前同秋月、秋水二人,说什么这种场合她必然是要出现的,其实也无非是为了不让她们担忧罢了,才以此为借口。
月清浅只淡笑道:“臣妾若实在不行了,会同陛下讲。”
秦墨宣突然有些看不透月清浅了,她如深潭般的眼眸美则美矣,但似乎深不见底,让人不知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乎,她所隐藏的情绪,倒是藏得越来越深了。
“如此便好。”
除了最开始的交流,两人几乎是一路无话。
即便马车之内并不寒冷,而且还有暖炉,但月清浅却依旧觉得很冷,只是并未表现出来罢了。
等终于到了马场,月清浅一下马车,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漫上了全身,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秋月和秋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月清浅的身边,赶紧拿了披风过来。
刚刚在上马车前,她特意让秋月解了下来,就是怕披着披风,适应了马车内的温度。
“娘娘,还冷吗?”秋水将准备好的兔毛暖手套递给了月清浅,依旧有些担忧地问道。
月清浅其实依旧觉得冷,但尚且还能忍受吧,便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东齐国太子齐明瑞和太子妃李菲菲二人看见了,李菲菲对月清浅的这幅作态委实存了很大的意见。
她穿得不算多,同月清浅比起来更是算少的了。
她穿得这么少的人都没有说冷之类的,怎的就她娇贵一些。
明明月清浅昨日晚宴和冷宫之中,都穿得很少,今日怎的就莫名穿了那么多?
李菲菲有些看不过去了,略带嘲讽道:“王后娘娘很怕冷吗?这不是昨日还穿得很少,怎的今日穿的却是昨日的两倍,可是病了?”
李菲菲语气中的嘲讽,月清浅怎会听不出来,连秋月和秋水这两个小丫头都听出来了。
秋月和秋水二人本来就不喜欢这李菲菲,如今又听她这话里话外的都带着些讽刺,很是不舒服。
两人正想开口,月清浅却是开口道:“本宫身子骨向来比较弱,而且昨夜确实受了寒。”
月清浅特意将“昨夜”二字咬重了些,李菲菲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月清浅若真想对付这李菲菲,有的是方法,但是她没兴趣。只是,不知为何,这李菲菲总是对她怀有敌意。
齐明瑞轻笑道:“那王后娘娘可要多多注意着身子。”
“多谢太子提醒了。”月清浅淡淡回道。
几人一同步入马厩选马,月清浅自然是选择了红玉。
她看见红玉的时候,难得脸上出现一个不是伪装的笑容,虽然依旧浅浅淡淡的,但是却还是容易看出分别来。
月清浅若是真心笑,那笑意必然会达至眼角,水灵的眼眸也会看起来更加动人。
齐明瑞在看到月清浅在面对红玉时的那一抹笑时,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竟是抵不过月清浅那般浅淡的一个笑容。
所谓天上仙娥一笑,大抵便是如月清浅这般吧。
虽浅浅淡淡,而且也只看到了侧脸,但偏偏就是那般动人心魄。
齐明瑞是个喜爱美人的,也特别喜欢美人的笑容。
在他的东宫之中,笑得好看的比比皆是,且不论那些侧妃妾室,但是李菲菲的一笑,便是百媚生。
曾经也让他心醉过,但他还从未遇到过月清浅这般,能让他为之心动的。
他见过太多的美人,都是为取悦人而笑,哪怕是李菲菲,她虽不爱自己,但却也会带有目的。
唯有这月清浅,是他遇到过的所有美人之中,最为特别的那一个。
而且,她实在是特别。虽然平日里便一直以浅笑示人,同李菲菲的冰冷示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都是伪装,但月清浅身上还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一般。
她对秦墨宣、对自己亦或是对其他人,都可以浅笑示人,但那笑只是她的伪装,没有几分真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面对一匹马的时候,却能毫不吝啬地露出她真心的笑来。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反倒是让了解了的人心里痒痒的。
他因着这太子的身份,从来不缺女人,也知道大多数的女子会主动靠近自己都是为了权力和地位。
所以,他从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即便是李菲菲,也只是因为当初的她闻名于七国,她的琴技和容貌惊艳过自己,却也并未让自己的动心过。
但只有月清浅,只因为她真心浅笑着的侧脸,竟是让他心口的那块地方好似终于被填满了。
他感受着心湖泛起层层涟漪的感觉,这令他有些欣喜。
若他猜得没错,这大约便是心动的感觉了。
齐明瑞勾唇一笑,本来已经选好了一匹马,但现在他却又改变主意了。
他朝着月清浅走了过去,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颇有种满面春风的感觉。
他笑道:“王后娘娘,这是已经选好马了?”
月清浅见是齐明瑞,复又换上了平常示人的淡然浅笑,道:“这是本宫平日里所骑的马。”
“原来如此,这匹马倒是长得很俊,看着也很温顺,确实很适合王后娘娘。”
月清浅淡淡地点了点头,有些奇怪道:“太子不去选马吗?”
齐明瑞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本太子一直选不好,不知可否劳烦王后娘娘亲自为本太子挑选一匹?”
月清浅心里莫名其妙,嘴上却道:“本宫也是不久前刚学会骑马的,对于挑马这种事情并不在行。太子若不知道挑什么,便让那边的趣马挑吧。”
第九十六章 马场比试出意外
齐明瑞摸了摸鼻子,笑道:“本太子觉得这匹应当不错。”他指了指红玉旁边的那匹马。
月清浅对于挑马并不在行,只是看了一眼他选的,便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太子既然选好了那便出去吧。”
“好。”齐明瑞其实有些嫌弃自己选的这匹马的。
若他平时挑,自然不会挑这一匹,但刚刚完全是下意识的情况,临时便决定是这一匹了。
月清浅牵着缰绳同齐明瑞一同走向了骑马场,而李菲菲和秦墨宣两人也正好挑好了。
自然,秦墨宣已经有飞霜了,自然不需要再挑选,但他却帮李菲菲在挑选马儿,自然也是花费了些时间的。
月清浅看着秦墨宣和李菲菲二人,他们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对璧人。
如若没有这齐明瑞的横刀夺爱,秦墨宣和这李菲菲应当会好好在一起,成为别人眼中艳羡的夫妻。
还真是世事无常,有的时候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月清浅又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忽略掉心中那丝奇怪的失落感,低垂着眼眸,素手抚了抚红玉的脑袋。
秦墨宣自然也看到了月清浅同齐明瑞两人一起牵着马出来,也不知怎的,看到齐明瑞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又看了看月清浅淡然的脸颊,心中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那里。
齐明瑞一直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看向月清浅,自然也看到了有一瞬间月清浅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虽细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但偏偏那细小的变化之中没有嫉妒、没有失落,有的似乎只是可惜,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这也足以看得出来,月清浅并没有爱上秦墨宣,否则她也不该会是这样一种表情。
这样一个将世事看得云淡风轻、如过眼云烟的女子,若是对一个人动心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齐明瑞勾着唇角,真想看看那个样子的月清浅,定然也是极美的。
四人各自在马场上奔跑了几圈,月清浅因为初学不久,自然没有像其他三人那般,跑得那么快。
她反而是像是在闲庭漫步一样,只是静静地享受着骑在马上的感觉。
月清浅像是一个看戏的看客一般,看着场上奔跑的三人,而她独自一人在一旁看着。
秦墨宣雄姿英发,李菲菲明媚飞扬,齐明瑞也是俊逸非凡。三人倒是在马场上比赛起来了,秦墨宣在最前面,而齐明瑞和李菲菲紧随其后。
没想到这李菲菲的马上功夫不错,竟是不输两个男子。
不过,月清浅却从李菲菲骑马的姿势上看出了些不同,这李菲菲的骑马功夫该不是秦墨宣所教的吧,这姿势和秦墨宣的简直如出一辙。
月清浅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发现。
一圈跑下来,秦墨宣第一,齐明瑞紧随其后,李菲菲第三。
这个结果大致在月清浅的意料之中,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李菲菲在结束以后,还会来到她的身边。
“王后娘娘可有兴趣与本宫比试一场?”
跟在李菲菲身后的两人都听到了,秦墨宣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而齐明瑞则是勾着唇。
月清浅看着身旁发丝微微凌乱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李菲菲,淡笑道:“好。”
“既然有比试,那自然也该有个彩头吧。”
月清浅道:“自然。”
李菲菲突然朝月清浅凑了过去,手还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若赢了,待来日我回来了,你便自动将这王后之位让给我,而且永远不要出现在墨宣哥哥的面前了。”
月清浅有些诧异,忽地一笑,道:“太子妃难道不觉得这个赌注有些大?”
李菲菲又道:“若我输了,那这辈子我都不会出现在你和墨宣哥哥的面前,如何?”
月清浅只觉得有些可笑,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游戏,她是不屑去玩的。
更何况,将来,这李菲菲回来了,这天下怕也差不多已经被秦墨宣统一了。
而她的结局便也会同预言中的那样,被打入冷宫,而后为秦墨宣挡箭而死。
李菲菲没必要和她打赌这个,若后来秦墨宣依旧爱着李菲菲,那么这一切都是必然的,她必然是秦墨宣的王后。
而自己,也会顺着自己的命运轨迹。
李菲菲看着月清浅淡笑不语,似是在想什么,似有些嘲讽道:“怎么,王后不敢吗?”
月清浅轻笑,道:“不是不敢,是没必要。”
“什么意思?”
月清浅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别处,道:“有些事情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李菲菲很是讨厌月清浅这个样子,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好。
李菲菲嘲讽一笑,选择用激将法道:“月家也算是世家,王后娘娘却连比试一下都不敢吗?”
月清浅觉得,自己若是再不答应,这李菲菲只怕还会说出别的什么胡话来。
“本宫不过是前不久刚学会的骑马,太子妃这个时候与本宫比试,也不怕胜之不武?”月清浅浅淡地笑着,明明这话听起来带着讽刺,却是被她说得淡然。
李菲菲刚刚就是看出这月清浅八成是个初学者,或者起码技术并不是特别好,才会提出比试的要求来。
她本以为像月清浅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说出来初学的话来,却没想到她竟直接开口了。
李菲菲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看。
又听得月清浅继续道:“若太子妃只是单纯地想要和本宫比试,那本宫自然会很干脆地答应。”
李菲菲也不管这些了,直接点头答应道:“好,那便只是单纯的比试。既然王后娘娘是初学者,那本宫就让你先骑五丈远,如何?”
月清浅轻笑,道:“那便多谢太子妃了。”
话落,月清浅便已经挥舞了马鞭,直接骑马冲了出去。
虽然她是初学者,但是多亏了秦墨宣将她**得不错,再加上她自己悟性很高,所以她的骑马技术虽然不如李菲菲那般精湛,但比之大部分初学者已经是好太多了。
李菲菲既然想让,她自然不会拒绝。
反正她怎么着也比不过李菲菲的,但能让结果不至于太难看,她很乐意。
齐明瑞在听到月清浅那么快答应了还愣了一下,在看到她说完便直接冲出去了,一个没忍住轻笑了出声。
这样的月清浅倒是有几分可爱,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都要可爱得多。
李菲菲以为月清浅好歹还会推辞一下,竟然直接就答应了,而且还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骑了出去。
她差点当场就变脸了,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待月清浅跑出五丈左右的时候,李菲菲便赶了上去。
齐明瑞同秦墨宣二人待在原地,看着这场比赛。
齐明瑞笑着对秦墨宣道:“想不到王后娘娘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这一趟倒是没白来。”
秦墨宣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齐明瑞,看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月清浅,心中突然很不爽。
他突然有一个念头,这齐明瑞该不是喜欢上了月清浅?
这个念头一出来,秦墨宣心中陡然生出了几许怒意。
当初抢了菲菲还不够,如今却又开始觊觎月清浅了吗?
秦墨宣自然而然,将自己的怒气这么理解,并未往深处想。
“太子这么说孤的王后可爱,怕是不妥吧。”秦墨宣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齐明瑞一愣,反讥讽道:“有何不可?国君不同样与本太子的太子妃走得很近?”
秦墨宣一噎,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看着马场上驰骋着的二人,目光沉了沉。
月清浅和李菲菲两人在马场上驰骋着,月清浅倒是因为那五丈之远的先机,所以目前还暂时领先于李菲菲。
但李菲菲毕竟比月清浅的骑马技术高超很多,超过她是迟早的事情。
李菲菲在后头追赶着月清浅,脑中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
月清浅在骑马的时候,脑中出现了一个预言画面,她握着缰绳的手抖了抖。
就在下一瞬,李菲菲的马与她的马撞在了一块儿,刹那间两匹飞速奔跑中的马,顿时受了惊吓嘶鸣了几声。
这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不仅让月清浅悬着一颗心,连在一旁观看的秦墨宣和齐明瑞两人也是心中一紧。
两人赶忙扬起马鞭,追赶了上去。
李菲菲的马被撞倒在了地上,李菲菲自然也摔倒在了地上,而月清浅的马则是往前冲了出去,马身很是不稳,随时有可能往前倾倒。
饶是平时再如何冷静的月清浅,此刻也是万分惊恐。
她的双手一直紧握着缰绳,手上有剧痛传来,但她也依旧不敢放手,生怕自己再次从马背上摔下去。
红玉最终还是超前倾倒,而月清浅则是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月和秋水二人飞速地赶了过来,还带了几个护卫过来。
而再看李菲菲那儿,秦墨宣和齐明瑞都在她的身边,她也早已被扶了起来。
月清浅只觉得身上似乎又冷了几分,大约是身上太冷了,连带着心也冷了几分。
第九十七章 墨宣忧心心已乱
“娘娘,您怎么样?”秋月又是心疼又是担忧道。
“娘娘,有没有哪里受伤?”秋水亦是十分担忧。
月清浅忽略心中的冷意,给了秋月和秋水二人一个宽慰的笑容,脸上虽然依旧淡然,但是声音却似乎发着抖道:“本宫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齐明瑞在确认李菲菲没事之后,立刻便赶到了月清浅的身边,道:“王后娘娘没事吧?”
月清浅淡淡地摇了摇头,秦墨宣和李菲菲随后赶了过去。
秦墨宣刚想问月清浅可有受伤,但月清浅已经先他一步道:“陛下,臣妾恐怕要先行告退了。”
月清浅虽然面容看起来依旧如往常一样,但全身却也有些狼狈,毕竟刚从马上摔下来过。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好。”
月清浅也不再停留,淡然地行了个礼,便和秋月、秋水一同离开了。
只是,她转身的时候,秦墨宣看到了她紧握着的双手指尖有一抹刺目的红。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却又停顿了下来,看着月清浅渐行渐远。
齐明瑞有些心疼这样的月清浅,他很清楚,刚刚的事故是李菲菲故意的。
月清浅想来也是很清楚这件事情,但是她并未说出来。
更是在秦墨宣率先去了李菲菲那里,若是秦墨宣其他的 ,定然委屈得不行,但她没有
她除了最初的惊慌之后,便又像从前一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齐明瑞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刚因为面子而去了李菲菲那里。
若他刚刚去了月清浅那里,自己能否在她心里占有一点点的位置?
就算没有,或许也能赢得一点好感。
他突然觉得,月清浅活得太过通透。
或许,就是因为她什么都知晓,知晓秦墨宣对李菲菲的感情,所以从一开始就从未对秦墨宣有过任何的期待。
没有期待,自然就不会有所期望,也就不会失望。
月清浅在出了众人的视线以后,终于有些控制不住地轻咳出声。
“娘娘?”秋月和秋水顿时皱起了眉头,担忧地看着她。
月清浅摆了摆手,道:“本宫没事咳咳咳……”
“娘娘,您的手怎么都是血?”秋月立即握住了月清浅的手惊叫出声。
月清浅将视线转了过去,她刚刚只是觉得自己的手应当是受伤了,还感觉得到鲜血的粘稠,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多。
一时之间,只觉得手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咳咳咳……噗”喉间一股咸腥之味,月清浅毫无预兆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一时之间有些怔愣,耳边是秋月和秋水的惊吓担忧之声,但她全然没有听清。
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突然眼前一黑,月清浅的身子倒了下去。
“清浅!”
昏迷之前,她似乎落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她好像还听到了秦墨宣的声音。
她苦笑一声,一定是她幻听了。
秦墨宣怎么可能放下李菲菲,过来找她?
秦墨宣这一刻是真的慌了,看到月清浅突然吐血,又看到她毫无预兆地晕倒。
他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慌乱了,刚刚看到月清浅一步一步走得清冷孤傲,他的心也不知怎的了,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而后便看到了即将要晕倒的她。
他抱着她,只觉得她此刻竟是这般轻,而且无意中触碰到的手,竟是这般冰冷。
明明她都已经穿了这么多了,但她的身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一点儿也没有暖起来。
秦墨宣这才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伸手去触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同手一样,也是冰冷一片。
又转而去触摸她衣领下的脖颈,竟也是这般冰凉,只比脸和手多了一点温度。
若非是因为察觉到她的呼吸还在,他都以为她死了。
秦墨宣再也没有停留,打横将月清浅抱起以后,便匆匆回了宫。
而另一边的李菲菲还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走了,连一句话都未曾给她留下?
她的墨宣哥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李菲菲怎么也不敢相信。
齐明瑞看着秦墨宣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的李菲菲,勾了勾唇角。
这事情似乎发展得越来越有趣了。
也对,月清浅这般才貌双全还独特的女子,哪个男子会不喜欢?
而且,秦墨宣和李菲菲之间,也有四年的时间未曾见过了,再深厚的感情,大抵也会被时间冲淡不少。
或许,这秦墨宣对李菲菲,只是当时求而不得的不甘呢?
李菲菲心中很是酸涩,然而接踵而来的却又是对月清浅的嫉恨,那嫉恨越发地浓厚了。
她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的墨宣哥哥,或许早就已经对月清浅动心了,只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否则,他也不会没有同自己说一声,便这样追了上去。
李菲菲攥紧了自己的手,尖锐的指尖嵌入到手心之中,疼痛随之传来,却不及她心里的痛。
……
秦墨宣带着昏迷的月清浅回到了鸾凤殿中,立即派人传了太医。
这次宣的不仅仅是柳太医,连昨日替月清浅问诊的张太医也一并传了。
在太医来之前,秦墨宣坐在月清浅的床沿边上,问秋月和秋水道:“你们家娘娘……究竟怎么了?”
两人已是眼眶泛红,秋月哽咽着道:“娘娘昨夜晚宴上回来以后,不知怎的竟一直发抖、全身冰冷。后来张太医来了,诊出娘娘身上有寒毒,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秦墨宣一怔,“为何之前并未诊出来?”
“张太医说,之前这寒毒只是潜伏着,对娘娘的身体也并没有什么害处,也诊不出来。这次能被诊出来,则是因为之前娘娘中过毒,被就此激发了出来,而昨夜也是娘娘寒毒发作之时。”
秦墨宣默了默,心中却似是掀起了巨浪。
难怪,她昨晚在冷宫的时候那样不对劲,也难怪她的手会那样冰冷。
可她什么都不说。
秋月和秋水二人,其实,对于昨夜陛下因李菲菲不舒服而宣走了柳太医,和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而有些怨怪他。
在娘娘和李菲菲同时出事的时候,陛下先去了李菲菲那里,本来娘娘应当有机会被接住不会坠马。
但是,陛下在那瞬间,去了已经落马的李菲菲身边,对自家娘娘不管不顾。
那时,娘娘定然十分伤心,连声音都在发抖。
不过,幸好陛下最后还是过来了,这说明陛下的心中也是有娘娘的。
柳太医和张太医很快便赶了过来,两人立即依次为月清浅诊脉。
诊完脉后,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秦墨宣站在一旁,挑了挑眉,道:“王后如何了?”
柳太医和张太医相互对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秦墨宣很是不悦,道:“张青你先说。”
“王后娘娘寒毒又发作了,这次伤到了心脉,虽暂时无性命之忧,但娘娘若是不好好调理,只怕是命不久矣。”
张青话音刚落,秋月和秋水二人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哽咽着。
谢嬷嬷赶忙让她们先行退了出去,免得待会惹怒了陛下。
秦墨宣只觉得心口忽然停滞了一下,他道:“这寒毒可有根治之法?”
张青同柳毅再次对视了一眼,道:“唯有神医洛薪子能解此毒,但此人却行踪不定。”
“只要此人没死,定然能找到。”秦墨宣语气中带着冷意。
张青和柳毅自然不敢说什么,但他们却十分明白这洛薪子有多难找了。
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十分高傲,最看不起王室之人。
就算找到了,也不会轻易就为人看病。
所以,在根治月清浅的寒毒,他们二人基本已经将其判定为死路了,根本走不通。
不过,他们也不会在陛下面前泼这一盆冷水,万一触犯龙颜,那便大祸临头了。
张青又接着道:“娘娘身上的寒毒,若只是控制住,那便只能保娘娘十年无虞。前提还是娘娘得好好配合,不能再像今日这般。”
他在柳毅为月清浅诊脉的时候,自然向秋月等人了解了下发生了何事。
这又是落马又是吹冷风的,也难怪会伤及心脉。
秦墨宣默了默,十年,对于她而言,这十年太过短暂了。
不过,今日这事儿怪他。
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本来考虑到月清浅的身子,没想让她出来。
但后来,却还是将她叫了出去。
结果,便发生了惊马之事。
“柳毅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柳毅回道:“回禀陛下,没有。微臣所言皆同张太医相同,娘娘这寒毒只能暂时压制着,好好调理,不让其发作。”
秦墨宣点头,道:“那你们便先行替王后诊脉吧,至于这调养的注意事项,之后再同孤说得仔细些。”
这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因为他说的是告诉他,而不是叮嘱月清浅身边的人。
柳毅和张青二人赶忙应和道:“是,臣等这便为娘娘诊治。”
第九十八章 梦境之中遇先祖
月清浅身处于一片迷雾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悠远的琴音,那声音很是熟悉。
她循着琴声找了过去,踩在枯叶之上,响起轻微地沙沙声。但是这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林子中,却显得格外响。
不过,月清浅的注意力都在那悠远的琴声上。
这浓雾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月清浅只能凭着琴声找过去。
这琴声倒是越发地近了,而她也听出来了,这琴的音色,似乎是秋塘寒玉。
越靠近那琴声,这周边的浓雾便开始淡了下去,她也渐渐能看清周边的环境。
她所在之处是一片寂静的树林,不远处设有琴台,一红衣女子坐在那琴台之前,正低头弹着琴。而那琴,便是秋塘寒玉。
月清浅怔了怔,越发地靠近。
虽然红衣女子正低头弹着琴,但从她的身形和气质,还有那弧度优美的侧脸,都可以看得出来是个绝色女子。
月清浅立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她弹琴。
这首曲子虽然她并未听过,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这首曲子应当已经接近尾声了。
果然,没一会儿,那红衣女子已经停止了弹琴。
月清浅看着她将一双玉手放置于琴弦之上,刚想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月清浅微愣,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四周除了自己和这红衣女子,似乎再也没有别人了。还有的,便是那看不见远处的浓雾。
她说的那句话,是在对自己说?
那红衣女子已是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绝美一笑道:“清浅,还不出来见面吗?”
月清浅心中很是震惊,不光是因为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更是因为这张倾城的脸便是当初在月家密室中所看到的那画上的女子。
这样一张绝色的脸,她不会记错。
所以,她才会这般震惊。
月清浅终是现了身,走了出来,疑惑道:“您是先祖月青枫?”
那绝色女子点了点头,笑道:“是吾。”
月清浅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在人前如此惊讶过了,她道:“您……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月青枫红唇微勾,轻笑道:“因为这是吾取的。”
月清浅怔愣,心中微冷,却又转而反应过来这是在梦中。
“这是梦中!”
月青枫点头,“没错,这的确是在梦中。不过,你进的是一个吾所造出的梦境。”
月清浅不解,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已经去过了月府的密室之中,那密室中的一些典籍你也看过了,应当已经了解了你自己的宿命。”
月清浅心中一冷,却是闭唇不语。
她其实很想质问,为何天下苍生偏生要同她的宿命纠缠在一起。
但终究是月家的女儿,即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同这先祖月青枫脱不了什么干系,如今再听她如此说,便察觉到她当初应当已经预言到了几百年后自己的命运。
月青枫似乎很是满意月清浅的表现,笑道:“不愧是月家的女儿,即便在知道了那些真相以后,也依然能控制好情绪。”
月清浅心口有些堵,有些嘲讽道:“若有可能,清浅倒是更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无关乎天下苍生的普通人。”
月青枫倒是没有料到月清浅会说出来,道:“确实是为难你了,这本是吾与青染犯下的错,却要让你付出代价。你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
月青枫一双美目望着远处,目光悠远,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往事。
“你们当初发生了何事?”月清浅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密室中月家族谱上的名字为何会同她所了解的不一样,一般族谱会被改名,只能说明被改名的人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的名字被篡改了。
月青枫幽幽地叹了口气,那目光之中似有隐忍着的痛苦、后悔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她道:“此事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机,你现在入了吾的梦境,时间并不多,吾便只挑重要的告诉你。接下来,吾要讲的都同你的宿命有关。”
“你身上的寒毒并非人间的人可以随意解的,你现在可以按照太医的方法好好养着,但若要根治,除非得到魂玉。以其为药引,你这寒毒才能真正解开。”
月清浅心中更是惊讶,她竟然连这也知道,忽然觉得这个梦是不是因为自己魔怔了?
还是说,就连这寒毒也是几百年前便预言到的?
月清浅苦笑,道:“即便知道如何解这寒毒,可我终究还是躲不开那宿命不是?既然如此,这寒毒解不解又有什么意义。”
月青枫有些欲言又止,道:“有些事情,吾并不能直接告诉你,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吾能为你做的,也只有为你解惑和这寒毒如何解开了。”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月青枫的声音忽地变得十分遥远。
月清浅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她十分遥远了。
最后,只还听得到一句“密室之中,还有吾留下的东西,你需得回去好好找找。”
月清浅的意识越发地模糊起来,最后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秦墨宣守在月清浅的床边,心中有些复杂。
他想,他对月清浅已经动心了,或许还已经喜欢上了。
只是,此刻的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月清浅,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李菲菲。
他明明心中还爱着菲菲,可为何却还会喜欢上别人?
若从前,他还能骗自己,对于月清浅只是对知己的那种感情。
可自那日他看见吐血昏迷的她,触到她冰冷的体温时,他便再也不能再将对她的感情当做是知己了。
那一刻,他心慌了。
生怕她就这样闭上眼睛,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菲菲也已经同齐明瑞在昨日启程回东齐国。
在临走前,他甚至都不想去面对李菲菲,因为现在的他已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李菲菲的眼泪似乎已经不对他起作用了。反而是月清浅的一个云淡风轻的笑,让他有些心疼。
但一瞬间之后,却又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看见李菲菲的眼泪,他还是会心疼。
他想,他依旧放不下李菲菲吧。
他虽是帝王,但对待感情之事却也自认为专情。
如今,他却觉得这个认为大抵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也正是因为认清了这一点,他才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月清浅。
他希望她能早些醒来,但她若醒来了,却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同她相处了。
是继续像之前那样,相互之间疏离冷着吗?
他并不愿意。
可让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却似乎也做不到。
他发现,如今的他,在面对月清浅的时候,似乎越来越难以冷静面对。
秦墨宣握着月清浅冰冷的手,轻喃道:“清浅,孤该拿你怎么办?”
月清浅皱了皱眉,口中喃喃道:“冷……好冷……”
秦墨宣一愣,感觉月清浅的手似乎将自己握得很紧,像是在汲取自己手上的温度。
他听清了她在说冷,便赶忙将锦被替她盖得更严实了些。
殿内的温度其实很高,秦墨宣甚至只着了一件夏日的衣衫。
他是按照太医的嘱咐,让人在屋内弄了好几个火炉。
却没想到,清浅竟然还是觉得冷。
秦墨宣正想让人再弄些火盆和锦被过来,手却一直被月清浅抓着。
最后,索性坐到了床头,用自己手掌的温热去温暖月清浅的手和脸。
然而,月清浅还是发着抖,而且整个身子都朝着秦墨宣挪去。
秦墨宣低头看了看她环抱着自己腰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脱了靴子,躺了进去。
月清浅在他进来以后,便直接寻着热源,朝着秦墨宣贴了上去。
温香软玉在怀,让秦墨宣的心忽然跳得飞快。
他只觉得此刻非常热,脸颊更是火辣辣的。
明明她的身体还是冰冷的,但他依旧觉得热。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缓了过来。
后来,便坐了起来,靠着床头,任由月清浅抱着自己取暖。
月清浅也终于不再发抖,紧皱地眉头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柳毅和张青都说过,七国之中流传着一块绝世暖玉,这暖玉不同于一般的暖玉。这暖玉可以养人,对于体弱体寒之人,很有好处。
那暖玉的名字叫玉生烟,曾经出现在西秦国之中,但后来便又不知所踪了。
秦墨宣在知道之后,便已经派了人去寻找了洛薪子了,也派了另一部分去寻找玉生烟。
月清浅纤长浓密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秦墨宣一愣,心中有些惊喜,唤道:“清浅?”
月清浅的眼珠子似乎转动了几下,眼睛似乎要睁开了。
“清浅?”秦墨宣又唤了一声,声音中都带着些喜悦。
月清浅在睡梦之中,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唤她,但她此刻还睁不开眼睛。
只能去感受,仔细辨别这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或许是因为睡得有些昏沉,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来。
第九十九章 不知该如何面对
月清浅悠悠转醒,只是意识还有些混乱。她昏迷的时间内,做了许多的梦,从前的许多往事,还有近期发生的事情。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处何处,是在月府还是皇宫?
还有梦到坠入冰潭之中,浑身刺骨的寒冷,让她直发抖。
后来,不知哪里来的火源,让她能紧靠着取暖。
奇怪的是那火源却又不像普通的火那样,即便她身处火源中心,也并没有很烫。
那温度很是温暖灼热,让她不安和挣扎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月清浅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让她感觉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还健在,还会抱着自己哄自己睡觉。
就像她此刻醒来一样,丝毫不觉得冷。
“清浅,你醒了?”头上一阵熟悉清冷的男声响起。
月清浅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片刻才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恍然想起自己应当是在皇宫之中,自己的鸾凤殿。
而刚刚那熟悉清冷的声音应当是……秦墨宣!
月清浅惊觉抬头,蓦地撞上了一双如星般的眼眸,而这双眸子中似乎比平日里多了一丝……柔情?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产生错觉了,秦墨宣怎可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她只看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李菲菲,虽然还是压抑着的。
不由得暗笑自己,有些痴了。
她似乎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不再如从前一样在感情之事上心如止水了。
即便她一直告诫自己,要与秦墨宣保持距离,不能对她动心。
但经过了这些天的昏迷之后,她却已然已经想明白了,她怕是已经对秦墨宣动心了。
否则坠马的那一日,她不会觉得自己悲哀。
月清浅虽然觉得自己从秦墨宣眼中所看到的柔情,只是错觉,但之后便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抱着秦墨宣。
她有片刻的惊愣,惊愣之后,立即退了开去,道:“陛下。”
月清浅这一声陛下,虽然隐隐有些惊慌,却带着几分疏离。
让有些欣喜月清浅醒来的秦墨宣,顿时觉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从头到尾,让他彻底清醒。
他似乎忘了,是自己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之后,也是自己先推开了她。
他更是在她落马的时候,首先跑去了菲菲的身边,去到她身边也是在齐明瑞之后。
也难怪月清浅会对自己这样疏离,似乎比从前更甚了。
看着月清浅不动声色地退离开了一些,微有些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恭敬道:“请恕臣妾此刻不便行礼。”
这期间,他无数次想要去帮忙,但却又怕她用更客气的语气来回应自己,又或者是直接拒绝自己的帮忙。
他心中纠结万分,许许多多的念头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还是看着她自己坐了起来。
秦墨宣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月清浅,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个淡淡的“嗯”。
不知是怕月清浅尴尬,还是因为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样一个情景。
秦墨宣最终只留了一句:“你醒过来了便好。”而后匆匆起身,有些落荒而逃。
走出几步的时候,却又转过身来,道:“你……”
月清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但秦墨宣并未说什么,便离开了,留下一脸怔愣与茫然的月清浅。
不过,月清浅在秦墨宣离开以后,微微松了口气。
她或许可以淡然面对醒来的时候看见秦墨宣,毕竟自己是一国王后,他身为国君也确实该来看看。
但她醒来却发现他半躺在床上,他们二人还盖着同一床被子,而自己还抱着他。虽然只是为了取暖,但这个样子却是比大婚那日还要亲密。
至少,大婚的时候,他们二人还是各自盖了一床锦被,从未这般贴在一起过。
月清浅一想起刚刚的画面,就觉得脸上很是燥热,这一时半会儿竟也不觉得冷了。但她的内心却有些复杂,大概是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墨宣了吧。
秦墨宣走出殿门后不久,秋月、秋水二人便立刻走了进来。
两人见月清浅半坐在床上有些发呆,却只着了一件寝衣。
虽然这殿内放置着好几个火炉,对于她们而言这殿内温暖如春,对身上有寒毒的自家娘娘而言,却还是有些冷了。
秋月赶忙上前,取过一旁的外衣,替月清浅披上,嘴里还有些怨怪和担忧道:“娘娘怎的也不知道注意着些,虽说这殿内烧着火炉,但对娘娘而言却还是容易受寒。张太医和柳太医二人可都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务必不能再让娘娘受寒了。”
秋水贴心地为月清浅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道:“娘娘,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月清浅接过,轻笑道:“好,下次本宫定然会注意着些。”
在自己坠马的时候,最先赶过来的就只有她们。那些护卫也是她们带过来的,甚至于她们二人在赶来的时候还摔了。
那个时候,她便在想,将来即便自己被打入冷宫了,却也无论如何不能连累自己身边这些真心为自己好的人。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送他们出宫养老,不必再待在这皇宫之中,受人冷眼和看人脸色。
这么看来,她倒还是需要讨好秦墨宣,以方便日后为他们求得一个出宫的恩典。
月清浅在低头喝水的时候,便将这些想法和思绪过了脑中,这件事她还需时时记在心上。
秋月这才收了自己有些怨怪和担忧的小眼神,道:“娘娘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是否需要宣太医?”
月清浅淡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本宫并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只是,手有些疼罢了。
那日,倒是幸亏穿得多了些,虽然摔下来还是有些疼,但到底没有摔到实处,所以还好。
只是,这手却还是疼的。那日,她极想让红玉停下来,也怕自己摔下去,便一直紧抓着缰绳,却没想到直接被勒出了血。
此刻,自己的手被纱布包着,却还微微有些疼。
秋月和秋水不约而同的,暗自松了口气。
自家娘娘昏迷的这些天中,她们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尤其是知道娘娘这毒若是不除,即便好好调理,也只有十年的时间。
她们恨不得这毒出在自己的身上。
“娘娘,您这昏迷的三日,可将我们这些人都担心死了。这鸾凤殿上下,几乎没有人睡过一个好觉。就连陛下,这三天,除了上早朝和送走东齐国的人以外,便一直守在娘娘您的床前。”
月清浅一边喝着馨兰端来的粥,一边道:“东齐国的太子和太子妃都已经走了?”月清浅直接忽略了秦墨宣守在自己床边的事情。
“是,昨日刚走的。”
月清浅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喝着粥。
秋月看了一眼秋水,有些欲言又止。
秋月和秋水二人经常同进同出,两人之间的默契并非一般人可以比的。
只需对方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秋月的欲言又止,秋水自然知晓。
她想要多说说关于陛下的好,想要缓解陛下和娘娘之间的关系。
娘娘和陛下之间,这关系有些僵。
即便,在娘娘昏迷的时候,陛下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娘娘身上。
但娘娘刚才醒了,陛下却又走了,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再看娘娘刚刚,自动忽略了自己说的关于陛下的那些话。
虽然娘娘看似是在漫不经心地喝着粥,但那向来平缓的眉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明显是有些不想听关于陛下的事情。
秋月有心想要缓和娘娘同陛下之间的关系,但此刻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下去了。
她也怕会惹得娘娘不高兴。
秋水对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她觉得目前娘娘刚醒,更何况娘娘昏迷前经历的那一件事情委实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接受的。
即便娘娘的心再如何不在意,却也始终是存了一个疙瘩了。
所以,目前最好还是暂时不说。
娘娘这般聪慧,很多事情只需一点前因,便能推测出这件事情来。
她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对娘娘是动心了的,不然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守在娘娘的床边。
这几日,陛下甚至都没有去别的宫中宠幸任何人。
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娘娘迟早能看出来。
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刚经历了坠马一事的娘娘,暂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
至于,那李菲菲,终究只是陛下曾经所爱之人。
她如今既然早就已经嫁给了东齐国太子,那么,陛下忘记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秋月见秋水都摇头了,便也不再多言,便又讲了一些这些天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月清浅只是淡淡听着,心中却在想梦里见到月青枫的事情。
她说月府之中,她还留了一些东西在书房的密室之中。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月清浅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密室之中,她几乎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她想不到还藏着些什么东西。
她只能找个机会,再回去一趟月府了。
第一百章 漫天雪花不得见
窗外雪花纷飞,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
月清浅靠在并未开的窗边,听着外头呼啸的风声,回想起了在月落庵时的雪天景色。
天地间一片苍茫,白茫茫的一片,人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便成了很渺小很渺小的一点。
但那个时候,她尚且可以在雪地上漫步,感受着因为下雪而变得更为寂静的月落庵,感受着那漫天的雪花和那种禅意。
那时的心思平静简单,心态亦是平和。能让她暂且忘却所有烦恼,甚至忘却她自己,与那一片雪地融为一体。
她亦是会经常同师太一起,在厢房内一壶清茶品味人生。
但如今,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被困在这宫中,甚至是因为身上莫名多出来的寒毒,连殿门都出不去。
她想看看外头的雪景,但秋月和秋水她们死活不让她出去,哪怕是开个窗户也不同意。
一句“娘娘,您这几日需得好好调养,暂时不能有丝毫的受冻”就将她堵得无话可说。
月清浅忽然觉得,自从自己来到皇宫以后,失的不仅是自由,现如今竟是连那甚少的乐趣都快没了。
为了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月清浅最后选择了妥协。只能偶尔在身边人进出殿门的时候,远远地透过殿门瞧上一样。看看那雪下得多大,看地上是否有积雪。
“娘娘,虽说这是在殿内,但是那窗边总归是要寒一些,您不要靠得太近。”秋月提醒道,她知道自家娘娘很想看外头的景色,但她们担忧娘娘的身子,又有太医和陛下的千叮咛万嘱咐。她们就算心中再如何不忍,也只能遵守。
更何况,这也是为了娘娘好。
月清浅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面上却是淡笑道:“好。”
秋水进入了殿内,带入了些微外头的气息。只见她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有些高兴地看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猜猜,秋水带了什么过来?”
月清浅轻笑一声,鼻尖闻到了一阵清幽的冷香,有些惊讶,笑道:“秋水,你去折梅花了吧。”
秋水吐了吐舌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奴婢确实去折梅花了。”
她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两枝梅花,那梅花鲜红傲然,上面似乎隐隐还沾了些微的雪。
月清浅赶忙起身,走了过去,秋水将那梅花递给了月清浅。
月清浅接过的时候,那梅花上仅有的雪早已融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这殿内的温度太高了,这才眨眼间的工夫,梅花上的雪竟已经融了。”
月清浅的语气淡淡的,但秋月和秋水二人却都听出了她语气中微微的失落和惆怅。
两人对看了一眼,秋月赶忙笑道:“娘娘,快将这梅花放入花瓶之中吧。”
月清浅眉眼之间掠过浅淡的忧愁,道:“这梅花在本宫的殿内放置不了多久,不如,放置在院子里吧。放在雪地上,也能多留住一会儿芬芳。”
她有些不舍地再次看了看那手中娇艳的梅花,鼻尖萦绕着的冷香让她很是留恋,但最终还是将手中的梅花交给了秋水。
秋水本还想说可以找些积雪放置在花瓶之中,但这殿内的温度,只怕那花瓶中的雪不一会儿便融化了。
娘娘到时候只怕更加失落。
便也听从自家娘娘的话,将那寒梅放置在了院中的雪地上。
“秋水,外头这雪可还在下?”待秋水回来之后,月清浅便问道。
秋水点了点头,道:“还在下,像鹅毛一般。”
“那地上的积雪有多厚?”
“差不多一脚踩下去,到奴婢的脚踝处。”
月清浅想起了小时候同欢欢在雪地里玩闹的场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这样啊,那打雪仗应当是极好的。”月清浅状似轻喃道。
秋月宽慰道:“等娘娘这身子调养得稍好一些,奴婢们陪娘娘玩打雪仗可好?”
月清浅淡笑:“好啊。”只是,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
“娘娘若好好养着身子,定然会好得快一些,相信马上就能好的。”秋水看出了自家娘娘在想什么。
月清浅淡笑着又将目光看向了窗外,轻喃道:“但愿吧……”
……
秦墨宣处理完了一些公务之后,走向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入眼处是一片明亮的光景,冰冷的风拂面而来,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
窗前栽种着几棵竹子,此刻已经被雪花包裹着,有些厚重的积雪似是快要将竹子给压倒了。倒是依稀还看得见些微的翠绿。
他将手放在窗柩上,触手一片冰冷,让秦墨宣想起了月清浅的手。
冰肌玉骨,这四个字倒是十分贴切。
如今的月清浅可不就是冰肌玉骨?
秦墨宣想起月清浅,心中微微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躲着她,已是多日未曾去看过她了。
不过,张泉盛还是会将她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此刻,他突然很想去看看她。
这下雪天,她应当会很想看看外头的景色吧。
但却只能被闷在殿内,心里应当会有些难受。
“摆驾鸾凤殿。”秦墨宣走到殿门口道。
张泉盛立即道:“是。”
秦墨宣来到鸾凤殿门口,他并没有让守门的侍通禀,而是同张泉盛二人一起走向了主殿。
他瞥到了院内雪地上插着的两枝红梅,微微怔愣了下。
鸾凤殿内并没有栽种梅树,这两枝梅花,应当是梅园中折来的。
但即是折来的,却为何没有放置在殿内,而是插在了殿外的雪地上。
秦墨宣很快便想通了,这八成是月清浅的意思。
想来,她大概是怕殿内的温度太高了,这梅花不适宜放在殿内,便让人将其放置在了外头。
他甚至还能想象得出她再说那些话时,脸上的神情,眉眼间应当有淡淡的忧愁吧。
秦墨宣看着那两枝红梅,有些发愣。
这时,秋水端着碗药正要回殿内,看到站在雪地里的秦墨宣和张泉盛时,惊了一下。
幸亏张泉盛眼尖地瞥到了,立即对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秋水会意,只是简单地行了个礼,毕竟手上还端着药。
秦墨宣看到她端着的药和蜜饯,眸色深了深,轻声道:“这是王后的药?”
秋水点头,道:“回陛下,这是娘娘的药。”
秦墨宣点了点头,道:“拿进去吧。”
“是。”
秋水便也不再管秦墨宣了,端着药进入了殿内。
而秦墨宣则是随后也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月清浅跪坐在书案前,好似在练字。而秋月则在一旁伺候着磨墨,她听见殿门开的声音,便抬头看了一下,结果看到了紧随在秋水身后的秦墨宣。
秋月很是惊讶,正要行礼,却见秋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只是悄悄起身,来到秦墨宣身前行了一礼。
她行完礼后,便自发去了秋水的身边。
而秋水则很有眼力劲地将手中端着的药交给了内侍总管张泉盛。
而后便候在一旁,静静等着侍总管的暗示。
也不知月清浅是练字练得太过认真了还是如何,并未注意到殿内的动静。
秦墨宣从张泉盛的手中接过药,便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张泉盛带着秋月和秋水一同悄声走出了殿门之外。
秦墨宣将药放到了几案上,一眼便闲置在一旁的一叠写着娟秀字体的宣纸,还有她手中正在练的那一张。
月清浅余光瞥见了放在桌案上的药和蜜饯,却还是没有抬头,一边接着练字一边道:“以后这蜜饯不必再准备了,本宫早晚要习惯这苦味。”
秦墨宣地眸色更见幽深,有些看不真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月清浅又写了一会儿,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她迟迟未曾听到秋月和秋水的回话。
她有些奇怪地抬头,却是撞入了秦墨宣幽深地眸子中。
月清浅一愣,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朝着秦墨宣行了礼。
“陛下来了,怎的也不出声?”
秦墨宣却是看着她,如星般眼中眸光流转,似是有什么情绪涌入,但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他淡淡道:“喝药吧。”
月清浅也不再多说什么,又跪坐了回去,从秦墨宣手中接过药直接仰头喝了下去,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这次喝药的干脆,同从前她倒药被他抓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墨宣的心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将蜜饯移到了她的面前。
月清浅其实已经决定从今日开始便不再吃蜜饯了,但秦墨宣的出现,倒是有些打乱她的打算。
她其实可以拒绝,不过,没准还要解释一番,便索性随意拿了两个吃。
“不吃了?”秦墨宣见她拿了两个似乎就没有继续要拿意思,微微挑了挑眉。
“够了。”
秦墨宣也不再说什么,将碗和蜜饯放到了一旁。
“陛下今日怎会来鸾凤殿?”她其实也有好几日未见秦墨宣了,她能感觉得出来,秦墨宣似乎再躲她。
大约是坠马事件之后,他对自己有些愧疚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与自己相处。
“孤来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秦墨宣说话有些干涩道。
月清浅点了点头,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很多了。除却有些闷以外,都很好。”
她的目光淡淡地瞥向殿门处。
第一百零一章 可想看窗外的景色?
秦墨宣自然明白,她想出去。
这幅神情倒是同刚刚他在外头时,看见那红梅时猜想她的表情是一样。眉眼间有些淡淡的愁绪,极淡却又增添为她增添了几分美丽。
“想出去?”秦墨宣虽然知道,但还是问了出来。
月清浅淡笑道:“恩,想看看外头的景色。”
“等你这身子调得好些了,再出去可好?”
月清浅只是淡笑着,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怎么了?”秦墨宣见她并未说话,便又问道。
月清浅摇了摇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将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秦墨宣倒也想听听,她究竟在想什么。
月清浅微微蹙了蹙眉,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能够恩准。”
“你说。”月清浅很少有求人的时候,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臣妾想在正月初一的时候,回一趟月家,可好?”月清浅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秦墨宣一愣,皱了皱眉,道:“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出去,回月家可否再迟些日子?”
月清浅微微叹了口气,脸上虽然还淡笑着,但是比之刚才却是更浅了。
这明显是不高兴了。
“你有什么必须在正月初一去月家的理由吗?”虽说这月府是月清浅的娘家,在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月家如今早已成为了一座荒宅,他觉得月清浅应当是有什么理由想要回去一趟。
月清浅目光看向了窗户,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透过那紧闭的窗扉,看向了远方。
良久,她才道:“正月初一,是臣妾的生辰。”
秦墨宣惊讶了好一会儿,面上却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如星般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
他这才想起,似乎内务司中并未记下她的生辰,后宫那么多的妃子,唯有她的生辰并未记下。
此事,他在知晓的时候便想着找机会来问月清浅,结果后来却是因为有事耽搁了,之后便一直没有记起来。
如今听她自己亲口提起,秦墨宣不知内心是什么感觉。
“这正月初一既是你的生辰,那孤便让三夫人一同为你准备一个生辰宴会。”
月清浅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出去处理事情。但又因为大过年的,宫中事务繁忙,秦墨宣便让三夫人暂时处理中宫事务。
如今这三夫人便是叶静语、陈思雅和苏念璃。
苏念璃因为她的哥哥苏念席做事出色,她也便被一同提了位份,如今这地位仅次于月清浅这个王后之下了。
苏念璃这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倒是在这宫中成为了一个传奇。
月清浅道:“陛下,不必了。臣妾这生辰是在正月初一,这正月初一宫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不必再办了吧。更何况,臣妾这生辰早已不过好多年了,已经习惯了。”
“臣妾只是想找个机会回去看看罢了,毕竟月家是生我养我之地,这大过年的,臣妾是该回去看看。”
“还望陛下能够恩准,臣妾想要在正月初一的这一日回去。”月清浅目光坚定地看向秦墨宣。
秦墨宣也看着她,默了默,最后还是松口道:“好,但是,你若回去孤不放心,孤同你一起去。”
月清浅一愣,道:“陛下不必陪臣妾,臣妾身边的人会照顾好臣妾的,还请陛下安心。更何况,大年初一,这宫内也很忙。”
“那些事情,孤不需要亲自去做,孤会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月清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想到,秦墨宣竟然会想同自己一起去。
“陛下,你真不用陪着臣妾一起去,臣妾自己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若实在不放心,便让影卫跟着臣妾,或者随行一个太医也好。”月清浅再次劝说。
他若真的去了,自己要如何找先祖留下的东西?
到时候,他定然也会觉得奇怪。
而且,月家的一些秘密,她也并不想让秦墨宣知晓。
秦墨宣微挑了挑眉,道:“清浅,孤怎么说也是你的父君。这大过年的,自然应该同你一起回去一趟。”
月清浅噎了噎,秦墨宣总是会突然这般语出惊人,主要还能一本正经地讲出这些话来。
不过,她同样被他那一声“清浅”给叫愣了。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她醒来的那一日,秦墨宣也唤了她一声“清浅”。
只是,当时并未有太多的注意,只是惊讶于他竟睡在自己的身边。
但这一次……
月清浅脸上的浅笑险些绷不住,她还是挣扎了下,道:“陛下,你现在虽是臣妾的夫君,却也是一国之君。哪有一国之君随意去臣子的家中,何况……”那里还是一个荒宅。
一处荒宅,不该是一个一国之君去的地方,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
秦墨宣却是毫不在意道:“你虽是臣,却也是孤的妻子,且是一国之后。孤想要同你一起回月家,想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秦墨宣也不知怎的,竟是不自觉地握住了月清浅的手。
月清浅被他这般突兀的动作惊讶到了,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隐藏,震惊地看着他。
秦墨宣自觉有些失礼,赶忙收回了手,略微有些尴尬道:“抱歉,是孤失态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月清浅这般言语劝说自己不要同她一起去。听着她神情间隐隐流露出的抗拒和疏离,便觉得心中一直有些堵,一时间情绪翻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这对秦墨宣而言,是甚少有过的。
他刚刚,失控了……
月清浅此刻的情绪也因为秦墨宣如此突兀的动作,心绪有些不稳,只感觉一颗心在快速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她的手还未收回的时候,秦墨宣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而后,听得他道:“怎的手还是如此凉?”
月清浅微愣,有些不自然地淡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道:“臣妾的手即便没有寒毒,在冬日里也时常是凉的。”
意思是多了寒毒,更冷也就不奇怪了。
“是身子没调好吗?”
月清浅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天生的吧。”
秦墨宣此刻,竟是想要握住月清浅的手,而后告诉她“今后,由孤来为你暖手,可好?”
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勇气,在刚刚便已经用完了。
“正月初一,孤会陪你一同回月家。”
秦墨宣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月清浅知晓,此事大约是没得商量了。
最终,月清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好”字。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口吻重了些,秦墨宣又缓了口气,道:“清浅,你可想要看看这窗外的景色?”
月清浅的美目中眼波流转,有些欢喜爬上了她的眼中。
“可以吗?”她这语气颇有些小孩子去别人家玩,小心翼翼地问别人能否吃某些东西一般。
秦墨宣嘴角有了些弧度,道:“可以,不过只能看一会儿,不能太久。”
这话说出来,秦墨宣自己都觉得这口吻有些像是一个长辈在对晚辈的叮嘱一般,莫名有些好笑。
“多谢陛下。”月清浅浅淡的笑了笑,但眼中却是有期待的。
她这些天一直都待在鸾凤殿内,都未曾出去过,每天能看的只有殿内的景物,连殿内的温度都不是她所喜欢的。
她这个冬日,大抵是很少能再体会到那种冬日特有的严寒了,大约连雪都不能亲手触碰。
说来有些好笑,如今连看窗外的景色都要征得秦墨宣的同意。这让她有一种被圈养了的感觉,她就像一只被关在华丽笼子中的金丝雀。
虽然心中对于这个感觉并不好受,但这么多天来,总算是有件事情能让自己高兴一下了。
月清浅起身就想往窗边走去,却被秦墨宣拉住了。
她不解地望着他,眼眸中有疑惑,却也有隐隐地担心。
莫非,秦墨宣又反悔了?
秦墨宣自然将她眼中的情绪看得清楚,这样的月清浅倒是有几分孩子气,多了几分生机。
他轻笑出声,压抑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绽放了一个笑颜。
月清浅不解,她不知道秦墨宣在笑什么。
秦墨宣清冷的嗓音响起,连声音中都带着笑意道:“还怕孤反悔吗?”
月清浅一时无言,她确实如此想过,还是试探性地道:“那陛下这是……”
秦墨宣解释道:“这殿内与殿外温度差距有些大,你先别开窗,孤去替你拿披风来。”
月清浅有些微愣,下意识地点头,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赶忙道:“陛下,臣妾自己去拿便好,就不劳烦陛下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去拿披风,却是再次被秦墨宣按了下来。
“孤去。”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他不喜欢月清浅用这样疏离的态度对待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君王。
她或许对待常人,还能平和一些。
月清浅也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这语气忽然就冷了下来。
大约,这便是“伴君如伴虎”吧,君王脾气喜怒无常。
第一百零二章 为其暖手?
她看着秦墨宣起身去拿披风,却又想起,秦墨宣应当不知披风放在了何处。
因着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鸾凤殿内,秋月便将她的披风都收进了衣柜之中,并未放在显眼处。
秦墨宣进去室,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披风的踪迹,最后直接开了一个衣柜。
他看到了一方月白色的手帕,被整齐地折叠起来,手帕的一个小角上绣着“清浅”二字,字迹如月清浅写的字那般娟秀。
秦墨宣没有忍住自己想看的心思,便将其拿了出来,展开在手掌上。
那月白色的手帕上,除了角落绣着名字以外,在中间还绣着一支红梅,栩栩如生,似能闻到梅花的冷香。
这方手帕下头还有一个锦盒,并未盖好,边缘还露了一角白色的料子。
秦墨宣将那料子与手中的帕子做了下对比,似乎里头装得也是手帕。
他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里头果然放置了不少手帕。
他随手翻了翻,手帕上的图案都是不同的,只是上头并没有绣名字。
而那绣工似乎也有所不同。
他手中的那一方帕子,应当是月清浅自己亲自绣的,从那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而锦盒之中的,应当是其他人所绣的。
秦墨宣盯着手中的帕子好一会儿,看着有些出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手中的帕子收到了自己的的衣袖之中。
秦墨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脸有些发烫。
听到外头有动静时,他赶忙将一切恢复了原状,又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那个衣柜,打开了另一个衣柜。
终于找到了披风,秦墨宣直接拿了最厚的那一件,是狐裘。
而这时,月清浅正好走了进来,看到秦墨宣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时,笑道:“臣妾还怕陛下找不到披风呢,便进来看看。”
秦墨宣已然恢复如常,顺手关上了柜子门,淡淡道:“找到了,走吧。”
月清浅有些迟疑,她发现了那件披风似乎是最厚的一件。一般在冰天雪地中行走才会穿,虽然外头也算冰天雪地了,但她只是站在窗前看看风景而已。
“怎么了?”秦墨宣见月清浅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问道。
月清浅道:“陛下,这件披风是不是厚了些,臣妾并没有要出去。”
秦墨宣看了看手中的狐裘,道:“不厚,对于你而言正合适。”
他似乎,该让人做件更厚的披风来,正月初一那一日,她还要去一趟月家。
到时候,这天寒地冻的,她这身子只怕撑不住。
秦墨宣心中有了打算,同月清浅一起出了室。
月清浅心中也是无奈,秦墨宣认准的事情,她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便只好同秦墨宣一起走向了窗边。
月清浅刚想从秦墨宣的手中拿过那一件披风自己披上,秦墨宣已经抖落开来,将其披在了月清浅的身上。
月清浅有些意外,道:“多谢陛下。”
秦墨宣要去开窗户的手微微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便将窗户打开了。
冷冽的寒风携带着雪花吹了进来,扑面而来的冰冷让月清浅一时有些不习惯,轻咳出声。
秦墨宣赶忙又关上了窗户,道:“清浅,你怎么样?”
月清浅摇了摇头,道:“臣妾没事,只是好些日子都不曾出去感受外头的严寒,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罢了。”
“你先站到一旁。”秦墨宣确定她确实没事以后,这才又道。
月清浅点头,走到了一旁。
秦墨宣这才将窗户又再次打开,月清浅拢了拢披风走到窗户边上。
外头的景色,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一片雪白。
这种感觉,好似天地间融为了一体。
没有人烟,没有喧闹,有的只是寂静和平静,还有充满着禅意。
也不知,这月落庵中,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其实,就算不去看,月清浅也还能想象得出来。
那些美丽的场景,她已经看了许多年了,自然都能记得起来。
当初,并未觉得那些美景又多珍贵,只觉得境界很美。
如今,却是觉得,自己还是浪费了许多时间没有去看那些美景。
窗前栽种着几棵细小的竹子,竹叶和竹身基本上都被白雪所覆盖,只留下了少许的翠绿。
月清浅现在已经稍许适应这窗外的冷风,有一棵竹子就挨在窗前,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那竹叶上的白雪很是纯白,看起来非常松软。
月清浅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用指尖去触碰那竹叶上的白雪。
却是被秦墨宣一把抓住了手腕,头上传来微凉的声音:“雪寒,还是不要碰了。”
月清浅抬眸对上秦墨宣的眼眸,欲言又止。
她的眼眸中闪过失落,但她还是淡笑着道:“好。”
秦墨宣有些心疼,明明很想要去碰触那白雪,明明只要再求一下他他就会心软答应。
但是,她却还是收起了所有的情绪,浅笑着说“好”。
难道,在自己的面前,她便要一直这样伪装吗?
伪装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浅笑,然后顺从。
在他的面前,她难道就不能多一点自我?
秦墨宣的手还握着月清浅的手腕,他如星般的眸子一直看着他,眸光越发地黑沉,似是有什么情绪聚集起来。
曾经,他觉得月清浅惯于伪装情绪很好,很适合做一个王后。他也曾欣赏她遇事波澜不惊的样子,还有她云淡风轻的个性,这一切都那么适合去当一个王后。
偶尔,她也会流露出一些让人惊喜和意外的小情绪和小习惯,比如怕疼、怕苦。
因为,这一些,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生机,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妙龄少女。
他也乐意见到这样的她,只是,毕竟这样的机会很少。
而且,有些习惯和情绪,也因为身处皇宫之中,而渐渐被磨得圆润,她的笑也越发地像是一层面具。
如今,就连喝药都不再像从前那般,想着法子不喝。
不知是连苦都不怕了,还是逼着自己去习惯了?
月清浅不知为何,秦墨宣的情绪似乎又有很大的变化。
站在他身边,她都觉得有些冷,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更何况,这外头的雪花被微风拂了进来,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时间,好似突然就静止了一般。
“陛下?”月清浅挣了挣被秦墨宣握着的那只手,轻声唤道。
秦墨宣心思百转,却只是在心底化作了一声叹息,放开了月清浅的手,轻声道:“去碰吧。”
月清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想触碰那白雪,便去吧。”秦墨宣的眼中似有微微地笑意。
月清浅一愣,轻笑道:“谢陛下。”
这次,她的眼中终于又有了笑意,而不是失落。
一只青葱玉手伸出了窗外,纤细修长是手指触到了竹叶上的白雪。
那白雪果真如想象的那样松软,虽冰凉,但月清浅却觉得那种触感让她心中欢喜。
嘴角笑容越发地深,轻声道:“若是用这雪水来烹茶,应当是极好的。”
秦墨宣并未注意月清浅的话语,他的目光一直在月清浅那只白玉一般的素手上。
这手的肤色都可以同这白雪媲美了,他看着她的素手把玩着一团雪。一个一半拳头大小的雪团,流转于她的指尖。
秦墨宣有那么一瞬,有些羡慕月清浅手中的那团已经被把玩得十分光滑的雪团。
月清浅见到了院中,被秋水插在雪地上的红梅,那红梅寒雪独立着。
倒是为这素白的鸾凤殿增添了一抹艳丽。
那红梅上已经有了些微的积雪,但是也只是薄薄的一层。
秦墨宣的目光已经从月清浅的手中移到了她的脸上,他看着她有些苍白却依旧很美的侧脸,看着她脸上的浅浅笑意,心中有些微痒。
他听得她道:“若是将用那梅花上的积雪化成水,来烹一壶清茶,那滋味应当更美。”
月清浅想起之前在月落庵中的时候,每年下雪的时候,总会贮存几坛雪水,尤其是竹叶上的雪水。待来年春日之时,再用那雪水煮上一壶清茶,与人对饮。
月落庵中并没有栽种梅花,但是竹子倒是有不少。
她已经尝过用竹子上的雪水煮成的清茶,却还未曾尝过用梅花上的雪水煮成的清茶。
如今便有机会,只是自己却不能亲自去体验,那采梅花上积雪的乐趣。
秦墨宣听罢,悄悄地走向了殿门,对着外头的人吩咐了一些事情。而后,便又回到了月清浅的身边。
月清浅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倒是并未注意到这些。
连手中把玩着的雪球已经开始融化了,也没回过神来。
秦墨宣挑了挑眉,握住了月清浅的手腕,将她手上已经融得有些小的雪球扔出了窗外。
他触手便是一片寒凉,这手温只比刚刚她手中的雪球暖了一些罢了。
秦墨宣这眉头挑着,倒是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而他握着月清浅的手,亦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月清浅本就被他突兀的动作给惊到了,如今又被这更加突兀的动作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暖手?
第一百零三章 素手煮清茶
月清浅惊讶的表情就出现在脸上,而后便见秦墨宣轻声道:“差不多了,再开着窗,孤怕你这身子受不了。”
月清浅点了点头,有些不太自然地将手抽了回去。
秦墨宣也并未阻止她,只是指尖的触感还在,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将窗户重新又关上,之后,二人跪坐回了榻上。
榻边上就有一个火炉,月清浅侧了侧身子,将素手放在火炉上方烘烤着。
她的手素白干净,在火红的火光之上倒是被照得红润了些,也有人气了些。
秦墨宣见月清浅墨发间还有一些未曾融化的白雪,便从衣袖间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块手帕,往前侧了侧身子,去为月清浅擦拭她头发上的那些白雪。
月清浅下意识地躲闪了下,却见秦墨宣拿着一块手帕。
“陛下?”月清浅有些讶异。
秦墨宣道:“你发间还有些未融化的雪花,孤来替你擦干,免得待会儿化了受了寒气。”
月清浅正想拒绝,秦墨宣已经拿着手帕触及了她的墨发,她顿时身子一僵。
月清浅耳根有些红,身子依旧僵硬着,颇为不自在。
明明秦墨宣并未靠自己多近,只是伸出一只手在她发间擦拭罢了。
但月清浅却觉得心在那一刹那蓦地跳得快乐些,她只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很是漫长。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却是令她心痒。
“好了。”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秦墨宣终于弄好了。
月清浅心中松了口气道:“多谢陛下。”
这一时之间的气氛又有些奇怪起来,两人相对无言,但不知是这殿内的温度太高了,还是月清浅自身的原因。她竟觉得很热,脸也有些微红,被火炉的火光映照的却是更加红润了。
月清浅有些想要逃离这样的气氛,这让她很不自在。
“陛下,今日的公务可都处理完了?”月清浅率先打破沉静道。
秦墨宣挑了挑眉,她这是又想赶他走?
“未曾,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
月清浅便道:“陛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啊,即便不打紧却也还是早些批完的好。”
秦墨宣心中黯了黯,嘴上却是道:“但孤也要保重身子不是,孤已经勤恳了好些日子了,今日就想与你一同说说话,不好吗?”
月清浅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有些勉强地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臣妾这段时日都被闷在鸾凤殿内,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怕是没什么可以同陛下说道的。”
“你同孤一道坐着,孤便觉得很好了。”
月清浅这下是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墨宣这是在说,她即便什么话都不说,陪他干坐着就很好了吗?
她心中忽然有些害怕,害怕秦墨宣真的像预言中那般喜欢上她。
之前的事情可以理解为是他对自己的愧疚,可刚刚又是暖手又是为她擦拭雪花的,却又是为的哪般?
除了喜欢,或者说心动,月清浅想不出来别的了。
月清浅看着秦墨宣,心思百转。
再同秦墨宣这般下去,她怕她到时候连自己的心也管不住了。
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月清浅很清楚,自己若是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喜欢自己。
那么,她便不会容许所喜欢的人除了她还喜欢别人,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但是,她也同样清楚,一人心难求,白首不离亦是难上加难。
所以,从她进入月落庵的时候,从她知晓自己的宿命的时候,这些奢侈的情感她早已没有所求了。
她所求的,不过是好好活着罢了。
能够逃脱命运最好,逃不过,却也不想活得太过痛苦。
月清浅看着秦墨宣,神情有些浅淡的忧愁,她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对臣妾动心了?”
秦墨宣如星的眸子蓦地一滞,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看着月清浅的眼睛有了些微的变化。
良久,他才终于道:“若孤说是呢?”
他看到月清浅深潭般的眼中一闪即逝的震惊,而后却似是弥漫着一丝水汽,竟是让他看不穿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便请陛下就此止步,臣妾无法回应陛下的情感。”月清浅的目光侧了侧,躲开了秦墨宣的直视。
“为什么?”
月清浅没有想到他还会追问,悠叹一声道:“臣妾并非寻常女子,月家的女儿虽然因为月家与王室之间的不成文规定,成为了王后。但月家的女儿是不能对君王产生感情的,所以臣妾无法回应陛下的感情。”
秦墨宣微冷的眼眸眯了眯,道:“真是如此吗?”
月清浅所说的,自然是假的,有些事情她不好解释。
更何况,秦墨宣爱上她,待到了为他而死的那一日,痛苦的便会是两个人。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月清浅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臣妾若是动情,便不再是陛下手中的利剑。臣妾的预言能力亦会受到影响,所以臣妾不能对陛下动情,更不能回应陛下的感情。”
秦墨宣眼中似有什么情绪流转,他突然道:“清浅,你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他直觉那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他也直觉月清浅此刻并未说真话。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现在所谈论之事,同月清浅的宿命有所关系。
月家,究竟有什么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月清浅怔愣,就在这时,殿门外头传来敲门声。
秦墨宣目光紧盯着月清浅,“进来吧。”
“是。”
殿门被打开了,一群宫女太监们手中拿着东西鱼贯而入。
月清浅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些茶具用品,还有人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罐子。
她有些惊讶,既然这人是内侍总管张泉盛带来的,那么这些应当是秦墨宣派人准备的。
一群人训练有素的将东西一一摆放好之后,便又整齐地出去了。
殿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而秦墨宣和月清浅之间的气氛,却是比刚刚更为尴尬。
月清浅看了一下矮案上放置的东西,有些奇怪地询问秦墨宣:“陛下,这是你让人准备的吗?”
秦墨宣却是不语,直愣愣地看着月清浅,再次问道:“清浅,你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月清浅心中叹了口气,道:“此事,臣妾并不愿意说出来,还请陛下恕罪。”
这事说出来,秦墨宣怕也会心中有所负担,以后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只怕也会更多。
“好,孤等你自愿说出来。”秦墨宣也没再逼她,只是此事,他却想要弄清楚。
月清浅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已经看向了那个白玉罐子了,那个白玉罐子放在了火炉旁。
秦墨宣眼中终于有了些笑意,道:“那里头是梅花上的白雪。”
月清浅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秦墨宣竟是将她随意感叹的话记在心里了,而且还那么快速地便让人去准备了。
若他只是个普通人,若他心中并没有所爱,或许自己会深陷吧。
秦墨宣道:“孤知晓你大概想要自己动手烹茶,便只是让他们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月清浅虽然心中有些复杂,但到底是抵不过这眼前的诱惑,有些喜上眉梢。
“知臣妾者,莫若陛下。”
月清浅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而秦墨宣却是将这句话听了进去,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你喜欢便好。”
月清浅已是许多未曾体验过这般诗情画意的煮茶赏雪的生活了,如今再次体验,倒是觉得委实有些不易。
“那臣妾便来为陛下煮一壶清茶,以此来答谢陛下如何?”月清浅嘴角浅笑着,眼中的兴致和笑意却让她看起来更为动人了。
“好。”
月清浅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那雪因是刚采来的,还未化掉,也只能让那白玉罐子放在火炉旁,加速它的融化。
她这准备工作也是做了挺久的,许久之后,月清浅才终于为秦墨宣斟了一杯茶。
素手翻转间,尽是雅致飘逸。
秦墨宣忽然想起了在月落庵时,初见她时的情景。
当时,她便是这般从容和云淡风轻。
只是,没有此刻的欢喜罢了。
“陛下,请用茶。”月清浅将那杯茶递到了秦墨宣的面前,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秦墨宣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拿起那只好看的白玉杯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而后,在月清浅的期待下,微微抿了一口。
“怎么样?”月清浅的眼中满是期待。
秦墨宣勾了勾唇角,笑道:“是孤喝过的最好的茶。”
月清浅脸上顿时荡漾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来,“陛下喜欢就好。”
而后,她也拿起自己面前的白玉杯盏,微微抿了一口。
这梅花上的雪水所煮的茶,果真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月清浅只觉得,人生的缺憾事倒是又少了一件。
秦墨宣看着月清浅满足的笑容,心中亦是觉得满足了不少。
若是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那该有多美好。
于月清浅而言,喝到这用梅花上的雪水泡的茶,便是一件开心之事。
而于秦墨宣而言,能看到月清浅发自内心的笑,他便觉得心情愉悦。
第一百零四章 一起过除夕
年三十那场晚宴,月清浅因为身体不好,只是在开宴的时候出了个面,便离开了,并未留下来直到结束。
而秦墨宣亦是在开宴不久后,便亲自将月清浅送回了鸾凤殿中。
众妃对于秦墨宣如此体贴月清浅深感羡慕和嫉妒,而且,更为要命的是,他们的陛下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偌大的大殿,众多妃子都在这大殿之后,然而坐在上首之位的人却是不在此地。
即便大殿里头再如何热闹,丝竹舞乐之声不断,但于这些妃子而言,却依旧是太过冷清了些。
或许,相比于大殿之中的热闹,她们的心里反倒是更加悲哀。
本来,还有不少人因为王后病重,而陛下将处理后宫之事交给了三夫人而庆幸。
她们还想着,这王后病重之事是不是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则是陛下想要将王后的中宫权力分散。
更有人还猜测,陛下是想择机废了王后。
而这些天王后被变相禁足之事也在后宫之中传遍了,这让不少人大胆猜测陛下迟早会废了王后。
再加上,陛下这些天也并未天天去鸾凤殿看望王后,这便更加证实了她们的猜测。
只是,没有想到,众人的猜测竟是在年三十这一日被彻底打破了。
一来,这月清浅病重之事是真的,从她穿那么多衣裳便可以看得出来,几乎从头包到底。她手中又是各种汤婆子什么的,更甚的,是陛下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在她的席位旁准备了火炉。
如果这都不算重病,那她们是想不出这月清浅是有多怕冷了。而且,她的脸色也确实不好,很是苍白。
这二来,从陛下对月清浅的各种注意,也足以看出月清浅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并不一般。
除了李菲菲,这月清浅在陛下心目中应当是最为重要的了。
哪怕月清浅只是出席露个面,之后又直接离席,陛下不仅未曾怪罪,甚至直接亲自将其送了回去。
众妃面对着这一场没有陛下与王后的团圆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这王后娘娘究竟得了什么病?连这年三十的团圆饭都只是露了个面而已。”
“是呀,不过陛下对王后娘娘也是真好,娘娘一来,陛下是处处细心注意着,倒是让人好生羡慕。”
底下妃子这一来一往的,为首的三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叶静语首先笑道:“陛下与王后娘娘自然是鹣鲽情深,既然陛下和娘娘都不在,那我们自个儿便先吃吧。”
苏念璃也道:“是啊,反正陛下已经传话,让我们大伙儿自个开宴。”
陈思雅眼中有一丝阴霾闪过,但脸上的笑容却依旧让人赏心悦目,她笑道:“希望王后娘娘这病能早些养好,希望这病不是太严重。”
她一句话,倒是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月清浅的病上了,又有人好奇问道:“不知这王后娘娘究竟得的什么病,不至于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了吧?”
陈思雅拿起手中的杯盏,微微地抿了一口,嘴角勾了勾。
“此事,大概柳太医和张太医应当都知晓吧。”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众人心思便更加活络了。
但提归提,有太多人早就在传出月清浅病重的消息之后,去问了这两个太医。
奈何这两位太医,大概是早就被秦墨宣下了命令,需得将此事守口如瓶。
众人打探不出,便将这主意打到了鸾凤殿内,但依旧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知这王后娘娘**人的手段怎会如此高明,这一个个的可精着呢。
最终,众人只得暂时歇了心思,就等着这除夕夜。想看看这月清浅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只是个幌子。
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暂时问不出什么来,众位妃子却不会轻易放弃。
经过今日这场宴会,宫中的人只怕会查探更多关于月清浅的病来。
大殿之内,虽然舞乐之声不断,但众人的对话却还是带着些锋芒。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倒是说得不错,进入宫中的那些温婉女子,这一个个的心思比之海底怕是更深吧。
月清浅被秦墨宣送回了鸾凤殿,见这秦墨宣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无语。
她道:“陛下,您不回宴会上去了吗?”
秦墨宣悠闲地跪坐在月清浅的对面,慢慢地品了口茶,却是蹙了蹙眉,道:“这茶没有你泡的好。”
月清浅:“……”她也刚回来,哪有工夫给他泡茶。
秦墨宣见月清浅沉默着不说话,便回答她刚刚的那个问题,道:“孤已经派人过去传话了,不会去了。”
月清浅有些惊讶,道:“陛下,今日可是除夕夜啊,陛下怎的连团圆饭都不去吃了?”
“清浅,你也说了,今儿个是除夕夜。按照历代的规矩,孤今日应当陪你。”
月清浅奇怪地想了想,道:“陛下,臣妾所了解的西秦历代规矩中,似乎并没有这条规矩。”
秦墨宣目光闪了闪,却是一本正经道:“此条规矩是不成文规定,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张泉盛。”
这张泉盛就在秦墨宣的身旁伺候着,听闻这话立即道:“是的,娘娘。按照西秦历代的除夕夜,君王都应当与王后单独过这除夕夜。当然,是在开宴以后。而陛下和娘娘刚刚已经露过面了。”
张泉盛果然是在秦墨宣身边待久了的人,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还心思缜密地帮着自家主子圆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过,他却是对于自家陛下开始哄骗起王后娘娘的事情,很是错愕和震惊。
不过,他想着,以往他一般都在殿外等着,并不是十分了解殿内的事情。
他家陛下,莫非平日里便是如此行径?
月清浅:“……”她怎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偏偏秦墨宣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不相信都难。
最后,月清浅只是淡淡道:“臣妾倒是不需要陛下作陪,臣妾身子不太好,不能像从前一样陪陛下下棋了,反倒是会闷着陛下。陛下不如……”
月清浅话还未说完,秦墨宣便道:“孤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
月清浅:“……”她心中腹诽:这秦墨宣看起来便不像是会乖乖守着祖宗的规矩。
张泉盛听了自家陛下的话,颇想扶额。不过又补充道:“陛下,娘娘,按照这祖宗的规矩,陛下与娘娘,今日应当同寝而眠。”
月清浅:“……”
秦墨宣:“……”
两人顿时一阵沉默,中途还对视了一眼,却又飞快地躲开,一丝暧昧的气息自二人见流转。
大约是这殿内太热,让秦墨宣和月清浅都有些脸红。
张泉盛见他们二人如此表现,心中暗笑。
这陛下和王后娘娘在一起,怎么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照理来说,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儿,陛下和娘娘早就已经熟悉了才是。
娘娘脸皮薄会脸红,那挺正常。可这陛下……这似乎是陛下这么久以来,破天荒头一次脸红吧?
有了这个认知,张泉盛早就处于惊讶之中,对于刚刚想的事情已经偏离了轨迹。
秦墨宣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孤便同你一起过除夕吧。”
月清浅有些脸热,下意识地点头道:“好。”
鸾凤殿今日,倒是比往常要热闹许多。馨兰、馨竹二人很是开心地在小厨房内准备年夜饭,虽然陛下让御膳房准备了,但是娘娘说了想吃她们做的。
她们心中也明白,娘娘怕是早就知道她们在准备了,才这么对陛下说的。
真要比起来,她们的手艺哪里敢同御膳房的御厨相比。
本来,谢嬷嬷便告诉她们,娘娘今日会回来吃团圆饭。但是,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娘娘竟然还将陛下给带回来了。
这便让她们更加高兴了,这鸾凤殿上下都十分开心。
整个鸾凤殿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中,不光是因为过年的喜庆,还有替自家主子高兴。
陛下连团圆饭都未吃便就此待在了娘娘的身边,要同娘娘一起吃团圆饭,这是何等的殊荣。
这鸾凤殿倒是比往常都要热闹得多,而唯一一处安静的地方,便是秦墨宣和月清浅所待着的主殿了。
本来,月清浅想在等开饭的期间,同秦墨宣下一盘棋,但秦墨宣却觉得下棋费神,怕对她的身子不好。
她也只好作罢,两人却又相对无言。
月清浅后来索性便同秦墨宣两人一同看起了书,只是,她看了还没几页,便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
殿内此刻只有她同秦墨宣,除了秦墨宣在看她,大概是没别的可能了。
月清浅便抬头看向秦墨宣的方向,但见他好端端地在看书,压根就没看自己,不由得微微蹙眉。
是她的错觉?
她不由得浅浅一笑,心想大约是自己同秦墨宣独处,所以有些不自在吧。
于是,又将目光移到了书上。
然而,那道视线又感觉到了,月清浅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秦墨宣的地方。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他果真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