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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全文阅读

作者:江湖探花     砒霜txt下载     砒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中邪

    城中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不时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们仰着头,腰向后弯,肚子向前挺,膝盖弯曲,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往下耷拉,顺着嘴角不停淌下黄绿色的泡沫,手脚也不由自主的抽搐,对身边的事物视若不见。

    蔫诸葛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行尸走肉吧。”

    姜立柱小声道:“看他们的眼睛“。那些人的眼睛,已经萎缩的像个黑窟窿。不时涌出黄绿色的液体。偶尔肚子或膝盖碰到异物,便调个头儿,继续漫无目的的行走。

    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这些东西还有影子,铁观音还真以为他们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宋春茂指了指学校方向,道:“去那边看看吧,更惨。”

    学校位于县城的东侧,取东山再起之意。与县衙咫尺之遥。原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用俸银建的慈恩学堂。专收张氏族裔的孩子免费入学就读。

    民国以后,学校也放开了招生对象,别的姓氏的孩子也可以入学识字了。教授的居然还是四书五经,。丝毫没因政权更变,而改了学习内容。

    鬼子来了以后,要孩子们用日语上课。家长们虽知文盲可怕,但更怕从小说日本话的孩子们忘记了祖宗。孩子们纷纷退学,到1938年六月份,这座有着50多年历史的学校,悄无声息的解散了。

    现在,废弃的慈恩学堂操场上尸骨成山,最少有一千多具尸体堆在一起。盖着厚厚一层的白雪,像一座雪坟。从雪坟里枝枝丫丫伸出无数僵硬的胳膊,弯曲的手指直像苍穹。

    几十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围坐在尸堆周围,爪子里拿着不知人身体的那个部位,放在嘴边撕咬着。连骨髓也要敲碎骨头吞掉。

    当发现有人靠近,他们不是捡起抛在地上的枪,而是像你嘶吼着,龇出雪白闪亮的牙齿,一旦发现没有了威胁,马上调转头去,继续啃食手中的尸骨。

    铁观音看的脊背发冷,眉头紧锁,只转了半个县城,便调转马头,出了城去。行了不到四五里路,翻身下马,弯下身子呕吐不止。

    一个多月的狂欢结束了,戏班子撤了戏棚,各回原籍。壮丁们在一天夜里,被突然唤醒,趁着夜色,迷迷糊糊的被人带出大洼,经过一个月的疗养,壮丁们满面红光。和亲人们久别重逢,相聚时更是一番喜极而泣的热闹景象。

    铁观音自那日从城中出来,一直精神恍惚。本来爱说爱笑,任性胡闹的她,现在整天一语不发。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忧心忡忡。

    蔫诸葛不知铁观音中了哪门子邪,等壮丁们回家团聚这日,老蔫勉强把她弄到乡亲们面前,还是一语不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老百姓齐声称赞铁观音的美德,壮丁们也都踊跃的报名参军。彭铁成,邢忠厚精挑细选,在这四五千人中选了只不过三百人。

    铁观音的特勤队,宋春茂只要了黑小子常庆虹一个。

    成固欣然败亦喜,乡亲们知道给铁司令当差,要求条件严格,能去入伙固然是好,不能加入也有个靠山,照样不受鬼子欺负。

    铁观音的马对在人群中经过,乡亲们爆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突然,人群中飞起一团东西,直奔铁观音面门,花六郎眼疾手快,从马上探身,把来物伸手接住,一阵臭气扑面而来,原来是旧衣中包了大粪,溅了花六郎一身。

    花六郎把衣服抛在地上,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同时,宋春茂,孙瑞良,邢慧杰从马上一跃而下。孙瑞良从人群中抓起一人,用力掷到铁观音的马前。

    竟然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这老太太凶悍异常,从地上跳脚儿,窜起多高,照铁观音脸上抓去。早被邢慧杰一脚踹落尘埃,更被宋春茂,孙瑞良死死按住,再也无法动弹。

    蔫诸葛见铁观音身子微微一颤,瞳孔微缩,一副害怕的神情。便提马向前,挡在铁观音身前问:“这老贼婆,是何许人也?”

    那老太太破口大骂:“你个狐狸精,扫帚星,破鞋,养汉老婆,克死了自己的相好,弄个寡妇团,找群大老爷们儿……”。

    邢慧杰再也听不下去,飞起一脚,把老太太的下巴踢落。从路边抓起残雪塞到她嘴里。

    老太太兀自不肯住口,尽管下巴脱臼,满口是雪,吐字含糊不清。目光却越来越凄厉。

    有人道:“这老贼婆的儿子在县城当汉奸,这次围城,给鬼子当干粮给吃了。想是这老东西不服,要暗算铁司令。”

    “剐了她,这个恩将仇报的老**”。

    “扒了她的皮,畴她的筋,给司令压惊”。

    “活埋了她……”老百姓七嘴八舌,表达对这老太太的憎恨。铁观音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候七用手捅了她一下:“铁家妹子,说句话,表下态啊。”

    铁观音尖叫一声,一头栽落马下。

    三天过去了,铁观音牙关紧咬,水米不进。邱国营急得直搓手,找不到丝毫病因。

    宋老大,姚振祥先后赶到,问明了原委,又查看了一下病情。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一脸疑惑:“这是冤魂上身,但我给司令批过八字儿,不应有这脏东西缠身”?

    姚振祥道:“司令那日在柳王城,因将星太明,遭阴兵相随,灵台三灯竟被扑其二。前几日又进了县城,城中冤魂未散,逐使恶鬼上身”。

    听完老哥俩细说了病情,邱国营道:“西医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两位前辈怕只是迷信之言”。

    “西医自有西医的道理,但癔症在中医中广有论述,比之西医要胜过几筹”。宋老大道。

    邱国营号称小华佗,对西医深信不疑,忍不住反驳道:“这神鬼之说本已飘渺,恶鬼上身更是无稽之谈”。

    “既然邱医生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否有良方,医好司令贵恙”?

    邱国营还要再争辩,,被邢慧杰用胳膊肘拱了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这才罢休。

    蔫诸葛对癔症向来深信不疑,但怎么治是一窍不通。他发现两位老前辈也愁容满面,禁不住问道:“司令的病根儿找到了,怎么医治,两位前辈可有良策”?

    “冤魂上身本就是虚病,药石皆不能达。只有精通针灸之术,才能医治”。宋老大道。

    蔫诸葛松了口气:“这有何难?精通针灸的人遍及天下,车载斗量”。

    “那不过都是些江湖庸医罢了,真正的高手,放眼江湖,只不过四,五位而已,这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现在就更不好说了”。

    “此话怎讲”?蔫诸葛见宋老大卖关子,追问道。

    宋老大清清嗓子,道:“这说来话长”。推车的宋老太是急脾气,照宋老大脑袋就是一掌,道:“有话说,有屁放,嗦嗦的干啥”?

    宋老大苦笑一下,道:“这事我要不提,你们就无从知晓了”。

    清乾隆年间。天花,瘟疫肆虐。纪晓岚总撰《四库全书》,皇帝要他组织全国名医,汇聚一堂。找一个医治天花的良方。凡各名医珍藏的药方,独门绝技,一律上交上报,有藏私者,一经查实,斩立决。共得医方,医术数以万记。

    编撰完成后,呈乾隆御览,皇帝十分满意。御赐书名为《医宗金鉴》,共九十卷,颁行天下。其实此书共得一百单八卷,因后十八卷归属癔症。若天下皆知,绝非善举。

    太医李景贤,冒欺君罔上的罪名,把癔症针灸十八卷私藏出宫,化名妙香,在沧州王贡寺出家。收了两个弟子,皆以针灸绝技驰名天下。但此术上干天和,怀此术者皆不寿,又只传僧尼。因而,衔此术者人丁不旺,竟不为天下人所知。

    宋老大的一番话讲完,蔫诸葛问道:“这样神技实属渺茫,前辈可否在指迷津”?

    “康德第一高手霍殿阁,曾师从‘千斤神力王’王子平。王子平的儿子王茂祥,是癔症针灸的嫡系传人,只是时隔久远,不知此人是否还在不在人世?”

    “那要先找到霍殿阁才是”。蔫诸葛满怀心事道。

    “其实不用去找霍老前辈,家母也是癔症针灸嫡系传人”孙瑞良的话让大家大吃一惊。大家知道他兄妹二人的母亲在孙家庵出家,事关**,别人也不好意思打听。

    “那只好辛苦孙兄弟走一趟,请令堂大人为司令医治可好”。蔫诸葛道。

    孙瑞良未置可否,只是回头看了看妹子。

    孙瑞玲咬着嘴唇,沉吟半晌“为了司令,我不再怪她卖女之恨,我跟哥哥走一趟,去见见我们那狠心无情的娘亲”。

    孙家庵距此七十多里,十几间禅房,高高的青砖围墙,踏过满是青苔的台阶,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佛堂正中供奉着观音大士,缭绕的青烟里,慈眉善目的菩萨愈发**。

捉妖记

    肃穆的佛堂上,孙氏兄妹心生敬畏,不由得跪倒在佛像前。见有香客拜菩萨,几个尼姑忙碌起来,有人焚香,有人击磬,更有人手敲木鱼,嘴里喃喃吟诵。在这悠悠梵唱中,孙氏兄妹忘却俗缘,心中一片清凉。

    一个中年尼姑坐在佛前的蒲团上,双眼微阖,手执念珠,单掌合十悠悠问道:“本庵远离繁华,一向僻静,两位檀越何以找寻至此”?

    孙瑞玲俯首低声应道:“寻亲”。

    “不知所寻何人?”

    孙瑞良答道:“静心师太,小良子回来看你了”。中年尼姑一惊,挥手示意群尼退下,温声道:“浮沉悲欢皆是梦,痴儿又何以有此执念,扰我清修”?

    孙瑞玲闻听此言,便知此人就是自己的娘亲。所谓母女天性,竟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中年尼姑嗔道:“佛堂之上,不容你大声喧哗,亵渎菩萨,还不速速退下”。

    孙瑞良道:“敢教静心师太得知,我把玲儿妹妹带来见你。”饶是静心修炼多年,万事古井不波。听了孙瑞良这句话,竟如醍醐灌顶,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玲玲妹妹看你来了”。冷面郎哽咽道。

    静心上前扶起孙瑞玲,搂在怀中,泪如泉涌。:“我苦命的孩儿,娘想死你了。”

    “娘啊娘,你怎么这么狠心,当年就把我卖了”?孙瑞玲哭塌了架,整个人像堆烂泥瘫倒在静心怀里。

    “孩子,你错怪娘了。这么好的女儿,我就是穷死、饿死,也舍不得卖闺女啊”。静心早已不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师太,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怨妇。把闺女搂得紧紧的,生怕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

    “在你五岁那年,被人贩子偷走,娘为了寻你,走遍了大江南北,你哥哥也被我托付给白虎堂三当家连振明。这一晃就是五年,这五年娘吃了多少苦,可就是找不到你。只得回来求菩萨,保佑我们母女早日相见”。

    拉着孙瑞玲,重新跪倒在菩萨像前,祈祷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玲子,良子外魔不侵,百业全消,有慢待菩萨之处,所有报应皆由静心一人承担。弟子深感菩萨大德,必一心向佛,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静心吟诵经文,面色逐渐平和下来。

    静心诵完经文,又拉起闺女的手,不肯放开。蓦地发现,孙瑞玲手心被袖箭所伤留下的疤痕。伤口虽早已愈合,疤痕仍触目惊心。静心心如刀绞,把闺女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落泪道:“这是袖箭所伤,谁下的毒手?说出来让娘知道,娘去给你讨个公道”。

    孙瑞良就把妹妹受伤的经过细述一遍,静心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说孙瑞玲要以身殉情,只身独闯虎狼窝时,忍不住把女儿搂在怀中,嘱咐道:“孩子,以后不能再干这傻事了,你还有娘,还有哥哥”。

    孙瑞玲问:“娘,我爹呢?”静心脸微微一红,:“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蔫诸葛众人苦等了一天,傍黑时分才见孙氏兄妹带回来一个中年尼姑。这尼姑居然还是兄妹俩的母亲,众人暗中不禁啧啧称奇。

    静心对大家视若不见,径直被儿女领着来到铁观音的病榻前。铁观音面容憔悴,呼吸急促,双目紧闭。静心先把了把脉,翻开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到铁观音怀里试了试心跳,然后,示意所有男人回避。说是秽气太盛,要先洗净身子才好医治。

    半夜子时,静心开始行针,十个脚趾,九个手指一一扎到,只留右手中指不扎。宋老大的老婆精通医理,见静心行针迅速,认穴精准。左侧右旋,右侧左转,一套针法使得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不由得心生佩服,仰慕之心大起。最后见只留右手中指,不禁问起静心其中的奥妙。

    静心也不藏私,慢声言道:“冤魂作祟,在人体内搜魂夺魄,如十指一一扎遍,冤魂若不得出,魂消魄散与体内,实在对病人雪上加霜,极为不妥。男左女右,我留司令中指三里穴,此穴又名鬼邪,怨魄为银针所迫,只得从鬼邪穴逃生。行针当心存善念,不能赶尽杀绝”。

    宋老太年岁比静心大不了多少,此刻竟俯首合十,:“多谢师太指点迷津”。

    突然,阴气大盛,屋内所有的人感到冷风扑面,烛光变暗。绿莹莹的烛光把一切映的诡异非常。静心并不慌张,从鹿皮囊中取出招魂幡,夺魄铃。一手持幡,一手摇铃,嘴中叱道:“孽障,引魂幡动,夺命铃响,还不速速归位。”引魂幡微微飘动,烛光又明亮起来。

    静心收好引魂幡、夺魄铃。净手后从铁观音身上取下银针,擦拭干净收回到鹿皮囊。交代道:“司令已无大恙,安心睡上一觉,天明就万事大吉了”。言罢,随孙瑞玲歇息去了。

    虽说静心打了包票,可大家毕竟不放心。天刚蒙蒙亮,大伙儿就聚在铁观音门前,还没等敲门,就听里面有人嚷嚷:“你们安得什么心,想把姑奶奶饿死不成”?铁观音终于又露了原形,大伙儿闻言无不喜形于色。

    静心没让铁观音吃饭,先用银针刺破她中指,挤一滴鲜血祭了引魂幡,又说道:“司令绰号观音,本应百邪不侵,今遭此劫难必有蹊跷”?

    铁观音却道:“什么也记不得了”。蔫诸葛吩咐姜立柱把那日吓病司令的老太太带上来。那老妪发鬓凌乱,蓬头垢面,嘴里骂个不歇。但一见静心,立刻软了下来,害羞似的直往姜立柱身后躲。静心围她转了两圈,从鹿皮囊中掏出一面铜镜向老妪照去。铜镜中老妪肩头立着一个大鬼,大鬼的口中还含有七个小鬼。这些鬼被照妖镜罩定,无处躲藏,在老太太的肩上直向静心磕头求饶。

    静心用招魂幡收了一众小鬼,那老妪像被剔了骨头,瘫倒在当场。

    蔫诸葛上前施救,静心道:“没用了,老太太的儿子生食七命,中尸毒而亡,已成尸魔。这老太太爱子心切,为虎作伥,竟甘心受尸魔的驱使,大损阳寿,现在已是灯尽油枯”。

    又看了一眼铁观音道:“司令为情所困,多有烦怨,魂不守舍,竟为邪祟所乘”。

    铁观音闻言,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静心又道:“冲撞司令的邪祟怨气浑厚,只不过不敌这老妪之子,幸好司令灵台不泯,没被尸魔上身,否则悔之晚矣”。

    静心又在人群中唤过花贵申,上下打量几眼,道:“你就是花六郎?”花六郎点头称“是”。

    “你也被邪祟上了身,如果不得我的医治,后患无穷”。

    花六郎扑通跪倒:“求师太开恩,救我一救”。

    “本来你伤我一双儿女,救你不得,可你和良子私交甚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说罢用银针在花六郎身上刺了几下。

    花六郎龇嘴道:“师太行针的手法好重”。

    静心道:“不错,你伤了我一双儿女,不让你痛上七天七夜,也显不出我的手段”。

    花六郎闻言吓得跳起多远。静心淡淡的道:“行针尚未取出,你逆血强行,可要痛上九天九夜”。

    花六郎手指静心:“你,你……”。

    “十天十夜”。静心静静地数数儿。花六郎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大家看着好笑。见到花六郎痛的小脸煞白,又不敢笑出声来。心道:这老尼姑护短儿,以后尽量不去招惹她。

    孙氏兄妹见花六郎痛的五官都挪了位,忍不住一齐为他求情。静心点手唤过花六郎,道:“知道错了?”

    花六郎话也讲不出来,忍着剧痛点了点头。

    “是你自己求我扎的对不对”?

    花六郎又点点头。

    “你求我给你行针,现在后悔了是不是”?

    花六郎先点头后摇头,生怕惹恼了这老尼姑,真让自己痛上十天十夜,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静心又道:“看在良子的面上,今天暂且饶你一遭,胆敢再有冒犯,直接疼死你”。

    花六郎也不敢生气,只得频频点头。

    静心取出银针又扎了几下,花六郎剧痛即止。二次跪下,想要道谢,又发下舌头不会动了,干张嘴一句话讲不出来。

    “凡是都讲因果,我医好你的剧痛,罚你七天讲不出话来。省的在我耳旁鸹燥”。

    花六郎只得退在一旁。众人闻听这厉害尼姑还要住上七日,除了孙氏兄妹,无不暗中叫苦。

    癔症来得急,好的也快,不几日铁观音就恢复了待在身边让人烦,没有又让人想的发疯的本质。天天从里跑到外,片刻不肯安宁。

    邢慧杰对候七道:“司令病好以后,活泼多了。可我总觉得她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静心师太说她为情所困,才招来的外灾。这么折腾转移注意力,是为了忘情吧”。候七道。

    “俏三娘没了这么长时间,司令还不能忘怀,真是情种”。说话的是姚金霞。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整天粘着你宋大哥”。

    “粘宋大哥有什么不好,七姐姐你到底想粘谁呢?”

    候七没有答话,只是悠悠的长叹一声。

十妹之死

    民国三十年,日军兵锋正盛,正面战场所向披靡,不想在一向视为大后方的沧州,六七千士兵竟被游击队用了个古怪的战术,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附近的鬼子摸不清虚实,没敢轻举妄动。前线激战正酣,一时也抽掉不出更多的兵力回援。直到这一年五月,对南皮县城的统治竟然是一片空白。

    铁观音打下县城,有人建议,把部队驻扎进县城中。铁观音笑道:“我可不想小鬼子围城时,你们把我也吃了”。

    宋春茂带着别动队进城打了几次猎。把那些行尸走肉,和食人魔清理的干干净净。又雇人把城内的尸体运出城外,老百姓才从新回到城中。

    年关将至,铁观音备下礼物给龙书金送去,谁知扑了个空。教导六旅在鲁北只留下空架子,留几个战士虚张声势,大部队都集中到鲁南一带,原因是国民党的部队打了新四军。

    新四军和八路军都是**的部队,欺负了新四军,八路军要来报仇的。铁观音和龙书金是结拜兄妹,爱屋及乌,竟觉得新四军也和她是朋友,尽而讨厌起国民党来。

    她说打败小日本八字还没一撇儿,这就向自家兄弟下手,这国民党的军队实在不咋地。

    八路军百团大战,把日军主力吸引到太行山区。华北平原的抗日武装,抓住机遇,纷纷招兵买马,扩充地盘。

    铁观音不肯进县城,有两股儿土匪武装见机会难得,夜袭南皮,一旦驻扎下来,就不肯再走,整日欺男霸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县城的老百姓没过几天好日子,又来了这么一群煞星,一时竟叫苦不迭,这些土匪祸害够了城内的老百姓,又把目光转向县城附近的村镇。打闷棍,套白狼,绑票,无所不用其极。

    铁观音本想春节期间不动刀兵,怎奈这些土匪胆大妄为,兵合一处袭击了桃园候铺臣,杀了他几房妻室,绑走了五个儿女,连那辆象征身份的轿车,也被土匪们用马拉进了县城。

    侯府家丁临阵反水,调转枪口,把候老爷撵的只身逃出府外。一生养尊处优的候铺臣,无比狼狈的来到大邢庄。赤着脚,生满了冻疮,已然裂开了口子,绸缎长衫也满是窟窿。从生下来未饿过肚子的他,竟然在路上讨了半个饼子,一见候七抱头痛哭。

    两伙儿不成器的土匪,和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丁,自然不放在铁观音的眼里。

    蔫诸葛和她正商量怎样处理这件事,那些不开眼的土匪绑了人质,找不到冤大头付赎金,竟追踪候铺臣到了大邢庄。不但出言不逊,还当着候七的面割掉她小妹的一只耳朵。扬言七天内拿不出十万大洋就撕票。

    铁观音看到血淋淋的耳朵,忍不住破口大骂,用词的污秽程度,让蔫诸葛好几次提醒她,要注意形象。

    彭铁成闻听司令发火,跑过来询问究竟,是否要组织兵力进攻?

    铁观音道:“这一年光打仗了,过年让大伙儿好好歇上一阵子。候铺臣的事是私事儿,只要我的特勤部队出动就够了。”

    蔫诸葛待要阻拦,铁观音道:“蔫大哥,这一年你也够累的,这浑水你不用淌,我自己带队行动”。

    蔫诸葛道:“你说的哪里话来,我是外人吗?我怎能看你们去冒险,自己心安理得的过年”。两人争执许久,铁观音才同意蔫诸葛参加这次行动。

    蔫诸葛安排送候铺臣去高东岛静养,又遣宋春茂等人调查两伙儿土匪的来历,和反水家丁的去向。

    不消一日。宋春茂就把任务完成了。

    两伙儿土匪其实是一伙儿的,这是江湖上惯用的伎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总之,不把苦主坑的倾家荡产决不罢休。来历倒也奇怪,来自于安徽凤阳。

    凤阳大家都挺熟,朱元璋的故乡,每年青黄不接时,都有人打着十三块儿牛胯肩做成的板子,唱着所谓的凤阳花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到河北,山东讨饭。

    只知那块儿出皇帝和乞丐,不成想还他娘的出土匪。这伙儿土匪前些日子劫了一个庐剧戏班子。得知这边钱好赚,便打定主意,来南皮捞上一票就走。

    见到无人设防的县城,这些人驻扎下来,敲诈百姓,勒索富商。整天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听完宋春茂带来的消息,蔫诸葛问:“他们有多少人”?

    宋春茂道:“一百七八,不到二百”。

    “装备怎么样”?

    “差劲儿得很,压五,老套筒***,什么破烂都有,就他娘的土匪头子,有几支****”。

    “凭他们这些装备可攻不下侯府”?

    “侯府有内应,新任的教头,尹同进和土匪商量好了。事成之后,他入伙儿当头领,土匪要钱,尹教头要人”。宋春茂说着看了候七一眼,:“他要十小姐作压寨夫人”。

    候七惊叫道:“不可能,十妹还是个孩子……”。

    “没什么不可能,那些人本来就是些畜牲”。蔫诸葛安慰候七。

    宋春茂又道:“谁知十小姐烈性的紧,掳去的当天夜里,尹同进逼她拜堂成亲,十小姐用盖头上吊自尽了。”

    候七把手帕咬在嘴里,眼泪成双成串儿的往下落。铁观音把她揽在怀里,咬牙切齿道:“我们会还十妹一个公道,抓住这姓尹的,活剥了他的皮”。

    宋春茂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小姐死后,姓尹的也没放过她。不但糟蹋了十小姐的清白,还剥了她的皮,说以后要生死相依”。说着掏出一封信递给候七:“这是十小姐留给你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候七颤抖着手抽出信纸,是一封血书。斑斑血迹已然呈暗紫色,刷刷点点写着:“七姐,为我报仇。十妹桂霞泣血顿首绝笔”。

    候七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铁观音几个姑娘,七手八脚的给她顺过气来。候七手抓信纸,叫一声十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蔫诸葛道:“七小姐节哀顺变。宋兄弟,这信你从何得来”?

    宋春茂道:“侯二叔的轿车被土匪抢了去,他们不会开车。就把司机常福掳去。每天在城中,土匪们赶三匹马拉车,常福在车中掌握方向。大力神常庆虹是常福的侄子,也是通过常福,这封信才落到了我们手中”。

    蔫诸葛又问:“侯府家丁有多少人当了土匪”?

    “侯府共有家丁四十人,两班倒。出事那天,值班的二十个家丁,有五个因不顺从尹同进被杀,八个见势不妙逃走了,剩下的几个全归顺了土匪。尹同进也因此成了土匪们的大当家”

    蔫诸葛道:“这些家丁用的家什,都是德国镜面匣子,火力猛,是这伙儿土匪的骨干,只要先把他们除了。一群小毛贼,就好对付的多”。

    每逢农历三、六、九是县城大集,正逢腊月二十六,大街小巷挤满了购买年货的人。凛冽的寒风中,买鞭炮的小伙子们脱了个光膀子,站在马车上,声嘶力竭的吆喝着招揽顾客。

    一旦发现顾客比别的摊位少,便用长竿儿挑出长长一串儿鞭炮点燃。在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一堆脏乎乎的孩子奔过去,捡拾未爆的废炮。顾客们也留意这数百家炮仗房,数谁家的最响,然后就一窝蜂的围上去。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枪声自然不会引起老百姓的主意。

    宋春茂带着几个弟兄,一早来在慈恩学堂前的茶馆中。本地水咸,要靠花茶中的茉莉花香来掩住水的咸涩。土匪们住在学堂中。

    茶博士添了几次开水,茶也泡的没了颜色。可这几位还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茶博士有些着恼,这茶馆一年中就年根儿这一阵买卖好。老百姓赶集累了,天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可这几位占着茶楼最好的位置,一坐就是小半天,要都像他们这样,茶馆早就关门了。

    老板看他们细斟慢饮,丝毫不急,忍不住把铜壶往桌上重重一放。宋春茂一惊,回头看了看茶博士,微笑道:“是不是我们待得时间太长,耽误了老板的生意”?茶博士沉着脸,哼了一声。

    宋春茂取出十几块儿大洋,道:“麻烦老板再给沏壶新茶”。“好嘞”。茶博士喜出望外,收起钱。大声吆喝一声。“极品大红袍一壶”。懂行的茶客们听到吆喝,纷纷私语,:谁这么有钱,喝这么好的茶。

    茶博士端着刚沏好的大红袍上了楼,发现那几个茶客已经没了踪影。

    常福手把方向盘,阴着脸。他能不窝火吗?这车他开了五年。在这一片儿,谁见了这车不恭恭敬敬,老远看到就把道儿让开了。可现在,他的视野中只有三个马屁股和从车上垂下的两只脚。那是赶马人的脚。一辆车,三匹马拉。一个人赶马,一个人掌握方向。四个人享受坐轿车带来的成就感,面对这么可笑的画面,常福非但笑不出来,反而有种想哭的冲动。跟着候老爷哪受过这窝囊气啊。

    突然,三匹马,一起停下来,坐在车顶的赶马人骂道:“黑小子,你他娘的找死啊”。

    “这是俺叔的车,找他有事儿”。

    “滚一边儿去,信不信我抽你”。

    常福听声音知道侄子来了,和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下了车。还没等车门关上,姜立柱一颗**顺着车门缝儿丢进了后排。车中的四个土匪一见,抱着脑袋到处乱钻。

无题

    **在车座上打着转儿,没有炸。花六郎左手一抬,袖箭正中车顶土匪的咽喉,死尸顺着车窗溜了下来。

    花六郎的袖箭,姜立柱的响铃镖一齐出手。三匹马的缰绳一断,孙瑞良早跟上前来,翻身上马。花六郎,姜立柱紧随其后。三匹马的四蹄蹬开,一溜烟儿的向城门奔去。常福愣神儿的功夫,宋春茂一闪身钻进汽车,手压双枪,捡起**,高喝:“别动,谁动我打死谁”。

    四个土匪举手抱着脑袋,蜷缩在座位下,后车门打开,常庆虹像半截黑塔堵在门口。

    “大力神,把他们赶下车”。宋春茂吩咐道。

    四个土匪如蒙大赦,跳下车就跑,常福吓得两腿发颤,被常庆虹抱起,塞进车后座。三国发动汽车。四个土匪跑了一阵儿,觉得安全了,停下脚步回头看。三国正开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一个家伙喊:“拼了”。掏出一只****,还没等他举起枪,宋春茂的枪响了。那小子的眉心一点红,一头栽倒在地,剩下仨人转头又跑。

    快进学堂门时,宋春茂双枪连发,大开杀戒。三个土匪不到一分钟,全都倒在血泊中。有了鞭炮声的掩盖,枪声没有惊动老百姓。但在学堂门口开枪,足以让里边的匪徒闻声冲出门来。

    三国掉转车头,宋春茂身子探出车外,甩手又是三枪,三个打头阵的匪徒应身倒地。其他的人伏在门口,不敢妄动。眼见着汽车走远。土匪们才乱糟糟的涌出门外,往前追了几步,见没希望追上汽车,都泄了气,打算收兵回营。

    正在这时,姜立柱三人纵马赶到,一阵乱枪,又有几个土匪倒在当街。土匪们避无可避,只得开枪还击。枪太老了,打出去的子弹都翻着跟头,别说伤人,连根儿马毛也碰不到,就跌落了尘埃。

    好在城中马跑得不太快,匪徒们精神振奋,不顾死活的追了上去。

    眼见最后一个土匪冲出学堂,铁观音带着十几个人从胡同中冲出来。三国浦志的车兜了个圈儿,也停在了学堂门口。

    宋春茂汇合了铁观音一齐冲进慈恩学堂,学堂中留守得人不多,根本没防备中了铁观音的调虎离山计。甚至还有一个土匪笑着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回答他的是清脆的枪声,十几个留守土匪被打倒在天井当院。

    铁观音丝毫没有停留,一口气冲进教室改成的分赃聚义厅。五个匪首被院中的枪声惊动,站起身,想到外面看个究竟。

    铁观音青帕罩头,一袭红妆,出现在他们面前。匪首们被这个从天而降,俊眉秀目的姑娘,惊得一时缓不过神儿来。来人早就十几个青年男女团团围住,四十来支机头大张的驳壳枪对着五个人,这些人稍有动作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铁观音厉声说道:“绑”。

    常庆虹上前,一脚踹倒一个,绑了起来。这小子力气不知多大,大拇指粗的麻绳,让他扯断好几根。他第一个动的手,别人都绑完了他还在练习扯绳子呢。直到地上的匪首哀求道:“你杀了我吧,骨头都让你嘞断了。

    宋春茂上前把麻绳双了两双,这才把人绑好。黑小子拎起地上的土匪,“让俺叔开开眼,俺会捆人了”。

    宋春茂冲他一瞪眼,喝道:“放下”。黑小子倒也听话,闻言把人远远一丢,:“去你娘的”。这匪首被他嘞的十分命丢了七分再这么一摔,更是来了个两头冒泡,西天云游去了。

    姜立柱兴冲冲的走进来,铁观音问:“军师那边怎么样”?

    “这蔫诸葛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四挺机枪打埋伏,一个活口儿也没留下”。

    “有这么顺利”?铁观音有点不相信。

    “那还有假,那些个傻孩子被机枪突突的,我都不忍心看”。

    “你就吹吧,还有你看不下去的事。说实话,你杀了几个?”宋春茂问道。

    “没杀几个,说出来不好意思”。姜立柱笑着退了出去。

    “这小子,指不定作下多大的业呢?回头问问军师就知道了。”

    宋春茂诱蛇出洞,蔫诸葛打伏击,铁观音抄后路端老窝。这仗打的痛快,只用了不到半天,全歼土匪和反水家丁197人。而铁观音所部无一伤亡。

    宋春茂带常福去伏击点儿,找寻反水家丁的尸首,铁观音把土匪们的不义之财统统没收。带着俘虏凯旋回营。

    姜立柱和蔫诸葛在储藏室找到被土匪绑架的人质。男男女女足有三四十人,这些人质是土匪的摇钱树。除了自由,吃喝都挺周全,看上去气色不错。

    姜立柱看这些人质两眼迷离,道:“再把他们关起来,等他们家人来赎,那我就发财了”。众人质刚出龙潭,又掉入虎穴,不禁颜色更变,更有几个姑娘吓得哭出声来。

    姜立柱正为自己的杰作洋洋自得,后脑勺儿早吃了蔫诸葛一巴掌。:“去,把这些人登记一下,每人发十块大洋,遣送回家。要过年了,你小子也不分时候,还逮谁吓唬谁,反了你了”。

    姜立柱这小子伸伸舌头,呲着牙对人质们挤了挤眼睛,阴阳怪气的答道:“喳”。

    开玩笑归开玩笑,姜立柱执行军师交给的任务毫不含糊。不到天黑,这些人质被他发置了七七八八,最后剩下两个,姜立柱苦着脸来找蔫诸葛。一见面这小子道:“军师大哥,这儿还有俩,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自己来吧”。

    不等蔫诸葛表态,人早就跑的没了踪影。蔫诸葛见是两个姑娘,以为姜立柱脸皮嫩,不好意思。也没往心里去。哪知,这两人一开口,把老蔫差点绊个跟头。“这是哪里口音,叽叽喳喳的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两个大姑娘,不但斗大字不识一箩筐,斗志昂扬走四方的二百五精神,还有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水平,更有不知疲倦的说话热情。不消半个时辰,聪明睿智的蔫诸葛,脑袋大了好几圈儿。幸好他临危不乱,施展乾坤大挪移之法,把这两个烫手的山芋转交给了铁观音。

    铁观音真不是盖的,一眼就认出这俩姑娘是哪个什么安徽唱庐剧的当家花旦。既是同行,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一时间聚义厅内你方唱罢我登场,虽没锣鼓伴奏,也是推心置腹,其乐融融。队伍中出自梨园的大有人在,本来三个女人一台戏,随着孙瑞玲和姚金霞的加入,一不小心竟整出个戏班子来。真是,其间旦暮何所闻。莺莺燕燕唱戏声,让彭铁成听得暗皱眉头。

    玉兰,玉荣,两个来自安徽滁州的小戏子。南皮围城时,戏班子赚了点钱,回乡路上被土匪劫了。戏班老掌柜交钱走人,姊妹两个被土匪当作向导,从安徽从新回到南皮。

    实指望到了目的地土匪就放人,哪知土匪另有打算。他们是有钱同抢,有色不能一起劫。四个匪首不能两个压寨夫人,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商量好再抢两个姑娘,弟兄四人一齐洞房花烛,也不枉成为中国匪史上的一段佳话。谁知到了南皮没几天,就来了个姓尹的当老大。这姓尹的一门心思扑在侯家老十身上,对手下的兄弟凉薄得很。兄弟四人有些寒心,背着尹同进商量作完这一票就回安徽老家。不成想被铁观音送上了西天,只得在阎罗王那里去实施他们未尽得事业。

    这姊妹俩无家可归,无处可依,只得从军跟了铁观音。聚义厅上铁观音居中而坐,蔫诸葛和候七左右相伴,本来,彭铁成也要参加对尹同进的审讯,被铁观音以私事为由拒绝了。

    宋春茂姜立柱分座两厢,铁观音悄声问蔫诸葛:“水波梁山聚义厅门口大旗上绣的什么字”?

    蔫诸葛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铁观音悻悻的道:“不愿说算了,有你个鸡蛋打卤子,没你个鸡蛋也过初伏”。宋春茂等人听了也不敢笑出声来,蔫诸葛干脆装作没听到。

    四个俘虏被带了上来,捆了一夜都显得有些困顿。候七一见尹同进,气的牙关紧咬,两只眼睛想要冒出火来。

    尹同进二十多岁,中等个头,长得可以算是英俊,直挺挺的立在堂前。姜立柱叱道:“跪下”。

    尹同进轻蔑的看了姜立柱一眼,又看了看三个应声跪倒的同伴,骂道:“狗仗人势。贱骨头”。

    “这王八蛋,还会拐弯抹角骂人,操你奶奶的,老子让你充好汉”。姜立柱上前照他腿弯儿处蹬了一脚,这回尹同进跪下了。蔫诸葛问了几个问题,尹同进装聋作哑一言不发。蔫诸葛道:“姓尹的,我敬你是条好汉,也不为难你,你那三个弟兄,哼,来啊,把他们挑了脚筋,穿了琵琶骨,挂在外面冻上一天再说”。

    那三人闻言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鸡碎米一般,嘴里不断地哀求。尹同进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本事照我来。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欺负老实人算什么英雄”。

    铁观音道:“我不是英雄,也没什么本事,我就喜欢卑鄙下流,怎么着。动刑。”宋春茂等人一拥而上,拎小鸡子似的把那三个人提起来就走,吓得他们声都变了。

情种

    “罢了,你们问什么,我答应什么行不行,只求你们放过我这仨兄弟”。

    “你没讨价还价的资格”。铁观音道。

    尹同进一咬牙道:“我答应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兄弟们”。

    “候铺臣待你不薄,你为何忘恩负义”?

    “我看上了侯家十小姐,自知配她不上,才出此下策”。

    “看上侯家十小姐,就把侯家抢净杀光?”

    “我绝无此意,这全是那些安徽土匪干的。抢来的东西,已原封不动的送还侯府。另外几个小姐,少爷我也放了”。

    蔫诸葛一怔,吩咐三国去侯府,看看此人的话可否当真。

    铁观音问:“十小姐呢?交出来”。

    尹同进道:“十小姐誓死不愿从我,已在数日前自尽了”。

    候七切齿道:“她的尸首呢?”

    “我把她吃了,我觉得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疼她,也没有比我的肚子更好的棺材来装殓她,只有这样,她就不会再嫌弃我,就能和我生生世世永在一起”。尹同进悠悠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心上人倾诉相思之苦。

    “既然如此,我们只得杀了你,为十小姐偿命”。蔫诸葛道。

    “如此甚好,十小姐自尽之时,我的人就已经死了。能为她而死,我死而无憾”。尹同进说罢,两眼一闭,引颈就戮。

    “血债血偿,须饶你不得”。宋春茂嘴叼剔骨尖刀,上前把尹同进的上衣扯下来。尹同进前胸后背的皮肤奇白,和其他地方的皮肤大不相同。

    候七尖叫一声,:“你个畜生,你把十妹的人皮……”。话未讲完人又昏死过去。

    尹同进低头看着胸前,两眼迷离,悠悠道:“我剥了自己的皮,种上你的,从此我们永不分离。桂霞,我要陪你去了。”抬头向宋春茂道:“兄弟,哥哥求你一件事”。宋春茂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可以用刀砍掉我的脑袋,不要摘我的心,我怕刀割在十妹的身上会疼”。

    宋春茂收起尖刀,低头向蔫诸葛道:“军师,我下不了手”。蔫诸葛环视众人,大伙儿一个个都把头低下。

    老蔫道:“我兄弟们敬你是条汉子,不忍下手杀你,你自行了断吧”。

    宋春茂给他割断绳索。尹同进接过尖刀,急步向候七走去,大家怕他企图不轨,几十支枪对准了他。

    尹同进扑通跪倒在候七面前,:“多谢七姐成全”。手腕一翻,尖刀从咽喉插入,直没至柄。尹同进的惨死让人心中不是滋味,此人为情所困,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却不失敢作敢为男儿本色。

    铁观音吩咐手下,把尹同进的尸首和三个家丁交于候铺臣处理,自己一语不发出门去了。

    候铺臣住在高东岛,本以为这个年就得在这荒岛上过,哪知铁观音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前后不到十天,这股土匪竟灰飞烟灭。老侯打点行囊回桃园,宋老大夫妇听说他妻妾被杀了好几个,怕他想不开,也跟了过来。

    自然随同前往的,还有宋春茂的两位夫人,刘秀茹和凤莉。本来金婷也在岛上,可二位老人嫌她心机太深,对这个儿媳妇也有意疏远几分。好在金婷乐的清闲,也不经常在二老面前露面。

    大年三十,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候铺臣十女罹难,几房妻妾被杀,所幸财物损失无几。他一生久在江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次遭此大劫,他心中略有不快,表面上丝毫不带,一团的和气。

    铁观音,蔫诸葛等人,在这次行动中立功甚伟,被邀请成了侯府的座上宾。老侯的结义兄弟,宋老大和姚振祥以及他们的家人,更是不能少的。

    候铺臣的妻子,只剩下原配陈氏,候七的亲生母亲。白白净净一脸的福相,端坐在正席上。面带笑容,一句话也不多说。

    酒过三巡,候铺臣示意大家随意,不要太拘束。别人也还罢了,宋老太太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来到陈氏身边,一手搂住陈氏的脖子,一手冲她举了举酒杯,:“来,妹子,干一杯”。

    “哎呀,嫂子,我酒量窄,沾酒就醉,还是你自己慢用吧”。

    宋老太也不客气,一仰脖儿,一杯酒下肚。把酒杯向大家照了照。:“滴酒罚三杯”。

    众小辈齐声称赞:“宋伯母,好酒量”。

    宋老太看了坐在陈氏身边的候七一眼,道:“这闺女好生列害。头次见面,就唆使老三的闺女和凤莉欺负我们秀茹,最后还给茂儿整出个金婷,来给我们添堵”。

    候七笑道:“对不起,宋伯母。俺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这闺女识文断字,有学问,多懂事啊”。老太太吧候七夸得笑的抬不起头来。“有婆家了吗?这么大了,也该上上心了”。

    宋老太一句话没说完,宋老大和姚振祥一起咳了一声。老太太看了他俩一眼,:“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可茂儿已经有了四个媳妇了。这闺女就是老二同意让她嫁给茂儿,我也不同意”。

    宋春茂上前拉了一下老太太,道:“娘,你喝多了”。

    “我没喝醉,我就是替你着急,四个媳妇要都不听话,就委屈我们茂儿了”。老太太真情流露,两眼泛润。“一会儿请教请教你三叔,看他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么多媳妇听话”。

    陈氏一见话头儿要到自己身上,忙道:“嫂子,我敬你一杯”。

    宋老太太喝了酒,又亮了亮杯底儿,道:“刚才让你喝,你不喝,现在想起敬我来了。嫂子听说二弟那些狐狸精都让人给杀了,我甭提多高兴了”。

    宋老大听夫人越说越走板儿,咳了几声,示意宋春茂把母亲扶过来。

    候七插言道:“宋伯母,俺最爱听你说话了,多大的事儿,你老人家一出马全摆平”。

    “对,这闺女说话俺也爱听。当年我就劝你娘,对那几个小的厉害点,拿出做大的威风来”。

    “宋伯母,俺想问你个事儿。茂儿这四个媳妇,要是哪天犯了错,你先杀哪一个?最后留下谁?”

    候七挖了个坑,宋老太太眼看就要往下跳,陈氏向来知道大嫂的脾气,肯定得说出个一二来。高兴了一个,惹烦了仨。不禁横了候七一眼,:“死丫头,这玩笑能开吗”?岔开了话头儿,问道:“大嫂,当年你和大哥怎么失散的?”

    老太太果然中计“那年,老二在济南被鬼子打伤,我和你大哥保着他回沧州。路上碰到商云春这个狐狸精,和你大哥眉来眼去。”宋老大连声咳嗽,头低到了桌子下面。

    “咳嗽什么?”老太太回头喊了一声,:“兴你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还不兴我说了?”

    “我和商……坦坦荡荡,不过是君子之交”。宋老大辩白道。

    “君子?我看还得加个伪字吧。告诉你,姓宋的,那天我把姓商的狐狸精迷倒,逼她服下碎心断肠丹”。宋老大手指老伴儿,颤声道:“你,你太过分了”。

    “看把你吓得,我就知道你对她旧情未忘。可现在你腿都没了,那狐狸精还能看得上你?”

    提起当年的旧事,宋氏父子都有点儿抹不开面儿,低头不语。陈氏怕冷了场,笑道:“嫂子,后来怎样了?”

    “我给她服的碎心断肠丹是假的,那狐狸精知道此药的列害,竟哭着求我,以后要善待她的宋大哥,这不是看玩笑吗?我的丈夫,我要怎样就怎样,还轮不到别人来求。”

    候七听的津津有味儿,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逼那姓商的丫头立下毒誓,以后不要在纠缠她的宋大哥”。

    “发的什么誓?说来听听”。候七笑着问。

    宋老太太看了看座上的人,道:“这么多大姑娘家家的,说出来怕你们面儿上不搁,不说也罢“。

    见她不肯说,候七也知不是什么好话。又问:“再以后呢?”

    “我从路上包了一包儿马粪,给她吞下,骗她说这是解药,服后两个时辰不能妄动。收拾完姓商的,再出来你宋大伯他们早没了踪影”。

    宋老太太的这段经历连候铺臣也不知道。他笑问:“大嫂,既然知道大哥回了沧州,你为何不来此寻找”?

    宋老太太脸一红,咬咬牙道:“说出来丢人,我本打算来桃园找寻你们,可半路上着了那个姓商的道儿。她说我喂她吃的是马粪,还逼她发下毒誓。她虽一介女流,也言出必践,此生不再见宋大哥一面。只是嫌我妒心太重,让我这醋坛子也尝尝相思之苦,竟把我弄到了关东。老天有眼,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没遂那狐狸精的心愿”。

    候七道:“宋伯母,我倒好想知道,那狐狸精现在怎么样了”?

    宋老太太道:“你宋大伯比你更想知道,我偏就不说”。

    “那你又是怎么碰到这位宋夫人的呢”?候七笑着一指刘秀茹。

    老太太皱了皱眉,好像不愿提及此事,刘秀茹道:“还是我来说吧”。

    “那日,哪天我和宋春茂在奉天车站失散,找了许多地方也没消息,最后没办法只得回了乡下。关东地广人稀,一个大姑娘独守一个院落。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外面有个动静就心惊肉跳”。

    “一天夜里,感觉头前立了一个黑影,我刚要喊,那黑影用手堵住我的嘴道:荒郊野外,你喊破喉咙也不顶事儿。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暖意,那人脸罩黑纱,身着夜行衣。问我:你是不是宋春茂的婆娘”。我说是,她说春茂他娘有难。

追杀蒋经国

    “被困在距此十里,东山小鬼龇牙洞,现在你去救她,还有活命的希望。我当时说谢谢她,她只是说她也不是什么好心。只是怕有人知道醋坛子破了,太伤心。我连夜跑到龇牙洞,娘被挂在洞口,嘴里塞了一嘴的马粪。”

    宋老太太听到这里已恼羞成怒:“这姓商的狐狸精欺我太甚,她要是,落入我手中,非扒了她那张狐媚子皮”。

    刘秀茹没理她,继续道:“我把娘放下来,给她漱了口。娘大骂商二姨要害她……”。

    宋老太太怒道:“不准喊那狐狸精二姨,秀茹,你怎么不听话”。刘秀茹沉浸在往事中,仿佛没听到婆婆的训斥。“我把娘接回家中,住了些日子,娘说我和茂儿在奉天失散,还应去那里找。

    我们娘俩回了奉天。在哪儿呆了一年多,也没茂儿的信息,又去了新京(长春),在那里娘碰巧结识个老乡,就是康德皇帝的首席侍卫霍殿阁。蒙他老人家照顾,我们娘俩的生活才安顿下来。

    有一日,我和娘在街上见几个地痞欺负一个姑娘,忍不住出手相救,那个姑娘就是吉永百惠。事后,对我们娘俩千恩万谢,还拿出了不少钱来,和我们搭伙,一起住了一个来月,后来竟不告而别了。此后不久,霍前辈在大同公园掌毙七个日本武士,惹恼了日本人。没办法,我们三人假扮一家人逃回沧州。

    不久,日本人追杀至此,没想到带头的竟然就是吉永百惠。现在我才明白,当日她为我们所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给我们娘俩下圈套”。

    “猜的果然不错,刘姐姐真是聪明,能和这么精明的人共侍一夫,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方才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听刘秀茹诉说往事,不知金婷何时到了。俏生生的立在客厅门口,在大红灯笼的映射下粉面彤红。

    宋老太太怒道:“让你来,你不来,这会儿又巴巴的赶来作甚”?

    “我说不乐意来了吗?我只是不愿和别人一起来。受点委屈就会找爹找娘的人,没有半分骨气。另外呢,我就想听听背后有没有人嚼我的舌根子”。

    陈氏方知此女也是宋春茂的媳妇,不禁心中暗暗称奇。又不失礼数的把金婷让进客厅,金婷选了个挨着宋春茂的位置坐了下来。

    伸手端过宋春茂的酒杯,自斟自饮,连干了四五杯道:“宋大哥偏心的紧,那三位姐姐都有吃有喝,剩下我孤苦伶仃的,大年三十都不得歇,连夜跑了二百多里来看你,哪知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

    宋春茂当日为形势所逼,领下了这门亲事,事后时有后悔,不晓得怎样对待这个刁钻古怪的媳妇。果然,今天一见面就给自己来个猛药,噎的宋春茂说不上话来。

    姚金霞本来和她爹坐在一席,见金婷如此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她亲爱的宋大哥身侧,不由的醋意大发,站起身几步来到金婷面前,往远处的座位一指道:“那边去,这座位岂是你待得?”

    金婷一语不发,笑嘻嘻的让开了座位。姚金霞更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宋春茂的身侧,端起金婷刚刚用过的酒杯丢在地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屎壳郎洗脸还能改了臭底子”。

    刘秀茹和凤莉见姚金霞如此欺负情敌,不禁鼓掌大声叫好。金婷面不改色,走过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道:“这杯子也不是咱自家的,姐姐摔得多了,自然会有人心疼”。

    候七道:“我爹和姚三叔是结义兄弟,我家就是霞妹妹家。她在自家摔东西,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金婷自知打嘴官司不是候七的对手,不敢再犟嘴,心中气恼,面上笑容不减半分。

    姚金霞见有人给她撑腰,不禁得意起来。满满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双手端着就往嘴边凑。

    宋春茂深知她的酒量,和酒后无德的二杆子精神,劈手把酒碗夺下,咕咚咕咚几口饮的滴酒不剩。把碗放到桌上,柔声道:“霞妹,少喝点,你的心思我知道”。

    见到心上人如此体贴,姚金霞两眼一润,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努力点了点头,道:“大哥,我听你的”。

    宋春茂和姚金霞在众人面前,如此缠绵悱恻。刘秀茹醋意大起,端起一大碗酒,跪倒在宋老太太面前:“娘,你要给我做主啊”。几口也把酒喝得干干净净。东北女人豪爽,一碗酒下肚,面色如旧。

    金婷唯恐天下不乱,叫道:“娘也求过了,还得有一个找爹的呢”。

    这句话招来了祸端,宋春茂的三位夫人,同仇敌忾,把金婷围在了中间,只等姚金霞一声令下。

    今天金婷饭能不能吃饱不知道,但老拳肯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一见形势不妙,金婷连声告饶。

    看四个儿媳妇乱成一锅粥,宋老大脸色铁青,嘴里喃喃道:“成何体统,有辱门风啊”。却不肯去制止儿媳们的胡闹。

    宋老太更是火上浇油,:“打历害点,让她长长记性,整天个胡咧咧”。

    金婷自知这三位情敌,对自己必是除之而后快。宋老大夫妇都偏心眼,没人替自己出头。眼见姚金霞拿桩站好门户,忍不住大叫道:“我知道商云春的下落”。

    闻听此言,三位女侠固然不敢再动手。宋老大夫妇也支愣起耳朵,齐声问道:“她现在何处”?

    “这是要逼供吗?,你们倒想知道,我还不肯说呢”。

    姚金霞气势汹汹而来,偃旗息鼓而回。气呼呼的问她爹,:“那商云春何许人也?”姚振祥冥想多时,摇了摇头,道:“你还小,尚云春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姚金霞见爹不肯说,心道:“这姓商的该不会是爹的相好吧。要是这样的话,宋伯母骂她狐狸精也不冤枉她。”

    不提姚金霞胡思乱想,单表金婷给自己倒了杯酒,没有喝下,酒杯拿在手中不住的盘旋,若有所思。不一刻,目光坚定起来。

    “适才刘姐姐说我设了圈套,确实不假。康德第一高手身边多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日本的情报机关肯定不会掉以轻心。派我来调查她们的来历。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发现只是巧合。她们和霍殿阁素不相识,只是老乡关系才走到一起。可这蹊跷的紧,一个大内高手和两个落难的女人,没人介绍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观察多日,发现她们确实不知这个神秘介绍人的存在,便离开了。

    一来她们没什么背景,接触多日,发现这二人都执拗的很,根本没有策反的可能,日本人便对她们失去了兴趣。

    二来日本情报部门得到报告,中华民国蒋总统的儿子蒋经国从苏联回国,在海参崴上了船。

    蒋经国少年时留学苏联,后来蒋介石积极反对**,苏联人大为不满,把蒋经国扣留在苏联。这一待就是十二年。

    直到双十二事变后,国民党与**和解,要共同抗日,苏联才同意放蒋经国回国。这一十二年来,蒋经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不但有了一个苏联老婆,还有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

    蒋介石一心想抗日,日本人心中自然不快。得知蒋经国乘船回国的消息后,立即精心准备,要在半路上劫持蒋经国。能抓活的最好,抓不住活的死的也行。目标只有一个,不能让蒋介石见到儿子。

    日本人觉得大功告成,他们暗中登上那艘据说载有蒋经国的客船,才发现中了苏联的***,蒋经国根本不在船上,而是从苏联的伯力过境进了满洲。

    事后日本情报人员,也对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佩服的五体投地。满洲有关东军重兵把守,蒋经国要经此回南京是比登天。也正因如此,日本情报机关盲目自信,让蒋经国钻了好大空子。

    发现上当,日本情报机关马上命关东军层层设防,务必抓获要犯。关东军好大喜功,对情报机关的命令置若罔闻,竟没把拦截命令传达下去。

    直到蒋经国等人到了新京,才被日本黑龙会发现,前去劫杀。哪知霍殿阁胆大妄为,在大同公园尽杀黑龙会七大护法。还暗中保护蒋经国逃回关内。霍殿阁这老东西,临行前还没忘把宋老太和刘秀茹带走。

    日本黑龙会吃了亏,连夜从国内征调人手,在塘沽汇合了从满洲赶来的成员,在沧州追上了蒋经国。

    霍殿阁指使白虎堂掌门白宗章,与黑龙会一场血战,成名百年,未尝一败的日本黑龙会,就此烟消云散。

    霍殿阁不敢停留,带着白虎堂二当家连振明,连夜护送蒋经国回南,把宋老太太和刘秀茹托付给白宗章。白宗章又安排花六郎和冷九郎去南京,暗中保护霍殿阁一行。

    蒋经国五月十九号见到蒋介石,不到两个月,蒋介石就和日本动了手。要是蒋经国落在日本人手中,谅蒋介石也不敢动手。”

    金婷滔滔不绝的一番话,把众人听得惊心动魄,独有宋老太不买账,冷冷的问:“你说这么多,跟那姓商的狐狸精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你和刘姐姐通过谁的引荐,才认识的霍殿阁”?

    “我和茹儿逛街,霍老前辈拦住我,问是不是沧州老乡,就这么巧”。

    “你脸上长的有花啊。霍殿阁会主动找你搭讪论老乡?”

谜一样的商云春

    金婷话中带刺,一点儿不给未来的婆婆留面子。

    “霍殿阁我们一直重点监视,蒋经国和他素未谋面,他们过境中国到新京已有千里路程。是谁让霍殿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出手格杀黑龙会护法。

    我带人夜袭白虎堂,你们见过我的面。可按韩四儿当家的话说:你俩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给白虎堂提鞋都不配,可事后你俩竟逃脱了。谁帮了你们?那柳王庙地处偏僻,没人引路,外人很难寻到那里,你们又是怎么找去的”。金婷连珠炮般的发问,让宋老太太张目结舌,喃喃道:“姓商的狐……她到底在哪里?”

    “前几天你们走后,有个女人来到高东岛找我。她自称姓商,让我带几句话。第一,她让我转告宋大伯,高东岛无底洞下行三十尺,有一个横洞,里面有江铁脖子闯江湖时留下的金银财宝无数。如今知道宋大伯投身抗日,这些财宝应让它重见天日”。

    竟有此事,宋老大兄弟几个对望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第二,告诉姚三叔的六爻八卦阵不错,那些狗狗更可爱,她捡了一条最喜欢的,起名叫再旺。脖子上系跟红绳,望三叔多加照料,以后见了再旺就像见三叔本人”。

    众人闻言不禁哄然大笑。

    “第三,说候二叔再纳妾时,通知她一声,她来看二叔的脸皮有多厚。”

    又是一阵笑声。

    “最后,她收我当了干闺女,还说宋春茂是个好孩子,以后他那几个夫人再敢欺负你,她给我做主”。金婷言罢洋洋自得。

    此时,已界五更,天地间鞭炮声响起一片,来侯府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小辈们给长辈拜过年,又讨了压岁钱,才嘻嘻哈哈散去。

    两日后,铁观音在聚义厅设宴回请宋老大兄弟三人及其家属。席间数次问起尚云春的事迹,弟兄三人或含糊带过,或闭口不提。

    铁观音好奇心大起,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为此还专门开会研究。铁观音倒也爽快,开门见山说道:“这个商云春太有意思了,我要不把她整明白了,晚上睡不好觉。”

    蔫诸葛也表示有同感。

    候七道:“这个女人的来历,我爹他们哥儿仨都知道,其中不知有什么忌讳,都不好意思说。”

    蔫诸葛道:“商云春腊月三十还去过高东岛,说明现在她就在附近活动”。

    “话虽这么说,可没人介绍,就是走碰头也没人认识她”。铁观音道。

    “我看还得从我爹他们哥儿仨身上找突破口”。候七道。

    “宋老大为人深沉,惧内,找他没希望。七小姐的爹,外圆内方,心思机敏。像这种涉及私情的事,候老爷就是知道也不肯说。只有大洼老营的姚前辈……”。蔫诸葛双目微阖,手指不停在桌面上敲击。

    “军师的意思,就是我爹好对付是不是?”姚金霞满脸的不痛快。

    “绝无此意,令尊姚老前辈,我向来佩服”。蔫诸葛忙道。

    “军师再说我爹坏话,我让爹在八卦阵中再把你关上几天”。

    蔫诸葛听了姚金霞的话咧了咧嘴,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女。

    正月初六,蔫诸葛,铁观音带领别动队,去老营看望姚振祥。冬日的大洼,哀草连天,枯黄的红荆条,风干了的刺儿蓬下面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水泊,结了厚厚的冰。像一块快儿羊脂玉镶嵌在大洼中。此情此景美的让人窒息。

    回首往昔,此地曾炮火连天,竟宛如隔世。

    铁观音等人行进在进老营的小路上,一语不发。在朝阳里,一行人长长的倒影,映在无暇美玉上。竟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出尘入世,遁入空门之念。

    在这平静祥和的表象下,暗藏无限杀机,这里被姚振祥防卫的固若金汤。闯坑,陷阱,别腿扣,绊马索,线枪,**,天上的鹞鹰和时不时从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猎狗,像一只只张开的血口,等待不速之客闯入。

    姚振祥早已得到消息,早早立在路口等候。现在老营伪装的在外面根本发现不了。房间比地面高出不到二尺。屋顶上生满了茂密的草丛。向下走进门去,竟别有洞天。

    姚振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这样的建筑格局,全无潮湿阴冷的感觉。铁观音等人惊奇的发现,这房间中的地竟是温暖的。一路骑马走来,双脚早就冻得失去知觉。在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脚就暖和起来。

    午餐也及其丰盛,虽然这大洼中不产粮食。但这里是野兔、雉鸡,野鸭子的天堂,更有水泊中自生的大鱼。现在这些成了老姚招待贵客的美味,他也是无酒不欢之人,而且所藏均为佳酿。

    姜立柱曾去老姚的酒窖取过酒,回来对宋春茂言道:“你老岳丈窖里存的酒,够你喝上一百年”。

    美酒喝到醉,野味吃到饱。这样的伙食,连富甲一方的候铺臣也办不到,有些东西靠钱是买不到的。

    铁观音满面彤红,撸起袖子,露出莲藕般的胳膊,一脚踩在凳子上和候七划拳。候七小姐一向稳重,虽嘴上不饶人,可心地善良。今天和铁观音拼酒,一时竟难分胜负。

    蔫诸葛提醒铁观音,还有正事要办,酒醉三分醒,铁观音舌头有点大,:“姚前辈,那个尚云春到底什么来头?”

    姚振祥根本没想到铁观音会在这场合,问出这种问题,一时说不上话来。铁观音醉态可掬,后面的话就没有多少分寸了。她笑着道:“姚前辈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姓商的女人是你们师兄妹,她看上了大师兄。而你和二师兄又都看上了她,她却对你们没兴趣。可惜宋老大的娘子是醋缸,独行侠他爹又怕老婆,这娇滴滴小师妹只能害单相思了”。

    姚振祥脸色苍白,低声道:“司令如何得知”?

    “这还用别人说?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跟戏文《绿珠千斛传》里内容一模一样”。

    “原来上合天意,戏文中早就有的,老夫真还不知道,司令还知道些什么”?

    “第一,这姓商的一定漂亮非凡。第二,她年龄比宋老大要小,比你和候铺臣要大。”

    姚振祥被勾起往事,道:“司令果然料事如神,只是商云春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她是我师父的义女”。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再旺不见了。姚振祥闻言急匆匆的走出去。

    蔫诸葛拉了一下铁观音,小声道:“商云春来了”。哪知我们的铁大司令醉的已经不会小声说话。:“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一面说一面四下观瞧。

    蔫诸葛没法只好放大声音,:“不用找了,没在这儿”?

    “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商云春收养了姚前辈的一条狗,给取了什么名字”?

    “再旺”。姚金霞道。

    “ 现在再旺丢了,说明什么问题?”大家闻听此言,一起拥出门去。

    湛蓝的天空下,姚振祥和一个红衣的女子缓步走来,后面跟着一条拼命摇尾巴的狗,脖子上用红丝绦挽了个连环结。

    红衣女子见一群青年男女迎出来,喜笑颜开,几步走到大家跟前,稍稍打量了一下,一把抓住铁观音的手,笑道:“早就听说铁司令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铁观音喝得太多了,一时转不过神儿来,:“你是谁?”

    “我就是商云春,你这些天不是一直惦记着找我吗”?

    铁观音仔细打量这个红衣女子,中等身材,皮肤细腻,面容姣好。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你就是那个死活要嫁给大师兄的商云春”。红衣女子脸一红,微微点点头。

    铁观音又道:“你才几岁呀,咱俩要一起走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妹子呢?”铁观音自有一套拍马屁的手段,

    商云春道;“哎吆吆,这小嘴儿巴巴的,真会说话。我都快五十了,还你妹妹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铁观音马上赢得商云春的赞誉,铁观音再接再厉,回头对宋春茂道:“独行侠,看你爹那眼光”。

    宋春茂微微一笑道:“子不言父过,司令这话还是跟我娘说去吧”。

    铁观音道:“令堂厉害的紧,我可不敢招惹她”。

    一抹哀伤从商云春脸上一闪而过

    “上辈人的事,不提也罢”。蔫诸葛出来打圆场。

    只要不提宋老大,商云春马上就精神起来。她打量一下蔫诸葛,道:“这位就是军师吧?光看长相,我还得喊你一声哥哥。可见以貌取人是靠不住的”。

    蔫诸葛一头的花白头发,长相要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多。他拱手道:“商前辈取笑了”。

    商云春拉着铁观音的手,笑个不停。

    “让我猜猜,这些小家伙儿的身份,司令看看是否正确”。铁观音点头应允。这商云春确实列害,不但把姜立柱,三国这些老人儿认得一清二楚,就连新入伙儿的常庆虹也分的明明白白。只留下姚金霞,候七和宋春茂不予点评。

    姚金霞大为不满,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商云春笑道:“我当然知道,那你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

    姚金霞一怔,回头望了望姚振祥。

    姚振祥对商云春道:“别难为孩子们,该咋称呼就咋称呼”。

    “我要这闺女管我叫妈”。商云春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惊魂无底洞

    姚振祥急道:“别胡闹,你还尚未婚配,这等玩笑岂是胡乱开的”。

    “我没开玩笑,我说认真的”。商云春正色道。

    “我有娘,怎能跟你叫妈”?姚金霞道。

    “娘是娘,妈是妈。这是两码事儿”。

    “反正我不同意”。姚振祥道。

    商云春拉起姚振祥的胳膊来回摇晃,:“三哥,求求你答应我吧,我还没求过你呢”。话未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

    姚振祥跺跺脚,道:“这事儿整的胡闹之极,由你去吧”。算是勉强同意了。

    姚金霞梗着脖子,死活不同意。商云春又找姚振祥:“三哥,霞儿最听你的话,去劝劝她”。

    “这事儿让我怎么劝?”

    “既然三哥不肯帮忙,我只能去四角楼找牛……”。

    商云春话未说完,姚振祥马上拦下她的话头,说:“姑奶奶,你饶了三哥吧。我这就叫霞儿过来给你叩头”。

    商云春软硬兼施,逼姚金霞叩了头,这丫头叩完头就问:“妈,四角楼在哪?”

    姚振祥连声咳嗽。商云春道:“什么四角楼?我不知道”。

    姚金霞低声嘀咕:“狐狸精,口是心非”。

    商云春装作没听到,又向候七道:“你也叫我一声妈,怎样?”

    候七知商云春此举自有深意,大大方方的喊了声妈。商云春喜笑颜开:“好孩子,真懂事”。又把目光转向了宋春茂。

    宋春茂也知道这个女人与父亲关系暧昧,可她也确实在暗中帮了不少忙。大丈夫做事知恩必报,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茂儿给妈拜个晚年”。

    商云春双手扶起宋春茂,垂泪道:“有子如此,死也瞑目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三个黄布包,分别交给宋春茂、候七、姚金霞。

    “这三个包中,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你们要好好的珍藏”。

    又掏出一个红布包,放入铁观音手中,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铁司令能够成全”。

    铁观音对商云春心仪已久,此刻毫不迟疑地跪地磕头,道:“商前辈,如不嫌弃我愚笨,恳请你也收我作干女儿吧”。

    商云春喜道:“好聪明的孩子,我正有此意”。

    姚振祥知道师妹自小就好有惊人之举,此刻,见她连收一子三女竟毫不为意。

    商云春道:“既然你们不嫌弃我,认了我这个没本事的妈,我也不瞒你们。我一路被人追杀,逃奔至此,只是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今天,当众收下你们,是想让外人得知商云春有后。”。

    言罢,单独把铁观音四人唤道一起,进房中密谋良久,直至天黑方才露面。除商云春外,其余四人皆是满面肃穆,悲伤和愤懑。

    第二天,商云春不顾铁观音等人苦苦挽留,飘然离去,只带走了那条叫再旺的狗。

    铁观音派人跟踪,也无功而返。姚振祥非常纳闷儿,商云春背着自己和铁观音四人说了些什么?问了几次,四人都闭口不答。连平时快嘴儿的姚金霞,也在爹失落的眼神儿中转身离去。

    直到一日,铁观音请他道高东岛一叙,商量下江铁脖子藏宝的的问题。

    姚振祥赶到高东岛时,铁观音和她的别动队早已等候多时。

    宋老大坐着四轮车,来到无底洞边缘的空地上,和众人道:“前些日子金婷转述商师妹的话,说此洞三十尺处有一藏宝洞。今天把大家请来,商讨一下取宝事宜”。

    常庆虹自从跟了铁观音的别动队,不但能天天吃饱饭,还顿顿有肉吃。这两个月比从前壮实了许多。此刻听宋老大要找人下洞取宝,道:“宋大爷,我先下去,我力气大,有什么金啊银的,我都能给你抗上来”。

    宋老大正色道:“此事不那么简单,我师父精通奇门遁甲,做事向来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藏宝洞我们师兄三人皆不知晓,估计里边有不为人知的机关。

    最后商定由姚振祥带队,宋春茂,常庆虹,姜立柱,花贵申,孙瑞良六人下洞一探究竟。姚金霞见父亲、宋春茂都去冒险,放心不下,非要一同前往。被铁观音、候七苦苦规劝方才罢休。

    一架巨大的辘轳横架在洞口,粗粗的缆绳上挂着八人抬的柳条儿筐,六个人坐在中间都不显拥挤。每个人腰插两把短枪,人手一只手电筒。在吱吱呀呀的辘轳声中,缓缓地从洞口儿沉下去。

    无底洞,口儿小肚大,不到十多尺时,光线越下越暗。从洞地儿扑上来的冷风,在耳边呜呜作响。宋春茂打开手电,朝洞壁晃了晃。石壁光亮异常,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发着黝黝寒光。离他们乘坐的柳条儿筐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再往下照了照,一道光柱像是被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吞掉,看不到一丝亮点。

    “真是无底洞啊!”姜立柱的声音撞到石壁上反射过来,变得瓮声瓮气。

    常庆虹觉得有趣,猛吸一口气,“嗷”的一声大叫。宋春茂几个忙用手捂起耳朵,姚振祥顺手抽了常庆虹一巴掌。:“再喊把你扔下去”。黑小子有点害怕,嘴角抽搐了两下,没敢再出声。

    这时,筐微微一震,宋春茂轻声道:“绳子已经下到三十尺了”。说着用手电往周遭打量,练暗器的人眼尖,姜立柱和花六郎几乎同时叫道:“在那边呢”。几道手电光照过去,在离他们二十多米的洞壁上,有一个横洞,在洞口上横着不知什么东西。

    姚振祥掏出飞虎爪,吩咐:“大伙儿把身子趴下,别伤着你们。”

    飞虎爪挂动风声,呼呼地紧摇几圈,一松手,飞虎爪紧扣在洞口石壁凸起的石块儿上,用力拉了拉,确认已然扣得结结实实。然后双手用力,大筐飞速地向横洞口悠过去。离洞口四五米远时,老姚前力已竭,后力未生,柳条筐悬在空中,一条儿牛筋索越绷越紧。宋春茂站起身想助岳父一臂之力,大筐失去了平衡,左摇右摆,差点没倾覆过来。老姚怒目圆睁,头上青筋绷起多高。低声喝道:“别动”。

    牛筋索把老姚的手心磨得鲜血淋漓,但要他放弃用了十几年的飞虎爪,实在比杀了他还难。

    花六郎轻轻站起,柳条筐丝毫未动。他右脚尖一点筐底儿,人窜起三尺多高。左脚一蹬挂筐缆绳,人像离弦箭一般直奔洞口。将近洞口时,身子急速往下坠去。花六郎并不慌张,猿臂轻舒,刚好抓住洞口一块儿凸起的石头。单臂较力,人又高高飞起,稳稳地落在横洞口。

    姜立柱宋春茂忍不住大声赞叹:“好轻功”。花六郎长舒一口气,背靠石壁坐定,双脚紧蹬那块凸起的石头。双手捧定飞虎爪,双臂用劲,硬生生把大筐拉到洞口。

    宋春茂这时才把岳父的牛筋索抓在手中,老姚手上一松,心跳的似乎要蹦出来。站起身子,双腿突突打颤,知是刚才使劲太过。对姜立柱道:“扶我一把”。

    孙瑞良早已跃上洞口,伸手接过花六郎手上的牛筋索。他的气力比六郎浑厚的多,慢慢收紧牛筋索,不到二尺距离,一伸手,抓住挂筐的缆绳。没想到,脚下一浮,竟被缆绳带离地面。花六郎眼疾手快,双手抱定孙瑞良的大腿,身子往后一沉,双脚仍蹬在石头上,孙瑞良惊魂初定,回身道:“多谢六哥”。

    宋春茂蹦出筐外,又帮姜立柱扶出姚振祥。常庆虹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够呛,闭着眼,往洞口一扑,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马趴。他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唾沫,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姜立柱道:“这大概就是藏宝洞了”。姚振祥这时已缓过劲来,伸开双臂,丈量了一下洞口,道:“应该就是这里”。

    藏宝洞高六七尺,宽五尺,往洞内五尺一块铁板把进洞里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姚振祥用手敲了敲铁板,咚咚直响,他俯下身子,在铁板右下角用手来回摸索。一阵儿渗人的声音响过后,铁板慢慢的倒了下来。后面是一艘平底铁船,姚振祥示意常庆虹和宋春茂把船往外拉。

    常庆虹平时被大家称作大力神,现在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道:“我自己来”。双手抓住船舷,双膀用力,大喝一声,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原来平底船下有四个滑轮,就是个半大孩子也能毫不费力的拉动它。

    姚振祥微微一沉吟,在洞内左侧石壁一块儿突出的石块儿来回按了几下。又是一阵刺耳的噪音,那铁皮船缓缓地沉了下去。

    姚振祥见大家满脸疑惑,解释道:“这洞下面和外面相通,当年师父做水上的买卖,这里是山东到关东的必经之路,得了财物之后用大船运到无底洞。无底洞与大海相通,下面有暗河注入大海。暗河狭窄,外建有水闸,把财物从大船搬到小船,然后关闭闸门。河水上涨,铁船浮起到藏宝洞口平行的位置,把船固定好再开闸放水就可以了”。

藏宝洞归来

    宋春茂道:“要是河水断流怎么办?”

    “那好办”。姚振祥笑道,点手唤过常庆虹。:“大力士,这洞顶有个滑车,你把这船拉上来吧”。说着把一段钢索递到常庆虹手中。

    滑轮已多年未动过,生满黄锈,拉动时自然要多费不少力气。常庆虹搅动滑车,越来越轻,用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铁皮船才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姚振祥默数滑轮上铁索的长度,轻轻吐了口气,感叹道:“这洞足有三百尺深。”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铁皮船上走过去。

    地势越来越高,空气也混浊了不少。六道手电光晃来晃去,相互帮衬,才不至于在黑暗中走散。

    洞中死一般的静寂,只能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脚下的路平坦了许多,继而开阔起来。这时寻宝者们才发现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厅中。

    大厅正中孤零零一张石桌,桌面分黑白两色阴阳鱼,竟似天然生成。在阴阳眼位置各有一个烛台。

    烛台上,插着小儿胳膊粗细,黑白两色牛油大蜡。姚振祥掏出洋火,先点燃了黑烛,大厅中突然变得异常光明。洞顶装了一百零八面水银反光镜,镜光照的到每一个角落。角落里装了六十四面青铜照妖古镜,这六十四面镜子金光缭绕,分照在八个不同的位置。

    姚振祥又点燃了白色蜡烛,四十四面水银镜突然翻转过来。背面也是古铜镜,合成四道黄光,刚才八个光照位置变得稍显暗淡。姚振祥把阴阳桌用力反转过来。大厅中所有的镜子都成了水银镜面,汇聚成两道强光,直射在两个点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两道石门,正在慢慢开启。姚振祥松了一口气,道:“进去看看,祖师爷给留了什么宝贝,里面东西都不要乱动,一个时辰为限”。

    说完迈步前行,人影在镜光中一晃,便失去了踪影。宋春茂等人不敢怠慢,紧跟在老姚身后也进了藏宝洞。一进门,这些人还是被里面的情景吓得一惊。谁也没想到在小小的石门后面,竟别有洞天。

    藏宝洞内大的出奇,就算上千人在这里聚会,也能容纳,还绰绰有余。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盔甲,兵器,和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这哪是海盗的私人藏宝洞,分明是前朝的军需仓库。手电的光把珠宝耀出夺目的光芒,姚振祥遥遥在前,不停晃动的手电显现出他所在的位置。

    突然,姚振祥的手电光照到一个物件,不由得惊呼一声。

    宋春茂等人闻声紧走几步,围了上来。一个四五尺长的黄花梨香案,后面是莲花宝座,上面没有供奉观音大士,而是一樽青花瓮棺座在莲花台正中。

    瓮棺是高僧坐化前专门请人烧制的。图案大多是接引菩萨,亦或是松鹤,八仙等。

    这具瓮棺硕大异常,呈八棱形,不同于其他瓮棺图案,八个面上都是行军作战的内容。笔法细腻,惟妙惟肖,显然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香案上立有两个牌位,一个是捻军大帅张宗禹之神位,另一个是仙师高德化清舍利。落款:不才弟子,江英敬奉。姚振祥道:“江英是师父的俗号,江湖人称江铁脖子。看来这位化清大师就是我的祖师爷,可要好好拜上一拜”。

    姜立柱用手电光一扫,牌位边上有一个紫檀木匣。他用手捅了捅,宋春茂顺手把木匣拿了过来。

    姚振祥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用大红绸布包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纸片。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姚振祥翻看了几张,道:“这是张宗禹的自传,出了洞要好好地研读一番才是”。

    众人又在库房中巡视一番,这洞实在是太大了。几个人只转了不到一小半儿,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姚振祥道:“时候差不多了,再晚就出不去了。大家喜欢什么,就随便拿上一两件,入宝山空手回,让人笑话。

    大家一阵骚乱,对自己心仪的东西纷纷下手。

    刚出了宝藏洞门,两只蜡烛已燃烧殆尽。藏宝室的门缓缓合上。烛光跳动了两下,啪的炸开一个灯花,洞中恢复了黑暗。

    姜立柱用手电照了一下烛台,忍不住“咦”了一声。两只未燃过的巨蜡,不知何时又重新插回在烛台上。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已经变得毫无用处。

    姚振祥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微弱的珠光照的人影隐约可见。大家手牵着手,由姚振祥领路,一路上拥挤着,磕磕绊绊的来到洞口。

    把铁船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几个人笑着坐进筐中。宋春茂向天鸣枪,柳条儿大筐晃晃悠悠的升上了地面。

    铁观音等人在洞口等的早已心焦不已。寒风吹来,阴冷刺骨,海面早结了冰。海冰之间,犬牙交错。不时传来海冰巨大的撞击声,更让这些焦急等待的人心惊肉跳。

    见姚振祥一伙儿平安归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待见到这些家伙从藏宝洞带回来的东西,更让没有下去的人垂涎三尺。

    姚振祥把夜明珠递到铁观音手中,道:“司令这是南海夜明珠。龙有九子,只有三子才可化珠,此物可遇不可求,价值连城。有了它百邪不侵,今日特送予司令珍藏”。

    铁观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一边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好意思收下”。一面把夜明珠紧紧抓在手中,不肯再放开。

    姚振祥又掏出一对儿羊脂玉手镯,给女儿戴在手腕上。姚金霞的皮肤细腻白皙,和手镯相得益彰,得此奇宝更是喜不自禁。

    老姚又对蔫诸葛道:“军师对此物可否笑纳”?众人见不过是一块儿麒麟金牌,上面刻满了字。虽然价值不菲,但与给铁观音和他女儿的礼物相比,就差的太远了。哪知蔫诸葛接过麒麟金牌,对姚振祥一躬到地。:“多谢姚前辈”。

    大家不知这金牌有何奥妙,竟让目高于顶的蔫诸葛爱不释手,非要他说个明白。

    宋老大替他解围道:“我如果猜测不错,这块金牌是前朝乾隆御制,号称梨园状元牌。乾隆爷酷爱看戏,全国出名的梨园艺人都曾经到过北京,在颐和园为皇亲国戚献艺。乾隆爷不但爱看戏,还懂戏。御制金三,银九,铜十八,共三十块儿麒麟进士牌儿。按能为高低,奖赏给梨园佼佼者。”。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看,金牌正中果然刻有;“梨园一甲进士及第,大清乾隆御制”字样。这才方信宋老大言语不虚。

    宋老大又言道:“这金牌价值几何我不知晓,只知在光绪年间,一块儿铜牌,就值黄金千两。民国十九年,关东少帅张学良,迷上了四大名旦之首梅兰芳先生。听说天津名角儿柴廷璧祖传有一块儿银牌,拉了一汽车大洋前去购买,结果吃了闭门羹。这块儿金牌在外行人看了不值什么,在内行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宋老大的这番话让出身梨园的戏子们艳羡不已,铁观音凑上前去:“蔫大哥,我看看行不?”蔫诸葛把金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就收了起来。

    铁观音撇撇嘴,道:“谁稀罕。就你那破锣嗓子,这金牌在你手里也得给气哭了。”

    见蔫诸葛没反应,:“要不,我用夜明珠跟你……”,铁观音又舍不得她那颗夜明珠,只得看着金牌愤愤不平。

    姚振祥见金牌事件暂时平息,又不断地拿出礼物,送给候七,宋老太……,就连不知所踪的商云春,他都准备了一柄翡翠玉如意,让铁观音代为保管,回头转交到她干妈手中。

    姜立柱,宋春茂见姚振祥从藏宝洞带出如此多的宝物,不禁大为恼火:“姚前辈,你让我们只挑一两件喜欢的东西带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反而整了这么多”。姜立柱埋怨道。

    “不错啊,我是让你们少拿点,可你们没说让我少拿呀。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得勉为其难,多拿了几件。”

    众人听得姚振祥为老不尊,强词夺理,不禁哄然大笑。好在除了常庆虹别人也没太在意老姚的话。每个人都带回了至少三四件,只是挑选宝物的眼光和老姚相去甚远。

    姚振祥这老家伙开了给铁观音行贿的先例,宋春茂等人,也就不好意思把从藏宝洞带出来的东西独吞。纷纷把礼物送到这个贪心的司令面前,铁观音也不推辞,拿起一件来问蔫诸葛,:“换吗?”老蔫摇摇头。

    “再加一件”。老蔫继续摇头。

    直到蔫诸葛面前摆了四件宝物,还是换不出那块金牌。

    铁观音头也不回,向后伸出手,:“还有一件”。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便回过头来。常庆虹愣愣的站在一边,铁观音问他,:“你拿的东西呢?”

    黑小子嘿嘿笑着,指了指筐,:“我还没拿出来呢”。

    “还愣着干啥?别人都送了,就你没有,小心我以后不让你吃饭”。

    常庆虹急乎乎的去取宝物,心道宝贝再值钱,饿了也不能当饭吃。

    铁观音见自己的强词夺理把黑小子吓得不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秦皇御宇剑

    看到常庆虹手中的宝贝,大家一阵哄笑。姚振祥手指着常庆虹,另一只手揉着笑痛的肚子道:“你个傻小子,藏宝洞里成千上万的宝贝不要,千挑万选弄了根儿烂劈柴”。

    那根劈材有五尺来长,茶杯口粗细,黑黝黝的毫不起眼。

    姜立柱走上前,拍了拍常庆虹的肩膀道:“好兄弟,今天要不是有你垫底儿,哥哥我就真栽倒家了”。

    姜立柱在藏宝洞中拿回来十多块儿金砖,心满意足地向铁观音献宝。哪知他的这些宝贝根本入不了司令法眼。姜立柱脸酸,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幸好,常庆虹的宝贝更不堪,算是给他找了块儿遮羞布。

    “今天,咱哥儿俩是难兄难弟。来,这劈材哥哥替你拿着”。

    常庆虹也是满脸的羞愧,一手摸着脑袋,嘿嘿的讪笑“俺也不知道啥宝贝可心,就想拿个大的,顺手就摸了这么一件,觉得挺坠手,就拿回来了。”

    常庆虹说着把那根儿劈柴递到姜立柱手中,姜立柱伸手接过,没防备那东西重的出奇。没拿稳,那劈柴棍儿掉在地上,把地上的青石崩下一个角儿。

    “操他娘的,什么劈柴这么沉“?姜立柱嘴里骂着,弯腰从地上捡那东西。一只手提了提,觉得有点儿吃力,他红着脸。双手用力,才把那根儿烂木头横在胸前。

    在座众人也不再笑闹,都被这东西给惊住了。

    姜立柱善打响铃镖,手劲儿有多大可想而知。他都这么吃力,大家自持凭手上的力量,没几个比得上姜立柱,也就没有一个好意思再试验一把。

    宋老大也觉得奇怪,招手唤过姜立柱,从他手中取过那根劈柴。尽管他早有防备,可那劈柴的重量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把劈柴横担在大腿上,双眉紧皱,手指顺着劈柴的花纹游走。片刻过后,宋老大双手握住两端,双手用力一拧,咔吧一声,劈柴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柄黑黝黝的长剑,横躺在中间。原来那只是个剑鞘。

    宋老大惊呼一声。:“老三,你快过来看看”。

    姚振祥急步上前,也禁不住叫道:“秦皇御宇剑”。

    宋老大点点头道:“不错,今天你们所得宝贝,固然个个精奇。但那些所有加在一起,也不及这口剑之万一”。

    大家素来知道宋老大博学强记,学识渊博。现在听他如此推崇这把看似普通的宝剑,都禁不住好奇心起,纷纷围拢到宋老大周围。

    当年秦始皇平定六国,觉得自己文成武就。虽三皇五帝,亦不能及,逐从三皇五帝中各取一字,自号始皇帝。当夜,咸阳东南天降陨石,得玄铁共六十四斤。

    秦始皇认为这是好兆头,命令天下能工巧匠,齐聚骊山。连续锻造九九八十一天,历尽艰辛,方得到这柄三十六斤的神剑。剑长三尺六寸,无坚不摧。秦始皇大喜,亲赐此剑名为“御宇剑”。与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以及盘古开天斧,号称三大定国神器。

    御宇剑制成三载无鞘,天下万物皆不堪此剑一击。后来,方士秦诚献冰山铁木。铁木自成剑鞘,鞘重七十二斤,与剑共有一百零八斤。上合天罡地煞之数。神剑才脱暴殄之厄。

    后来,秦始皇求长生不死药,派徐福东渡瀛州,求取仙丹,徐福以海有恶蛟为由拒绝。秦始皇在海边亲自射三支震天箭,除掉恶蛟。又把御宇剑传于徐福,令他待斩天下。哪知徐福一去不复返,御宇剑也流落东瀛。

    徐福也因有此剑,自称天皇。可以说先有的此剑,后有的日本天皇。现在御宇剑鬼使神差的回归中国,可见日本无道,天欲灭之。

    常庆虹误打误撞立下如此大功,黑小子高兴的嘴都合不上:“把这剑卖给日本人,他们肯出多少钱?”

    宋老大正色道:“此剑为我中华所有,小日本拿多少钱,也不能卖给他”。

    常庆虹吓得吐了吐舌头,然后,慢慢的道:“要不俺把这玩意儿送给司令,让她去换军师的金牌?”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蔫诸葛道:“我又不想做日本天皇,你这宝贝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至于我那块儿金牌,也轮不到你来敲铲子,我送予司令便是”。

    常庆虹实在明白不了蔫诸葛的心思,转身向铁观音道:“司令姐姐,俺什么宝贝都不要,就是给日本人当祖宗俺也不去。只要司令姐姐每天让俺有饭吃就可以”。

    常庆虹真情流露,他那独特的称呼也让铁观音激动不已:“好兄弟,姐姐不稀罕那破牌牌儿,也不要这御宇剑。以后只要有姐姐一口饭,绝不让兄弟饿肚子”。

    常庆虹那曾见过这等场面,莫名其妙的司令就成了自己的姐姐。傻小子瞪着茫然的大眼,冲蔫诸葛道:“军师,你留那牌牌儿也没用,给了司令姐姐吧”。说着,扑通跪了下来。

    铁观音急忙上前拉住他道:“姐姐逗军师玩呢。你的膝盖不能这么软。听话啊,快起来”。

    常庆虹的眼泪比常人多得多,:“俺就看不惯,有人为难司令姐姐。要不,俺在这里挖个坑,把军师埋起来,到了秋天长一嘟噜军师,省的他再为难姐姐”。

    铁观音闻言一愣,马上喜笑颜开道:“好兄弟,快点儿挖坑,姐姐我正想尝尝军师结出的果,是什么味儿的”。

    “俺喜欢红烧的”。常庆虹道。

    “军师红烧着最好吃。吃不了淹起来做成腊肉,留着以后慢慢解馋”。铁观音一边说一边示威般的向蔫诸葛眨眼睛。

    蔫诸葛没有办法,把梨园状元牌儿掏出来,苦笑道:“我惹不起你俩,这金牌送给你们吧”。

    “我可没为难你,这是你自愿的”。铁观音得势不饶人。

    蔫诸葛连连点头,:“是,是,我怕这傻小子真把我扒个坑埋了”。

    “没事儿,军师,俺娘说了,只要不浇水,埋下去也长不出小军师来”。常庆虹觉得军师还不如他娘懂得多。两眼瞪得比铃铛还圆,那股认真劲儿逗得大伙儿前仰后合。

    铁观音心得意满,洋洋自得。左手夜明珠放光华,右手状元金牌闪光辉。:“我有了这两件宝贝,明天天津卫的戏园子我铁观音就是头牌”。

    说完,嘴里“锵锵锵”地打着锣鼓点儿给自己伴奏。然后一声念白直上云霄:“众将官”。

    姜立柱等人早被她带入戏中,答应一声:“有”。

    “随本帅出征杀敌去者”。一溜儿小跑儿打了个圈子,然后一个朝天蹬,紧接着一个大劈叉横在地当央。嗓音圆润宏亮清澈。动作干净利索。换来了一片叫好声。

    怎奈铁大司令,得意忘形。此刻,并非在戏台上,身上穿的也不是戏服。耳轮间刺啦一声。铁观音横在地上,满面通红,一脸的像。伸手招呼候七和孙瑞玲,三个姑娘耳语了几句。候七回头冲大家喝道:“回过头去,司令要更衣了”。

    一群人强忍住笑,扭回头去。铁观音再两位保镖的掩护下,一溜儿小跑的逃跑走了。

    姜立柱等人看看傻傻立在中间的常庆虹,一拥而上。无数的爆栗和大脚让他惨叫不已:“司令姐姐……”。

    “你个黑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我们都不敢这么喊,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姜立柱说什么也容忍不了,这傻小子误打误撞弄来的宝贝,竟独占鳌头。让自己结结实实的做了一回老末儿。

    铁观音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回来把夜明珠和金牌,交回到蔫诸葛手中,道:“蔫大哥,这些都是好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打跑了小日本,你再还给我”。

    蔫诸葛推辞不收,:“宝剑赠英雄,明珠送美人,没有人比司令更适合这些宝贝”。

    “这些都是太平年间,大家耍笑用的。现在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这个”。铁观音一脸落寞。大家也悄然不语。

    姚振祥在怀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道:“这是捻军主帅张宗禹的手札,我才疏学浅,不知哪一位才子给解读一番”?

    蔫诸葛道:“解读此类史书,非我们三大才女不可”。

    宋老大道:“正是。马钰在岛上研习奇门遁甲已有时日,今天正好把她请出来,换换脑筋,要不真成书呆子了”。

    候七道;“邢慧杰那死丫头,自从邱医生来了以后,再也不肯和我们在一起,这回非把她弄回来多待几天,让她体验一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

    “你敢背后嚼她的舌根子,小心邢大小姐知道了,拧烂你的嘴”。铁观音道。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刚有了裤子穿,就翻脸不认恩人了”。

    铁观音听这话不对味儿,知道候七拐弯抹角的数落自己,咬牙切齿道:‘不用别人,我也要撕烂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候七见势不妙,早就远远跑开了。

铁血传奇之张宗禹

    铁观音和候七又笑又闹的跑远了。见蔫诸葛若有所思状,宋老大问道:“军师可是为御宇剑的事发愁”?

    蔫诸葛道:“正是,这把剑意义非凡,尤其是对日本。他们若知御宇剑重现世间,必然会不惜代价、费尽心机也要弄到手的。我们必须找一个稳妥、安全的地方,把它再重新藏好,并且,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把御宇剑和这些宝贝重新放回藏宝洞岂不更好”。姚振祥道。

    “这样不妥,御宇剑已从现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传出去,别让日本人给一勺烩了。这资敌的罪名可是百死莫赎”。蔫诸葛道。

    “这样吧,这些宝贝我先代为保管。军师可否放心”?宋老大道。

    “也只能如此了,又要宋老前辈多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数日后,铁观音得到报告,马钰她们到了。马钰跟随宋老大研习《奇门遁甲》已有数月未曾露面,面容清减许多,更显得有些苍白。

    见到铁观音,她微微一笑:“司令让我们研究一下张宗禹的生平,我们不敢怠慢,本来研究结果让七姐自己汇报就可以了。只是,我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不得不亲自来向司令汇报”。

    铁观音听她说的如此郑重,一面向马钰三人道辛苦,一面差人,把蔫诸葛以及宋春茂一伙儿请来。

    聚义厅内,孙瑞良和花贵申第一次见到马钰,心中暗赞“好标致的姑娘”。马钰的目光正与孙瑞良相遇,四目相对,马钰脸一红,低下头去。

    孙瑞良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被大锤砸重,心痛的皱了一下眉。

    候七嘴快,每次都是她抢着说话,今天也不例外。:“今天把大伙儿聚到一起,有一个重大发现想跟大家说。只是这话说来有些长,因此,由我们姐妹仨来说”。然后,示意马钰先说。

    “大家都知道张宗禹吗?”马钰声音不太大。

    “他是我爹的师父的师父,我的太祖师爷”。姚金霞道。根本不顾这句话说得漏洞百出,听的宋春茂直皱眉头。

    “我说的是他的事迹”。马钰道。

    这回没人答话了。

    “大家都知道洪秀全,太平军作乱十载,最后被曾国藩平定。洪秀全一直为害南方,他曾派过两员大将,林凤祥、李开芳北伐,在连镇被僧格林沁击败,活捉后杀掉了。但在北方有一支起义军,就是捻军,他们对清王朝的影响比洪秀全大得多,战斗力也更强,捻军的统帅就是张宗禹”。

    马钰从张宗禹自小读书,不为求取功名,长大后和父亲闹别扭,离家出走当了捻军开始,直说到他做了梁王。清军因他心狠手辣,背后都喊他小阎王。

    马钰说的舌干口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示意邢慧杰接着说。

    “天京被曾国藩攻破,洪秀全战败自杀,标志着太平天国失败。太平军残部投靠捻军,在张宗禹的带领下继续作战。先后击败了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清朝股之臣。这些人也先后被革职、带罪立功。

    同治四年(1865年),张宗禹出奇兵,在曹州击杀了满蒙第一大将僧格林沁,以及他所带领的一万余八旗铁骑,自此满蒙两族再无能征惯战的大将。满人统治中国二百年后,军队的控制权从新落入汉人手中。

    张宗禹再接再厉,带兵连克沧州、天津,兵锋直指北京。同治皇帝启用道光状元汉人张之万,就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补授大学士管理户部。

    大权独揽的张之万,调集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藩,并花重金邀请英国出兵相助,兵分十二路围剿张宗禹,历时半年多不能取胜。

    同治七年,八月连降数日大雨。河北,山东一带,大水漫堤,老百姓淹死无数。张之万不但不去救灾,反而买通英军军舰,炮轰运河东岸,黄河北岸,致使两岸决堤。千里之内,一片汪洋,清军借此乘船来袭,捻军全军覆没”。

    候七接着道:“张宗禹武艺高强,精通奇门遁甲。兵败数年前,已把劫掠清廷的财物,尽数隐藏在高东岛。兵败后,张宗禹做了和尚,隐居在大洼老营附近的孔家庄。

    他知道,捻军之败,全系张之万一人所为。张之万是南皮南街人,消灭捻军后又帮慈禧太后出谋划策,诛杀了肃顺等顾命六大臣。

    张之万怕功高震主,引起朝廷猜疑,主动向慈禧辞职,回原籍颐养天年。

    孔家庄离南街不到三十里,张宗禹隐居在此,欲杀张之万为捻军死难的兄弟报仇。然后,取出高东岛所藏财物,重举义旗,完成驱除鞑虏,恢复华夏大业。

    张之万致仕一年后被重新启用,又回到了北京城。张宗禹深知此人不死,自己的恢复大计也就毫无胜算。因而这刺杀的计划也就此搁浅。

    张宗禹回到高东岛,收了江铁脖子等几个徒弟。他有的是金银财宝,每日里钓鱼,授徒,自得其乐。

    在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磨不灭张宗禹的雄心。他不断派人去北京打探朝廷的消息,没想到,等回来的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

    忽而有一日,出门打探消息的徒弟,带回来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日本嫡传天皇。几年前打败了北天皇,统一了日本全境。

    不成想天皇手下第一猛将横山静,起了歹心,夜袭天皇宫。天皇手下缺兵少将,无奈何远走他乡,临行前带走了象征日本天皇身份的三件宝物。红山勾玉和一面战国古铜镜,还有那柄御宇剑。

    张宗禹思量再三,最后收留了日本天皇。天皇此次来中国,是想请求中国出兵,帮他夺回皇位。

    那时的中国战乱频仍,不要说去救日本天皇,就是清廷自身都朝不保夕。

    横山静,冒充日本明治天皇,搞什么明治维新。他心思机敏,手段高强,又兼并心狠手辣。日本民风向来欺软怕硬,没想到这家伙上来胡闹一番,竟把持续一百多年的战乱结束了。

    明治天皇,皇位得来不正,又兼真天皇生死不明,自己手中又没有天皇三大神器。

    横山静伪造了三大神器,愚弄日本百姓。铜镜和红山勾玉还好说,但是御宇剑的名字他都没听说过,更谈不上见过。

    根据别人的描述,弄了把不伦不类的青铜剑,来冒充御宇剑,自欺欺人。

    另外,假天皇还派出了多路人马,找寻真天皇。抓活的,死的都可以,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后来,日本天皇流亡中国的消息传到了日本。假天皇恐惧异常,竟不惜以国运为赌注,悍然偷袭了大清舰队。此时的大清已病入膏肓,不用日本动手,都快撑不下去了,这一战自然一败涂地。

    假天皇得寸进尺,不但要大清割地赔款,还一次又一次的对中国大打出手。一来是假天皇生性贪婪。二来这假天皇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日本真正的天皇,已在中国隐姓埋名,改姓了孙。入赘到东光胡集孙月茂家。

    再后来,张宗禹空怀大志,得不到施展的机会,郁郁而终。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张之万,竟比他还多活了两年,一直到九十多岁才驾鹤西归。

    张宗禹一死,日本天皇没了照应,竟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张宗禹的几个徒弟,在张之万死后以为时机成熟,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到山东,河北组织义和团。

    他们没有出色的军事领导,这些讲究站桩、打沙包的江湖人,面对的是全副武装的八国联军。在新式现代化武器面前,张宗禹费尽心血教出的几个弟子,不到三个月就死的只剩下受了重伤的将铁脖子。他被候铺臣的父亲搭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再也未能踏上高东岛半步”。

    听完三位才女叙述完张宗禹的事迹,大家沉默了许久,把目光纷纷投向了铁观音。

    “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铁观音对这种让她出主意的话题,一肚皮的不高兴。

    “三位才女说了这么半天,司令就没听出点什么来”?蔫诸葛问。

    “张宗禹死了,他的徒弟也全完了。藏宝洞的那些金银财宝都是我们的”。铁观音眯着眼,一副暴发户一夜暴富的样子。

    “还有别的吗?”蔫诸葛追问。

    “我们发财了,还要别的干嘛?”铁观音理直气壮的道。

    “这些财宝,我们不能动”。蔫诸葛道。

    “为什么?”不但铁观音这样问,大家也再想:“为什么”?

    “人为财产,鸟为食亡。如果我们把这些钱分了,人心也就散了。一个人守着许多的钱财,怎会不招人眼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钱不会给我们带来安逸,只会让你招来杀身之祸。”蔫诸葛语重心长的说道。

    “有人来抢,我们跟他们拼了,还怕他们不成”?铁观音大义凛然道。

    “人心都散了,你拿什么给人家拼”。

    铁观音竟一时语塞,:“那怎么办呢?”

    “这些财宝我们不动。钱实在太多了,一旦我们露了财,各方势力都不会放过。

    到那时,为了保护这些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的金银财宝,白白搭上弟兄们的性命,不值得啊”。

    蔫诸葛的一番话,悲天悯人,说的铁观音频频点头。:“就照军师说的办”。

大雪德州店

    “日本天皇流落中国民间,这事已过去了六七十年,不知他有没有后人留下?”

    “这事儿不急,时间有的是。只要我们不放弃,早晚会水落石出的”。蔫诸葛道。

    “真要把这个日本皇太子找到,咱就兵发日本。见了日本假天皇,对着天皇老儿高喝一声,反贼哪里走。御宇剑一挥,假天皇狗头落地。然后扶持新天皇登基,给咱弄个日本元帅当也挺好玩儿的”。姚金霞的一番话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正得意间,发现宋春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马钰办完事儿,本想立马就回高东岛,怎奈候七苦苦挽留,只得留了下来。

    邢慧杰也怕自己天天黏在邱国营身,惹得这些丫头片子们背后嚼舌头,笑话她重色轻友。找借口也留在了铁观音身边。

    这几个人文化素质高,天天守着铁观音说东道西,冷落了那两个唱庐剧的小戏子。没了唱戏才能交流的对象,自然郁闷的不得了。时间久了,只好放下身段儿,卷起舌头,学说起南皮土话来。她们古怪的发音,时不时成为大伙儿取笑的对象。

    刚过完元宵节,彭铁成和蔫诸葛一齐来找铁观音,说是粮食不多了。

    “不可能?彭团长,上次不是你告诉我,说粮食能够吃半年吗?这才几个月就没了”。

    “到现在四个月了”。彭铁成道。

    “这不还够吃俩月的吗”?铁观音松了一口气道。部队缺粮这事儿,她一提脑袋就炸。

    “司令,有你这么算账的吗?”彭铁成反驳道。“这几个月你添了多少兵?打了几次仗?坐吃山空,你懂不懂”?彭铁成一点儿不给铁观音留面子。

    铁观音自然受不了这窝囊气,:“我不懂,你懂?说好够吃六个月,现在才四个月就没粮了。是你偷吃了,还是运你家去啦”?铁观音语速不快,咄咄逼人。

    蔫诸葛看两人一见面就吵,赶忙出来打圆场。:“有话慢慢说,都别着急”。

    “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这事儿你少搀和”。对付蔫诸葛,这回两倒难得一致。

    蔫诸葛早摸准了这两个人的脉,纯粹一对儿顺毛驴。没有理会铁观音的逐客令,接着道:“我是这样认为的,本来我们存粮就不多。龙团长给的二十万斤小米,也都让鬼子糟蹋了,咱们又围了一个多月的城。解围后县城里一粒粮食也没有,咱总不能看着老百姓活活饿死吧。就这样给了县城老百姓一部分,咱们自己剩下的也就没多少了”。

    蔫诸葛的话铁观音还是肯听的,她双手抱头,胳膊拄在桌子上:“我们一天最少要多少粮食才够吃”?

    蔫诸葛道:“连人带牲畜,一天差不多一万来斤”。

    “这么多?”铁观音满脸的诧异。蔫诸葛点了点头。

    “要不咱先买点儿,救救急”?铁观音现在有的是钱。

    “那你也得有处儿买去?去年发大水,老百姓收成本来就不好,小鬼子又扫荡了一次,谁还有粮食卖给你?”蔫诸葛道。

    “要不让七姐找她爹通融一下……”,没等铁观音说完,蔫诸葛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说话,:“候铺臣年前遭了土匪,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这回找他,估计也是白搭”。

    “这可怎么办啊?”年轻的女司令把头顶在桌面上来回的晃:“要不你们先把我吃了吧,省的让这些破事儿烦的要死”。

    “你身上那点肉,连姚振祥那些狗塞牙缝儿都不够”。

    蔫诸葛的话,让铁观音抬起头来。:“要喂狗也得先吃你,还有你”。说着用手一指彭铁成。

    彭铁成本来笑眯眯的看军事和司令斗嘴。哪知现在把自己也扯进来了。但彭团长是老实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毕竟,铁观音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

    铁观音见彭铁成没有反驳,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讪讪笑道:“对不起,我有点儿着急了。和两位大哥闹着玩呢”。

    蔫诸葛和团长怎能和她一般见识,纷纷示意对铁观音的无礼毫不挂怀。

    粮食的问题确实让人头疼,以前没饭吃,打个据点就可以解决。可现在铁观音手下将近两千人,加上姚振祥的畜力营,一两个据点根本不解决问题。更何况方圆二百里以内,鬼子的据点早被铁观音拔的干干净净。连县城中,鬼子都不敢驻扎。

    “那只有扒铁路,劫火车了”。铁观音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来。

    “还是省省吧,这两年你可算把铁路上的鬼子祸害怕了,为了躲开你,鬼子的粮食、军火都不走咱这一段儿了”。

    自从铁观音起事一来,屡次骚扰津浦铁路。铁路桥炸了四座,有一次还让火车脱了轨,收鬼子火车过境保护费大洋七十万。鬼子对这支抗日武装,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只是这些土匪装备精良,单兵作战素质好的出奇。鬼子出兵剿了几次,都吃了大亏。人家惹不起躲得起,鬼子放弃了便捷的传统运输路线,所有的战备资源,不再走天津到德州,而是在青岛港卸船后,直接装火车走胶济线到济南,再到德州。而德州到石家庄的铁路,也在铁观音探秘藏宝洞时通车了。

    以前铁观音经常骚扰的这段儿铁路变成了战备线,失去了战略价值。换句话说,铁观音附近的这条铁路,再也不会得到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铁观音听完蔫诸葛的分析介绍,问:“这德州和德县是一个地方吗?”

    “德州就是德县,改名了”。蔫诸葛回答道。

    “吃饱撑的没事干,改名干嘛?害的姑奶奶还以为离我们有十万八千里呢?不就是德县吗?这才多远?既然已经开通了火车,咱就去那儿祸害,我倒要看看鬼子能不能飞上天去”。铁观音满脸的不以为然,大大咧咧的说道。

    彭铁成摇手道:“使不得,劳师袭远,兵家之大忌”。

    “谁让你劳师了?不就弄点粮食吗?我派俩人去就行啦”。

    彭铁成和蔫诸葛待要阻拦,铁观音早吩咐人,把他的特勤别动队召唤过来。

    漫天飞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官道上积了足有一尺多厚的雪。铁路的枕木也全被大雪覆盖。只有铁轨闪着寒光,向两条黑蟒,蜿蜒不断的伸向远方。偶尔有冒着白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列车,呼啸着在原野上飞驰而过。给纯净,平和的世界增添一点儿生气。

    偶尔有被积雪压断的树枝,咔嚓声伴着厚厚的积雪从树上坠落。受惊的鸟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伴着更多的积雪从天而降,片刻之后,大地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铁道两侧炮楼的望哨早就撤了,在漫天的雪花中睁大眼睛,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付出代价。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别的什么也看不见。找到医生,他会告诉你,你患了雪盲症。

    鬼子汉奸乐得清闲,谁会在这鬼天气里出门?鬼子偶尔也会从二楼炮楼儿的枪眼儿往外望一下,三、四里开外跑过条黑狗也能看的一清二楚。象征性的敷衍一下,然后围在火炉旁,烤着热乎乎的馒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一楼的汉奸们,围坐在火堆旁,不时有人往里添着劈柴,他们吃的是杂粮饼子。鬼子对待这些汉奸就像对一群狗,更确切地说,连狗都不如,鬼子的大狼狗还顿顿有肉吃呢。

    姜立柱他们也坐在火炉旁,里面的煤球儿红彤彤的烧的正旺。这次行动他们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包了这座离车站货场最近小旅馆的二楼。站在二楼的窗帘后,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货场的风吹草动。

    他们刚到德州时就开始下雪,正月里旅店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再赶上下大雪。正在发愁的旅店老板忽然见来了贵客,这些年轻人有男有女,出手阔绰,居然包下了整个二层。

    山东人以他独有的热情来招待贵客,不但每个房间都生了煤球炉子,还不断地把他认为最好的地方名吃,流水般的送上来。嘴里热情的介绍:“这是俺们德州最好的吃物,长官包子,大柳面,好吃驴肉来保店”。

    候七跟他开玩笑,道:“大哥,有德州扒鸡吗?”

    山东老板脸一沉,:“不要喊俺大哥,大哥是王八。潘金莲和西门庆扎姘头,让武大郎做了王八。姑娘,你要喊就喊俺二哥吧,武松有情有义,俺们山东人都像他。自然,这德州扒鸡也是有的。”

    大家低着头抿着嘴儿不敢笑出声来,在沧州喊二哥,也是骂人的话,比王八还难听。

    打发走了多嘴的山东掌柜,大家对他送来的美食丝毫不感兴趣。

    马钰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满天飞雪,不知为什么,一向心如止水的她,竟莫名其妙的有了烦心事。

    候七和邢慧杰趴在椅背上,双眼望着窗外,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打趣。

    孙瑞良兄妹坐在角落里,哥哥时不时的抬头偷偷看一眼马钰,又迅速低下头去。孙瑞玲看在眼里,心中知道,这个冷面热心的哥哥动了真情。

民心不可欺

    花六郎挤坐在孙瑞良旁边,低头望着自己的断指,一言不发。三国浦志和姜立柱坐在火炉旁,双眼盯着火苗一动不动,脸红的像被煮过的螃蟹。

    黑小子常庆虹在姜立柱对面,两眼紧盯着山东老板送来的美食,不停地往下吞口水。

    只有姚金霞着了魔般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一条黑黝黝的大辫子,从左肩到右肩,两手抓住辫梢,片刻不肯安静,:“七天了,宋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七天前,宋春茂等人冒雪来到这里。经过仔细观察研究,发现就凭他们这几个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完成铁观音交给他们的任务。宋春茂当机立断,回老营找铁观音,另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本来这些人要跟他一起回去,宋春茂道:“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大雪天容易迷路,你们又没有大雪封山行军的经验,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跟司令怎么交代”?

    姜立柱和三国本欲随行,宋春茂道:“我不在这里,你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说着看了看孙瑞良,而此刻的冷九郎正低着头,悄悄盯着马钰看。宋春茂明白些了什么:“就这么定了,我独自回去,你们不要擅自出去生事。所有吃食一律由旅店掌柜送上来。”。大家点头称是。姚金霞虽心中纵有一万个舍不得,也只得含泪答应了。

    七天,雪越积越深,归来的路越来越难行。对心上人的牵挂和思念越来越刻苦铭心。

    山东掌柜却越来越高兴,楼上这些客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坐在柜台里面,趴在桌上做好梦。

    突然,门帘一挑,雪花伴着冷风钻进屋里,让屋里的温度骤降了不少。掌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睡意全无。往柜台外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人牵马立在院中。

    两人头顶银狐裘皮帽,身上反穿着老羊皮袄,外罩银色披风,脚蹬鹿皮大头靴。牵着两匹白马,稀溜溜打着响鼻儿,喷出来一团热气。

    掌柜还未说话,来人便道:“掌柜的,把马拉到后院,多喂些精料”。把缰绳往掌柜手中一抛,拉着同来的那个女人上楼去了。

    宋春茂的归来让人欣喜,饱受相思之苦的姚金霞,扑上前去,纵身入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同来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春茂一脸的窘相,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姚金霞抬起头来,才发现还有一个女人站在身边。笑容还未从她脸上淡去,眼泪已成双的涌出。“宋大哥,你怎么把刘姐姐也弄过来了?”

    刘秀茹倒显得大度的很,她扳住姚金霞的肩膀,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姚家妹子,我和你宋大哥在一起时,他还不认识你。当我知道他移情别恋,寻了别的女人当相好时,我比你心里还难受”。说着流下泪来。

    两个女人同病相怜,为了同一个男人各诉苦衷。刘秀茹明显比姚金霞老道的多:“如果你宋大哥再找别的女人,你会不会离开他”?

    姚金霞一怔,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刘秀茹道:“我也是,这就是命。既然老天让我们喜欢同一个男人,从此后我们就不要争了,讲和吧”。

    姚金霞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还提了个条件,:“我是原配,你是妾”。

    刘秀茹笑道:“那是自然”。

    候七见姚金霞这么轻易就被忽悠住了,道:“独行侠现在已经有四个老婆了,再添几个,姚家妹子就不饶他了”?

    “不知道,也许宋大哥再有多少女人,我都会饶过他,但我不会饶过自己”。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让人听的心中一紧。

    宋春茂妻妾之争暂时平息,向大家言明这些天的遭遇。

    铁观音队伍缺粮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宋春茂他们离开第二天一大早,附近村镇的老百姓就推车、挑担,自动的把粮食送到部队。纷纷的大雪中,送粮的老百姓络绎不绝。到第三天时竟排起了长队,在半尺深的雪地里,人们默默地移动着早已冻木得双脚。淳朴的中国老百姓用自己的方式报答恩人。

    铁观音这几天的泪水没有干过,她站在雪地里,脸蛋儿冻得通红。不时有婶子、大娘们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闺女,外边冷,回屋歇着吧,别冻病了”。

    铁观音一边点头,一边用力握住一双双粗糙的手。还有些老奶奶会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煮熟后用朱砂染红的鸡蛋,默默地放在铁观音手中,扭头离开。

    更有人过来,感谢铁司令救过他家人的命,趴在雪地上给她磕了个头。铁观音吓得忙跪倒还礼,然后她面前黑压压地又跪倒一大片。

    一个老人道:“司令,你再这样,可折煞我们了。”

    蔫诸葛领着几个账房先生,本来打算把大家送来的粮食过称、记录、打条后,按市价付钱的。哪知这些善良的老百姓知道蔫诸葛要付钱,气的青筋蹦起多高:“这不是看看不起人吗?铁司令为我们出生入死,连命都不顾。就这点粮食还要给钱,拿我们当什么人了?”说罢,把装的或多或少的口袋往粮堆上一扔,昂着头,对蔫诸葛等人视若不见的在他们身边走过去。短短几天的时间,老百姓竟捐了二百多万斤粮食。

    多么可爱的乡亲们!头年闹水灾,粮食欠收,这些都是他们节衣缩食,每一粒粮食都是从牙缝儿中省出来的。为了这有限的口粮,鬼子在扫荡时,有多少人为此丢了性命。可现在,没人组织,没人号召,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从瓮里取出最后一斤米,笆斗里倒出仅剩的几斤面,义无反顾的送给他们觉得值得拥有的人,却不肯收一分钱。

    铁观音在流泪,蔫诸葛在流泪,彭铁成在流泪,战士们也在流泪。

    什么是子弟兵?什么叫鱼水情?几斤粮食值不了几个钱,但,这就是民心,民心不可欺。几千年来,统治者把它喊在口里,却踩在脚底。可今天,这些普通老百姓,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

    这场轰轰烈烈的献粮活动,随着一位老人的离世结束了。

    曲周氏,七十二岁。她的两个孙女前年被鬼子抓了,铁观音打完鬼子,顺手救了两个女孩。老太太千恩万谢,给铁观音立了生祠。得知铁观音缺少粮食,曲周氏连夜磨了白面,点着三寸金莲,冒雪步行八十多里,来给活菩萨献粮。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也是最后一次。再回去的路上,老太太连累带饿,一头栽倒在雪窝儿里,再也没起来。

    这些天,被老百姓的壮举一直感动流泪的铁观音崩溃了,她哭豪着:“为什么老天会让这样一位善良的老人,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不公平啊”。

    蔫诸葛,彭铁成,带领一百多战士,身穿重孝,抬着候铺臣捐出的楠木棺,踩着皑皑白雪,送老人的灵柩魂归故里。

    宋春茂回老营时,正赶上老百姓献粮人最多的那一天。蔫诸葛和铁观音给他的命令是,:粮食问题已解决,你们也不用着急回来,在德州见机行事,能多弄点油料、药品回来最好,弄不到也不勉强,只要平安就好。

    这是宋春茂第一次被这样歧视,他暗地里咬牙,这次非做出个样子来让军师瞧瞧。打定主意,马上就走,出发不久便和刘秀茹走了个碰头儿。

    这丫头在高东岛耐不住寂寞,天降大雪,让她回忆起关东冰天雪地中,和宋春茂的卿卿我我。现在竟咫尺天涯,相望不相闻。所以暗中背着宋老大夫妇,离了高东岛。远远的在雪地中一个黑影蠕蠕而行,走进一看,正是她日思夜盼的宋春茂。

    宋春茂两眼被雪光刺得通红,根本没注意跟上来两匹白马。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宋大侠,大雪天还出门,是在躲谁呢?还是跟谁幽会去?”

    宋春茂闷头向前走,头也不抬,答道:“听这酸溜溜的口气,莫不是刘大小姐到了”?

    刘秀茹想到过一百种两人单独相会的方式,却没想到这小子对自己毫不情意,不由得火往上撞。扬起马鞭,照宋春茂没头没脑的就抡:“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宋春茂穿的挺厚实,马鞭打在身上根本没感觉。他一边佯装“哎吆,哎吆,别打了,疼死我了”。喊得山响,一边加快脚步向前紧跑。突然,他停下脚步,发觉后面没了动静,只剩两匹白马,在路上打着响鼻儿。

    宋春茂慌了,不由得担心起来。连忙向回跑了几步,喊道:“老伴儿,老伴儿”。声音中带着哭腔。

    突然,一个白影纵上宋春茂的后背。刘秀茹用牙咬住宋春茂的耳垂儿:“我让你个负心薄情的陈世美,背着我,你又找了仨相好的。今天我非把你耳朵咬下来”。话说的挺狠,迟迟不见行动。宋春茂知道耳朵能保住了。

    刘秀茹督促着宋春茂换上风衣,骑上白马。雪地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有说有笑,和好如初。只是宋春茂嘱咐她见了姚金霞要让她三分。

    刘秀茹撇撇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正宫娘娘,心肝宝贝,我让着她就是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要给我气受,想想也让人窝火”。

铁路大劫案 1

    宋春茂到底没听明白老伴儿的意思,也不敢多说话,省的让她夹枪带棒的数落一番。

    刘秀茹知道他的意思,道:“别生气了,道理我懂。别说要我让她三分,就是八分我也让,只要你不嫌弃我”。说到这儿眼圈红了。

    宋春茂对姜立柱等人讲了司令和军师的意思,还有意把蔫诸葛的话添油加醋刻薄了几句,让大家听完都郁闷的不得了。

    “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儿的回去,谁爱走谁走,反正我不走。”姜立柱道。大家也一致同意他的看法。

    “可我们就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宋春茂的话一向能说到点子上。

    货站一声汽笛响亮,巨大的噪音震动的地皮发颤,过了良久才安静下来。

    宋春茂站在窗前,看着这个制造出巨大噪音的庞然大物喷着白烟呼啸而去,道:“不知道这火车离了铁道还能不能开”?

    姜立柱以拳击掌,道:“大哥说得对,咱们要是劫辆火车开回去,军师他们就傻眼了”。

    对姜立柱的这个馊主意引来一片喝彩声。候七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这些一心想把火车开的满地跑的英雄好汉们解释清楚,火车是不能下道的。

    马钰道:“火车是不能下道,但人可以上铁道,劫火车这事儿没准还能成了”。

    姜立柱道:“前年我们劫过火车,容易的很”。

    马钰道:“你们那也叫劫火车?只不过是在牛身上拔了根儿毛儿而已”。

    窗外大雪纷飞,灰黄的汽灯像一个个昏黄的光球,光线努力又无助,根本穿不透大雪织就的幕布。

    宋春茂一伙儿聚在昏暗的旅店里,彻夜未眠。

    震惊全国的德州列车大劫案就这样被策划出来。

    大雪初晴的沧州,下雪不冷化雪冷。北风一吹,沿街门脸的房檐上挂满了长长短短的冰锥,在惨白的太阳照射下闪着寒光。

    倪国领揣着手,蜷缩在大烟馆门前的石阶下,这地方的积雪早被烟馆的伙计们打扫的干干净净。日头斜照着,北风又吹不到,要是再有钱弄俩烟炮儿,就他娘的给个皇帝都不换。

    倪国领想着想着烟瘾就犯了,骨头缝里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不怎么痛,但痒的厉害。那种难受劲儿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任他撕乱衣服,把皮肤抓的鲜血淋漓,丝毫不能缓解发自骨头里的麻痒。他涕泪直流,横躺在地上,头撞在烟馆前的石阶上,咚咚作响,惨叫声传出多远。偶尔房顶跌落的冰锥砸在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倪国领捡起冰锥塞进自己的脖领,突然地清凉让他稍微缓解了一下麻痒。

    烟管门口几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他们在门前站成一排阻挡着那些没钱还想硬闯的瘾君子,实在拦不住的就开枪。像倪国领这样的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其中一人道:“还没过晌午呢,就折腾三次,我看他最多还能挺五天,就该喂狗去了”。

    “可惜了他那身好本事,钻云泥鳅发达时没少帮助别人,现在谁可怜他”?

    正说着倪国领红着眼就往里闯,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架起来一声号子,远远地丢在当街。倪国领沾满一身的泥水,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顾不上疼痛和满嘴的鲜血,跪趴在地上哀求 :“大爷们行行好,赏我一口烟抽,求求你们了……”。

    来往过客都躲得远远地绕过他身旁,深怕离他近了粘上晦气。

    烟馆对过的茶楼中,有三个人静静的瞧着,宋春茂一脸厌恶地问身边的花贵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花贵申点点头,:“谁知道他现在成了这样”。

    “把他弄进去,让他抽上两口,换身衣服,如果不行,还是再找别人吧”。

    花六郎应了一声离开座位,往下拉了拉帽子,迈步来在烟馆门前。门口的伙计们见来了客人,立刻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的往里边请。

    花六郎把几块大洋往地上一丢,吩咐道:“烧两个上好的米脂炮,准备一支清水铜烟枪”。一个伙计应了一声“好咧”,撒腿就往里跑。花贵申一指倪国领道:“把倪爷给我扶进去,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几个伙计赶忙把刚丢出去的废物,当宝贝似的搀了起来。

    倪国领见来了救命的金主,趴在地上对花六郎千恩万谢。花六郎双手背在身后,哼都不哼一声。倪国领抬头,惊呼道:“六爷,是你。我的好六爷哎,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吆”。正说着,有人跑出来道:“倪爷,***准备得了,享用去吧您那”。

    倪国领顾不上说话,磕了个头,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烟馆,就连扶他进来的伙计脚步都没有他麻利。

    光棍儿眼,赛夹剪。倪国领一声六爷,让烟馆的伙计注意到了花贵申。

    有人问道:“白虎堂,花六爷”?六郎点了点头。

    人的名,树的影。在沧州道儿上,花六郎名声在外。几个伙计,把他围在中间献殷勤。

    孙瑞良怕六哥吃亏,向宋春茂打了声招呼,也出了茶馆,离花贵申不远处站定。冷九郎比花六郎更不近人情,销声匿迹大半年的白虎堂两位少当家,一同出现在沧州地面,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过足了鸦片瘾的倪国领,没敢像往常一样在烟榻上睡一觉。他再想白虎堂两位少当家找上了他,刚才只顾犯了烟瘾没有理会,现在的他心中一阵阵的打突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现在自己一名不文,临走又带上二两黑膏,就是死也要过把瘾。

    看着埋埋汰汰的倪国领,花贵申皱了皱眉,怒斥道:“不是让你换身衣服吗?这么脏就出来,怎样见人”?

    伙计带倪国领去更衣,孙瑞良则吩咐一个伙计,找四辆洋车前来伺候。

    不一会儿倪国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人配衣服马配鞍,人立刻显得精神了许多。这时,四辆洋车也停在了当街,几个年轻的车夫,大冷的天儿,上身只穿了一件坎肩,裸着胳膊,裤管儿挽到膝盖上,露出来结实的小腿。脚上蹬着打了牛皮掌的千层底,恭恭敬敬的立在车旁。

    宋春茂拉下帽檐,从茶馆出来,坐上头起那辆洋车。花六郎和孙瑞良把倪国领安排在第二辆车上。

    宋春茂吩咐一声,四个车夫,架起车把,一路小跑儿,车轮带起的泥水溅起多远。

    洋车在四合益车马行前停下来。宋春茂不待花六郎结账,就匆匆的走进了车马行。

    四合益车马行在沧州最大,牲口牙口儿轻,脚力壮。车厢都是用青呢子做成的,冬天用车的客人少遭点儿罪。

    宋春茂和车行老板磨破了嘴皮子,老板一口咬定城外的路泥泞难行,给多少钱车马也不出城。

    宋春茂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正欲转身出门另想别辙。花六郎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宋春茂出来,猜想可能是因为这种天气雇车遇到了麻烦,也跟跟了进来。车行老板正激动地往外撵宋春茂,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讽刺,让他长本事,拿木头削个翅膀飞出城。

    花贵申横在了两人中间,把礼帽一摘,问老板:“开不开眼,我是谁”?一见从天而降的花六郎,老板眼瞪得如铜铃,张开的嘴里能塞进鹅蛋。稍微一愣神儿,满脸堆笑道:“什么风把六爷吹到这里,有什么吩咐”?

    花六郎没理他而是给宋春茂鞠了个躬,道:“大哥,刚才这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宋春茂鼻子哼了一声,道:“兄弟,别为难人家,让他自己看着办”。

    花贵申回头对老板训斥道:“没听见我大哥的话吗?还他娘的杵在这儿干嘛?等我赏你呢?还不快去准备”。老板如蒙大赦,撒开两条短腿,兔子般的跑开了。

    宋春茂看了一眼花贵申,道:“行啊,兄弟,沧州地界挺吃得开呀”!

    “没什么,这只是大当家权威所致,我也是狐假虎威。要是九第来,这掌柜的估计得吓得尿裤子”。

    宋春茂有心吓唬一下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掌柜。高喊一声,:“九弟,你俩也进来一下”。车店掌柜准备好了车马,回来,一眼看到了冷九郎,脚哆嗦的站不稳,:“九……九爷,你有何贵干”?孙瑞良没接掌柜的话头,冷冷的问,:“车准备好了吗?”说话间把太师椅的靠背儿捏得粉碎。掌柜的脸吓得发白,颤声道:“准备好了,几位大爷看看中意不”?

    三匹栗色大骡子,拉着一辆半新青呢车。骡子的脚不停地在地上刨着地,露出雪亮的马掌。车把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了一顶狗皮帽子,反穿着羊皮袄。黑条绒腼裆大棉裤,脚上穿了一双皮乌拉,一副连夜赶车走长途的打扮。

    宋春茂拍了拍车把式的肩膀,道:“好兄弟,一看就是个好把式”。小伙儿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雪亮的白牙。

    花六郎掀开青呢车帘儿,里边掌柜不仅准备了酒,还在车厢中央烧了个焖铜炉火锅儿。宋春茂没见过这东西,掌柜解释道:“走长路,虽有青呢子罩着,时间长了还是冷,这火锅烧的是生炭,没烟儿。肉从这边下,从那边出,不用担心热水溅出来伤着人。不但能在路上吃饱饭,还能取暖。”

铁路大劫案2

    宋春茂连声夸奖掌柜想的周到,又问要出多少钱的路费。老板对宋春茂的夸奖有点飘飘然,拍着并不厚实的胸脯道:“几位大爷肯用我的车,是给我脸,我怎么还敢提钱呢,这次就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多照顾我们几次,什么都有了?”吝啬的车马店老板突然变得如此豪爽,让宋春茂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不知用什么话来应付这个滑头的老板,只得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

    花贵申和孙瑞良更不客气,先把大烟鬼扶上去,然后一跃也上了车。车把式鞭子高高扬起,挂在牛皮鞭梢儿上的红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儿红线。啪的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划过天际。

    三匹骡子伴着车轮碾压冰泥的声音,冲出了四合益车马店。一路上青呢帐内暖意融融,四个人吃着焖炉火锅中的羊肉片,开怀畅饮。

    倪国领抽鸦片虚了身子,几杯酒下肚,灰黄色的脸稍显红润,话也多了起来。

    沧州苦海沿边,土地贫瘠,民风彪悍。但重情义,轻生死。明清两代有镖不喊沧的说法。江浙,山东等几省要进出北京,水旱两路都必经沧州。

    有些镖局自持本领高强,坏了这规矩,把镖行号子喊得山响,沧州练家子听了就会出手,劫了镖去不算,还要打伤镖师,倒插镖行的镖旗在被伤镖师的**儿里。意思是:乱放屁的镖局倒了牌子。

    这样的镖局在江湖上寸步难行,数百年来无一例外。

    有一次威震七省的威胜镖局保一趟红镖,总镖头苏洛宾,号称江南铁虎。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在沧州官道上喊镖三声,连伤前来劫镖武师七人,扬长而去。

    时任沧州白虎堂掌门的王钟泉闻讯,星夜快马赶到北京,九门挂棍,一人单挑全国进京镖师,一连三天未尝一败。第四天,德胜门前棒毙苏洛宾,倒插了威胜镖旗。白虎堂因此也成了沧州水旱两路的总瓢把子。

    后来镖行没落,说着让洋枪洋炮给逼的,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修通了铁路。火车这玩意儿快捷方便,跑上一天,就顶镖师们辛辛苦苦走上一个多月。

    大运河也因为通了火车,跑船的生意也日益萧条。靠劫镖吃饭的武师们就都盯上了火车。

    简单点儿的,用根长竹竿绑上个大铁钩子,在铁路拐弯儿处埋伏下来。火车一过,铁钩子一伸,逮住啥就往下钩啥。那些个轻功好的、胆子大的武师则学会了扒火车,藏在火车拐角处,趁司机后视有盲区,扒上火车。然后看准一样,从车上直接往下抛,后面有人赶着车装。这生意干上一票,半年衣食无忧。相对危险性也很高,每年惨死在车轮下的武师不计其数。倪国领就是这些扒火车武师中的佼佼者。别人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干上一票,而他除了雨雪天,几乎每天都扒上两趟。几年下来竟积攒了偌大的家业。

    有钱了,就不学好。胡吃海喝,还染上抽大烟的恶习。本来凭他扒火车的手艺,应该负担得起。可鬼子自从修了石德铁路,沧州到德州的这一段儿,每天除了来回十几趟票车外,货车的踪迹全无。让凭着扒火车吃饭的人们再无用武之地。

    几个月下来,倪国领抽大烟卖掉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妻子和女儿。今天要不是宋春茂赏他口烟抽,现在的他,也许就成了路倒儿。

    天渐渐暗了下来,宋春茂打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问道:“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大满庄”。车把式响亮的回答道。

    “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干活儿(扒火车),前边有一个大车店。店掌柜有钱,收购大家从火车上弄下来的东西,价格给的也公道”。倪国领道。

    “今晚咱先在这里眯一宿,人没事,牲口可受不了,该喂就得喂。”宋春茂道。

    车把式打了个响鞭儿,马车转向路边的大车店。店门挂了两个红灯笼,远远的就能看见。牲口好像也感知到终于可以歇会了,不用扬鞭自奋踢。马蹄铁和地面铺就的青石擦出火花,早有大车店的伙计迎出大门。

    宋春茂下了车,才发现这个店院子大的出奇,除了十几间正房,车库,牲口棚灯火通明,其他几个方向,在夜色里都看不见院墙。正四下打量着,没留神脚下绊了一下,仔细看,一条铁路在脚下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

    宋春茂心中一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走进了客房。大车店的客房是里外两间,外间是灶膛,烧的正旺的劈柴劈啪作响。锅里开水升腾的热气把整个外间笼罩的白茫茫一片。掀起棉门帘,热气扑面而来。南北两通大炕,足足能睡下四五十人。只是现在刚过完年,又是大雪初晴,拉脚的车队还没有开始行动。空荡荡的大炕上,一个顾客也没有。大车店里一般都给准备点馒头,窝头,咸菜之类的主食,最多再下点葱花挂面汤,卧上两个鸡蛋。在这里住店的大多都是来往赶脚的苦哈哈,能将就着吃一口,睡一宿就行了。没什么可挑剔,真要讲排场的也不会来这里。

    宋春茂掏出十几块大洋,吩咐掌柜给弄几个小菜,两坛小叭狗酒。掌柜面露喜色,道:“咱这店里没有酒菜,得到三里外的镇上去买”。宋春茂点头同意。

    老板又递回来几个大洋,道:“兄弟,用不了这么多钱”。

    “大冷的天,刚下完雪,路不太好走,剩下的给跑腿的伙计弄双鞋钱”。宋春茂道。

    老板心道:今天这老客儿是穷大手,这些钱,剩下的买一百双鞋也有富余。点手叫过四个伙计,:“去弄几个硬菜,再来三坛子好酒,写到我账上,回来这位大爷”,说着用手一指宋春茂,“赏你们每人一块大洋”。四个伙计谢过宋春茂,欢天喜地的去了。

    很快,饭桌被摆上了炕,四荤四素八个菜也以齐备。几个人刚盘腿坐下,又都惊叫着蹦了起来。宋春茂笑道:“我要再这儿喝完这场酒,屁股都得烤熟了。我说伙计,你们掌柜的会不会过日子,炕烧这么热干嘛?”

    伙计们每人刚得了一块儿大洋的赏赐,对宋春茂毕恭毕敬的道:“我说这位爷,你把桌子放炕头儿上,肯定热,往中间挪挪不就没那么烫了吗”。

    宋春茂一拍脑袋,说自己糊涂了,一边把饭桌搬到离炕头稍远了点,果然没有那么烫了。他又吩咐把车把式和大车店掌柜都喊来一同饮酒,这两个人正闲的难受,忽闻有人请喝酒,颠颠的跑了过来。

    外面寒风呼啸,客房内春意盎然。几杯酒下肚,这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帮人走的路多,见识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高人一等。

    那个车把式还真有点惧怕孙瑞良和花贵申,几乎不怎么说话。大车店掌柜不知内情,所以就显得放松许多。从天南吹到海北,好像中国不让他管,就是蒋介石没眼光。

    宋春茂边喝酒边听他白话,突然插了一句嘴:“掌柜的,你认识这个人吗?”说着一指倪国领。

    掌柜的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

    “你们俩到底谁在骗我”?宋春茂撂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倪国领和掌柜都摇了摇头。

    宋春茂道:“老倪,你说从前你扒火车,劫的财物都卖到这里了,按说你应该和掌柜的很熟悉才对”?

    掌柜的正不知哪里露了马脚,听宋春茂这么一说才笑道:“兄弟,你误会了,这店我接手还不到半年,自然不认得这位大爷”。

    宋春茂作恍然大悟状,问:“那你又怎么认识这赶车的把式?他进店来,把牲**给伙计,一句话都不交代,这店总不会是一家开的吧”?

    大车店掌柜连称佩服。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宋春茂的眼睛。

    这大车店和四合益车马行有着共同的东家。宋春茂听了毫不惊奇,淡淡的问了句:“你们的东家是谁”?

    掌柜的道:“本地有个顺口溜:南皮张,北头刘,不及桃园一窝候。这两家买卖都是桃园候老爷的”。

    宋春茂闻言暗道:“侯二叔好大的家业,这两家买卖,只怕候七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和这候老爷是故交,刚才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那二人连称不敢。

    宋春茂又问起院中铁路的事,大车店掌柜道:“我接手时鬼子已经停止了这段铁路的货运。院内的这段铁路实在不知有何用处”。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倪国领答话了:“这家大车店的东家后台硬的紧,日本人没来时,我亲眼见过有人在冯家口扳道岔,整列的火车都进了这家院子。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绕过了大满庄车站,又上了主道……”。

    宋春茂打断了他的话,:“喝酒,喝酒,听人家赚钱没咱的份儿,提他干嘛?”

    第二天,辞别了这家大车店,宋春茂等人乘马车继续南行。到了东光改道向西南,过了阜城,在一个叫龙华的小镇停了下来。这一路走的都是乡村小路,虽然积雪难行,一路上却没有鬼子汉奸来添麻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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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介绍:
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女英雄。老百姓亲切的称呼她铁观音。日本鬼子对她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叫她辣手砒霜。砒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砒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砒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