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大劫案3
倪国领路上犯了两次大烟瘾,让大家心烦不已。
龙华,一个普通的平原小镇,如果不是日本人修的石德铁路从此处经过,宋春茂一伙儿是永远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和津浦铁路一样,鬼子在车站戒备森严。过往的旅客进出车站,还得出示良民证。
姜立柱他们住的地方竟然也是一家远离车站的大车店,但这家店肯定不是候老爷家的。
姜立柱多花了三倍的价钱,才让店掌柜腾出一个单间,给了这六位大小姐。几个姑娘捏着鼻子,把屋子里外清扫了一遍,又借店里的热水,把泛着油黑的被褥洗出了本色。
店里的虱子,跳蚤并没有因为她们付出了辛勤劳动,而特殊优待她们。几天下来,这些小东西找到了安乐窝,在几个大姑娘的身上重新安了家。这些姑娘们细皮嫩肉的,哪曾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龇牙咧嘴,顾不上淑女形象,伸手乱抓一气。
就连姚金霞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辫子,也成了这些家伙的根据地。气的姚大小姐从跳蚤的奶奶骂到虱子的姥姥。
宋春茂的归来让姑娘们有了希望,曾经杀虎擒熊的独行侠对这些小东西也无能为力。一天后的他也加入对这些不速之客的辱骂中来。
那辆远道而来的马车,候七得知是她家之物后,被她征用留了下来。
第二天,大家以看景州塔为名,拉着几位姑娘和头晚换下来的衣服来到野外。熊熊大火把衣服连同里面的这些侵略者一起烧掉,散出来的气味让六个大姑娘直泛呕。
躲在铁道旁的树丛中,倪国领无比坚定地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位置了。我先抽两口,养养精神,待会儿车来了我好给你们示范一下”。
宋春茂关心道:“倪老哥身子虚,要不这样吧,你指挥由我来做可好”?倪国领摇摇头,打了个哈欠,烟瘾又犯了。
火车从天际边慢慢驶来,时不时的汽笛声让人心惊肉跳。倪国领收拾的紧身利落,说道:“待会儿火车来了,要顺着火车跑,否则会被车轮卷进去。然后瞅准闷罐那节车上,那个车的门有把手。还有踏板,这时一定要眼疾手快,脚一定要站稳。一旦手没抓住把手,或脚没踩在踏板上,一定要果断跳车,跳下来后也要顺着火车跑几步”。
说完,‘嗖’的窜出树丛,让过火车头,跟着火车在路基上跑上几十步,一转身,高高跃起,两只手先后牢牢抓住闷罐车的扶手。倪国领的身子往车门上一贴,两脚立在了踏板上。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洒脱。本来大家对这个大烟鬼从里到外的看不起,现在才发现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宋春茂禁不住叫道:“好身手,只要他戒了烟,一定是一员猛将”。
说话间倪国领腾出双手,抓住火车门上的横梁,抬脚踩着门把手,双手用力,脚上使劲儿,攀上了车顶。
他在车顶来回跑了几步,挥手向宋春茂致意。然后俯下身子,双脚重回踏板,纵身一跃,回到了地面。落地后脚下不稳,跟着火车跑了十几步,摔倒在路基上。轰鸣的火车飞驰而过,良久也不见倪国领动上一动。
宋春茂冲上路基,把他背回了小树林。倪国领睁着眼,大张着嘴,呼吸急促,不停地咳。花六郎赶紧给他烧了个烟炮儿吞下,才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宋春茂想扶起他,让他走几步,倪国领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兄弟,我不中用了,刚才用力过度炸了肺。这大烟要了我的命啊”!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直到嘴里吐出一块儿紫红色的血团,才稍微显得好些了。
“我得谢谢兄弟,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烟馆门口了。是你让我临死还露了脸。哥哥我谢谢你。”说着要翻身行礼。宋春茂急忙把他拦住。
倪国领又转身向花贵申道:“六爷,麻烦你再给我烧俩炮儿,剩下不吃就作践了”。
花六郎见宋春茂点头,又撮出一钱黑膏儿。倪国领深深的吸了一口,忍不住又咳了半天。:“这***不是好东西,兄弟们可不能粘上这个”。说着把锡纸就要往脸前凑,距离脸还有半尺的样子,手一松,头歪了一下就过去了,这辈子最后的一口大烟还没抽上。
草草的安葬了倪国领后,宋春茂等人还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这时那个四合益的车把式说话了,:“俺也干过车扒子,要不让俺来试试”。
“这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宋春茂道。
“这俺知道,俺们那边从前有货车的时候,俺也是这一行的人。后来,货车不走那边了,俺就没活儿干了所以才去赶大车的”。宋春茂见他说的如此坚定,不由得信了。
车把式叫周游,有着和倪国领差不多的遭遇,只不过面对困境时,一个选择自暴自弃,而另一个靠赶大车自食其力。周游扒火车的技艺又表演了两次,没有唤回一声喝彩。同样的动作老人和孩子这些弱势群体做了,更容易赢得掌声。
宋春茂收拾利索,往手心吐了口吐沫,两条人影已从他身后一闪而过。孙瑞良和花六郎没费劲儿就完成了这套危险的动作。紧接着宋春茂和姜立柱也攀上了车顶。四个人上上下下走马灯一般,剩下三国浦志和常庆虹一个瞪眼一个跺脚。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也就不敢冲上去丢人现眼了。
又过去了一辆货运列车,宋春茂几个人扒车已是轻车熟路。刚学会的一门儿手艺,身旁又有几位美女助威,这些小子乐此不疲地等待下一场的精彩表演。
又一列火车轰隆隆的开了过来,这回先冲上去的是刘秀茹。东北女人泼辣,胆子大,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当她彩衣飘飘,风姿卓越的立在车顶时,就连宋春茂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情郎为情敌叫好,让姚金霞好生羞恼,她把大辫子在脖子上盘了一圈儿,用牙叼住辫梢儿,身子一拧,往前就冲。宋春茂怕她又闪失,紧随其后。孙瑞玲和邢慧杰也不甘人后,不到二分钟,八个人聚到了车顶,又说又笑,指指点点。
让候七嫉妒的从地上抓了把雪捏了个雪球照着火车抛了过去。常庆虹立刻捏了一个更大的递给她,候七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扔”。
“我怕他们回来不让我吃饭”。
“没事,有我呢。一会儿他们回来给我狠狠的砸,我请你吃涮羊肉”。
候七的话就是圣旨,黑小子不再注意车顶那几个臭显摆的家伙,而是精心精意的准备起弹药来。捏了一个又一个雪球放在候七脚下。候七趁他弯腰时,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好小子,孺子可教也”。这回把马钰也逗笑了。
车把式周游见几个漂亮的年轻人干这扒火车的营生,翘舌不下,道:“别的八车队,有上两个能上车的就很了不起了。你们这些人又有这么好的功夫,男男女女都入了行。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春茂带人载誉归来,等待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铺天盖地的雪球。久经沙场的男女英雄们并不慌张,反正这玩意也砸不死人。摆出了作战队形。在姜立柱的帮助下,从身边路旁搜集‘弹药’,奋起还击。
这些人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片刻之间战场形势依然逆转。黑小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躲在他身后的候七笑的直不起腰来,放弃了抵抗。
马钰和三国在一旁笑而不语,更不肯参与这场胜负已定的战斗中来。
姜立柱响铃镖使得出神入化,这雪球镖让三国防不胜防。他用袖子挡住脑袋,左躲右闪,就是不肯还击。
邢慧杰高喝一声:“马娘娘,招法宝。”
马钰躲闪不及,雪球正中前胸。俏脸一红,奋起还击,手中的雪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鬼使神差的飞向背手立在一旁看热闹的孙瑞良。这小子铁砂神掌一出,稳稳地把雪球抓在手中,看了马钰一眼,一扬手把雪球丢进嘴里,伸了伸脖子,咽了下去。
见哥哥受到了袭击妹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马钰正为闯了祸在原地张着嘴巴不知所措时。不妨孙瑞玲一个雪球飞来,正中她张开的嘴里。
候七和邢慧杰唯恐天下不乱,叫道:“马娘娘,嘴馋吃了小姑子的聘礼,什么时候嫁给人家做娘子呀”。宋春茂见玩笑开的有点过,大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马钰一向对人冷若冰霜,今天开她的玩笑真是吃了豹子胆。哪知马钰不急于争辩,吐出那块雪球走到孙瑞良面前,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道:“九郎,我比你大两岁,你会嫌弃我吗”?
孙瑞良被突如其来的艳遇整傻了,道:“不会,不会。不敢,不敢”。
“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敢”?马钰外柔内刚。对自己的终身非刨根问底儿。
冷九郎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见马钰眼圈发润,扑通跪在她面前,起誓道:“今生今世我孙瑞良心中只有马钰一人,若有违背,死于乱枪之下”。
铁路大劫案4
马钰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伸出手,堵住了冷九郎的口,:“不用起誓,我信你”。
正当大家为孙瑞良的痴情感动时,忽听“哎吆”一声,大家一同转过头来。宋春茂的两位夫人都不是吃素的,一人拧了他一把,然后白眼向天,对他毫不姑息,不放弃任何一次教育机会。宋春茂咧着嘴,心道:我这四只母老虎,一个比一个列害,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宋春茂指了指由远而近的火车,几个人嗖嗖的蹿上了火车,上上下下的演练几次,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方才歇息。
此时天色将晚,几个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那腌客店住。
宋春茂无奈,只得露宿荒野,好在他和刘秀茹在关东精于此道。虽然大雪覆盖原野,北风凛冽。在两人的指挥下,人多好干活。打起雪墙,生上篝火,大伙儿围着篝火团团坐下。火烤胸前暖,雪侵背后寒。席地幕天,有说有笑,仰看繁星漫天,近观火光下的美人如玉,居然别有一番情趣。
第二天一早,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宋春茂唤醒大家,吩咐车把式周游驱车回沧州。候七也随车前往,找候铺臣五日后设法搬开道岔儿,让列车停靠进大车店。
三国浦志,常庆虹,马钰一同去寻铁观音,五日后到满庄大车店搬运东西。
宋春茂和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练习扒车技术,五天后满庄大车店再会。大家并无异议。
两天后,候七一伙儿到了老营,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先去见铁观音。
铁观音这几天正神不守舍,她的狐朋狗友,一去十多天音信全无。他们刚走几天时,自己还能和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唱上几段解解闷,后来也慢慢觉得烦躁异常。整日价愁眉苦脸,追问蔫诸葛,宋春茂一伙儿的去向。
蔫诸葛自然也不清楚,又不忍让铁观音失望,只得推说过两日就会有好消息。铁观音即使不相信,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她正在聚义厅内徘徊不定,还污蔑蔫诸葛把她的别动队藏起来了。让老蔫识相点,赶紧交出来,否则……。正当铁观音想用一个什么招式,用来惩罚蔫诸葛才会让他害怕时,有人报告说候七和三国浦志回来了。
铁观音顾不上恐吓蔫诸葛,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一把抓住候七,另一只手抓住马钰,嘴里还兴奋的叫着:“马僮,头前带路”。
没走出多远就放脱了两人的手,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道:“七姐姐,马钰姐姐,这些天你们住猪窝里了?身上是什么味儿啊?”
马钰脸一红没有说话。候七道:“有重大军情回禀,不过,我们要先去洗澡了,回来再说”。说完拉着马钰就走。铁观音只得在她俩身后腆着脸赔了万千不是,才使得候七回心转意。
听完候七等人的汇报,铁观音两眼瞅着蔫诸葛,想让他拿个主意。哪知蔫诸葛恼她刚才的出言不逊,对铁观音视而不见。女司令自知理亏,赶忙又给蔫诸葛陪了一次不是。
不到半天的时间,铁观音已经给自己的手下赔了两次不是。候七笑道:“没见过这么勇于承认错误的司令,脸皮得多厚啊?要是换成了别人,才拉不下面子给自己的部下赔礼呢”?
铁观音道:“我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司令肚里……”,又觉得一个姑娘家说这句不雅,便改口道:“司令嘴里跑火车”。惹得大家笑成了一片。
宋春茂带着他的小分队,昼伏夜出。出龙华,走王瞳,绕过德州,在德州南四十里的一个叫史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春茂兵分两路,自己带着两位夫人和花贵申一路。姜立柱,孙氏兄妹和邢慧杰一路。任务是,上车顶,奔车头,进驾驶室,胁迫司机改道向北。
宋春茂的话简洁明了,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最后,宋春茂道:“这件事凶险无限,生死未卜。但我们没有退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组一旦失手,另一组马上顶上去”。
宋春茂四人离开姜立柱向南行了三四里,在草丛中潜了下来。不时有列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失算了”。宋春茂骂了一句。
“怎么了”?姚金霞有些不解。
“没和姜立柱交代上哪辆车?”
“我回去看看”。花贵申道。
“时间来不及了,天一亮就没机会了”。
早晨的四五点钟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气温低的能把人冻僵。宋春茂起身跳了几下,道:“活动活动血脉儿,冻僵了手脚一会儿上车不利索。”
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宋春茂低喝一声“上”。花贵申猱身上车,消失在暗夜中。姚金霞和刘秀茹上了车后,宋春茂才开始行动,等他到了车顶,后边已没有几节车厢了。他压低身子,在车顶上往前奔跑。车厢有高有矮,形式不一,宋春茂的速度大受影响。当他纵身越过最后一个车厢间的空隙到达火车头时,花贵申几个人都等的有点着急了。
火车头分前后两室,前排是司机,后排是一台巨大的锅炉和多半车厢的碎煤。锅炉的火苗把半个车厢映的通红,几个司炉工光着屁股,用麻袋片儿绑在腰间,不是为了遮羞,是怕炙热的锅炉烤坏他们胯间的小宝贝儿。
这么寒冷的天,锅炉室两侧的门都是开着的。汗流浃背的司炉工们,每隔十来分钟就要忙活一阵。铁锨纷飞,把一铲铲的煤丢进熊熊的烈火中,急促的汽笛声也会不时的乱叫一气。
忙活完了,司炉工们身子往锅炉两侧的长椅上一靠,后背紧贴着车厢,这样能尽快降低一下体温。他们不敢立在门口,虽然那里要凉快儿许多。但经验告诉他们,这样做会得大闪风。
一个司炉工掀起麻袋片,往煤堆上撒了泡尿,完事儿后抖了两下,放下麻袋片儿,拍了拍手,嘴了还哼哼唧唧,:“好女不嫁手艺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一顿……”。嘴里唱着,转回身来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立刻举起了双手。
二男二女八只镜面匣子,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和另外几个司炉工,那几个也赶忙把手举得高高的。
司炉室和驾驶室中间隔道铁门,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宋春茂踹了两脚,结实厚重的铁门使他的脚隐隐作痛。轰响的锅炉掩盖了一切的声响。
怎么办?宋春茂又急又热,已是满头大汗。姚金霞照着铁门就是一枪,宋春茂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子弹反弹回来,贴着姚金霞的胳膊飞进了煤堆。
“你虎啊,这里能开枪吗”?面对宋春茂的训斥,姚金霞小脸发白,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中反应过来。就这样对峙了十几分钟,宋春茂还是束手无策。锅炉中的火渐渐暗了下去。
咣当,那扇紧闭的铁门终于打开了。人还没露头,骂声已到。:“你们这几个孙子,不好好烧火,搞球啊?还有速度吗?……”
一个红脸的中年人刚露出头来,被现场吓了一跳。没容他把头缩回去,宋春茂一脚插在门缝,用枪顶着司机的脑袋,命令道:“把门打开”。
那家伙倒也听话,只是脸红的要淌出血来。宋春茂让花贵申和刘秀茹看住这些司炉工,催促他们马上干活。
刘秀茹见一群大男人光着屁股站在跟前,有点难为情,不禁低下了头。几个司炉工灾星才脱,色心又起。见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监视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更有一个大胆的司炉工把自己的光屁股拍的山响。
刘秀茹双眼一瞪,骂道:“少给姑奶奶耍流氓,有本事你们把麻袋也脱了。狼虫虎豹我见多了,还怕你们几个光腚没毛的狗熊?”
几个司炉工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泼辣,不由得老实了许多。铁门还没关,宋春茂听得清清楚楚,恨得牙根儿痒痒。心道:这女人真敢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姚金霞刚才乱开枪,差点没闯了大祸,还有点抹不开面儿。现在听到刘秀茹的几句话把司炉工们挤兑的无话可说。心道:今天我要是让你给比下去,岂不显得我不如你,张嘴刚要说话,宋春茂一把把她推进驾驶室内。“别跟她学,还不够丢脸吗”?
驾驶室里一个白脸的司机正坐在驾驶椅上,两眼紧盯着前方,道:“老魏,这群兔崽子干什么了,速度一点儿提不上来”。太阳穴上顶了个硬物,凭直觉知道那是一把手枪。
宋春茂吩咐道:“听我的话,把车开沧州去”。
“不行啊,二哥”。这是个山东人。“没有调度指挥万一和别的车撞了怎么办”?
“别废话,我早调查好了,今天上午没有向南来的车”。
“车站没有扳道岔”。那家伙又找出一堆执行不了宋春茂命令的理由。
宋春茂不再跟他废话。回头问那个红脸的老魏,:“今天你俩只能活一个,谁能把车开到沧州谁活命。你们自己选一个,我先打死谁?”
红脸老魏急道:“我没问题”。说着就去推白脸的司机,那小子当时就怂了。哭着喊着要活命,就是要他把火车开到天津都行。宋春茂得意的笑了。
列车大劫案5
这趟被劫持的列车一路向北,到冯家口时宋春茂远远看见候铺臣和候七几人站在路基上,道岔也扳倒了位。一个人手挥着红绿小旗指挥列车改道。司机看了宋春茂一眼,他说:“听指挥,开岔道上去”。
火车停在大车店内,宋春茂跳下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上万的老百姓,把列车两侧挤得水泄不通。
原来蔫诸葛听了马钰的报告,觉得一列车的物资太多,凭铁观音手下这些人,卸车得三四天的时间。于是又搞起了人海战术,通知四邻八乡的乡亲们,说铁司令有事请大家帮忙。
果然不出蔫诸葛所料,一下子就来了一万多人。这些人被安排的井然有条,车推的,肩扛的。在回老营的路上,形成了一个三十多里长的运输大军。每隔五里,蔫诸葛都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小米粥。供累了,饿了的乡亲们休息,打尖。
物资运到老营,无论你扛回得东西有多少,每人都会得到粗粮、细粮各五十斤,另外还有两块大洋的报酬。有些老乡执意不收,那些负责收货、发粮的战士们就会很认真的说:“司令交代了,谁要是帮忙不收钱和粮食,就是不给她面子”。
这面子谁都想给,都乐意给。更多的人领到粮食后,又返回去,继续加入到运输大军中去,毕竟铁观音给的报酬实在太高了,这年月,粮食和钱谁家也不多。
看着来来往往的运输大军,铁观音和蔫诸葛脸上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姜立柱他们去哪里了?
下午四点多,列车已经空空荡荡了,大车店内的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干干净净。老百姓像爱护自己的庄稼一样对待铁观音,基本是做到了颗粒归仓。
蔫诸葛拿出一千大洋分给了火车司机、司炉工和两个押车员,交代他们把火车开到个僻静所在丢掉。另谋生路,毕竟给鬼子开火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几个人千恩万谢的去了。谁知到了沧州,那个红脸的老魏见财起意,把另外九个同伴儿毒死,自己带上一千大洋跑路了。这样也好,省了铁观音的不少麻烦,因为后来鬼子的通缉令上写的明白,这个叫魏强的火车司机,鬼子要出五万大洋悬赏缉拿。要知道当时悬赏一个**中将也不过才两万而已。
铁观音和蔫诸葛依然愁眉不展,宋春茂也因姜立柱等人的失约,急的来回徘徊。正在这时,有人送信来,说德州方向又开来一列货车。
姜立柱等人当时也顺利地上了车,也碰到了和宋春茂他们一样的难题,就是死活也打不开那道铁闸。当他悟出那个古怪的法门时, 列车已到了龙华。
姜立柱得知火车不能倒着开后,就毅然领人下了车。让人伤心的是,他们下车的位置,正是头两天练习扒车的地方。折腾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让姜立柱等人欲哭无泪。
再回史集劫车,还要走两天的路程,误了约定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接应。
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见铁观音,不知宋春茂他们如何,如果也是空手而归,这次别动队的脸是有多大丢多大。在军师,司令面前,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好歹也要弄回一辆去。四个人蹲在小树林里望眼欲穿,平时他们扒的都是西去的列车,现在才发现由西向东的列车少的可怜。直到过了中午,才有一辆货车缓缓驶来。
姜立柱兴奋的跳起来,:“我们发财了,这趟都是闷罐车”。闷罐车意味着里面装的东西贵重,不能风吹日晒。
邢慧杰道:“现在可是白天,让鬼子发现了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准备蹬车”。
姜立柱他们做好了准备,好一会儿那辆车才慢慢的驶过来。
“见鬼了,火车开这么慢”。姜立柱嘴上骂,脚下不闲着。这么慢的车小孩子也能爬上去。几个人没费劲就进了驾驶室。有了前车之鉴,列车加快了速度,顺利地北上。轰隆隆的进了大车店。
宋春茂迎上前去,直到握住了姜立柱的手才放下心来,铁观音和蔫诸葛也围拢过来。姜立柱兴奋的问:“大哥,你们怎么样”?
“差不多,还行。该弄得都弄到了,你怎么跑到我后面去了”?
“哎,不说了,怪丢人的”。
“你这是弄了些啥宝贝”?蔫诸葛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一节车厢门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惊讶不已。宋春茂等人抽出双枪对准车厢门,五六个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挤在门口,高举着双手,害怕的浑身颤抖。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说了一句话,宋春茂狠狠地骂了一句:“日本人,快把三国浦志和马钰喊来”。
这是一车日本重伤兵。前几个月八路军搞了个百团大战,然后遭到鬼子的疯狂反扑,八路军伤亡惨重,但他们独特的游击战术,也让日本人吃足了苦头。
前线的战地医院根本救治不了这么多重症伤员,即使有些得到了医治,这些行动不便的重伤员也会成为八路军游击队猎杀的目标。
被逼无奈的鬼子只得把这些重伤兵转运回国。做梦也没想到,鬼使神差的被姜立柱当货车给劫了。
三国和马钰还没到,枪声先响起来。负责押运伤员的鬼子有一个小队,在最后一节车厢中昏昏欲睡。这是一趟他们也不知道目的地的列车。车停了,也就意味着任务完成。
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鬼子打开门,突然发现有几十条枪对着他,一时有点蒙。他身后的鬼子没有蒙,抬脚把开门的鬼子踹了个大马趴,举枪照人群就是一枪。铁观音的两个部下躲闪不及,被串了糖葫芦,倒在了地上。
没等鬼子放第二枪,铁观音开始还击,火力凶猛的让车里的鬼子抬不起头来。
姜立柱和花贵申像比赛似的,**打着滚儿,从各个刁钻古怪的方位准确地飞进车厢。
不到二分钟押运的鬼子都变成了鬼,血肉溅满了整个车厢。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各个角落流出来,汇集成一道红色的小溪,从车门口流了下来,居然哗哗有声。时间不大在车轮下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湖。寒风吹来,鲜血凝固,这血湖竟慢慢高出里地面数寸。
激烈而短暂的战斗让每节车厢都骚动起来,车厢门全部打开,门后躲藏着一双双绝望,恐惧,恶毒的眼睛偷偷向外张望,这是一群被去除毒牙的蛇,他们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那里,任人宰割。
马钰和三国匆匆赶到,那个留胡子的中年医官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叽哩哇啦的讲了半天,严厉的面容,激烈的手势,伴着满嘴唾沫星子让马钰倒退了好几步。最后医官拿出了一张纸郑重的交给三国。
铁观音和蔫诸葛刚去看望两个被枪击的战士,已经牺牲了,满腔怒火的铁观音根本不理会日本医官的敬礼,嘶哑着声音问马钰:“这个王八蛋说什么?”
马钰一向文雅端庄。今天不知这个日本医官说了些什么竟把她气的发抖。日本医官说这是一趟运伤兵的车,忠勇的皇军为报效天皇陛下,**作战,不幸负伤,共有一千二百一十八名伤员,六十五名医生和护士。四十名押运员刚才不幸全部玉碎了。日本医官向铁观音提出抗议,劫持伤兵是不道德的行为。他们要求铁观音遵守《日内瓦公约》,为伤员及医护工作者提供粮食和药品。
铁观音问道:“这个日你妈公约是什么东西?”。
三国浦志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可怜的家伙跟了铁观音一年多,居然还是满嘴半吊子中国话,:“不是日你妈,是日你妈公约”。
“马僮,你骂谁呢?”蔫诸葛见铁观音又要和三国纠缠不休。接口道:“别管他娘的日谁妈,现在这群王八蛋落咱手里了,怎么办”?
“他要我们按公约办”。马钰道。
“放他娘的日本天皇屁,要我们按这个**公约。他们自己呢?他们来中国干啥了?杀了多少中国老百姓?为什么杀人时,没想起这个日他妈公约”。大家从未见过军师发这么大的火,说话如此粗俗。
姜立柱在旁边煽风点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说完还长叹一声。
有辱斯文的蔫诸葛观点已经很明确,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刚才马钰的失态没能逃过孙瑞良的眼睛,他走到马钰近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抓住马钰的手问道:“钰姐,刚才这日本鬼子说什么,让你不高兴”?
马钰脸一红,轻轻挣脱了手,没有说话。“看来钰姐还是看不上咱”。孙瑞良长叹一口气,扭头就走。
马钰急忙拉住他小声道:“姐不是那意思,刚才这鬼子说咱们要不放了这些伤兵,等皇军大部队那边扫荡胜利后,就回来消灭咱们,活捉我和司令去……”。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不用马钰再细说,孙瑞良也明白了,他瞪圆眼珠子,回身紧走几步,一把抓住日本医官的脖领子
傻八路
那鬼子的个头儿和孙瑞良不相上下,身材更显粗壮些,此刻被孙瑞良抓住全无还手之力。马钰正为刚才的表白羞愧且开心,不愿九郎此刻伤人,道:“九郎,饶了他吧”。孙瑞良闻言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推,转身就走。
马钰突见日本医官袖中刀光一闪,叫了一声。:“九郎小心”。猛扑到孙瑞良的背上。砰地一声枪响,医官眉心绽开一朵梅花,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手中的手术刀也摔出多远。
马钰背上被割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厚厚的棉衣被割透。虽然没伤着肌肤,也把她吓得晕了过去,铁观音几个姑娘急忙围上去抢救。
宋春茂不便观瞧,拍了拍三国的肩膀,道:“兄弟,好枪法”。
马钰悠悠醒来,见孙瑞良两眼紧盯着自己,问道:“九郎,你没伤到吧”?
“钰姐,多谢你救命之恩”。
“你再这么说就显得生分了”。马钰说完才发现自己躺在孙瑞良的怀里,不禁粉面一红。
这一切偏偏赶上让姚金霞看在眼里,拉了一把她宋大哥道:“你看人家孙九哥多会体贴人,再看看你,木头脑袋不开窍”。宋春茂摸着不开窍的木头脑袋,讪讪的傻笑。马钰闻言,臊的把脸扎在孙瑞良的怀里不肯出来。
蔫诸葛用同样的办法打发走了运兵车,剩下满地的伤员被抬到旷野中,躺在寒风中哀号。日本医护人员转来转去,忙着给日本伤兵裹被子,换药,喂食,半刻不肯停歇。
彭铁成黑着脸气的脑门上青筋蹦起多高。铁观音交给了他一件看似简单,却又无法完成的任务。要把这些伤兵和医护人员全部杀掉,丢在铁路路基上曝尸示威。
彭铁成无法向自己的战士传达这样的命令,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兵。都是出身农民,有着中国传统的善良。他们面对敌人的刺刀,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杀掉几个负隅反抗的鬼子也会面不改色。
但这些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大罪的日本伤兵,战士们还是下不去手,从小受到的传统教育就是不能欺负老弱病残。现在面对这一帮残废,要真杀了他们,良心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彭铁成正痛苦的思索着,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回头一看,原来是姜立柱。
“怎么样彭团长,这活不好干吧”。
彭铁成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
“有这么个好主意,你看成不成”?姜立柱趴在彭铁成耳边耳语了几句。
彭铁成越听眼睛越瞪越大,不住的对姜立柱挑大拇指。:“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他还有点自怨自艾。
姜立柱要他把鬼子的医护人员召集到一起,用绳子绑了。男女分两批,送到姚振祥的**阵关押,有反抗亦或不愿走的当场杀掉。剩下的伤兵任他们自生自灭,这么冷的天,缺医少药,连饿带冻的,经过一夜,估计明天也剩不下多少活口儿了。留下二百多战士在暗中监视,夜里别让鬼子钻了空子,再把人救走了。
宋春茂他们还不放心,主动留下,帮助彭铁成完成任务。那些日本医护工作者,女的都挺配合,有的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来挑逗我们的战士。把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弄得面红耳赤,窘态百出。
那些男的,有十来个挺有骨气。有的拼死要留下照顾伤员,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还有几个拿出了手术刀要拼死一搏,花六郎和姜立柱用响铃镖和袖箭成全了他们
对那些责任心很强的医生,宋春茂也满足了他们,打断的他们的手脚,达成他们和伤兵生死与共的心愿。现在的医生也成了伤兵,却再也不肯有人留下来照顾他们。
北方的冬夜是宁静的,今夜这里注定有人要打破这片宁静。此起彼伏的**声,传递着一种伤感,影响着每一个人。所有醒着的日本伤兵都知道,在中国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是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夜,死神在慢慢的降临。
有人小声的啜泣,引来了一片大的哭泣声,夹杂着痛苦的**声,让人心烦不已。
三国浦志被悲伤地气氛感染,也抽泣着哭出了声来。宋春茂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他。
这时,伤兵群中不知谁唱起了一支歌,虽然听不懂歌词。没想到那轻柔,亲切,满怀相思的歌声,会出自一群杀人魔鬼的口中。
歌声感染了每个伤员,歌声越来越响,响彻了整个夜空。一曲终了,马上会有人接上一曲,每个伤兵脸上挂满了泪珠。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绝唱。
夜,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旷野上的大合唱也接近了尾声,那满带思乡情怀的歌声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伴着故乡小调,似睡非睡时慢慢进入了梦乡。再也不会醒来,他们已魂归故里。
天刚蒙蒙亮,宋春茂带人巡视,再没有一个活着的鬼子。他们的眼泪、鼻涕、口水在脸上纵横成几道并不清澈的冰条。
寒霜覆盖着整个旷野,白茫茫的一片。老天爷很仁慈的给这些侵略者们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尸布。
鬼子们呲着呀,微睁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这种死法对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人最痛恨的,往往是他们最擅长的。日本人在中国乱杀无辜,觉得是天经地义。当他们自己遭到报应时,这些侵略者疯狂了。
他们调集还在太行山中和八路军苦战的部队回防。一路上所到之处,杀光,抢光,烧光,对老百姓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铁观音劫掠火车一个月后,日本兵再次进驻县城。接着又恢复铁路沿线被拔掉的据点、炮楼,派重兵防护。铁路上新增加了不少轨道装甲车。据点之间,昼夜不间断有人武装巡逻。
鬼子认为现在的铁路防线固若金汤,游击队的实力再也不会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货物运输不久也重新开始恢复营运。
得到补给的鬼子马上开始了报复行动,目标不是铁观音,而是八路军教导六旅的根据地。
日本人不相信,一支地方土匪武装,根本就没有实力连劫两列火车。把这些伤兵抛尸荒野,只是为了嫁祸于人,转移皇军的注意力。
有实力这样做的只有山东的八路军武装,列车也是在山东境内被劫。自以为是的鬼子调集三万多日军,六七万的治安军,对八路军鲁北根据地铁壁合围,残酷扫荡。
却不知八路军主力因为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南下参与对顽军作战任务未归。
鲁北根据地,只留少数武装,由八路军教导六旅十八团团长杨柳新统一指挥。杨团长率所部不到两千人,与十万日军周旋半月,终于因寡不敌众,在距铁观音防区四十里的硝石堡被日军团团围住。血战两日,全部壮烈牺牲。
自从龙书金带兵去了南方,铁观音和八路军就断了联系。
杨柳新殉国后将近半个月,她才得到报告。当铁观音带人赶到硝石堡,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烈士的遗体也被妥善的掩埋。
驻扎在这里的,是另一支八路军的武装小延安东挺决死队。
据老百姓说,这些八路人马精神,家什也挺。虽然人不多,但都挺能打。就这四五百号人,楞把负责清理战场的治安军两三千人打的到处跑。
铁观音闻言豪情大发,非要去会会人家队长不可。哪知八路军领导,根本没把这支小小的抗日武装看在眼里。只派了几个下属敷衍一下,就把心高气傲的铁观音请了出去,根本没给她见面的机会。
好在有蔫诸葛在旁边好言相劝,铁观音才压下满腔的怒火,没跟八路军的这支队伍兵戎相见。
为防止被八路军偷袭,铁观音派重兵防守硝石堡方向。另外,起动一切眼线,监视八路军的一举一动。
铁观音仗义疏财,深得附近老百姓的信任。八路军东挺决死队的情报,源源不断的汇集到蔫诸葛的案头。
军师稍加整理,铁观音听到了这样汇报。
这支部队来自于陕北,战士们没有一个能把话说的让本地人听得明白。本来硝石堡村子挺大,有的是空房,可是这些八路军非在村边的枣树林里扎营。每天去村里挑水时,先要给那些孤寡老人挑满了水缸,扫干净院子,再给自己挑水。
身上带来的粮食吃完了,出去买粮。拿出来的花花绿绿的票子老百姓都不认,只得花大洋买了两大车胡萝卜。(盐碱地种胡萝卜高才,长得又粗又长。口感不甜,还有点淡淡的咸味)。天天啃胡萝卜喝凉水,几乎人人都得了痢疾,裤子都提不起来。这些人要面子的很,还要坚持每天给乡亲们挑水扫院子。老百姓背后都笑称他们是群傻八路。
铁观音道:“打上两仗,端上两个据点,不就啥都有了。老百姓说这些八路傻还真不冤枉他们”。
蔫诸葛道:“他们端了俩据点,偏巧据点刚建好,没有多少粮食。鬼子汉奸杀了不少,可粮食还是不够吃”。
“照你这么说,虽然这些八路是有点傻,死心眼,倒不是什么坏人”。铁观音道。蔫诸葛点头称是。
傻八路2
“蔫大哥,依你看,这些八路还得再这儿待多长时间”?铁观音问。
“依我看,这些八路都得扔这儿,不用鬼子来打,就这痢疾也能要他们的命”。
“这痢疾好治吗?”铁观音若有所思的问道。
“吃上几顿小米粥补补肚子,平时在多喝点热水,过不了几天就好了”。蔫诸葛道。
“我想支援他们些粮食,也不知这些八路会不会拒绝”。铁观音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当这些八路真傻呀,这叫军令如山”。
铁观音吩咐宋春茂准备了一卡车小米和一万大洋,送到硝石堡。最后还交代道:“就说这些小米是八路军龙书金团长存在我们这里的,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不用感激我。”铁观音对前几天无故受到的冷遇还是耿耿于怀。
宋春茂刚出门,蔫诸葛追出来,道:“多去一辆车,再装些大米白面,酒肉什么的。反正这一火车的东西咱们也吃不完”。宋春茂应声去了。装好车,派人去请铁观音一同前往。司令传出话来说她忙,没时间管这些闲事。还说军师也去不了。
他们不乐意去有人乐意去,姚金霞一屁股坐进车里死活不肯出来。宋春茂吓唬她说要去的地方都是些光腚没穿衣服的男人。
这丫头满不在乎的双手叉腰,大大咧咧的道:“那又如何,前些天火车上我又不是没见过”。
宋春茂本有心答应,却又看到站在一边的刘秀茹,是笑非笑的,神情有些古怪。宋春茂自知只要自己一点头,势必后患无穷。
姚金霞年纪虽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大。一见宋春茂的神情就了然于心了,呼道:“刘姐姐,咱们一道再去看看光腚没毛……”,话还未说完,早被宋春茂堵住了嘴。
刘秀茹自知今日宋春茂断不肯带自己出去,便走上前来趴在姚金霞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这丫头越听越害怕,最后乖乖的跟她刘姐姐去了。事后好几天姚金霞总在宋春茂前后左右打转,就是不肯靠近他。
宋春茂不知为何得罪了这位率直天真的娇妻。远远招呼她过来,想问个究竟。
姚金霞捏着鼻子,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在离宋春茂四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宋春茂往她跟前走了两步,姚金霞像躲瘟神似的紧退了几步,好像他能吞了自己似的。
“你别过来”。宋春茂点了点头,不敢再动。
“你换裤子了吗”?
“今天刚换过,怎么啦”?
姚金霞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却把脸扭向一旁,道:“刘姐姐说去了那种地方,就会被传染痢疾,天天拉个不停,裤子都提不上。要是被你传染上,大姑娘家家的,天天光着屁股,羞也羞死了。你说是不是?”
宋春茂点点头,暗赞刘秀茹计策高明。:“你刘姐姐说的甚是,可我的体格壮,没有被传上”。
“不可能,没有病,你借刘姐姐的骑马布干啥?”姚金霞有些生气。
“骑马布?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儿干啥”?宋春茂也急了。
“你还狡辩,你还不承认”。姚金霞哭着气的直跺脚。
宋春茂好像明白了,那天刘秀茹就是谎称去了硝石堡会被传染上痢疾,才把姚金霞诓骗下车的。想通了这件事,他松了口气,陪笑道:“对不起,我刚才骗你了,怕你生气。那骑马布我已经还给你刘姐姐了”。
谁知姚金霞听了宋春茂的道歉后哭的更加厉害了:“我也有骑马布,宋大哥你不用,偏偏去借别人的”。说着,再也顾不上她宋大哥身上有屎味儿了,一头扎到宋春茂的怀里,连掐带拧。疼的宋春茂呲牙咧嘴,一抬头远远看到刘秀茹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宋春茂给八路军送粮,两辆汽车距硝石堡村口还有段儿距离,就被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给拦住了去路。这俩小孩留着锅盖头,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杆红缨枪。
宋春茂跳下车跟小孩们打招呼,道:“小兄弟,有事吗?”
两个小家伙把红缨枪戳在地上,一齐伸出了小手,道:“路条”。
“路条?”宋春茂回头看了看刚赶过来的姜立柱,那哥儿几个也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宋春茂磨破了嘴皮子,那俩小孩还挺坚持原则,没有路条就不让进村。
姜立柱有点恼火,三支响铃镖在手中甩来甩去,呜呜作响,两个小孩看直了眼。哪知好话说了一箩筐,杂耍也看完了。结果,没有路条想进村还是两个字,没门。
宋春茂一筹莫展,正在这是,村口大树后转出两个八路军的暗哨,宋春茂向他们说明了来意。不多时十来个八路军迎出了村口。
宋春茂兄弟几个进了八路军的军营,说是军营,其实就是村南一片枣树林中,弄了几块儿雨布,四角系在树上,临时搭建成的窝棚。里面有从村里老乡那里借来的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就成了八路军指挥部。
几百名战士,或斜靠,或侧卧。裤子都褪到了腿弯处,他们不时蹲下身子,憋得脸红脖子粗,流下几滴脓血,屁股都不擦,又歪倒在地上。
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泡稀屎。正如蔫诸葛所言,用不了几天,这支队伍就要完了。八路军官兵穿着一致,很难从服饰上区分职务的高低。陪宋春茂的几个人面色发灰,没精打采,看来病的也不轻。其中一个强打起精神,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幸好宋春茂自幼和父亲闯荡江湖,走南闯北,各地方言多少都能听懂些。
这位八路军的意思是说,铁观音的好意他们领了,东西还请宋春茂带回去。八路军是正规军,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更不会接受地方武装的援助。其实说白了就是他们八路军看不上这些土匪武装,不乐意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宋春茂强压着怒火,冷冷的道:“我们司令知道八路军的规矩大,不敢高攀。只是这些粮食是八路军龙书金团长寄存在我们那里。给你们送来,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那八路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道:“这个龙书金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吞军粮”。
宋春茂道:“龙团长是不是私吞粮食我不知道,但我们司令送给他的棉衣和枪支弹药,八路军可照单全收了”。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宋春茂和龙书金是酒友,有人说龙团长的不是,宋春茂自然不高兴。哪知几个八路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只可惜底气不足。还没笑两声,就面露尴尬,还有几个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时有人问道:“贵军的司令长官可否是个女的,绰号铁观音”?
宋春茂道:“不错,就是前几天在这儿吃了闭门羹的那位”。
几个八路面露诧异,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娃娃,是你们的司令?”宋春茂点头称是。
“铁司令仗义疏财,帮了八路军不少大忙,她的名字在八路军总部,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知是个漂漂亮亮的细妹子”。一个湖南口音的八路说着站起身来,突然脸一红,紧夹着腿,迈着小碎步溜了出去。
这些八路先据后恭,让宋春茂心中稍微疑惑。卸车时,宋春茂见八路军战士病的着实列害,走路都打晃,便指挥姜立柱等几个兄弟帮忙卸车。
刚才说话的几个八路军急忙上来阻拦说,上次慢待了铁司令,这次怎好再麻烦铁司令的人自己动手。说着七手八脚的爬上车,那些倚靠在树下的战士们也过来帮忙。本来还要留宋春茂等人吃过饭再走,让他们找借口推脱了。
铁观音和蔫诸葛听了宋春茂的汇报,见这些八路收了粮食。知道他们是友非敌,便撤了驻扎在通向硝石堡方向的部队。
大概过来三四日,有人报告,说八路军首长来看望铁司令,谢她的赠粮之恩。
哪知铁观音又闹起了小孩脾气,说上次他不见我,我凭什么要见他?只安排宋春茂兄弟几个应酬了一下。
这支八路军队伍在硝石堡驻扎了一个多月,就建立了儿童团,妇救会,民兵团等抗日团体。
铁观音对八路军的做法很不以为然,道:“弄帮娘们儿,孩子,庄稼汉打仗,这不是胡闹吗?都说这些八路傻,我看还真傻”。
鬼子的看法和铁观音不同,在他们眼中八路军的做法更可怕。不久,上千的鬼子和汉奸从德州出发,夜袭硝石堡,还没进村,就踩响了**,偷袭变成了强攻。
打夜战本来就是八路军的强项,日本鬼子不是对手,汉奸更不用说。砰砰磅磅的枪响了大半夜,鬼子丢下二百多具尸体逃走了。
八路军得势不饶人,一直追出三四十里,才肯罢休。战后,八路军把缴获的日本指挥刀给铁观音送来做礼物,铁观音礼物收下,依然不与人家见面。只派宋春茂送了一车粮食表示祝贺。
鬼子吃了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没过十来天,又纠集了两千多兵力,分三路进攻硝石堡。
北边一路出发没多久,就与铁观音的部队发生了遭遇战,结果可想而知。鬼子连抱头鼠窜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歼了。
傻八路3
另外两路鬼子倒是顺利到达了目的地,结果八路军虚晃一枪,两面各打三十大板,然后撤出战场。让两路敌人自相残杀了大半夜。
八路军在西路鬼子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设了**,然后用那些铁观音看不上眼的民兵作疑兵,隔三差五的打两枪,骚扰鬼子的工兵排雷。八路军的主力则抄了南路鬼子的后路,兜屁股一通乱打,摸不清虚实的鬼子只能仓皇而逃。和西路鬼子来了个失败大会师,勇闯八路军的**阵,用血肉之躯趟了一条路,逃出生天。
对这次战斗的伤亡情况,鬼子一直守口如瓶。以后的日子,鬼子像吃了秤砣的王八,铁心要吃掉这股八路军。
这些八路打胜仗上了瘾,一步也不退让,鬼子不断地增兵。败一次,增一次,源源不断的鬼子来到这里。
八路军不断地打胜仗,胜一次,行军的队伍就短一截。现在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看的出来,凭八路军现在的这点人马,再也打不退鬼子第六次的进攻。
鬼子连同汉奸总共凑了一万多,八路军的队伍到现在剩下不到三百人。
聚义厅内铁观音焦躁不安,不时地追问蔫诸葛,:“有消息吗?那些傻八路撤不撤”?每次见到军师摇头都很失望。
其实,铁观音对这支八路军武装已经仁至义尽了,不但替他们承担了来自东、北两面的军事压力。还无偿供给这些八路的弹药枪支,否则这些八路是坚持不到现在。
宋春茂和他的别动队,正和八路军在一起。这些日子他和八路军的队长接触不少,已经很熟悉了。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喊他麻队长。不知是姓麻,还是因为小时候出天花,留下满脸的**子。
麻队长头发乱的已经打了绺,胡子已经长的不成样子了。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精神却亢奋的很,连脸上的麻子都闪着红光。
他握着宋春茂的手,道:“大恩不言谢,回去转告铁司令,好意我们领了。但我们确实不能撤退,这是上级的命令。要求我们死守阵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宋春茂没说话,极目四望,八路军的战士们正在构筑工事。对善于游击战的宋春茂等人来言,这是件稀罕事。
八路军的野战工事修的很讲究,蛇形的交通壕上凿出单人掩体。在交通壕前后都构筑简易的单兵环形工事。
内行看门道,宋春茂等人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阵地设计的十分巧妙,防炮,防冲锋。这可是八路军牺牲了无数战士才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只是限于地理环境,这地方并不适合构筑野战工事。盐碱地水位高,挖下去不到二三尺就会有咸水浸出。
上午刚挖得一人多深的交通壕,下午就有齐腰深的水。不断有泥土被咸水泡塌,随着坍塌声,一股股黄泥汤泛着白沫涌起,战士们马上跳进齐腰深的水中,捞起泥块儿,堆在敌人进攻的一方。
宋春茂有些哽咽,道:“麻队长,你就忍心让弟兄们泡在冰冷的泥水中打仗吗”?
麻队长的眼圈也有点发红,道:“军令如山,我没有别的选择”。
宋春茂知道再多说无益,道:“麻队长,你我朋友一场,你还有什么要求?讲出来,自家兄弟,不要见外”。
麻队长道:“说实话,刚开始我还真没有看得上你们这一群土匪。充其量就仗着装备好些,误打误撞,消灭了几个鬼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可后来……”。麻队长摇摇头。接着道:“要是没有铁司令帮忙,我们早就完了。兄弟,你要不嫌弃老哥贪心,请铁司令再支援点枪支弹药。她的大恩,我来世再报”。
宋春茂点头应允,还想再说点什么。麻队长又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这次鬼子有上万人,铁司令的压力也挺大。如果再分兵救我们,最后非落个两败俱伤不可”。
宋春茂和麻队长告辞,麻队长又求了他一件事,就是让宋春茂把硝石堡的群众都带走。鬼子吃了败仗,就靠杀老百姓出气。
铁观音亲自压了两车弹药送到八路军的阵地。麻队长喜出望外,除了请她原谅头一次的慢待之礼,又重重谢过屡次送粮送弹之恩。
铁观音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五尺汉子下软情,非要把麻队长和战士们都带走。麻队长执意不肯为活命违抗命令而脱离战场。
铁观音没办法,只得含泪别过。麻队长笑道:“自古英雄救美人,今天铁司令要把**子救了,回到延安,那些家伙非得把我笑话死。反正都是死,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日本人最后一次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他们还是兵分两路。从北平,天津方向乘火车来的鬼子分别在大满庄,泊镇,沧州下车,在三个方向佯攻铁观音。
济南,石家庄,衡水的鬼子在三架轰炸机的掩护下,猛攻八路军坚守的阵地。
大兵压境,铁观音非常紧张。一边组织老百姓坚壁清野,然后撤至大洼老营,一边收缩兵力。在老营的外围构成了三道防线,准备迎击来犯的敌人。
一天一夜,铁观音枕戈待旦,瞪大眼睛,也没见一个敌人。狡猾的鬼子见铁观音中了缓兵计,集结部队,连夜南下,加入到攻击八路军的战斗中去了。
铁观音被日本人放了鸽子,恼怒异常。本想立即出兵营救八路军,但遭到蔫诸葛和彭铁成的一致反对。理由是只要我们一有风吹草动,鬼子一定会趁虚而入。这次鬼子调集了上万兵力,想消灭的目标还是我们,这叫围点打援,醉翁之意不在那几百个傻八路。
战斗的进程也正向蔫诸葛和团长预料的方向发展。一万多鬼子进攻不到三百人的八路军,仗打了两天一夜,愣是没有结束。鬼子想围点打援端了铁观音的老窝。
哪知铁观音的这支抗日武装,就像个浑身是刺的铁核桃。她按兵不动,鬼子牙再好也不敢咬一口。
正当鬼子因为铁观音不出兵着急时,被围得八路军意识到鬼子可能有所顾忌,这两天的攻势并不猛烈,竟趁暗夜突围了。
这让鬼子一下慌了神,他们北起北平,南到济南,西到石家庄,千里大调兵。本想把这一带的抗日武装一网打尽,不成想搞成了武装大游行。
铁观音的游击队消灭不了,要是让被围了多日的八路军再跑了,日军指挥官只能剖腹自杀以谢天皇。
鬼子的精锐尽出,围追堵截,硬生生把八路军突围出来的部队逼回到硝石堡。双方的兵力相差太悬殊,在大平原八路军早已没有了突围的机会。
铁观音躲在树丛中,仰望着不时而过的轰炸机面沉似水。航空**的爆炸声,震得地皮微微颤动。
蔫诸葛走到铁观音身边,道:“他们已经坚守三天了”。
铁观音咬着嘴唇,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过不了今天了”。蔫诸葛道。
铁观音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鬼子这架势,暂时还不会为难我们。要不咱派几辆坦克冲进阵,也许还能救出几个来。**子人挺不错的”。
铁观音终于说话了,:“马上行动,再晚就来不及了”。
“现在不行,一定要等到晚上,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去救人,坦克就是鬼子的活靶子。到最后八路军救不出来,咱们别再搭进几个去”。彭铁成的话不中听,但这是实情。大家只有慢慢地等待着天黑。
“希望他们能坚持到天黑”。蔫诸葛道。
日本人的攻击没有铁观音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头两天他们只想为了引铁观音上钩,虚张声势的开了几枪,八路军的还击也马马虎虎。
今天鬼子孤注一掷,把飞机,重炮,坦克都用在这片方圆不到十里的八路军阵地上。
八路军三道防御工事,最外围的交通壕灌满了水。将近两米深的水让士兵们无法立在壕沟中战斗,所有,他们放弃了外围阵地收缩到第二道防线。第一道放弃的交通壕竟意外阻止了敌人坦克的进攻,还有两辆不信邪的坦克想闯一下,结果掉在壕沟中,越陷越深。惊慌失措的坦克手想弃车逃命,都被八路军一一射杀。
鬼子的重炮,航弹纷纷落在阵地上,砸出一个个大坑,却溅起一道道高高的黄泥水柱。盐碱地的高水位让这些炮弹成了废物,只要不是被炮弹直接命中,砸出来的大坑正好成了八路军战士的掩体。
没有了坦克打先锋,炮弹又没有杀伤力,鬼子们只能用人冲锋了。环形工事外虽然躺满了鬼子的尸体,但鬼子还是突破了第二道防线,八路军继续收缩兵力。
这片十几亩的枣园是他们最后的阵地,战斗依旧激烈残酷。
经过战火洗礼的整个的枣园只剩下满地的树桩,八路军的战士再无退路,他们趴在齐腰深的泥水中默默地射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傻八路4
四月的天乍暖还寒,战壕中沁出的咸水凉的透骨,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腿恐怕也就废了。面对端着刺刀冲上来的敌人,八路军的战士们再也不能迎着敌人冲上去。
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甩出最后一颗**,然后丢下枪,双手抱住鬼子的双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拖进泥水中。
战斗从凌晨持续到子夜,鬼子的照明弹把战场映的一片惨白。枪声渐渐稀疏下来,终归于沉寂。
激战后的八路军阵地上,终于不再有子弹射出,攻击劳累一整天的鬼子,也顾不上清理战场,倒头就睡。
宋春茂的坦克也进不了战场,他们急中生智,化装成鬼子混了进去。他们对地形比鬼子熟悉的多,没费太多时间就摸进了枣园。他们救回来三个伤兵,没有见到**子队长。
消灭了八路军,鬼子们虚张声势,又集结兵力向铁观音杀来。铁观音没有选择被动的防守战略,用不到鬼子八分之一的兵力向敌人发起了冲锋。见势不妙,鬼子丢下上百具尸体狼狈的逃走了。
这个月八路军鲁北根据地兵力空虚,八路军教导六旅18团团长杨柳新牺牲。小延安东挺决死队几乎全军覆没。一连串冰冷的伤亡数字,让八路军高层震惊不已。
在鲁南地区和国民党顽军作战的教导六旅主力,被重新调回鲁北恢复根据地。龙书金回到鲁北,首先想到的就是铁观音。稍作休整,便带了几个警卫前来拜访。谁知在离大邢庄挺远的地方,就被两个半大孩子拦住索要路条。
哭笑不得的龙书金,不知义妹什么时候跟八路军学会了发动群众。心里一边替义妹感到欣慰,一边着急。这些半大小子一根筋,不知道通融。能不能见到铁观音还是个问题。
犹豫间,问题随着姜立柱和宋春茂的到来迎刃而解。
村口来了生人,躲在村口大柳树上的暗哨,早就通知到了司令部。
姜立柱和宋春茂陪龙书金还没走出多远,铁观音和蔫诸葛亲自远远地迎了出来。
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也没那么多客套话。龙书金单刀直入的问:“义妹,村口都有儿童团放哨了,是不是妇救会和民兵也训练的差不多了”?
铁观音笑道:“还差得远呢,军师现在忙着训练民兵,饭都顾不上吃。一万多民兵,穿衣、吃饭、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书金一怔,:“有这么多民兵?妇救会有多少人”?
“没有妇救会,当兵打仗不分男女。妇救会就是看不起我们女人”。
龙书金想想也是这个理,这支队伍的司令就是个女的,肯定不乐意设置个带有性别歧视的妇女救国会。想到这儿龙书金又问:“这一套谁帮你搞得”?
铁观音和蔫诸葛笑而不答。
中午吃饭的时候龙书金破例不喝酒,架不住宋春茂一伙劝酒的功夫一流,仿佛要不喝上几杯,就对不住铁观音对龙团长的一片殷殷之情。
喝了第一杯,就不好再推脱第二杯,第三杯……慢慢的龙团长喝了个七七八八。
酒一多,话也就多起来,酒后吐真言。龙团长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没完。
“国民党的军队不讲义气,打鬼子没本事,打八路道挺卖命。在皖南把**的新四军差点给灭了,**吃了亏自然不能当哑巴,调了山东的八路军打顽军找面子。日本人趁中国人内讧,把鲁北根据地给折腾的底儿朝天。教导六旅18团杨柳新是江西人,参加过长征,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偏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让日本人给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要不是国民党背后下家伙,杨团长也不会殉国”。说道这儿,龙团长有点哽咽。
“八路军高层得知鲁北根据地有危险,就紧急派遣抗日大学的五百名干部赶赴山东。
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曾说过:消灭一个抗大的学员,可以用二十个日本兵的命来换。打死一个抗大的干部,就是牺牲五十个日本兵也值。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整整五百多抗大干部,大多都是参加过长征。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老红军,就稀里糊涂的把命扔到硝石堡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地方。
因为消灭了这支自称小延安东挺决死队的抗大学员队伍,冈村宁次被日本天皇升职为陆军大将。”
龙书金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铁观音怕他太难过,道:“八路军的那个抗大决死队挺能打,三四百人的队伍楞跟一万多鬼子拼了三天”。
闻听此言龙书金才知道铁观音和抗大的队伍见过面,:“义妹可曾和他们有过接触”?
“这些八路军死心眼儿的很,没钱买粮食就啃胡萝卜。我借你的名义给他们送粮,这些人不但不知恩,还要追究你贪污军粮”。
“这些家伙念书年念成了书呆子,好坏人都分不清”。龙书金道。
“倒也不全是书呆子,有个**子就挺豪爽的”。铁观音道。
“**子?”龙书金惊道。“是不是个子挺高,挺壮实”?
“他们天天吃胡萝卜喝凉水,闹了痢疾,瘦的都跟大眼灯似的。不过个子倒不矮”。
龙书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条没断的胳膊用力擂着胸膛,良久才哭出声来,:“老徐,徐麻子,你来山东怎么不先见我一面就走了。老哥哎,兄弟心都碎了”。八路军的团长哭塌了架,趴在桌子上抽泣了良久。
蔫诸葛唤过姜立柱,悄悄吩咐了几句,姜立柱出去不大一会儿,带回来三个人。他们就是别动队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八路军伤员。
铁观音有最好的医生,这些伤员已痊愈多日。
他们静静地看着哭泣的龙书金一语不发。蔫诸葛担心他们当着众人有话不好说,唤铁观音等人先回避一下。
铁观音没有见证龙书金与老战友重逢的悲喜交加,却见到了这位结义兄长被弹得满头是包的惨状。三个八路军伤员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惩罚姗姗来迟的老战友。
见铁观音进来,几个大老爷们儿用手搔着后脑勺,讪讪的笑着。
这些天来,三个八路军伤员已和铁观音相当熟识。不但帮她组建儿童团、民兵等抗日机构,还为部队连以上的干部讲解了许多军事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视角独特,实用性强,就连彭铁成听了,都觉得耳目一新。
铁观音大起惜才之心,想把这几个人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今天听龙书金说起,才知道他们是抗大的高材生。
八路军这一仗败得伤筋动骨,此役硕果仅存的三个八路,自然要跟龙书金一起回山东。铁观音纵有万千不舍,也无可奈何。
后来这三个人在八路军皆受重用,其中的一个建国后官领空军副司令之职。
宋春茂对他们更有救命之恩,多日来已成莫逆之交。别离时分,暮色茫茫,残阳似血。虽少了几分儿女情长,更添了英雄相惜,各闯天涯的豪情。
龙书金等人纵马扬鞭,绝尘而去。
八路军这套藏兵于民的政策,让铁观音的势力范围急速扩张,许多她没去过的地方,也自发地组织起儿童团和民兵连等抗日武装。然后找到铁观音,只要一个名分就万事大吉了。
到了1941年六月,天津到德州之间除了铁路沿线的部分据点,和鬼子重兵守护的县城以上城市,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打着铁观音的旗号,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武装。
候七自从得知候铺臣还有许多诸如四合益车马店、满庄大车店等不为她所知的产业后,便一头扎进她父亲的文书库,把桃园侯家所有在外的产业调查的一清二楚。害的她那些兄弟姐妹以为七小姐得了失心疯,企图霸占侯家所有的产业。因而一致联合起来,要教训一下这个贪心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候七用眼角儿也看不起这些好逸恶劳的兄弟姐妹,拿到明细清单后兴冲冲的找到候铺臣。要求从北京到济南侯家所有的店铺除了正常营业,还要兼职成为铁观音的眼线,负责收集各式各样的情报。
候铺臣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现在他既是日本人在南皮最大的维持会长,又和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抗日武装头子铁观音关系非同一般。今天七丫头有建情报站的想法,他也不表态,只说让候七自己斟酌,凡事要小心,不要被鬼子盯上云云……。
候七暗骂自己的老爹是老滑头,现在让她自己看着办,看着办就好办。七小姐雷厉风行,把那些不入她法眼的店铺掌柜一律当面训话,直到那些人“自愿”为她服务才放过人家。
实施家法时,宋春茂等人自然一定要到场,这样七小姐才能做到令行禁止,说出话来不缺钙。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这张庞大的情报网总算布置成功了。
蔫诸葛和彭铁成现在一心扑在民兵组织建设上。他们从八路军那里请来一个曾在这儿疗伤的干部,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系统的对民兵甄选训练。八路说没有受过正式军事训练的民兵,手中提着杆枪和握把锄头没有区别。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过堂
在八路军的倡议下,从各村民兵中选出佼佼者,组建了区小队。一个小队二三十人不等,二十个小队建一个县大队。最后铁观音能直接调动的县大队居然有17个,一万多人,这些县大队装备精良,弹药充足。每个县大队至少还有一门山炮、重机枪、迫击炮也都配备齐全,只是多少不一而已。
看过县大队装备的一位八路军领导曾经说过:“这个土匪女司令,阔气的很啊”。
这话传到了龙书金耳朵里,他心里极不痛快,暗中埋怨:“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就是巾帼英雄,铁司令长铁司令短的献媚,用不着就成女土匪,这人差劲的无以复加。
候七带着宋春茂一伙儿整天忙着构建情报网。蔫诸葛,彭铁成也各有公干,整天忙得无可无不可。只剩下我们的铁大司令,整天闷在聚义厅里。连个说话解闷儿的人都没有。
玉荣和玉兰两个小戏子迷上了打枪,天天跟着蔫诸葛屁股后面,没事掏出枪,不管对准什么就乱放一气。不知有多少飞禽遭了这姐妹二人的毒手。没多少日子,她们的枪法居然练得有模有样。
铁观音的农村军事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剩下孤零零的县城,像被抛到荒野上的孩子那么可怜。每个县城的居民,都会有意无意的,把铁观音围县城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述一番。鬼子汉奸听得吓得腿都软,在县城东南角建了一个神社。天天烧香磕头,祈求铁观音那个女魔头别再故伎重演,演一场兵困孤城的惨剧。
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吓破胆的鬼子们学的比大家闺秀还端庄,不敢迈出城门半步。偶尔有一两个不信邪的家伙,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终于有一天,两个精神过于紧张而崩溃的日本兵,在同僚羡慕的眼神中,昂首阔步的走出县城,消失在视野外。
然后他们用枪挑起精心准备已久的白旗,跑到西古村投降了正在那里训练的县大队。
风水轮流转,这年月,居然有亲自上门投降的鬼子。县大队的民兵们喜出望外,一刻不敢耽误,把这两个自投罗网的日本叛徒,送来见铁观音。
铁观音闲的难受,就是想唱戏,连一个捧场的观众都没有。正这时,居然送了两个活宝来。铁观音终于有了消遣的对象。
聚义厅成了公堂,铁观音摇身一变成了司牧一方的父母官。幸亏有人阻拦,否则我们的大司令非要穿上官服、带顶乌纱不可。
这时宋春茂等人也忙完了情报站的工作,回到司令身边。铁观音恼他们慢待顶头上司,只顾自己玩的开心,却丝毫不顾顶头上司的感受。今天为了惩罚他们,连座位都没准备。
宋春茂,姜立柱想向而立,花贵申、孙瑞良和三国浦志、常庆虹分别站在下垂手。本该有八个衙役,现在还缺俩。姑娘们不愿凑这个热闹,派人去请蔫诸葛和彭铁成。两人得知让自己去给铁观音站台,居然双双爽约。
铁观音第一次坐大堂竟然人手不齐,心中有点不悦,又实在找不到戏台上的杀威水火棍,只得给这几个凑数的衙役每人一支长枪,一切准备就绪,司令大人示意开庭。
宋春茂等人熟知铁观音的脾气,好动不好静,这些天肯定憋闷的够呛,今天好容易有个机会逗她开心。大家也乐意凑这个热闹,威武声喊得高亢无比。
被押送进来的鬼子,闻声吓得扑通跪在门口,根本就没注意,这些把威武喊得山响的假衙役,少了两个。
铁观音在桌上抓了半天,居然没找到一件能代替惊堂木的物件。最后,拿起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杯子没破,里面的茶水飞起多高,溅了铁观音一脸。
幸亏茶水不热,铁观音用舌尖儿舔了舔滑下来的水珠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又端起茶杯,咕咚,咕咚把茶杯中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干了。又把茶杯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这回没水溅出,杯子破了。
眼见两个日本兵跪在桌前,铁观音拉了一个长声:“我且问你,”标准戏台上花旦的声调。宋春茂等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铁观音俏脸微红,从腰间拔出手枪,用**在桌子上狠砸了两下,这回才安静了。然后用手一指候七,:“七姐姐,你站这边来问”。回首唤过马钰作日语翻译。这两人来到近前,铁观音并无让贤的意思,四平八稳坐的犹如泰山,候七二人无奈只得立在她身后。
姚金霞多嘴,:“要是二位姐姐每人再手持一掌扇,就更像皇帝老子了”。
候七和马钰一起瞪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哪知铁观音今天重操旧业,任何细小的动作都逃不出她的眼睛。一指姚金霞,:“站在你宋大哥边上,没看见那边还少一个吗”?
姚金霞倒也听话,拉着刘秀茹,一边一个,站在宋春茂两侧。这回可好看了,衙役一边五个一边仨。铁观音这个气啊,刚要发作,孙瑞玲拉着邢慧杰站到了她哥哥身旁。这回平衡了,一边五个衙役,比县太爷的标准还富裕俩,让铁观音恨得直咬牙。
他们自得其乐的胡折腾,两个鬼子可一点快乐不起来。直到马钰问他们话,这两个日本叛徒才停止的颤抖。:“你们是哪里人?”
“日本大阪”。
大伙儿一愣,听地名如此的熟悉。姜立柱反应快得出奇,一拍三国浦志的肩膀,叫道:“马僮,你老乡哎”。
面对两个不争气的老乡,三国浦志只得嘿嘿苦笑。
大阪,不同于日本其他地方的穷山恶水。这里的老百姓长于经商,不好勇斗狠。虽然日本大阪师团组建较早,可战斗力一直与他们甲等师的称号极为不符。
所谓爱屋及乌,大家出于对三国的偏爱,两个大阪老乡看上去,面目也不似开始时那么可憎了。
铁观音要的是县太爷咆哮公堂的威风,可这些手下们不懂司令那颗不务正业的心。硬生生把严肃的公堂整成了乱糟糟的杂货市。
开始的马钰还能有模有样的问上几个问题,可后来戏谑变成了主题,马钰面对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闭了嘴。好在会讲日语的不止她一个,三国浦志接过这个艰巨又无聊的任务。两个日本叛徒他乡遇故知,三个大阪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马钰能听懂日本话,就是不给翻译,听不懂日语的铁观音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姜立柱提醒马僮不要过分的考验司令的耐心。三国这才停下话头,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磕磕巴巴的做起了翻译。
开始铁观音认为两个普通的日本兵不会知道太多的重要情报,可随着三国浦志的描述,公堂上恢复了安静。大家也被这两个日本叛徒提供的情报震住了。
新上任的日本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改变了策略,叫做西打东拉。对战斗在太行山上的八路军,攻击一拨接一拨,不让八路军有喘息的机会。对东部平原的抗日武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老百姓也一改过去烧光,杀光,抢光的残酷政策。现在要求驻华北日军对老百姓要和善,不烧,不杀,不抢,争取赢得老百姓的心。
冈村宁次这老小子考核日军执行情况的办法也很独特,派自己的贴身卫队去各地大街上巡逻。如果大街上一个女人也看不见,就算偶尔有一个半个的用锅底灰把脸涂黑的,那么负责管理这片儿的日军头目就会被训斥,更有甚者丢了官职。
街上没有女人意味着本地治安糟透了,如果街上的女人看到日本兵后到处躲,本地的治安差强人意。但主管治安的日军头目这顿臭骂是躲不掉的。最好的情况是看到街上有皇军出现,老百姓习以为常,不跑不躲,这里的日本军官,就会得到升职的机会。
冈村宁次的这套战略,在华北一些地方收到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这些中国人忘记了日本兵对他们有血海深仇。进而变得开始讨好日本兵,和他们做起了买卖。
冈村宁次的政策在南皮遭遇了莫大阻力,驻县城的日军头目一连换了三个,老百姓根本不买他们的帐。看到日军上街男女老少照样躲得干干净净。
冈村宁次大发雷霆,三天前亲自来到南皮,督办当地日军和善亲民,拉拢老百姓的心。几日来,天天都有日军军官,因为办事不力遭受责罚。
这两个日军叛徒,也因惧怕惩罚才做了逃兵。
“冈村宁次来了南皮,我怎么不知道?”候七一向对自己的情报网很有信心,这个问题候七不知道,那两个日本兵也不知道。
“他现今住在哪里”?铁观音终于问了一个大伙儿都关心的问题。
日本兵给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狡猾的冈村宁次没住在县城,而是住在桃园候铺臣的家中。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1
假李鬼碰上真李逵,铁观音假戏真做,误打误撞,竟得到这么一条天大的惊人消息。
兵贵神速,女司令顾不上把这场审讯的闹剧演完,草草的安抚了两个日本叛徒两句,然后派人把他们送到大洼老营去了。
蔫诸葛,彭铁成闻讯也匆匆的赶了过来。铁观音一见他俩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剩下我一个人啥事也没有,闲的没事数房梁玩儿。我要识数也行,可把袜子脱了,脚趾头都算上也不够用。你们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安得什么心?”
碰上这么一位刁蛮任性的女司令,蔫诸葛和彭铁成只能苦笑着赔不是。
铁观音显然认为两位老大哥敷衍自己,道歉态度极不诚恳:“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差事消遣,你俩还不来捧场。现在我刚有些收获,你们就颠颠儿的跑过来贪便宜。”铁观音越说越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待得日子久了,知道司令是个毛包儿脾气,过一会儿也就忘了。
彭铁成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今天被铁观音夹枪带棒的一顿埋怨,心里挺不是滋味。
蔫诸葛见彭团长阴着脸,似乎有满腹的委屈。生怕他再和司令闹什么矛盾,紧忙搬出了将相和的典故来敲打他俩。
彭铁成颇识大体,明白蔫诸葛的一片苦心,马上就成了负荆请罪的廉颇,一躬到地,请司令原谅。
铁观音悻悻道:“团长这礼该给军师才对。将相和,你是老将军,军师是蔺相如。我就是那个渑池会上,让人随便欺负的赵王,你俩我谁也惹不起”。
彭铁成不知司令对历史如此精通,不禁肃然起敬。没想到铁观音接下来的一句话就露了马脚:“蔫大哥,等打跑了鬼子,咱们再演将相和,让老将军找赵王负荆请罪,怎么样?”
蔫诸葛被铁观音的馊主意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女司令心情大好,对彭铁成道:“彭大哥,你不用板着脸,到时候让你演受气包赵王,我给你负荆请罪”。说完嘴里却锵锵锵地打着锣鼓点儿,唱了一声:“老夫今日愧难当……”。然后一个小开门,单脚跪地,念白道:“团长,军师,看在我比你们岁数小了这么许多,就饶过我这一遭吧”。
彭铁成急忙把她扶起来,感动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蔫诸葛见道:“别闹了,还有正事呢?咱们得商量商量,看怎么把冈村宁次这块儿送上门的肥肉吃掉”。
候七,邢慧杰和马钰来到了侯府门口,不见有任何异样。正门紧闭,门上用金钉镶成的‘家住桃园,地耕渤海’,八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三个姑娘对了一下眼色,迈步从偏门走进侯府。看门的家丁弯腰赔笑道:“七小姐回来了”。
候七并不答话,只哼了一声。急步向前,转过大影壁,穿过前院,还没进客厅门就心急火燎的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候铺臣闻声从客厅迎了出来,手上托着个鸟笼子。一只黑毛红嘴的鹩哥不停地叫着:“见过老爷,见过老爷……”。
候七见父亲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冲那只鹩哥瞪眼道:“你个扁毛多嘴的畜牲,我非把你宰了作卤面吃”。
那鹩哥毫不示弱,还嘴道:“八嘎牙路,八嘎牙路”。这日语说的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爹,你养的是日本鸟啊?怎么张嘴就骂人?”
候铺臣没理会候七的胡说八道。他和马钰,邢慧杰见过几次面。笑着跟她们埋怨七丫头不懂事,怠慢了贵客。
然后客客气气的把姑娘们请进客厅,有老妈子送上茶来。
老侯和马钰、邢慧杰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候七从里跑到外,犄角旮旯也要伸过头去看看。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歇下脚来。
候铺臣道:“七丫头,吃烟袋油子了?一会儿都不站脚”。
候七抹一把头上的汗水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说自己闺女吃了烟袋油子,老糊涂了。”
“七丫头嘴不饶人,连自己的爹都要褒贬两句”。候铺臣向马钰二人苦笑道。
马钰她俩还没说话,候七风风火火的又跑进来,道:“爹,人呢”?
“你要找谁?进门就没消停一下”。
“我找教扁毛畜生骂人的家伙”。
“那几个日本人啊,昨天已经走了”。
“我的糊涂爹哎,你知道那几个日本人是谁吗?怎么说走就让他们走了”。候七急得直跺脚。
“日本人来住几天,我拦不住,他们要走,我也挡不住。我管他们是谁呢”?候七对她爹的质问,让老侯有些不痛快。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见候铺臣生了气,马钰和邢慧杰在一旁不住的好言劝慰。
“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在咱家住了好几天,爹,你楞不知道人家身份”?
“冈村宁次?”老侯重复了一次,候七她们三人一起点头。
这下轮到老侯吃惊了。冈村宁次在桃园住了四天,平时和和气气的。候铺臣知道这人来历不简单,但冈村宁次的名字还是让他吃惊非小。转念一想,老侯心里一紧。心道“好险”。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冈村宁次?”
待候七把日本叛徒的事讲述一遍后,候铺臣道:“你们三个带了多少毒药啊”?话音不高,对马钰她们不亚于几声惊雷。
马钰声音有些干涩,道:“您老怎么知道”?
“我猜出来的”。候铺臣答道。自从候铺臣知道了头几天,在侯府借宿的日本人是冈村宁次,马上就猜出七丫头这次回家的目的。
面对戒备森严的日本高级将领,硬攻肯定达不到目的。铁观音深谙用毒的奥妙,多次运用具收获颇丰。如果要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冈村宁次,下毒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项。
“老狐狸”。铁观音得知马钰等人此次行动无功而返,对候铺臣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话一出口有些后悔,偷眼看了看候七,谁知七小姐对这老狐狸认识比铁观音更深刻。不但不恼,反而频频点头。
中国的老狐狸放走了日本的老狐狸,身上居然没沾一点骚,这太极打的滴水不漏。让铁观音等人恨得牙长三尺。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既然知道冈村宁次来到这一亩三分地,总是要抓住他。铁观音精心构筑的情报网发挥了作用,冈村宁次不敢在县城中住,那里有三千日本冤魂要找他索命呢。
各村的儿童团只识路条不认人,这老小子想落个亲民的好名声,就不敢滥杀无辜。又想当**还要立贞节牌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天还没黑,就有消息传来,县城东南二十里的灯明寺内,头天住进一拨来历不明的人。现在灯明寺内外戒备森严,上千的鬼子守卫在寺庙周围。老百姓就是靠近一下,也会被严格盘查一番,然后强制驱离,距灯明寺越远越好。
铁观音带人离寺庙七八里时停了下来,鬼子的明岗暗哨,竟布置出这么远。装甲巡逻车隔不上几分钟就打着贼亮的远光灯,转上一圈儿,车顶上的同步机枪随着灯光来回扫描。一有风吹草动,几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像泼水般扫将过来。
一条受惊的野狗从黑暗中窜出来,没跑多远,就被**炸上半空中。
附近的炮楼今天也驻扎了鬼子,并且还装上了探照灯。两个炮楼之间的探照灯,光柱交替着划过黑寂的暗夜,把大地照的一片通明。就连一向准时的灯明寺夜钟,今夜一次也未敲响。
硬冲根本没机会,鬼子的防守一向好得很,坦克碰上雷区,也只有束手被擒的份。
铁观音和她的别动队在灯明寺外围守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良策。
蔫诸葛和马钰蹲在乱坟堆里小声嘀咕了半天。
离灯明寺最近的县大队悄悄地把山炮拉了过来,固定好跑位,铁观音声音低沉且有力:“开炮”。
灯明寺笼罩在一片火中,照亮了周围一切,也为炮兵提供了最好的坐标,接连打了三炮。
炮声惊醒了附近村庄的老百姓,他们趴在门缝儿向外看,灯明寺方向火光冲天。
炮声引来了无数的鬼子,他们像蚂蚁一般蜂拥而。十几辆装甲巡逻车大灯全开,机枪轰鸣着,为冲锋的鬼子开路。鬼子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把装甲车前打成一片火海。
随着巡逻车逐步推进,铁观音打完三发炮弹,丢下大炮,早早的逃走了。
鬼子浪费了无数弹药,终于缴获了这门属于县大队的山炮。这个型号的山炮,铁观音劫了一次火车,有多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炮响得同时,宋春茂换上鬼子的军服,在另一个方向直插灯明寺。
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蒙的鬼子,慌慌张张的从被子里爬出来,衣帽都顾不上穿戴整齐,就冲了出来。勇则勇矣,只可惜找不到目标,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最后,盲从的心态占了上风。哪边人多向哪边去,四下张望一下,便端起刺刀,跟随着装甲车,向刚才炮声响过的方向冲了过去。
宋春茂他们基本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冲进鬼子第一道防御圈,迎面碰到一群八路军装束的部队,就在宋春茂等人愣神儿的功夫,那些八路直接用日语命令宋春茂他们头前开路。
阻击目标:冈村宁次2
冒牌货碰上了冒牌货,宋春茂他们毫不犹豫,手中的驳壳枪,像扫帚般在假八路群中扫来扫去。那些假八路临危不乱,几个怀抱歪把子机枪的兵冲天鸣枪,曳光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天际,这些假扮的八路军,至死都认为对面这群装备精良的皇军,是被偷袭吓昏了头的自己人。
由于假八路的阻拦,宋春茂他们也失去了前进的机会,一个日本军官手拿指挥刀,向宋春茂恶狠狠地挥动着,示意这些既勇敢,又混蛋的皇军换一个正确的进攻方向。在鬼子指挥官身后一排十几挺歪把子,枪口直冲宋春茂一伙儿。
宋春茂无奈只得带人换个方向,跟在那些衣衫不整的鬼子后面,拖拖拉拉的向前跑去。直到跑出那些机枪射界外,才掉过头来边打边撤,慢慢脱离了战场,在约定地点与铁观音会师在一起。这时 天已微亮,灯明寺方向的枪声还响如爆豆。而这次炮击事件的罪魁祸首,正在一边谈笑风生的坐山观虎斗。当宋春茂笑谈在鬼子队伍中碰上一伙儿假八路时,马钰接了腔:“我想冈村宁次一定在那假八路后面”。
大家闻听此言都是一愣,仔细一想,不禁暗赞马钰心思缜密,料事如神。灯明寺遭到炮击,这里冈村宁次一定不肯在住下去。这家伙临危不乱,反方向突围。只是在他们的理念中,只有八路军才会在华北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假扮八路突围也就顺理成章了。
“无论冈村宁次躲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他,不能让他活着出咱们的地盘”。铁观音咬牙切齿道:“军师,你说这个老鬼子会向哪儿突围”。
蔫诸葛没说话,看了一眼马钰,这丫头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份地图。在地上铺开,借着晨曦的曙光在地图上指到:“冈村宁次今夜遇袭已成惊弓之鸟,肯定不会在本地久待。但他要走,向东向北都是我们的地盘儿,向南有八路军,这个他比我们更清楚,只有向西,走津浦铁路,乘火车逃离这是非之地”。
“为什么他不去县城,距离又近,防御工事也齐备”。有人问马钰。马钰头也不抬,淡淡的道:“县城要是那么安全,三千鬼子就不会活活饿死在里面,你当冈村宁次又住桃园,又住灯明寺是亲民,实际他是怕咱们司令故伎重演,再来一次兵围孤城。他真要住进县城,肯定会有麻烦”。马钰语速不快,慢调细理又咄咄逼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判明冈村要乘火车的车次,登车的地点,然后在火车上劫杀冈村宁次。
候七的情报网关键时起了作用。冈村宁次到了东光车站,人还未上车,情报已送到铁观音手中。
铁观音这次设伏的地点,就在她第一次劫列车的地方,他们潜在路边的庄稼地里,心中暗自感谢张之洞,要不是他权倾朝野,怕铁路坏了风水,非让铁路绕过他家祖坟。在南皮拐了个弯,多跑了上百里路。今天就未必能抢在冈村宁次前面设伏。
铁观音她们刚到,日军的铁道装甲巡逻车就成队的开上铁路,据点的鬼子也沿铁路拉起警戒线,马钰跟大家交代,待会儿火车来时,要发动突然袭击,攻击铁路一侧警戒的日军,趁混乱派突击队强行登车,对挂窗帘的车厢发动攻击。从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最多不能超过五分钟。
六辆铁道装甲车排成一字形开了过去,同步机枪时不时的吐出火苗,向一切可疑的目标盲射。铁观音他们俯下身子,紧贴在地面上。一分钟二百四十发的机枪弹,瞬间就能把人打成一堆肉泥。
现在她的攻击部队,也沿铁路拉出近六里长的攻击线,保证攻击开始后,全部消灭这一侧负责警戒的敌人。
与铁观音等人的紧张相反,这些负责警戒的日军放松的很,手拄着大枪有说有笑,对巡逻车视而不见,直到看见冒着白烟呜呜作响的火车开过来,这些死到临头的家伙才挺直了身板儿。
从攻击地点到铁路足有三百多米,战士们匍匐前进,以便攻击时尽量接近敌人。
火车的轰鸣,没有遮住铁观音攻击的命令声,早已分配好的鬼子目标,在突然打击下纷纷倒下。
与此同时宋春茂,姜立柱,花贵申,孙瑞良组成的突击队一跃而起,迎着火车冲了上去,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这列重兵保护的列车只有七节车厢,并且速度快的出奇。
花六郎自小苦练的轻功此刻显现出来。距铁路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把宋春茂等人抛下三十多米。饶是如此,他也只能扑上最后一节车厢。
手抓车顶的行李架,人像风筝一样飞在半空中。宋春茂三人气喘吁吁的赶到时,只看到花六郎在空中飞旋的身影,再没能登车机会。
花贵申慌乱中稳下身形,车速太快,在车顶根本站不起身。他匍匐着身子,手紧抓行李架,努力且快速向前运动,寻找马钰所说的挂窗帘的车厢。
终于在中间发现了目标,他一手抓紧行李架,一手持枪,身子探出车外,对着车窗就是一梭子。花贵申指望打碎车窗攻进车去,不成想车窗后镶有防护栅栏,拇指粗的铁条焊成的网,只能伸进一只拳头。
花六郎临危不乱,把枪叼在口中,伸手拽出两颗**,一前一后,穿过铁路细小的空隙,准确的飞进车厢,花六郎翻身上了车顶,轰隆隆两声,中间车厢前后腾出两股黑烟。
花六郎并没住手,继续前往,原来前两节车厢也挂着窗帘。说时迟,那时快,短短不到五分钟,三节车厢都被他炸的滚滚浓烟,火苗从车厢窗口伸出多远,风助火势,火助风威,顷刻已成连城之势。
花六郎不敢迟疑,在车顶立起身来,纵身一跃,重重的摔倒在路基上。他在地上滚出二十几米,然后一动不动了
看花六郎在车顶忙前忙后,大家干着急帮不上忙。此刻,看他摔在路基上,全都围拢过来。
铁路两侧担任警戒的日军,一侧被消灭后,另一侧的日军试图还击,但他们出门警戒,只带了些轻武器,而这些武器在铁观音优势火力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鬼子们缩在路基上,直到被打成漏勺。列车在三十里外脱轨,彻底报废。除了车头几个人冒死跳车,捡了条活命,其余的鬼子无一生还。
事后,从列车废墟中找到一百多具烧焦的鬼子尸体,但里面没有冈村宁次。
狡猾的老鬼子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吸引铁观音部队发动袭击,他把那些替死鬼送上火车,自己带着贴身卫队,六十多人去向不明。
花贵申脸向下趴在路基上,孙瑞良小心翼翼的把他翻过来。花六郎双目紧闭,嘴角流出的鲜血把路基石染红了一大片。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青一块紫一块,几乎连成了片儿,奇怪的是脸上干净的很,一点儿油皮儿也没伤着。粉面花六郎,那时我们曾在背后悄悄议论过,铁观音的这支队伍,女孩儿要属马钰最漂亮,男人如果说漂亮而不是英俊的话,三国和花贵申应该不相上下。
花贵申出身武林,身上自有一种独特的草莽气质,是三国比不上的。他在白虎堂底子臭,大家对他都有成见。自从归顺了铁观音,断指明誓,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今天更是居攻甚伟。只是如今生死未卜,有几个心软的已经哭出声来。
其实,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在高速行驶的列车顶纵身跳下来,十有**命就丢了。路基上哪怕一尺高的障碍物,也能让跳车的人骨断筋折。
花六郎这舍命一跃,不但赢得了铁观音的信任,更收获了宋春茂等人的友情。直到半月后,花贵申早已康复如初。宋春茂一伙儿还要把他按在四轮车上,轮流推上他一番,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能补偿对花六郎以前冷淡的愧疚之心。
到了晚上,冈村宁次根本没在火车上的消息已然传到铁观音那里。这个狡猾的家伙现在躲在哪里?
铁观音,蔫诸葛眉头拧成疙瘩,候七对着各地传来的情报大呼小叫。马钰则把地图铺在桌上,静静的看上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候七接到情报说冈村宁次仍滞留在东光车站,她刚把这条消息报告给铁观音,紧接着又收到七八条来自各地的情报,都声称发现了冈村宁次的行踪。
这些地方相距最远的有二三百里,冈村宁次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地方,候七被这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弄得焦头烂额。她把这些东西摔在马钰面前,道:“马娘娘,开动一下你智慧的大脑,推算一下,冈村宁次这老小子,现在躲哪个王八窝里,头不再露一下”。
马钰把那些纸整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以后不要再叫我马娘娘了,九郎听了会多心,实在要喊,就喊我孙夫人吧”。
候七拧着马钰的脸道:“你个厚脸皮的小蹄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孙夫人了”。
孙瑞玲笑着把候七拖开道:“别欺负我嫂子”。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3
马钰揉着被拧痛的脸,笑道:“死丫头,下手一点儿轻重也没有”。孙瑞玲替嫂子出气,去撕候七的嘴。候七笑着抱着肚子,围着桌子转圈儿。蔫诸葛清咳一声,刚刚活跃的气氛变得继续沉闷起来。
又有几份情报送到候七手上,她粗略地翻看了两眼,随手丢到马钰面前道:“又是五个地方信誓旦旦说,看到了冈村宁次。这他妈是怎么了,遍地都是这老小子的踪迹”。
马钰默默地把情报翻看了一下,整理好放在蔫诸葛面前。军师摆了摆手,示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马姑娘,你精研兵法,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冈村宁次,会躲在什么地方”?
马钰沉思良久道:“如果我是冈村宁次,就不会躲。除非他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一个堂堂的帝国总司令,被追的像丧家犬,还不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其中必有蹊跷。”
“你仔细想想,他现在会在哪里”?铁观音问。
“我估计冈村宁次留在本地的消息,可能连县城里的鬼子都不知道。”说着抖了抖厚厚的一沓纸:“这些只是他故布疑阵,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我要是冈村宁次,我还会住在这里”。说着在地图上指出一个位置。
候七失声叫道:“桃园?我们家?”
马钰用力点点头。
确定了冈村宁次的住处。候七和铁观音建议故技重施,投毒除掉冈村宁次,但遭到马钰和蔫诸葛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经过前夜炮打灯明寺,敌人已成惊弓之鸟。冈村这次是秘密行动,所带的贴身侍卫肯定都身手不凡,且机警无比。候七根本无法完成任务,相反她的人身安全根本无法保障。
铁观音一拍大腿,兴奋的说:“我有一条妙计,保证老鬼子插翅难飞”。
大伙儿闻听精神一振,:“司令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咱们派兵围住侯府,饿死他们”。
“不可能,且不说侯府中有的是粮食,就是我们饿死,他们也能顿顿吃饱。你困住了鬼子总司令,鬼子焉有不跟你玩命的道理。不用他手下二十万军兵全到,就是来上三万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要是来上五万,我们非全军覆没不可”。候七这次讲的头头是道。
铁观音费尽脑汁出的主意不被认可,于是,心中又生一计。:“ 要不咱再来一次炮打侯府”?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铁观音。
候七过来揪住铁观音的耳朵,道:“我让你个丫头片子出这馊主意,敢情里边住的不是你的一家人”。
铁观音讪讪笑道:“这不是急糊涂了吗?要不咱先派人调查调查,看看冈村有什么目的,再行动也不迟”。铁观音终于出了个让大家佩服的主意。
候七,马钰,邢慧杰又一次来到侯府,大门外一如既往,静悄悄的和平时看不出丝毫不同。几个人迈步进偏门,门房的家丁照旧问候了一声:“七小姐回来了”。就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到现在未发现任何异样,难道马钰猜错了?三个人将信将疑的向前走着,刚转过影背。邢慧杰突然转过身,厉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两个侯府的家丁打扮的人从影背后闪身出来,摆了个不七不八的开门式,双眼紧盯着三个姑娘。
邢慧杰刚想冲上去,被马钰拦住了。候七破口大骂,:“两个瞎眼的奴才,连主子都不认识,这碗饭你俩是不打算吃了”。
任凭候七怎么谩骂,两个家丁既不还口也不退下。这种轻视的态度更让七小姐暴跳如雷,直到听到身后的候铺臣喊话:“七丫头,不可出言不逊,这些年的书白念了吗”?
这时她们才看到客厅门口抄手游廊下,候铺臣和一个戴眼镜的清瘦中年人站在一起。那人个头不高,手里正擎着候铺臣的鸟笼子。他厌恶的瞅了瞅那两个家丁,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回避,两个家丁答了一声“哈伊”,脚后跟一碰,打了个立正,鞠了个躬走了。
“日本便衣”,三个姑娘对望一眼,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那中年那中年人面上一沉,回头从客厅唤出一个青年人,耳语了几句,就和候铺臣进了客厅。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稍带不屑,居高临下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三位姑娘一眼,看到马钰时,脸不由得红了一下,马上变得谦和起来,:“我们老爷有请三位姑娘进去一叙”。
候七道:“哪个是你们老爷?这是我的家,进门还用着你来请”?趁那青年被呛得呆住的功夫,一拉邢慧杰和马钰进了客厅。
那年轻人只得跟在他们身后,进门来立在那中年人的身后。候七几个坐下后,她还不忘挤兑那青年人,:“这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区别,我们坐着你站着”。
那年轻人毫不在意,陪笑道:“女士优先,几位姑娘面前焉有我的座位”。
候七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时那中年男人打破了尴尬局面,说了几句日语。马钰闻言心中微微一惊,面上还是一片安详,丝毫没带吃惊之色。
那年轻人听完中年人说话后,稍稍迟疑了一下,道:“我们长官让我告诉你们,他是大日本帝国华北派遣军总司令,陆军大将冈村宁次阁下”。
候七,邢慧杰闻言大吃一惊,早就怀疑这个人就是冈村宁次,但刚见面就直接报上名来,这回马枪也杀了她们措手不及。
马钰的平静也未躲过冈村宁次的眼睛,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想不到这位姑娘年纪轻轻竟精通日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让马钰更加错愕不已。
冈村宁次三斧子使完,杀的三个姑娘毫无还手之力。接下来的时间就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从巴登三羽鸟讲到南京事件,从溥仪汪精卫扯到大东亚共荣。要不是马钰三人知识渊博,早被冈村宁次这一套似是而非的侵略理论迷惑了。
待他讲到崖山之后无华夏,明亡之后无中国,正统的华夏文明早已在宋代灭亡,现在被日本发扬光大。华夏民族复兴大业,要靠大和民族来帮助,才能发扬光大时。
马钰忍不住反驳道:“难道复兴华夏文明,就是靠杀戮,战争、侵略来实现的吗?果真如此,所谓的复兴计划不要也罢”。
冈村宁次刚才说的口干舌燥,竟然不能说服几个年轻的姑娘,不禁有些恼火。他端起茶杯,手有点微微发抖。抿了一口茶,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再开口时,不像一个手握重兵的军阀,而是一个饱学鸿儒,在对自己的学生,晚辈侃侃而谈。
原来冈村宁次祖上是中国人,他的先祖大大有名,就是帮助朱元璋建立大明的第一功臣魏国公徐达。他死后被朱元璋追封为中山王。
朱元璋死后,他孙子朱允继位。朱元璋的四子朱棣以靖难为名,发动战争。
徐达的儿子徐辉祖担任朝廷兵马大元帅,与朱棣大战三年未分胜负。
后来,明朝开国六公之一,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投降朱棣,把当朝皇帝朱允焚死在昭阳殿。燕王朱棣继承皇位后,徐辉祖一败涂地。为永乐皇帝不容,逐乔装改扮,东渡日本,成为冈村一族的祖先。
徐达还有一子,徐元照。朱棣继位后要杀掉徐元照,幸得朱棣的原配夫人徐氏苦苦相求。徐氏是徐达的大女儿,以放弃正宫皇娘的地位做代价,才保住了徐元照一家老小的性命。
朱棣好大喜功,虽然没杀自己的小舅子,却也削了他的爵位,遣回原籍为民。徐达原籍凤阳,和朱元璋同乡,是龙兴之地。朱棣怕徐元照会在凤阳沾上龙气,改判他去了滁州。
南京事变后冈村宁次带兵占领了滁州后,到处寻找当年徐元照的后人。在琅琊山,徐家坳,冈村终于找到了失散五百多年的同族。
琅琊徐家人丁兴旺,族长徐耀扬。几天后,族长找冈村宁次,凡琅琊徐家男女等出外谋生,鬼子不能刁难。
数日前,冈村宁次接到徐耀扬的一封信。内容是:得知族弟今日荣升,祖德宗功,得以千年之后重盛,血骨族情,万古长存等客套话。最后才说自己的两个女儿玉容,玉兰被土匪掳掠到华北一带,希望冈村宁次帮助找寻一下,一旦姐妹清白有污,不但有辱徐家门风,更丢族弟冈村的面子。
冈村宁次日理万机,哪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忙就把这事撂倒了一边。前些日子,冈村正在华北指挥对太行山八路军扫荡。哪知,日军一辆运伤员的列车遭劫,这些伤员死掉也就算了,就当为天皇尽忠了,可车上还有他的女儿冈村智美。
智美今年才二十岁,三岁时她的母亲患猩红热死了,还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冈村与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这些年他官运亨通,飞蝗腾达。这两个孩子无论他去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实在是一刻也离不了。
儿大不由爷,随着智美的年岁增长,总想出去历练一番。冈村宁次被女儿缠的没有办法,只得让她去战地医院开开眼。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4
刚去战地医院没几天,就密令手下,让智美跟随运伤员的专列回来,毕竟是战地医院,不安全,谁知这辆车中途被人劫了。
得知消息的冈村宁次差点没急死,只是军务繁忙,脱不开身,只得电令手下,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后来,知悉这些伤兵都被冻毙在荒郊野外,其中并没有冈村智美的尸体。冈村宁次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刚得空闲,马上就来到沧州找寻女儿。
顺便还要找一下徐耀扬的两个闺女。找不到以后见了徐族长也好有个交代,万一找到了,这个顺水人情也没费他一枪一弹,何乐而不为。
本来寻人是个秘密行动,但华北派遣司令部那些参谋们,冈村宁次还没动身,就把总司令欲下乡检查的情报宣传得满天飞。
冈村宁次因此大发雷霆,把手下的人狠狠地“八嘎”了一顿。帝国司令,堂堂的陆军大将的爱女落在敌人手中,这消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手下这些参谋,拍马屁拍错了地方。
木已成舟,冈村宁次只得假戏真唱。以视察军备为名到了南皮。因为徐耀杨的两个女儿和冈村智美都是在这儿附近失踪的。一连几天却毫无收获,还走漏了风声,被游击队差点要了老命。
冈村宁次不得不做出仓惶逃走的把戏。哪知专列也被人给烧了,要不是冈村机警,弄了个金蝉脱壳的苦肉计,早像张作霖一样死于非命了。
现在冈村只带着亲兵卫队,秘密的潜住在桃园,寻找女儿的下落。他现在的行踪就是日本陆军大本营都没有通知。
冈村宁次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最后他问马钰等人,可否知晓冈村智美的下落。说完,两眼直盯着马钰,满脸焦虑之色。爱之深思之切,如此精明的冈村宁次为了自己的爱女方寸已乱,有病乱投医。竟然向马钰等人打听起女儿的下落。
马钰等人推说不知。
冈村宁次难掩失望之色。只是这答案他早了然于胸,明察暗访了这么多天,没有一丝线索,哪能这么巧,随便碰上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就会知晓女儿的下落。真要是那样,这几个女孩的来历就有问题了。
冈村宁次狡猾睿智,马钰三人谁也不敢多说话,生怕露出马脚,被人抓住把柄。冈村也不多说话,只是有意无意的问了她们几个问题。马钰一一作答,回答的也算是滴水不漏。
冈村宁次慢慢对三个姑娘失去了兴趣。回过身,逗桌子上鸟笼中的那只鹩哥,不再对马钰她们看一眼。客厅中一时冷了场,马钰借口说家中有事告辞。陪候七匆匆回后院,取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离了侯府。
回去的路上,一直感觉后面有人跟踪,却又抓不准人家的踪迹,甩也甩不掉。三个姑娘只得越走越慢。
铁观音担心马钰三人有闪失,派宋春茂,孙瑞良,姜立柱前去接应,远远地看到三个姑娘,东张西望的在路上慢吞吞的走着。再往远处看,两条人影,若离若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宋春茂冷笑道:“贼孙子,碰上强盗爷爷了。让这俩王八蛋见识见识怎么跟踪人,才不会被人发现”。
三人扬鞭催马,兵分两路,在乡间路上绕了个圈子,兜到两个跟踪者的身后。
两个家伙见后面来了三匹快马,不疑有它,向路边让了让。宋春茂更不搭话,马鞭甩出,正缠住一个人的脖子。那人临危不乱,从腰间掏出手枪,没等他开枪,宋春茂单臂用力,马鞭直直绷起嘞的那家伙双眼翻白,双手挥舞想去解马鞭,手枪也掉在了地上。
宋春茂马鞭一扯,把那人拽倒在地。纵马从那人脚上踏过,咔嚓一声,脚骨折断。那家伙疼的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姜立柱用镖伤了另一个,孙瑞良在马上一俯身捡起丢在地上的两把手枪,纵马而去。
马钰三人正吓得花容失色,耳听得身后马蹄声由远而近,更加不敢回头。几个姑娘恐慌至极,在路上跑了起来。
马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提上马去。她惊叫一声,吓得昏了过去。
候七紧张的心从嗓子眼儿要跳出来,从家里取来的衣服早跑丢了,但还是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正在这时她双脚离地,也被人掳上马去。
三人中邢慧杰最沉得住气,一边跑一边偷眼两边观瞧,眼见马钰和候七双双被擒,她停下身形,摆了个架势要救人。没提防后面有人快马从她身旁跑过,马上的人探臂膀抓住了邢慧杰的肩臂,人借马力,早把邢大小姐按在马鞍桥上。那人嘴里还大声喊道:“吆西,花姑娘大大的有”。
邢慧杰听声音知道中了暗算,反腿一脚,正踢在那人下巴上。饶是她身形不便,这一脚也让骑马人痛入骨髓。那人抬手一掌,砍在邢慧杰的脖项下,邢大小姐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马钰醒来时,天色已晚,她睁眼一看,眼前正是那张无日不思的冷脸。她一把抓住孙瑞良的双手,道:“九郎,莫非这是在阴间吗?”
孙瑞良一张冷脸上破例咧了咧嘴,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旁边有人悠悠的道:“这是阴间,我是牛头马面、阎罗王,这儿还有碗孟婆汤,你喝了下辈子就不记得你九郎弟弟了”。话未说完,自己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能和马钰开玩笑的除了候七还能有谁?
邢慧杰醒来的晚了一些,朦胧中听到有人埋怨,:“宋大哥,对邢大小姐你也下得去手,还打的这么重”。
不用说姚金霞在旁边呢。邢慧杰闭着眼,整理了一下思维。“宋春茂打得我?这小子翻了天了”。想到这儿怒火中烧,一睁眼就要和宋春茂算账。哪知宋春茂比她还惨,挨了她一脚,被踹掉了下巴,咿咿呀呀的话也说不清楚。
蔫诸葛见邢慧杰也醒了,怕节外生枝,忙出来当说客。
宋春茂先伤了冈村宁次派来的跟踪人员,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冒充鬼子的便衣队劫持了马钰三人。这样既摆脱了鬼子的跟踪,又洗脱了三个姑娘的嫌疑。把鬼子怀疑的目标转移到日本便衣队去。
话虽如此,道理也都明白,可邢大小姐就是想不通,为何要打晕自己。候七道:“这还用想?你在侯府和那些假家丁摆过架势交过手,知道你身手不凡,不打晕你,这苦肉计可瞒不过冈村的眼睛”。
正说话间,候铺臣得知女儿被日本便衣队绑架,十分着急,私下派常福通知铁观音设法营救。
铁观音笑吟吟的望着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玉荣和玉兰。姐妹俩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宋春茂几个横眉立目的站在旁边,心想:我们犯了多大的罪,值得司令亲自来审?
铁观音道:“半年了,你们学会本地话了么”?俩小戏子点点头。:“说两句,我听听”。
两人一齐道:“说什么呀”?
铁观音忽的站起来一指三国浦志,道:“马僮,让你学戏你不学,现在看看,会唱戏的人聪明吧”。见三国未置可否,又招呼玉兰玉荣,一齐喊姚金霞大嫂子。
两个小戏子脆生生的喊了声“大嫂子”。高兴的姚金霞眉开眼笑,上前摸着姐妹俩的头,直夸奖:“好孩子,真懂事”。根本不顾自己可能比人家还要小上两岁。
铁观音又示意三国浦志再来一遍,三国老老实实的站到姚金霞跟前,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大小子”。笑的满屋子人直喊肚子疼,过了片刻,铁观音正色问两个小戏子,:“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姐妹俩虽然有着这支队伍上倒数二三的语言水平,但说出话来依然能绊倒牛。理解起来费劲儿不小。当铁观音问她俩是否姓徐时,姐妹俩一愣:“不知司令从何而知”?
“你们的父亲叫徐耀扬,对不对”?
两个小戏子头点的如鸡啄碎米。靠实了冈村宁次的话,确实没说谎。
蔫诸葛带几个人连夜赶到大洼老营。劫火车俘虏来的那些医护人员,一直没顾上审问。没想到里边竟有一条大鱼。
蔫诸葛对姚振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老家伙刚一来就给了军师一个下马威,八卦阵困住蔫诸葛,差点儿没把他饿死在里面。今天硬着头皮来见他,心里还在扑腾扑腾地打鼓。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家伙会不会刁难自己。
一见到姚振祥蔫诸葛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老姚迎出来老远。蔫诸葛和他说明来意,姚振祥对要提审冈村宁次的闺女大加赞赏,提出要在一旁陪审。蔫诸葛道:“求之不得”。
这些女护士分别关押在几个不同的地方,为防止她们串供,要分头审讯。
这些如花似玉的日本姑娘被关在八卦阵中,平时虽然也能围着那块儿孤岛闲转,可想要离开是万万不能的。这些日本人平时学到的不仅仅只有医术,更善用美色勾引男人。怎奈这孤岛上一个男人毛儿都见不着,就连看守她们的狗都是母的。
每三个人一组,每组十分钟,每人回答蔫诸葛提出的三个问题。
狙杀目标 ——冈村宁次5
刚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听三国和马钰一个问,一个翻译,蔫诸葛在旁边记录。
凡事不过三,时间长了,大家听腻了“你叫什么名字”?“日本哪里人”?“你父亲是名字”?翻来覆去总是这几个问题,不由得烦躁起来。好在这些女护士本就不多。耐着性子坚持到最后,总算结束了这次无聊的审讯。
面对审讯结果,大家一脑门子的雾水。这里么竟然没有冈村智美的名字。是我们劫车时没注意让她跑了?还是这些女护士当中有人说了谎,骗了我们?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常庆虹和老姚的狗打起来了。顾不上讨论谁骗了我们,大家一窝蜂似的拥到了外面的场地上。
和常庆虹发生冲突的狗一共有十几条,现在只有四条和黑小子在哪儿转着圈儿周旋。其余的则趴成一个圈儿,中间围着的是那些日本女护士。
黑小子手持一根三尺多长的硬劈柴,抡的呼呼作响。狗子们不忙于进攻,以逸待劳。参与包围的四条狗动作稍有迟缓,便有另外几条狗上来补位。
常庆虹身强力壮,力大无比,也被这几条狗用车轮战,累的呼呼直喘,棍子抡的也不似开始时那样虎虎生风了。眼见再有上十多分钟,黑小子非让狗给撕碎了不可。
姚振祥急忙一打呼哨,撤了狗阵。常庆虹扔下棍子,往草丛中一躺,肚子一起一伏,呼呼喘着粗气。
本来今天审讯的就不顺利,蔫诸葛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在看到常庆虹耍猴子般让狗们给戏弄,气更不打一处来。沉着一张脸问道:“怎么回事”?
常庆虹还觉得挺委屈道:“刚才,那几个护士姐姐脱了衣服让我看光腚,我刚凑过去,这些畜生就过来咬我”。黑小子趴在地上,心有不甘的说。
“没出息的东西”。蔫诸葛用力一脚踹在硕大的屁股上。
这一脚泥牛入海,虽然对常庆虹来说跟搔痒差不多,可也足以让他流下泪来。“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啊”。
姜立柱逗他:“你说没看见谁信啊?即使看见了也不能从你眼里剜出来”。
常庆虹翻身坐起,把头伸到姜立柱面前,道:“俺娘说了,偷看大闺女光腚烂眼圈儿。你看俺眼圈儿有事没?俺真没看见”。这傻小子大眼珠子咣哩咣当的,满脸的无辜。
姜立柱根本不理这茬儿道:“你娘咋说俺不知道,俺就知道谁要偷看了大闺女的光腚就会烂小鸡子。你脱下裤子……”。
话还未说完,屁股上也挨了蔫诸葛一个大脚,而常庆虹正急赤白脸的在那边解裤腰带呢。幸好宋春茂及时制止了傻小子脱裤一示清白的壮举。
马钰立在一旁,对眼前的闹剧视若不见。突然她愣愣的问:“大力神,刚才她们勾引你时,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能啊”。常庆虹来了精神:“她说,姐姐给你看光屁股,你放姐姐出去好不好?我刚过去要看,狗子们就上来咬我”。
从常庆虹口里得知这些女护士中有人懂中文,而且语言运用的相当不错,这个人十有**就是冈村宁次的女儿。
冈村自民国十四年开始,在中国待了十六年,他的女儿可以说是在中国长大的,会说中国话天经地义。弄清了这一章,蔫诸葛马上开堂,重审这些日本护士。直闹到天黑,审讯全部结束,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马钰曾经过冈村宁次仅凭她脸上一个细小的差池,立刻断定马钰能听懂日语。就凭这一点儿,冈村察言观色的本事绝非常人可比。想到冈村宁次,马钰不由得计上心来。
初夏的夜,老营一片宁静。那些多嘴的青蛙和恼人的蚊子,现在还没有出现。有月亮的夜空,看不到满天的繁星。
清凉的月光把大地照的宛如仙境,老营中看不到一个哨兵。这个职业,狗要比人称职的多。
一颗红色信号弹冉冉升起,紧接着枪声大作,响如爆豆。伴着偶尔的爆炸声,引来满地的犬吠声,嘈杂的声音直到天亮,才慢慢平息下来。
日本护士俘虏像昨天一样被押上来审讯,无论蔫诸葛怎样威逼利诱,还是从她们嘴里得不到一点儿有用的线索。
宋春茂匆匆赶来,满头汗水都顾不上擦,趴在蔫诸葛耳边低语几句。蔫诸葛的面容从惊讶到惊喜,连声道:“竟有这种事,走,带我去看看”。顾不上满堂候审的日本俘虏,随着宋春茂兴冲冲的去了。
姜立柱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我出去看看”。迈步也出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姜立柱和常庆虹一块儿回来了。
昨天这些护士见识过常庆虹的丑态,现在看到他进来,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姜立柱根本顾不上理她们,只是对姚振祥和马钰道:“军师吩咐,昨天夜里有人偷袭老营,被我们伏击了。敌人全军覆没,有几个重伤员,要找两个医术好的日本医生,过去给救治一下”。
马钰点头同意,又问了一句:“是那一部分的,如此大胆”?
姜立柱道:“军师没告诉我”。
马钰看了看常庆虹,这个小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军师不让我说”。
姜立柱道:“呸,吹牛逼,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能让你知道了?”
常庆虹急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道:“我就是知道”。
“知道你说”。
常庆虹就是不说。
马钰道:“你俩别闹了”。然后,按着这些日本护士的口供资料,挑选几个技术好的。
姜立柱并未放过常庆虹:“你昨天偷看人家大闺女光腚,把小鸡子烂下来,今天你没胆儿说话了”?
黑小子立马儿被姜立柱带沟里去了,坚称自己的小弟弟完好如初。
姜立柱道:“那你把裤子脱下了,让我看看你说瞎话没”?
常庆虹坚决不脱,被姜立柱挤兑的面红耳赤。在脱与不脱的问题上,中国男人要比日本女人矜持的多。
“把裤子脱下了,证明自己没说瞎话”。姜立柱下了最后通牒。
“我就不脱,我也没说瞎话”。常庆虹嘴笨,反正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一口咬定自己的小**还在。
“你没说瞎话,那你刚才吹牛说知道昨晚打死的是什么人”?
“我没吹牛”。
“吹了”。
“没有”。
“那你告诉我,是谁”?姜立柱步步紧逼。
“打死的那个日本大官叫冈村宁次,带人来找他闺女的”。话一出口,常庆虹害怕的用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与此同时,日本护士群中一人应声倒地。
不用问,这个人就是冈村宁次的女儿冈村智美。
本来冈村智美聪明机警,不会轻易上当。怎奈昨天她见过常庆虹,知道他是一个老实人,不会说瞎话。所以才信了他的话。乍闻父亲为救自己命丧黄泉,情急之下,晕了过去。醒来后,放声痛哭。
马钰适才暗中观察,发现这些日本护士中,懂汉语的还有三四个,一并把她们选作战地医生,和冈村智美一同救治日本伤兵。其余的分别押送回原处继续关押。
冈村智美一伙儿被姜立柱押送着刚出大洼,一伙儿蒙面土匪蜂拥而至,和姜立柱激战了一番。姜立柱等人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丢下俘虏逃之夭夭。
铁观音带兵打了自己手下的“伏击”,大胜而归。然后派人,把那几个懂汉语的女护士,送到高东岛邱国营的医院。现在人手正紧,这四个人不用培训,马上就能进入角色。实在是老天有眼。
另外,从这几个日本娘们**了常庆虹来看,就知道这几个人不是善茬。铁观音便起了提防心理,万一疏忽了,不知自己手下,哪个禁不起诱惑,起了怜悯之心,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剩下冈村智美一个人,铁观音也不和她见面,只是把她单独秘密关押,派玉荣、玉兰照顾她的起居。
蔫诸葛派人给候铺臣送信,说七小姐已经成功获救,希望他不要再挂怀云云。
果然,冈村宁次见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维持会长,却能轻而易举的把绑架自己女儿的问题解决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暗中和他商量,希望候会长为营救冈村智美出一把力。老侯自然满口答应,担任两边谈判的经纪人。
双方的目标不一致,铁观音一心要杀掉冈村宁次。而冈村宁次只想救出自己的女儿,无论出多少钱都没问题,要不惜一切代价。
经过几番磋商,双方都觉得胸有成竹了,候铺臣安排他们第一次见面。哪知双方双双爽约,然后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没有诚意。
铁观音这些天像个输急眼的赌徒,总是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也难怪,面对冈村宁次这只老狐狸,她还是嫩了点儿。
冈村宁次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发动在沧州所有的特务眼线,把女儿关押的地点调查的一清二楚。然后,从北平、天津,调集了一批精兵强将,组成了一支营救队伍,星夜南下。
和铁观音谈判只为拖延时间,为营救做充分的准备。就在铁观音正为明天如何与冈村交锋夜不能寐的时候,鬼子的营救队伍,已乘汽车秘密的运动到大邢庄。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6
冈村用一支皇军精英组成的队伍,偷袭一支农民游击队,这些骄横的日军,根本没拿这次战斗任务当回事。连尖兵都没派,大队直接开了过来。
离大邢庄村口还有一段距离,汽车压响了**。汽车翻倒在路中央,三个鬼子精英稀里糊涂的葬送了性命。
偷袭变成了强攻。这些由所谓的特等射手、投弹专家等乱七八糟的精英组成的进攻队伍,不成章法。在战场上,没有战友的掩护、配合,再好的单兵素质也等于零。比赛中的高手,是在规定的条件下出现的。战场没有规则可循,有时全部由精英组成的团队,战斗力更差。
照明弹升上了夜空,本来皎洁的月光已经让好几个鬼子丢了性命,现在他们更像一群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小偷,被打的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丧失斗志的鬼子,彻底没有了平时的威风,逃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广袤的平原上,没有多少侵略者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少鬼子躲在田野,或者被**炸翻,或者掉进陷阱,在死伤了无数同僚后,这些鬼子精英终于明白,逃亡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顺着来路返回去。来时乘着汽车威风凛凛,归去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铁观音带人在鬼子后边穷追不舍,逃跑的鬼子迎头碰上了另一只队伍。铁观音的队伍鬼子称作为土匪武装,农民游击队,还算有点名号。对面这支队伍,鬼子从来没正眼看过,更不屑他们的战斗力,一群青年农民组成的民兵武装县大队。
也许县大队打正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打落水狗,还很有几把刷子。这些从小在这块土地长大的青年,对属于这片儿土地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对试图占领这片儿土地的外来侵略者,无比愤恨。
十年后,就是这支农民武装,打的闻名世界的美国陆战一师差点儿全军覆没。在冰天雪地的朝鲜,那个战败的美国将军感叹道:“他们都是中国农民的孩子,军令如山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他们有着出奇的忍耐力,和无畏的仇外心理,他们是不怕死的。
毋庸置疑。这位美国将军的评价是中肯的。
那些都是后来话,现在他们还是称不上部队的武装力量,尽管这样,也让鬼子吃尽了苦头。
敲得山响的铜锣,从各家各户门中涌出的男女老少,跟在县大队身后奋勇向前。虽然这些老百姓的战斗力有限,但气势之大,足以让正在溃败的鬼子胆寒。
他们转头跑下公路,四散奔逃。县城的鬼子出城接应,收容了这些溃兵,最后能活着回到县城的鬼子不到二百人。
而这次他们从北平、天津共调集了近千人,数百鬼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最后除了被丢弃在公路上十几辆汽车外,鬼影子都见不上一个。
第二天一早,琵琶张村的家庭妇女李金英起来喂猪,在猪群里赫然拱着一个受伤的鬼子。李金英的丈夫没在家,她喊来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娘三个一杆儿红缨枪,两把拾粪叉,在日本兵撅起的屁股上扎了不下十个窟窿,娘仨活捉了一个日本兵。到了下午丈二桥村的两个家庭妇女也把一个鬼子送到了铁观音手里。从此以后,在汉奸们口中流传这么一句谚语:琵琶张,丈二桥,老爷们儿不在家,娘们儿也不饶。
铁观音夜里被**声惊醒,带兵连冲带打,折腾了大半宿,把日本鬼子追出将近二十里。突然有人赶来报告,县城的鬼子趁火打劫,在另一个方向袭击了大邢庄。弟兄们顽强的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不禁折了几十个弟兄,冈村智美也被救走了。
铁观音暗叫一声苦,中了冈村宁次这老小子的调虎离山计。
冈村宁次如愿以偿的救回了女儿,但他没有一丝的愉悦之心。本来担任诱敌的部队是抽调的各部精英,原本打算两下夹击救出女儿后,顺便把这支抗日武装消灭,不成想铁观音的队伍如此强悍。整支日本精英武装遭灭顶之灾。
冈村宁次知道铁观音不会善罢甘休,连夜带人离开了侯府躲进了县城。派人把担任佯攻的鬼子救回来,谁知一直到天亮才救回来不到二百人。冈村顾不上再等。
铁观音到手的鸭子飞了,自然不肯就此放过。
就在此时沧州、德州两地传来情报:铁路遇袭,道路损毁严重,暂时不能通车。同时还有大量的武装人员向南皮县城集结。不到半年,铁观音二次围城。这一次城中困住了不止将近三千日军、五千多汉奸,更有他们的总司令冈村宁次,以及数万城中的老百姓。
冈村宁次并不慌张,而是动员部队积极防御,死守县城七天。七天后,从各地抽调的数万鬼子援军从北、南、西三面齐头并进,与县城的鬼子里外夹击,一劳永逸把这支嚣张跋扈的抗日武装消灭掉。
而这七天中,鬼子每天都有不下三十架次的飞机空投补给,或者轰炸参与围城的队伍。
铁观音二次围城,这次围城的主力是那些被称为县大队的民兵武装。人头儿多,地皮熟。鬼子想要突围只能从四个城门往外冲。只要守住这四个门,鬼子插翅也难飞。
只是那些飞机让人头疼,几天下来,有人终结了几句顺口溜儿在战士们口中传唱开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围城的部队一片骚动东躲西藏,场面异常混乱,往往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对飞机的恐惧,弥漫着整个抗日武装部队。
日本鬼子这些天调动频繁,早就引起八路军高层的主意。龙书金得知鬼子的行动目标竟然是自己的义妹铁观音,不禁为她担心能否抗住鬼子这一轮疯狂的进攻。跟政委祁云峰交代了一下,马上去寻铁观音。
铁观音正为飞机轰炸的事着急,闻听义兄来了,就像溺水人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忙不迭的把他让进屋内。
龙书金听铁观音讲述了二次围城的来龙去脉后,不禁大感新奇。一个小小的县城困住了冈村宁次?难怪鬼子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得围城的部队对飞机轰炸有畏惧情绪,龙书金哈哈大笑,道:“鬼子舍得用飞机对付你们,本身就证明了你们的重要性。告诉你们,对法那家伙也好办……”。龙书金十几岁当红军,那时候天天挨飞机轰炸,想拼刺刀都没机会,久病成良医,惹不起咱躲得起。
八路军总结了一整套防飞机轰炸的经验,这些行之有效的办法龙书金一股脑的攒授给铁观音。柳树上折下柳条,编成帽子形状,戴上它,天上的飞机看不到。俯冲轰炸不要怕它,来了机枪、步枪一起打。这些要领朗朗上口,好理解,易操作,不到半天时间,围城的部队人人一顶柳条帽。不用从天上看,就是在城头看,也是绿呼呼一片,不见人的踪迹。这东西不但能隐蔽还能防晒。
一时间一股编柳条帽的热潮兴起,心灵手巧的姑娘们费劲心思,发挥自己的特长编出的柳条帽儿各种各样,然后有意无意的丢给自己的心上人。还有人发现笸箩柳轻柔,有韧劲,叶子好几天也不会脱落。候铺臣两百多亩的柳园遭了秧,被割的千疮百孔。
鬼子的飞机又开始轰炸了,一主机二,在空中盘旋良久,竟找不到轰炸目标,只得压低了高度,抵近侦察。飞机螺旋桨产生的巨大风力把战士们的柳条帽吹落,巨大的噪音更让人心惊。霎时间,绿呼呼的树林中飞出千万条火龙,密集的子弹像泼水一样洒向半空中。一架飞机躲闪不及闯进弹幕中,子弹在机身上划出一串火花。飞机的翅膀一歪,拖着滚滚的黑烟,斜斜的飞出多远,一头扎在县城西南十几里外的射雉台,半空中飞出两朵伞花。
龙书金叫道:“打下来一架,快,抓活的,把鬼子飞行员抓回来”。
天空终于恢复了安静,战士们再不肯把这既能伪装又能遮阳的柳条帽摘下来。
这是铁观音她们第一次击落敌机,两个被俘的飞行员,及两个被家庭妇女抓获的日本兵一同交给了龙书金。龙书金带着四个俘虏回根据地,临行前向铁观音交代,鬼子可能三路合围进攻南皮。八路军可以阻拦下南路来的鬼子,西路日军能挡住几天现在不好说。至于北路,天津、北平驻守的鬼子可用于一线作战的不多,战斗力也不强。但只要把铁路破坏掉,公路挖断谅鬼子也过不来。对被困的鬼子,越早解决越好,省的夜长梦多。铁观音点头称谢。
铁观音回到前线指挥部,见马钰正立在桌旁望着地图发呆,问道:“有办法吗?”
马钰紧锁双眉,道:“办法倒有,只是杀戮太重,又要伤及无辜”。大家正一筹莫展之际,闻听马钰有办法,一起围拢过来。
蔫诸葛道:“马姑娘,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马钰在地图上指指画画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有人道:“这计策行是肯定行,只是扯联上城中数万老百姓陪葬,让人心中不忍”。
狙杀目标——冈村宁次7
铁观音两眼一瞪,一拍桌子道:“怕死不得将军做,这么大的日本官,能杀了他,牺牲几万老百姓也值”。
“司令,再考虑考虑,事关重大”。
“没什么可考虑的,如果真有什么报应,就照我一个人来。传我命令,行动开始”。
冈村宁次立在城墙上,看着城下蚂蚁般蠕动的人群。只一夜时间,县城外就出现了一条宽十多米,深二三米的鸿沟,挖出得土堆在两岸。人在沟里走,就是骑匹马也不会露出头。这条沟笔直的通向西北,一眼看不到尽头。望远镜中也只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个女土匪竟如此有号召力,她要攻城?
城墙是明朝时修的,在城墙上并排能走三匹马,由一尺见方的青砖砌成。山炮根本攻不破,打上也就能崩下几块儿青砖。
城墙外更有三丈六尺宽的护城河。当年蒋介石认为华北平原无险可守,放弃了一座座坚城,去守护他的家乡。冈村宁次心道:这个蒋委员长,自己有一多半的军功都是他赏的。想到这儿冈村的笑意爬上了眉头。
冈村宁次要在这座蒋介石放弃的古城中,上演一场震惊全国的模范防御战。对手是强是弱并不重要,只要搞定那些文字记者,在他们UU小说,绵羊也会比老虎更凶猛。报纸是他们的主战场,在那上面替自己美言两句,自己将拥有打多少胜仗都挣不来的荣誉。
冈村宁次对那条新开挖的大沟不感兴趣。第一眼看到它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竟是:如果填埋那些南京大屠杀时被杀掉的几十万平民,不知够不够用?
午夜,明月当头,大运河的水轻轻拍击着两岸。自从铁路开通后,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千帆竟竟,万柯争游的盛景,只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现在只有那些贩私盐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走大运河。
宋春茂站在船上,看着一艘艘船上装满的沙袋,过载的重物几乎使船舷与水面平行。他命令船老大用凿子凿漏船底,进水的船,横着沉在运河中,只露出桅杆上高挂的红灯。
紧挨着又一条船沉没了。姜立柱趁水位渐低指挥人们,不到一个小时,就用装满石头的麻袋筑起一条拦河大坝。与此同时,宋春茂领着一伙儿人扒开了运河东大堤。运河水由慢到快,大堤上的缺口越冲越大。咆哮的水流注入到新挖成的沟中。现在决堤的地方,就是当年为了消灭捻军,英国人炮毁运河大堤留下的缺口。
古城的护城河中筑起两道堤坝,中间形成了一块儿小小的水池。水池的一侧是白天开挖的沟,另一侧是城内的排污道。去年宋春茂他们在这儿几次出入到古城救人。
护城河中的堤坝越筑越高,终于和鸿沟的大堤持平。堤坝的尽头就是历经五百年风霜的南皮古城墙。
汹涌的运河水从排污口倒灌进城中。运河是地上悬河,比平地要高出三四米。对于县城中的人来说,也算灭顶之灾了。
河水入城时,天色已经微明,出摊儿的生意人和往常一样,早早的收拾好铺面,静静等待一天中头一位顾客的光临。
刚开始,从垃圾场流出的水肮脏且缓慢,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随着水流慢慢变大,臭味也消失了。蔓延的脏水注满了水井、猪圈、地窖等地势低洼的处。水面飘荡着各色杂物,缓慢但坚定的上涨着。人们这才害怕,扶老携幼,爬上屋顶、大树或古城墙。
冈村宁次还是颇有大将风度,他第一时间内得到水淹古城的消息,现在终于明白他们挖沟的作用。冈村宁次并不慌张,而是命令先把指挥部搬到孔庙的祭台上。这祭台高三丈多,青条石砌成,上面建有大殿,供奉着孔子的画像。
南皮明清两朝进士就出了四百七十多位,还有两个状元。这些功成名就的官员,把对万圣之师的崇拜,展现到捐银子修孔庙上。庙宇修的即结实又富丽堂皇。
民国后兵荒马乱,孔庙的香火也日益衰落,值钱的东西早就丢了。中国人对文化的崇拜根深蒂固,孔庙几经战火,竟完好的保留下来。
冈村宁次在大殿中安排好指挥部,立刻动员全体日军和伪军参与到抢险救灾中去。他的伪善得到了回报,在水漫县城的日子里,没有一个老百姓因水患而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冈村宁次还是低估了铁观音,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神枪手,面对大水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看看城外,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要发现有跑水的地方,立刻就会有人扛着麻袋堵住。而自己的神枪手们最多是开上一枪,就会被对方几发子弹命中。自己的西、 南两面的援军,也被八路军死死地给拖住,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增援。冈村宁次焦头烂额的胡思乱想。
铁观音用了两天一宿的时间,把县城弄成了一个巨大的澡盆。冈村宁次站在城头上欲哭无泪,偌大的城中只有县衙、孔庙等不多的建筑露在水面。现实版的海市蜃楼。
去年围城时,那些饿疯的鬼子兵几乎吃光了全城的树皮。今年开春,只有那颗明代古槐发出了绿芽,现在的古槐树上还趴着十几个人呢。
数万百姓和当兵的挤在城头,及城中为数不多的露出水面的建筑物中。
冈村宁次暗自庆幸,洪水中他虽然丢掉了所有的重武器,如果不是把数万百姓做人质,土匪们早就毫无顾忌的开炮了。有人扶着他小心翼翼的上了船,所谓的船只不过是棺材盖。
人们用尽所有的智力来适应环境。现在的街头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船’,有洗澡盆、笸箩、床板……船身太小,掌握不好平衡,不时有人翻身落水。落入水中的人们并不慌张,双手按住小船上身趴在上面,扑通扑通,后脚溅起大大的水花游走了。
冈村宁次失算了,他计划是凭着坚固的城墙,充足的粮草,坚守上两三个月没问题。可离他承诺死守七天的底线还有两天,整个防御体系就崩溃了。造成崩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没水喝,满城的水都是污水。水面漂浮着死猫烂狗、人畜的粪便,以及干草枯树枝。
水井早就被污水灌满,现在连辘轳把儿都沉在手下。
现在正是麦子灌浆的时节,干热风徐徐吹来,一早一晚还是让人感到很惬意。中午时风中的干热风夹杂着腥臭味儿,让人烦躁难当。太阳热烘烘的炙烤着大地,聚在城头、树梢的人们头顶着烈日,身吹着热风,不到中午12点就有些人中了署。
终于有人不信邪:守着一城的河水活活渴死,岂不成了笑话。说着从污水中抓过一只瓢,来回拨了拨水面儿的杂物,取了一瓢污水。一闭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把瓢往城垛上一扣,抚了抚微涨的肚子,道:“渴了比饿了还难受,这回舒坦多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包括鬼子、汉奸都加入了喝污水的比赛中来。习惯成自然,后来有人甚至连水面上的脏东西都顾不上拨开,舀起来就喝。
到了下午两点,晴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上太阳无私的贡献热量。暴露在太阳底下的人们挥汗如雨,口中更觉饥渴。不断地灌着脏水,喝半瓢,往头上浇半瓢。
为了解暑,孩子们光着屁股,跳到脏水中游上几个来回。
到了下午四点多,本县历史上一场空前绝后的拉稀比赛解开了帷幕,大多数的人还伴着呕吐。每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水面上总是黄乎乎的一片。
日本鬼子也没躲过这场浩劫,包括冈村宁次。孔庙有厕所,他才得以没把尊臀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最惨的是那些个年青的女人们,刚开始有感觉要拉稀时还避讳男人们,找借口把他们支开。到了后来,被逼无奈也就不要脸了,能蹲下就来就不容易了,谁还在乎身边有谁。大家彼此都一样,谁也不会笑话谁。再说了,现在的男人们没有闲心观察女人们的光屁股,就算全脱光了,也引不起因拉稀而虚脱的男人们的情趣。
入夜,城墙上的屁声、窜稀声此起彼伏,整个古城上空弥漫着浓郁的尿骚味和屎臭味。城墙上的人们经历了一个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夜晚。
第二天,阳光更加灿烂,人们摇晃着脱水的身子,不顾脏净,弄上一瓢水一饮而下。闹肚子拉死总比渴死好受些。
快到中午时,城门楼上挂起了一面白旗,鬼子投降了。
鬼子要求投降的计划没有被马上接受。铁观音和蔫诸葛正忙于迎击北平、天津方向的鬼子。得到城中鬼子投降的消息后,蔫诸葛道:“冈村宁次这家伙太狡猾,哪有这么快就投降的,沉上两天再说”。
城内日军的遭遇铁观音等人根本想象不到。直到夜里老百姓从城头放下一架软梯,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哆哆嗦嗦的爬下城来,找到铁观音和蔫诸葛哭诉城中的惨状时,直到现在,铁观音才相信鬼子的投降是真的。
越来越多的软梯从城头放下,老百姓用衣服编成的梯子挂满了城墙。他们瞒着孔庙中的鬼子,偷偷的溜下城去。要出城的老百姓排成了几个纵队,接受检查。有武器的、不会说中国话的、外地口音的一律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