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过道
铁观音没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带了十几个人出发了。千斛园,大邢庄东北一百八十里,一路上遍地秦砖汉瓦,枯草离离。极目四望,不见一颗树。残垣断壁诉说着千年前的绝代风华。
千斛园,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三月,乍暖还寒。千斛园上千人挥汗如雨,远远地就有人拦住了铁观音等人的马队。“干什么的”?
“咱们看这么多人忙活,是不是庆工(光管饭不给工钱)修大院啊”。蔫诸葛道。
“我们是华北治安军穆金成的部队,正在演习。老乡们离远点,别伤着你们”。
“他娘的,打了半辈子仗了,头一回见到这么懂事的汉奸”,姜立柱骂道,伸手就去拔枪。
“慢动手”蔫诸葛低声道。“敌众我寡。这一马平川的,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打起仗来我们非吃大亏不可”。
“那该怎么办”?
“我们先回避一下,再从长计议”,老蔫说着拨转了马头。行了十多里路,路边有一座废弃的古城。偌大的城池只有一座城门。
老蔫纵马进城,城门一块儿古石碑,书着“柳城”两个大字。老蔫道:“当年齐桓公征孤竹国柳城被困,想必就是这里了。”
古城内没有一间房屋,只剩满城半人高的茅草和刺蓬。风化坍塌的城墙形成一个小盆地,风掠过,荒草呜呜有声。枯草丛中,遍地的白骨,揭示着古城被废的原因。
老蔫下马道:“这地儿背风,先在这儿歇会儿,等黑了天抓几个汉奸盘问一下”。
天渐渐黑下来,姚金霞附在铁观音耳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两人牵着手走向草丛深处。
蓦然间一声尖叫,众人掏出枪冲了过去,遍地的白骨,不会让这些出生入死的人有一点恐惧。这一声尖叫让现在每个人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铁观音的红绒套索挂在手腕上,绷的紧紧地。她坐在地上,两手紧握索绳,地上被她蹬起两条深沟。虽已使尽全力,还是被拽的在地上滑行。红索钩住姚金霞的辫子,她现在两手紧抓住索链,身却陷在坑中。坑中的沙土冒着土泡,已没过胸口。她脸色青紫,嘴巴张开,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子越陷越深。
“鬼手无双洞”姚振祥惊叫着,奔上前去抓住索链。铁观音终于松了口气。
姚金霞已失去了知觉,两只手慢慢松开了红绒套索。宋春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未婚妻的手腕,两膀用力,慢慢地把人从洞中拖出半尺。
姚金霞胳膊剧痛,醒过神儿来,呆呆的望着怒目金刚般的宋春茂。
铁观音收了红绒套索,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姚振祥则捡起一根脚骨甩进沙土中。土泡儿突然如沸腾了一般汹涌异常。
宋春茂压力骤减,把人又拖出半尺。一倒手抱住姚金霞的腰,一使劲儿,把人从坑中拖出。脚踝处有两只枯骨爪还死死抓住不放。
“砍断它”,姚振祥的声调都变了。呜的一声,两只响铃镖斩断枯爪。余势未消,飞出一段距离,跌落在草丛中。枯骨爪迅速变黑,跌落进沙土中。片刻又从里面伸出两只,在半空中一伸一缩,漫无目的的晃着。
姜立柱又一镖飞出,却被那枯爪当空接住,慢慢地缩回沙土中。
“这地方邪性得很,快离开这里”,蔫诸葛道。
已然晚了,城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华北治安军在射界外构筑了工事。见有人从废城中走了出来,鸣枪警告。铁观音等人无奈又退回废城中。
怎么办?焦急写在每个人脸上。冲出去硬拼?这十多号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
回老营搬兵?先不说能不能冲出包围圈。来回将近四百里,等救兵到了,黄瓜菜都凉了。正这时,担任警戒的姜立柱厉声道:“谁?哪一部分的”。
一个声音回道:“别开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咱来做个说客儿”。
铁观音道:“放他进来”。借着月色,来人三十来岁年纪,面色苍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进来后,两眼向天,大喇喇的问:“谁是主事的?过来说话。”
“尊使有何贵干”?蔫诸葛问道。
“交出武器,投降。咱们长官有好生之德,会放你们一条生路”。那使者道。
“要是我们不肯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阁下还想全须全尾回去吗”?
“在下一介小卒,无名之辈。杀了我又如何?怕死我还不来做这个说客儿了”。
蔫诸葛和使者唇枪舌剑,争论不止。姚振祥轻轻一拉宋春茂,趁没人注意,两人潜入枯草从中。时间不大,两人各抱了一捆不知什么东西,溜进城门洞的暗影中。过了片刻,两人出来,拍拍手站到一旁。
听蔫诸葛和使者喋喋不休,铁观音颇不耐烦。止住蔫诸葛的话头,对使者道:“回去对你们首领言明,我们有战死的决心,没有当俘虏的勇气。要我们缴枪,没门”。
“ 我奉劝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使者不想就此放弃。
“志不同不相为谋,贵使还是……”,
“别跟他废话”,铁观音截断蔫诸葛的话。“你以为姑奶奶是吓大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尽管放马过来,滚”。
那小子还想再说点啥。姜立柱和宋春茂齐喊“滚”。
那小子嘟囔了句:“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扭头就走。
邢慧杰追上前去问:“你说谁是该死的鬼”?腿起连环,使者连连中招,一个跟头摔进城门洞。
“好腿法”,姚振祥高声叫好。“邢家二十四路弹腿,名不虚传”。
“准备战斗”,铁观音抽出双枪。姚金霞刚才吓坏了,这会儿才缓过神儿来。提双枪凑到宋春茂身边。宋春茂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我们今晚挺不过去了,要死也和你死一块儿”。
“孩子话,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
说话间,那使者又回来了,满脸恐惧,浑身战栗。到铁观音面前扑通跪倒:“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蔫诸葛和铁观音有点摸不着头脑,姚振祥答话了:“这么简单的白骨**阵都不识,还他娘的吹大气吓唬人。我放你回去,尽管发兵来战,叫尔等有来无回”。
说罢,捡起一块白骨丢进门洞,“滚”。
使者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蹭了几步,伸手向前摸了摸,撒脚跑出城去。老姚一见,哈哈大笑。
姜立柱问他白骨**阵是什么?老姚道:“天机不可泄露”。又去问蔫诸葛,军师吃过**阵的苦头,所答非所问:“使者被我们如此奚落,回去肯定添油加醋褒贬我们,只不知姚先生的**阵,能否阻止今夜敌人不来进攻”。
“没问题,难道我这夜游神的外号是白叫的的吗?”大家知此老说话一向言过其实,也不太在意,睁大双眼,紧盯着城门外,只有老姚合着双眼,打起鼾来。
直到后半夜,大家刚沉沉睡去,老姚睁开双眼,低声道:“是时候了,大伙儿醒醒。无论一会儿看到什么,屏住气,不要说话,更不要走动,切记”。
大伙儿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块乌云遮住明月,草丛中簌簌声响,一大队骑兵从草丛中冒出,瞬间长成真人大小。或无头,或缺胳膊少腿。伤口处滴着血,骑着同样四肢不全的战马,悄无声息,缓缓地向城外走去。
阴兵过道,都听说过,真见到,着实把大伙儿吓得不轻。
约摸着一盏茶的得时间,草丛中再无人马冒出。人们才长出一口气。遮住月亮的乌云也随阴兵去了。
突然,枪声大作,出城的阴兵被发现了。
大伙儿涌出城门,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毫无障碍的大平原能看出多远。只有城门前阻击阵地一团漆黑。密集的枪声沉闷异常,渐渐稀疏,终于安静下来了。阵地黑雾散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姚嘴里念念有词:“血枪阻阴兵,永世不超生。可怜那些当兵的,稀里糊涂的把命送了”。背着手,慢慢的踱回城中。
蔫诸葛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追了进去,趴在老姚耳边嘀咕半天。老姚听完回过头来看了老蔫半天,突然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好小子,回头收你当徒弟,有点道道儿”。
铁观音的一件大红斗篷被撕作布条,每个人的布褂也被扒下,用刀划成条条儿,系在头上。月光下像一群披头散发的魔鬼,马蹄子用布包好,红布条儿一端吊在嘴里,垂到胸前,像条火红的舌头。
上了马向阻击阵地慢慢靠近。没有人问口令,也没有枪声,只有一双双躲在掩体后恐怖的眼睛。他们身后是无数具焦黑的尸体。蜷成一团,散落的到处都有。
月亮走,人也走。遮住月亮的乌云也跟着走,过了半个时辰,铁观音回头对姚振祥道:“就这么轻松突围了,姚叔,你的计策真……”话未讲完,指了指老姚身后,吓得讲不出话来,大伙儿忙回头看。一队阴兵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快跑啊,”老姚惊喊一声,打马扬鞭冲了出去。大家紧随其身后,但无论怎样催马,速度就是快不了。
厉鬼驱阴兵
十几匹马奔跑在路上,却没有一丝马蹄声,只带起漫地尘土,远看似踏雾而行,愈发显得诡异。始终抛不下阴兵,姜立柱掏出驳壳枪,大张机头。老姚吓得声都变了:“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别开枪,没用,快跑”。
姜立柱不信邪,在马上转回头,枪还没举起,早被蔫诸葛一马鞭抽在后背上。姜立柱疼的哎吆一声,一松丝疆没命的奔跑起来。
一声鸡叫,姚振祥长出一口气,大地又是一片清明。那些缠身鬼似的阴兵没了踪迹。战马像刚洗过澡一样,顺着马毛汗水直流,不停地打着响鼻儿。逃过一劫的人们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稍微定了定神,看了看地形,不由得骂了句粗口。这一个多时辰我们围着柳城不知跑了多少圈?城周围全是马蹄印,马蹄上包的布都磨光了。治安队的阻击阵地离我们最多二里地。
“鬼打墙,此地不宜久留,快撤”。老姚一声令下,大家重新上马,逃离了这块儿是非之地。
冯家口是个大镇,悦来客栈的小二刚打开店门,送走几个行早的客人,十几个人牵着马走进院里。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满脸是笑的问道,“给我们找几间干净的上房,把马刷洗饮遛一下,喂点精料。另外,把早饭准备好”。
“好”,小二一边答应一边纳闷,人家都是日落把店投,这些人太阳还没出来就要住店,真是啥稀罕事都有。
折腾了一天一宿都累了,直到现在才安下心来。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偏西,大家凑到铁观音房中论事。
“那柳城鬼手和阴兵是怎么回事”?铁观音问姚振祥,大伙儿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老姚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柳城只有一道城门,生进死出,无进无出。里面死的人太多,冤魂不散。唯一的出口又被人布的天机阵给堵死了。冤魂作祟,成沙即杀,化作鬼手无双洞。
一天十二个时辰游离不定。见神杀神,见佛灭佛。昨天和治安军的使者谈判时,为了杀一下他的威风,我和春茂捡白骨摆**阵,无意中破了天机阵。那些冤魂附在灵骨上,趁子时阴气最重时结队逃出了柳城。”见蔫诸葛嘴唇一动,“军师,你有何话讲”?
“我见昨夜两拨阴兵的穿着不一,不知为了何故”?
“我早说以后要收你为徒,见识果然不凡。头一拨阴兵,死了最多不过五年,怨气不深。后一拨则是多年怨鬼,见有人逃出天机阵,便聚在门口,苦于没有灵骨附魂,总不得出。我们化妆突围,其中一个人有将相之命,武曲星下凡。俗话说,武曲星头上佛灯三盏,借着佛灯,一部分阴兵跟了出来”。
“那鬼打墙又是怎么回事”,铁观音追问。
“先行的阴兵无人领路,是游魂野鬼。远见佛灯,奔来相随。怎耐怨气太深,竟给扑灭了两盏。人眼不见,马眼能识。这些冤魂前后左右,引着马转圈。我们的佛灯不明,成了睁眼瞎,只能随着马乱跑。幸好天亮了,要是马力竭而亡,我们也在劫难逃”。
“幸好我们命大,有惊无险,毫无损失”,姚金霞道。
“什么毫无损失?损失大了。这一劫武曲星头上佛灯灭了两盏,折寿两纪。这一世是有运无命,没有出头之日了”,大家一阵唏嘘。
铁观音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死不得将军作,计较太多做不成大事,总比稀里糊涂的死在那汉奸手里强”。
姜立柱道:“那华北治安军是汉奸吗?”
蔫诸葛道:“听名字就是汉奸,桃园候老爷不也是维持会长吗?”说完了觉得有点失口,赶紧向姚振祥赔不是。老姚说:“二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个假汉奸。可这些真汉奸在千斛园干什么?”
大家一怔,全明白了。千斛园藏有军火的秘密已然泄露。敌人先我们一步动手了。
蔫诸葛道:“这次行动我们太鲁莽了,差点让人家给一勺儿烩了”。
铁观音道:“就是装备不要,这面子也要找回来。欺负人欺负到姑奶奶头上来,让我以后怎么在这地方混”。
蔫诸葛道:“春茂兄弟,姜兄弟你俩今晚辛苦一趟。回老营找七小姐,问她爹千斛园的秘密从哪里得到的。再让马僮挑些枪法好的弟兄,带上炮,明天我们要血洗千斛园”。
姚振祥道:“阴兵不除,人来再多也没用,最多再来二十人,你们回去,除了军师安排的,桃园候二哥,马钰马姑娘,邢忠厚族长这几个人务必要请到千斛园,明天辰时在此相候。”
宋春茂,姜立柱点头称是,牵马出店去了。
第二天辰时来到,人马齐聚悦来客栈。别人也还罢了,候铺臣养尊处优惯了,折腾了一宿。现在一闲下来,禁不住哈欠连连。抱怨道:“姚老三,你吃饱了撑的,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干嘛”?
姚振祥还没答话,蔫诸葛插言道:“候老爷,辛苦了”。
“无妨,铁司令有令,我不敢不从”,候铺臣笑道。
“不知候老爷从哪里得到千斛园有武器的消息”?
“当年姬志胜来投奔我,查过他的来历。这千斛园的秘密,知道的人着实不少。只不过前几天司令和我提德械师的事,才想起来的。派人靠实了一下,这批武器并未落入别人手中。因此才去通知了你们一声”。
蔫诸葛把前夜治安军和阴兵的事说了一遍,候铺臣看了看宋春茂,知道他平日素来不打诳语。见他点头,称却是如此,这才信了。又问姚振祥,把自己弄到这荒村野店到底有什么打算?
老姚打哈哈:“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听我安排就是了”。
日上三竿,留下人驻守客店保护候铺臣。其余人跟铁观音乘车二探千斛园。
路上铁观音问老姚:“汽车怕不怕鬼打墙”?
“这我可不知道”?
路过柳城时,想到城中拘役着无数冤魂,无不胆颤心惊。三十多里的路程,汽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和前日热闹非凡的相比,今天千斛园一片肃杀,不见人迹。遍地治安军挖就得大坑,坑中到处散落着锹镐,足见离去时的匆忙。
宋春茂见坑中有一块土质稍显异常,上前用脚蹬了一下。原来是个人把头拱进泥土中,撅着屁股在瑟瑟发抖。“起来,装神弄鬼的吓谁呢?”宋春茂厉声道。
那家伙头也不抬,哆哆嗦嗦的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大家哄然大笑,这不就是前天晚上趾高气昂的使者吗?现在变成了我们的俘虏。
老姚说:“别跟他废话,交给我。弄到柳城白骨**阵,饿他三天再做道理”。使者彻底崩溃了,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出来。
民国二十四年,为把华北搞成独立王国,日本人组建了华北自冶军。兵员一般,军官就厉害多了。头几年军阀混战,都对华北势在必得。因此,这里的知识青年,也成了军阀拉拢的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军校。
北京,天津,保定,奉天,广东甚至连云南讲武堂都跑来招生。结果没等毕业,日本人来了。中国的实权派们虽然名义上服从蒋介石领导,但对友军的军校生并不认可。这些知识青年报国无门,为了糊口,只能依靠日本人。日本鬼子把这些人都编入华北治安军,一时间,治安军人才济济,就连一个小小的连长,最次也是黄埔军校的。
奉天讲武堂毕业的,最多混个排长就不错了,有个人叫安金柱,保定陆军学院毕业的,跟蒋介石是同学,在保安军也只不过是个营长。前天正是他发现铁观音等人,腰中都别了家伙儿,派人跟踪到了柳城。然后出兵围困,想来个瓮中捉鳖。
使者口才不错,说的有条有理。大家听得频频点头。姜立柱问:“曹金财,你家住瓮里吗?”
“兄弟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我们不就是从瓮里捉住你这只大鳖吗”。
大家哄堂大笑。曹金财悻悻的说不出话来。
蔫诸葛又问:“你们来千斛园干什么?要待多久?有何收获?”
“我们前天刚到,说是修工事演习,可看情况又不像。后来你们来了,光忙着对付你们了,工程也就停了。”
“你们的人呢?都干什么去了?”
“前天夜里我们再城门口阻击你们,适逢阴兵过境。弟兄们不停劝告,开了火,当场折了四十多个。昨晚宿营后,阴兵又勾走了四五十个弟兄的性命。今天天一亮,他们非说是我把阴兵引来的,把我丢在这里等死,然后撤到三十里外的柳林铺”。
“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是华北治安军二十二团,团长穆金成,有三千多号人”。
蔫诸葛吩咐,把曹金财押回悦来客栈,好生看管着。然后回头问姚振祥:“师傅,这阴兵怎么还杀人啊?”
老姚见蔫诸葛认了自己做师傅,十分开心。“前夜阴兵过道,治安团的人开了枪,被阴兵索了命去。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阴兵能转世投胎,被索命的冤魂没有投胎的机会,化为厉鬼,反倒驱役阴兵,找自己相识的人索命”。大家闻听不禁颜色更变。
鬼手无双洞
蔫诸葛道:“这该怎么办呢”?
老姚道:“要先除厉鬼,招阴兵去柳林铺把治安军吓走,否则厉鬼不除,后患无穷”。
“除鬼有没有危险”?铁观音问道。
“苗人养蛊,反被其噬。招阴兵,也还罢了,除厉鬼则危险的紧,我也无十足把握”。
“实在不行,这批军火我们不要了”,铁观音道。
“这也不行,厉鬼即成,前夜遭遇阴兵,我们这些人都沾了晦气,厉鬼早晚寻迹而至,到那时就更危险了”。
“既然没有退路,就硬着头皮干”。姜立柱道,
“被厉鬼索命也会变厉鬼,厉鬼岂不是越来越多?”
“不然,被索命的人是命该如此。前世的冤孽太重,死后坠入轮回”,老姚解释道。
来到柳城,姚振祥让其他人在城外等候。领着宋春茂,姜立柱,蔫诸葛三人进了城门,寻到鬼手无双洞。老姚抬头看看太阳,掐指一算,在城门右侧不远处,用白骨搭成一个大大的井字。
倒出城门,其中用白骨左摆右置,颠倒八卦。在城门两侧各挖一个深洞,洞中立一根脚骨,斜斜相对。然后对三个年轻人道:“谁还是童子身?往坑中撒泡尿。”宋春茂和姜立柱扭扭捏捏的解开裤子。老姚道:“千万别逞能,事关生死”二人不再犹豫,水龙头打开,这一泡撒的格外悠长。
天黑以后,候铺臣等人也赶到了。姚振祥道:“把那个使者带来了吗”?
“带来了”,有人答了一句。
老姚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月亮,嘴里念念有词。
月照当头,老姚一睁眼道:“来了”。急匆匆的奔向城门,一群人呼啦啦的跟在后面。“注意脚底下,别碰到摆的阵。谁碰到厉鬼就找谁索命。”果然,大伙儿脚步放慢下来,不再拥挤。
进城后大家背靠城墙,老姚拉出候铺臣道:“二哥,师傅当年说你是福星,咱这一伙人中论福分你首屈一指”。
老候嘿嘿一笑:“老三,你就拿我寻开心吧”。说着早被老姚放到了上垂手。
下垂手是邢忠厚。老姚说:“血浓于水,族情万年。族长是万圣之根,有千年的祖德宗攻护体,神鬼见了都怕”。
中间竟然是马钰,老姚道:“马姑娘,文曲星下凡,无论绰号马娘娘,还是玉观音,皆世间女中至尊。魁星点斗,鸿运当头。”马钰低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大家见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居中而立, 笑了起来。姚振祥毫不理会朗声道:“本来是文武相伴,才能万无一失。可惜武曲星前夜蒙尘,将星不明。今夜多依仗大家了”。
见大家应允,又唤来邢慧杰耳语了两句。
邢慧杰欣然一笑,点手唤过曹金财。“大使者,有件事和你商量,你看能不能帮忙?”
曹金财知道这婆娘手脚伶俐,自己不是对手。有心不答应,不知这些人又会怎么折磨自己。一咬牙道:“愿听姑娘吩咐”。
邢慧杰一指白骨井道:“你到那井中坐会儿行不行”?
曹金财闻言大惊失色,道:“我不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邢慧杰早料到他会如此,不再废话,腿出连环,把曹金财踢到在地。姜立柱和宋春茂上前,四马倒团蹄,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抬起,扔进白骨井中。
曹金财破口大骂,姜立柱掏出响铃镖道:“我让这小子闭嘴”。
姚振祥道:“不必,我正要他嚎叫把厉鬼引来”。说罢,仰头望月不再说话。
突然,曹金财的谩骂变成了恐惧的尖叫。只听声音,你绝不会相信那是出自男人的口中。
暗夜中,鬼手无双洞,不出姚振祥所料,准时出现在白骨井下。细沙吐泡儿,一双雪白的鬼爪在半空中抓挠着,却始终离曹金财三四寸的光景。
曹金财早已变了声调,恐惧的瞪着双眼,眼角开裂,渗出了血珠。顺着肚子往下滴水,这小子吓尿了。每一滴尿液滴落,沙中都会多出一双雪白的枯骨手。时间不大,白骨井中密密麻麻,都是摇摇摆摆的鬼手。
曹金财的嗓子现在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乌云遮住明月,厉鬼驱着阴兵来了。阴兵还是前夜的那个样子,那些厉鬼却出奇的干净标致。如将军般昂首前行,一见白骨井口的曹金财,分开阴兵一拥而上。面上的笑容亲切异常,曹金财早忘了恐惧,喊道:“田起,崔明你们还活着”?
两个厉鬼微笑着点头。“快把绳子解开,放我下来”,曹金财叫到。
众厉鬼一拥而上,围在白骨井旁,刹那间,被鬼手拿了个干干净净。悄无声息的拖入沙中,一道白烟从白骨井中直冲明月,给本来遮住明月的乌云镶了一道儿白色的圆环。
井中的鬼手暴涨数尺,无数的白骨爪,抓住曹金财,连带搭成井字的白骨全拖了下去。一时间,白骨无双井中的细沙如开了锅一般,翻滚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平静下来。沙面上只剩下一只比以前暴涨了半尺的手,一张一抓,晃来晃去。
没有厉鬼的驱使,阴兵变得混乱起来,一队队的冲向大门,却被姚振祥的颠倒八卦阵阻在门内。阴兵在门口越聚越多,我们有三星护佑,阴兵一时不敢上前。
老姚走出三星三才阵,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不多时,一队队阴兵随着他的手势,立在身侧。
老**松一口气,大股的阴兵拥了上来,把老姚好不容易收扰的队伍冲的不成章法。老姚嘴里嘟囔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混乱的阴兵根本不听招呼,反而渐渐向铁观音一伙儿逼过来。
老姚再也约束不住阴兵,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在地上。邢忠厚和宋春茂急忙上前,把老姚拖进三星三才阵。
姚振祥两眼紧闭,面如金纸,呼吸急促。姚金霞一时不知所措,抱着父亲的头放声痛哭。
宋春茂解下腰间装酒的皮袋,扒开塞子,给老姚灌了两口酒道:“急火攻心,喝口酒就没事了”。
果然,老姚睁开了双眼,片刻回过神儿来道:“我道化太浅,无法驱役这些阴兵。好在我们的三星三才阵,吉星正旺。阴兵靠不上来。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天明。”
冥思片刻,又掐手指算了算,突然惊叫道:“鬼手无双洞,二哥,你们快闪。”
宋春茂眼疾手快,没等候铺臣明白,已把他拉到身边,其他人也急向后退了几步。
还是晚了。草丛中蓦地伸出一只白骨爪,抓住行动稍慢王彦开的脚踝,慢慢地往洞里拖。
王彦开忙中不乱,拔出刺刀,挥手砍断了白骨爪。还没等他抽身离开,洞中又伸出两只爪来。一只抓住刺刀,另一只从新抓住了他的脚。
王彦开手一松,刺刀被鬼手夺了过去,他一回手又从背后抽出大砍刀。
王彦开在姬志胜走后,曾做过候铺臣的护院队长。他是凌风十三斩刀法的开门弟子,被铁观音刘备借荆州,一年来立了不少功劳。
王彦开挥起大刀,刀不是砍向鬼手,而是自己的腿。‘咔嚓’一声,从小腿处斩为两截。
断脚被鬼手拖下洞去,有了血浆的滋润,更多的鬼手挥了出来,抓住王彦开的另一只脚,他抛开大刀,掏出驳壳枪,对着阴兵就是一梭子。
血光阻阴兵,永世不超生。阴兵一拥而上,片刻又散开。王彦开浑身漆黑,缩成一团,被鬼手拖进洞去。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十来秒的时间,根本没给铁观音等人留任何的救援机会。
王彦开也变成了厉鬼,他现在就站在我们面前。抱了抱拳,面带微笑,显得那样的安详,又彬彬有礼。只是断脚处鲜血淋漓,转回头,看着那些阴兵。
阴兵能转世投胎。虽然他们怨气冲天,好歹还有希望,厉鬼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无欲则刚,鬼怕恶人,更恐惧恶鬼。这家伙敢自断大腿,更是恶鬼中的恶鬼。一时间所有的阴兵都安静下来,稍有反抗,便被王彦开抓起丢进鬼手洞。
所有的阴兵都成了王彦开的手下,唯他马首是瞻。而王彦开听蔫诸葛的,蔫诸葛最听姚振祥的话。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喜悦,都沉浸在王彦开刚才壮烈牺牲的悲痛中。
姚振祥在城门外等王彦开带一队阴兵出城,手中白骨一合,颠倒八卦阵从新发动。无数的阴兵被阻在城中。
铁观音上了车,带人直奔华北治安军宿营地。
汽车速度不慢,阴兵在王彦开的率领下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车后。姚振祥道:“阴兵阻路,汽车碰上鬼打墙,也过不去”。
治安军宿营地的哨兵,早已发现了阴兵,吃足了苦头的他们,既没有盘问的决心,又没有逃走的勇气。阴兵面前所有的明卡暗哨都是徒然。
阴兵可以轻易地把哨兵从各个角落中逼出来。大睁着恐惧的双眼,任由铁观音带人闯进宿营地。
华北治安军果然治军有方,营户错落有致,地上没有一颗杂草。铁观音抓住一个被阴兵吓傻的游动哨,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团部。
审讯
鸡叫头遍时,铁观音俘虏了治安团所有连以上的军官。到了千斛园,安置在一个他们自己头两天挖好的大坑中。
天亮了,这些被从热被窝中掏出来的军官们,本以为被阴兵找上门来算账,现在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才知道上当了。稀里糊涂的当了俘虏,不平之色在每个人脸上显现出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蔫诸葛指着一个独坐角落的胖官儿说这个肯定是穆金城,铁观音点点头。又指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说:“这个应该就是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营长安金柱”。
见铁观音一脸迷茫,解释道:“安金柱和蒋介石是同学,蒋介石有五十多岁吧,能和他同学最小也得四十多岁。这些军官除了团长,就属他年纪大了,估计差不多就是安金柱”。
铁观音还将信将疑,蔫诸葛唤过来姜立柱。一指刚才说到的那两个人,吩咐道:“把那个团长穆金城和这个营长安金柱喊过来,我有话问他们。姜立柱转身到了大坑边,指着两人道:“穆金城,安金柱,军师找你们有事”。
蔫诸葛果然没猜错,那两人站起身来,满脸错愕 ,随着姜立柱走出了大坑。
一见蔫诸葛和铁观音,穆金城低声骂了两声:“真他娘的倒霉,阴沟里翻船,这回栽在两个小毛贼手中”。
安金柱道:“前几天是不是你们来探千斛园”?得到答案后道:“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不地道,可惜当时没得手,早点儿除掉你们。”说完双手抱肩,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正这时姚振祥来了,见这两个俘虏倚老卖老,有点不服气,说道:“我来会会他们。
“你们当了俘虏是不是不服啊?”
“自然不服,真刀真枪打一仗,输了也得让我们输的心服口服。这算什么?装神弄鬼上不了台面”。
“只要打赢了就是硬道理,非要有宋襄公之仁,凡事要光明正大,难道你忘了兵者诡道吗?”
这俩家伙见这个不起眼儿的中年人把孙子十三篇搬出来,不由得心生佩服。只是没有放一枪就作了俘虏,还是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就算你们赢了这一局,君子可以欺以方,我们还是认为阁下的所作所为有违君子之道”。
“可别跟我提君子之道,这君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君子讲究国有难,文死谏,武死战。可你们呢?给日本人做走狗,当汉奸。现在还口口声声跟我说君子,屎壳郎打哈欠,怎么张的开你们的那张臭嘴”。
被老姚一通臭骂,两个汉奸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回答问题时老实了许多。
蔫诸葛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两千二百多人”。穆金城答道。
“来千斛园干什么”?
“听说韩复榘有两个师的德国装备藏在这附近,我们过来看看”。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头些天我们抓了个逃兵,是韩复榘当年留下看守装备的。挺刑不过交待的”。
“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结果把人给折腾死了”。
蔫诸葛打了个手势,姜立柱把人带了下去。
“我觉得这姓穆的话不可全信”,铁观音道。
一听铁观音说这话,蔫诸葛大感有趣:“我们的铁司令,说话办事儿向来不藏心机,今天这是怎么了?|”
“蔫大哥的意思就是说我傻,一根筋吗?”
“不是,不是”,老蔫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司令成熟了,遇事谋定而后动,是可喜可贺的好事”。
“你们这些读书人,欺负我不识字,竟拿话挤兑我。回头再让姚叔把你关进**阵,饿上三天,看你还敢得意?”
老蔫听的一咧嘴,“你怎么看出姓穆的没说实话”?他吃过**阵的苦头,赶紧岔开话头。
“那姓穆的说话时,眼珠一直在转,那个姓安的老家伙像看戏一样,紧盯着他们团长,嘴张的老大。这表情,肯定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千斛园的秘密。因此我断定,姓穆的家伙在说谎”。铁观音说完得意的看着老蔫,期待着来自军师的夸奖。
老蔫问:“既然是秘密就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安金柱头一次听说也很正常。司令还看出点什么别的?”
“没了”,铁观音答得很干脆。
“你不觉得蹊跷吗?这么多的治安军中竟没有一个日本人”,话一出口,不但铁观音,就老姚也是一愣。
蔫诸葛接着道:“一般汉奸部队,鬼子和汉奸是一比二,那么穆金城的团只有2200人,比常规团少了近三分之一。我们可否这样解释,现在这个华北治安22团,是完成对鬼子清洗后的部队。千斛园的秘密就连日本人姓穆的都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想独吞这批装备”。
“被清洗的鬼子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抱负?”
“这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但这姓穆的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要不要再审他一次”?
“不用了,单独关上姓穆的几天,审问他手下那帮人,看有没有线索”。老蔫说罢看了老姚一眼。
老姚一笑:“军师让我把这姓穆的弄到**阵,关押几天对不对?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
“王彦开化为厉鬼,统率阴兵,他义气深重。现在是我们的好帮手,但日子长了戾气渐生,到那时……”老姚没讲完。“王彦开心智不失,义气尚存,灵台清明还能几天”?蔫诸葛问。
“最多七日,七日之后,戾气大发,就算大罗金仙也难复他灵台”。蔫诸葛,铁观音闻之不禁神伤。
“彦开兄弟和姬志胜莫逆之交,这两天让他们见上一面”。蔫诸葛道。
“这样也好”。
“还有,马上把安金柱几个营长送回治安团,长官失踪时间长了,当兵的就乱套了”。
“还派人监视他们吗?”
“不用,回去的路上,告诉那几个营长,不听话,晚上取阴兵灭了他们,哪怕躲到天涯海角,量他们也没有胆量敢轻举妄动”。
送走穆金城和几个营长,候铺臣推说有事,也跟送穆金城的车走了。其余的俘虏被带到悦来客栈,蔫诸葛出面包下了整个客栈,现在成了我们审问俘虏的公堂。
审讯进行的很不顺利,这些各大军校的高材生们,自然不会把一群土匪看眼里。所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气的铁观音拍了好几次桌子,要不是蔫诸葛在一旁劝说杀虏不详,早不知有多少自以为是的军官成为铁观音的枪下游魂了。
候七小姐跟她爹来柳城看阴兵,结果阴兵没看成,被留在客栈看家,闲的七小姐百爪挠心。现在见铁观音脸都气的变了色,拉上邢慧杰和马钰走上前说:“司令妹子,跟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不值得生气,你先歇会儿,消消气。让我们仨替你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铁观音点头应允。
马钰居中坐好,邢慧杰和候七左右相伴。堂下一个家伙嗤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候七问。
这家伙道:“败下去一个大美人,又上来三个大美人。我说我们栽在谁手呢?原来是北平八大胡同的窑姐造反,抓相好的呢?”众军官笑的前仰后合。
马钰皱皱眉,低低的声道:“废了他,杀一儆百”。
蔫诸葛道:“杀俘不祥”。
马钰道:“汉奸卖国,人人得而诛之”。
邢慧杰纵身来到那小子面前,那家伙看来是个练家子。摆了个起手式道:“好男不跟女斗,要打晚上咱关上门被窝打去,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邢慧杰更不答话,封面三拳。那人一一躲过,双手如爪,照邢大小姐胸部抓来。
邢忠厚一见大怒,喝到:“讲不讲武德,你师傅怎么教的你”。
“我师父早死了,大舅子,你瞧好吧”。
这小子武功不弱,但心存卖弄。说话间,邢慧杰的撩阴腿正中裆部。那人痛的脸都变了形,手捂裤裆,佝偻着身子。邢慧杰右脚高举,一个下劈,脚后跟狠狠地砸在百会穴上。那小子两眼珠凸出,**从耳朵喷出多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宋春茂恼他言语刻薄,提起尸体紧走几步,双臂用力抛出了墙外。这一招果然厉害,治安团的军官们老实多了。
华北治安22团本来是日本人组建的汉奸武装,被日本人欺负狠了,在高人指点下,投毒把一千多日本人,一个没剩全给毒死了。怕日本人报复,部队以演习为名来到千斛园。
候七问:“那些日本人的尸体怎么处理”?
“埋掉了”,一个军官道。
“埋哪里了”?
“王莽河入海处有个荒岛,叫什么高东岛。人迹罕至。头些年有海匪驻扎过。后来不知怎么荒废了。”
“你们有船吗?”
“不用船,高东岛落潮时和陆地连成一片,只要六个时辰把事做完,根本就不用船”。
“在荒岛上挖坑废了不少工夫吧?
“我们没挖坑,岛上有个无底洞。传说通龙宫。我们把尸体都填洞里了”。
“你们刚才说受高人指点。那高人是谁?”众军官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
父子重逢
蔫诸葛听完汇报,沉吟了一会儿问:“马姑娘,你怎么看”?
马钰胸有成足的道:“第一,我们派人回老营,找那个治安团长,说我们在高东岛上找到了那个指点他迷津的高人。第二,找几个得力的人,马上去高东岛,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高人找到”。
“你怎么能断定那位高人一定在高东岛”?
马钰微微一笑:“穆金城是山西人,找海岛毁尸灭迹,一定是熟悉环境的人给出的主意。这些军官都不知这位高人的存在,我们只能到荒岛上碰碰运气。第三……”,马钰犹豫了一下。
“第三是什么”?蔫诸葛追问。
“我认为治安团的下级军官都上过正规军校……”。
铁观音没等马钰说完一拍大腿道:“对啊,把这些孩子留下打鬼子,总比给鬼子当枪使好”。
蔫诸葛道:“这个治安团要是我们给收编了,他们弄死那么多鬼子,日本人知道了肯定不放过他们。我们肯定跟着吃瓜落”。
马钰道:“我正是此意”。
邢氏兄妹受命回老营去诈穆金城。宋春茂,姜立柱,三国浦志以及姚家父女五人直奔高东岛,去找寻那位神秘人。
铁观音,马钰等人甄别俘虏,策反那些他们认为合格的军官。姚振祥临行前嘱咐蔫诸葛:“这两天有王彦开领导阴兵,料无大碍。但千万要远离千斛园和柳城,尽量不去招惹他们”。蔫诸葛点头应允。
高东岛有百里的路程,姚振祥等人赶到时,大陆和海岛之间还是一片金沙滩,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在沙滩上信马游僵,别有一番情趣。
不到五里路时马蹄下见了水,“涨潮了,快跑”。,老姚呼喝一声,纵马向荒岛奔去,几个小辈紧紧跟随。待至岛上回望来处,微波浩渺,水天一色。夕阳残照,跃光浮金。这壮丽的景色让这些铁血将士感叹不已。
高东岛南北宽约七八里,东西长十二里。植被完好,正是仲春时节,各种叫不上名的野花争奇斗艳。把整个小岛装扮的缤纷异常。
姚振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吧,等我老了,当隐居于此,以享天年”。
众人心道,这老姚真有想法,真要赶走了日本鬼子,能在此归隐,当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的。
华北平原千里沃野,南皮北距燕山,西距太行山,南距泰山,皆是五百华里。一生中不曾出过远门,从未见过山的老百姓着实不在少数。偏这岛上有一座小山,虽不陡峭,却也秀丽挺拔。
头一次见到山的姚金霞兴奋异常,山路崎岖,马不能骑了。她把马缰绳扔给宋春茂,像燕子抄水般跑上山顶。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子在背后甩来甩去,红头绳挂到路旁的荆棘上,在习习的海风中,飞扬的秀发遮住了双眼,丝毫不影响她又叫又跳,在晚霞照映下,像一尊金色的女神翩翩惊鸿。
无底洞并不难寻,顺着山路不到二里路,斜向海边一侧有一个采石场形成的天坑。
在遍地黄土的平原上,高东岛虽远离陆地,岛上的青石成了不可多得的建材。大到基石、墓碑,小到马槽、磨盘。甚至把式房练气力的石碌碡都出自于此。直到一百多年前采石场崩塌,出现了这个无底洞。几十个采石工人都落入洞中,无一生还。
洞中隐隐有寒气冒出,靠近听则有一种渗人的暗吼。采石场的掌柜以为是惹怒了海神,用了无数种办法祭祀都不见效果。最后,只得停了工远走他乡。
高东岛无底洞专收童男童女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的老百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这繁华一时的海岛就这样荒芜了。
宋春茂几个人坐在当年采石工凿就的石洞中,听老姚讲述高东岛的传说。无底洞就离他们不远,姚金霞望着黑漆漆的洞口,不禁害怕起来。身子往宋春茂身上靠了靠,问:“那无底洞到底有多深呀”?
老姚本意是说会儿闲话想消磨下时间,不成想把自己的闺女吓得够呛。便笑道:“这无底洞其实不深,只是下面有趟暗河直通大海,涨潮时海水倒灌,洞口就有凉气,退潮后,海风上进下出,会有声音就不足为怪了。
宋春茂道:“岳父,你对这里为何如此了解”?
老姚哈哈大笑:“到底是茂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高东岛就是你师爷江铁脖子的老营。他老人家带着四个儿子闯江湖,所得财宝都藏匿在这个岛上。但我只是听师父讲过,这高东岛我也是头一次来。”
宋春茂道:“这事儿我父亲知道吗?”
“他比我早入门一年,知道的应该更多些”。
“宋大哥,你冷吗?”姚金霞问道,“怎么身子总在哆嗦”?
“别烦你宋大哥了,天不早了,明个儿还有事,早点儿歇着吧”。老姚说着合上眼,不一会儿响起了鼾声。
天一亮,几个人从新上路。老姚和宋春茂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在崎岖的山路上,七扭八拐失去了踪影。
姜立柱和三国浦志面对几条岔路,不知如何选择。姚金霞更急的掉下泪来。
“跟我来”,宋春茂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手牵着姚金霞,另一只手拉住姜立柱,还不忘嘱咐三国“兄弟,跟紧点。这是六爻八卦**阵,出去就好了”。
三个人跟着宋春茂,他嘴里则乾三清,坤六段,离中虚,坎中满的念念有词,有路也不走,而是踏上路边一块儿巨石。巨石的树丛后,杂草掩住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向何处。如此三番,豁然开朗。
几孔石洞,洞口挂着风帘。坐北朝南,面向大海。洞前的空地上十几颗枣树,嫩芽儿初发。树下有石桌石凳,老姚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捏呆呆发愣。
宋春茂顾不上问话,快步走到洞前,打开风帘向里看。石洞中空无一人,另外几间也是如此。宋春茂的心凉了半截,见姚振祥兀自悠闲坐在桌旁,不由心生不满,刚要上前质问,老姚道:“别过来,我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见宋春茂满面疑惑便道:“我也以为是你爹隐居于此,见洞内无人,坐下稍等片刻。谁知这树截得大有讲究。奇门八卦,六丁六甲翻天阵。这些石凳就是阵门,现在我只要一动,八八六十四支追魂夺命弩,让人插翅难飞”。
宋春茂四下打量不见有异,问道:“那弩藏在何处”?
“你细看这石凳可有异样”?
宋春茂拢目细看,果然,石凳正中微微凹下去。老姚道:“这凳里装着一只弩,桌面正对凳子处也都暗弩。要把这六十四只弩箭都找出来,我还没那本事”。
宋春茂几个人手足无措,姚金霞只是呜呜的哭泣。老姚劝慰几个年轻人不要管他了,还有大事等着他们去做。他越说,几个年轻人越是着急。
宋春茂灵机一动,刚才有间石洞好像是厨房。他们几个来了个厨房大搬运,最后,老姚头顶着咸菜坛子,前胸肚子上扣着一口大锅,后背菜板,双腿放进水缸中,只是屁股下面的机关想尽办法,也没万无一失的良策。被菜坛子压得透不过气来的老姚喊道:“你们躲远点,我要行动了”。
“慢”,宋春茂道,“岳父,你站起来要快,别伤着会阴要害,屁股肉多,只希望伤的不会太重”。说罢,拉起哭哭啼啼的姚金霞,几个人躲到了安全处。
老姚的这一身厨房装备分量不轻。他一咬牙,大吼一声,忽的站起来。情急之下忘记双腿还在水缸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偏偏肚子上扣了个铁锅,老姚像个翻盖儿王八,身子随着铁锅转了个圈。没有什么弩箭发出,惊魂未定的老姚马上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
宋春茂几个刚才也吓得不轻,老姚趴在地上,头上扣着菜坛子,没人帮忙一时半会儿自己爬不起来,几个人急忙过来帮忙,刚要动手,有人道:“春茂,让他在里面多待会儿”。
山洞门口停着一辆四轮车,车上坐着一个没有了双腿的老人。刚毅的面容略显憔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和宋春茂有七八分相像。
宋春茂丢下在地上玩儿陀螺转的老丈人,三两步冲到山洞门口。扑通跪在地上,哭道:“爹,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想死我了”。
老人也涕泪横流,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道:“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
正当父子相见悲喜交加之际,老姚也被女儿和两个帮手脱下了那身盔甲。免除了活动厨房之称,铁锅菜坛子之困,自转陀螺之。想到这个让自己大丢面子的罪魁祸首,不由心生愤怒,冲上前去,要匡扶正义,捍卫面皮。向师兄兴师问罪,讨还公道。他挥动着拳头,龇牙咧嘴的喊道:“宋老大,有你这么招待兄弟的吗?”
老宋推开哭泣的儿子,故作震惊道:“这不是夜游神,姚师弟吗?那阵儿妖风把你吹来了”。
“少给我装蒜,这么折腾我,到底安得什么心’?
“这么大岁数了毛包儿脾气一点没改。你没见这翻天阵的机关都没启动吗?是你多疑把自己下了个半死”。
一夫二妻
“不用给自己开脱,你就是存心的。害的我出了半天的丑,这回你乐意了,高兴了,痛快了。”作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了,别生气了,大哥给你赔不是。其实,你也是咎由自取。这山洞是里外间,里间门上的门帘和墙壁一个图案,你打开风帘一看没人,不肯仔细观察一下。现在你带孩子们闯荡江湖,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以后非吃大亏不可。我这当师兄的当然要惩罚你一下了”。
老姚被说的没了脾气,不说两句又觉得自己没面子,“总之,你不及时出来与故人相会,按日本太君的话,你地,良心大大第坏了”。
其实,昨晚老姚他们一上岛,宋老大就知道了。岛上来了生人,是友是敌,分不清楚。待今天这几个人顺利的闯过六 爻八卦**阵,宋老大就知道是自己的活宝师弟和宝贝儿子来了。本想及时出来相见,怎耐这叔侄二人一般的粗心,这样不熟悉的地形,也不肯认真观察。因此,捉弄了师弟一下,让他以后做事,不要如此鲁莽。
老姚不为师兄的一片苦心所感动,“不要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为什么不把翻天阵用到你儿子身上”。
“第一,春茂还小,不识的这阵法,不知即无畏,吓他不住。第二,你该知道,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儿子可舍得了我?宋老大,不说清楚,今天我跟你绝交”。
宋老大还未说话,宋春茂插言道:“爹,你这腿怎么了”?
老姚也丢下不快:“怎么搞得,追风鹞子没了腿还追个屁啊?”
宋老大道:“那年我在沟帮子车站,杀了日本少将腾堂奉文,日本人追杀的紧,我和他们钻了两年老林子。后来,我觉得日本人追的不那么紧了,就想找机会回沧州。哪知日本人欲擒故纵,早就发现了我的行踪,半夜里用炮把我留宿的村子给轰平了。幸亏我见机跑得快,可神仙难躲一溜儿烟,这两条腿从那以后就废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老姚问。
“你看我这记性,今天光顾高兴了,忘了件大事。凤莉啊,你丈夫回来了,出来看看,这小伙子满不满意。”
风帘一挑,从山洞中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能让宋老大看上的儿媳妇,长相自然漂亮的很。
那女子斯斯文文的走到宋春茂面前,低低声道:“你回来了”。刚才她在风帘后看到宋春茂人高马大,又谦逊知礼,心中欢喜异常。现在见了面,话还未讲完,已羞红了脸。
宋春茂一时不知所措,他看看爹,再看看姚振祥。心突突直跳,脸比那个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媳妇还红。
宋老大根本没注意目次欲裂的姚振祥,笑着对儿子说:“茂啊,爹的眼光还行吧?看把你乐的,话都不会说了。”
莫名其妙的失去老泰山称号的姚振祥说话了:“宋耀先,你他娘的什么东西,这样的羞臊与我。要不是看你现在是个瘸子、废物,我,我……”,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老大道:“老三,我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如此辱骂。”
“宋春茂和我闺女早已定亲,今天你……”,看来老姚是真急了,眼圈儿都红了。
“金凤不是七岁那年就夭亡了吗?你总不会因为这个,让春茂打一辈子光棍吧”?
老姚心里掉了个个儿,心道,坏了。金霞和春茂的事,他爹不知道,眼珠儿一转,挥手喊过闺女道:“去给你公公磕头去”。
姚金霞大方的很,恭恭敬敬的给宋老大叩了个头道:“爹,儿媳妇给你见礼了”。
这回轮到宋老大傻眼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一个英俊挺拔、干练懂事的儿子。
“老三,别开玩笑,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这是我闺女,这是我姑爷,岳父也喊了,头也磕了”。
老姚又想起一件事,一指三国浦志问:“你喊我闺女什么?”
“大嫂”,三国本来就分不清楚小戏子和大嫂的差别,只知道当了大嫂就能弹自己脑壳。
“谁是你大哥”?
三国浦志一个立正,恭恭敬敬的喊了宋春茂一声:“大哥”。对这个救过他命的大哥,一向是满怀崇敬。
老姚得理不让人,说:“听见了吧,这是个老实孩子,不会说谎。春茂给我叩头时喊得什么”?
“岳父”,三国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姚听了哈哈大笑,“宋老大,这亲家你爱结不结,这姑爷我是要定了”。
宋老大喃喃道:“这事儿整的,虽说凤莉是我从鬼子手里救出来的,可那时她才十二岁,这六年多,要不是她,我这把老骨头早扔在关东了”。
那个叫凤莉的女人,推起四轮车说:“爹,别为难了,以后我就是你闺女,我这么个苦命的丫头,从小没爹没娘,这下可好,爹有了,还多了个英武的好哥哥。我该高兴是不是?”说完,推着车往洞中走,眼泪扑簌簌的直滚。
儿媳妇变闺女,宋老大还是拿不定注意。“这怎么成,这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姚金霞紧走几步,从那女人手里接过四轮车,招呼到:“宋大哥,你来推。”然后搂住那女孩的肩道:“咱俩都嫁给宋大哥行不行?”那女人含泪点点头。
“行就好,以后我是大,你是小。你岁数虽然比我大,可先入门为大,我还没生出来就跟宋大哥定亲了”。
那女孩又点头道:“以后,妹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姐姐多担待”。
“这不就结了”。姚金霞的大方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小妮子点手唤三国浦志:“我是大嫂”。又一指哪个女人说“这是你大小嫂子”。
三国浦志有点发蒙,被大嫂来了个脑儿,“快喊”。
“大小小鸡”,三国古怪的口音把大伙儿逗得前仰后合。
待大家一一引荐完毕,姚振祥和宋老大说明来意。宋老大笑道:“你们要找的高人不是我,是她”。
用手一指那个叫凤莉的女人。大家不由得肃然起敬,姚金霞顾不上作大老婆的威严,拉着小老婆的手央求道:“姐姐,说说怎么回事,我就爱听人家讲古”。
“既然姐姐有令,我怎敢不从?”这个女人低着头,慢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两个月前,我去镇上采办粮食,正碰上治安军22团招女兵。我好奇心起,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借招兵为由,弄些女孩子当军妓,日本人的军妓只伺候日本鬼子,不让中国兵碰。团长觉得不能亏欠弟兄们,学日本人弄些军妓,也不让鬼子碰。我当时觉得有些道理。”
“你这姑娘,好生的糊涂”,姚振祥气的一拍桌子。
那个女人没理他,接着道:“后来觉得不对头,晚上去探看了一下,全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光明正大。我一气之下,打晕了看守,把那些受骗的女孩子都放了”。
“好孩子,有胆识。刚才叔叔错怪你了,给你陪个不是”。老姚的率直把凤莉逗的嫣然一笑。
“不成想那些姑娘中有一个卧底,等我把人都放了。回来的路上,又被捉了回去。有个当大官的骂我坏了他大事,要我陪他睡觉”。
大家心道这姑娘口无遮拦,老实的紧。
“我说我有丈夫,不能陪你。那人上来就抱我,让我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
大家哄堂大笑,宋春茂的两位夫人皆手脚伶俐,以后三人过日子,要有好戏看了。
“后来他掏出枪,说要崩了我,当时挺害怕。万一把我打死了,谁回来照顾爹,我只好把枪夺下来。他跪下来求我,说上有老,下有小。我说我又没想杀你,3他说我不杀他,可我坏了他的大事,日本人也不会饶过他。我说日本人不饶你,你把他们杀光不就结了,反正他们都挺该死。那人说鬼子有枪有炮,杀不了。我说我知道哪有枪有炮,回去问问我爹,看给不给你用。后来他又问我枪啊炮的有多少。我说多的数不清,在千斛园见过的”。
老姚问:“你是不是一直拿枪指着他”。
“没错啊,当时那人很高兴,给我准备了好多东西,派人送我到高东岛。我让他们把东西撂在无底洞,人打发回去。后来爹说我没阅历,太实诚,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我不是好好的”。说罢展颜一笑。
大家心道,你爹是老江湖,眼光准。你能平安回来,实属侥幸。
“过了二十来天,发现有人上岛,人还挺多,领头的就是那个被我打趴下求饶的那人。我一见日本人没有为难他,又曾送东西给我,虽说那些东西爹说不干净,给填了无底洞,可人家一片好心,总得跟人家见个面”。
“又上当了,见什么面儿。让他死了这条心。”姚振祥道。
“我给人家道了谢,那人说他已在千斛园取了军火,把日本人杀光了。还把日本人的尸体运到高东岛,让我过过目。我让他把尸体填了无底洞。他以为我见了这么多尸体会害怕,告诉他日本人的尸体我见多了。”
《奇门遁甲》
“这些日本兵死于砒霜,不是枪炮所伤。我说千斛园的枪炮,我爹不点头,你们谁也拿不到。那些人拿枪指着我,让我领他们来见爹。我带他们进了六爻八卦阵,趁他们不注意,逃走了。这些人在阵里困了三天,我见他们饥渴难耐,都要不行了,才暗中把他们带出**阵。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凤莉讲了半天,口齿清楚,虽不通晓事务,阴差阳错,这事竟办的天衣无缝。老姚感叹道:“这姑娘真是一员福将”。又觉得这么夸别人的女儿,自己的闺女会不高兴,接着又道:“只是跟我闺女比,还差了这么一点点儿。我闺女大脚飞起,日本天皇的屁股被她踢成了四瓣儿”。
宋老大惊奇道:“果有此事?”
宋春茂点头称“是”。
姚振祥问宋老大:“那些德国装备你藏哪里了?”
“你觉得会在哪里”?
“肯定不会在千斛园,这只是个转移视线的假消息”。
“你当真看不出来?”宋老大厉声责问。
“我真看不出来”。
“师傅传的《奇门遁甲》你练了几重?”
“阳遁五重,阴遁三重”。
宋老大的脸阴沉似铁,喝道:“这些年你干什么去了,如此荒废学业,实在有负当年师傅所托”。
姚振祥冷汗淋淋,低头不语。姚金霞见父亲挨公公的训,有些气不过,道:“这些年爹爹带我去关东找寻你和宋大哥,实在没有时间练那什么齐啊,什么甲的”。
老姚瞪了闺女一眼:“小孩子懂什么?”一面给宋老大拱手道:“谨记师兄教会”。
宋老大道:“世道大乱,耽误了修行,也不能全怪你懒惰,你我年纪都大了,这事可要从长计议,否则,师傅的神妙绝学在你我兄弟手中失传。师父泉下有知,怕是要把你我逐出师门了”
宋春茂道:“爹,什么是《奇门遁甲》?”
宋老大微一沉吟道:“古往今来为将者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熟读兵书战策。其实这都是未节,真正能称得上出将入相的,几千年来无非诸葛亮、徐茂公、刘伯温等七八个,世人皆知他们用兵如神,却不知这些人都精研《奇门遁甲》。此书开篇有云,学会奇门遁,来把天下论。天下兵法之大集,其中以阴阳十八遁最为高深。这阳遁九局含世间所有用兵之道,学全已是不易。更有阴遁九局,定轮回,遣阴兵,种种匪夷所思,皆有可能。诸葛亮,徐茂公等人就是其中翘楚”。
宋春茂又道:“既然此书有如此神通,为何师祖和你们皆流落江湖”。
“兵法之妙,存乎一心。太平盛世这些人只能归隐山林,终老黄泉。即便恰逢乱世,也须有人赏识重用。如没有刘备,诸葛亮只能老死隆中。奇门遁甲上违天和,易遭人忌,非有齐天之福不能成功”。
说罢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摇摇头道:“你虽有慧根,但情根更展,不是修炼的最佳人选。”
又环视一众小辈儿道:“人之命,天注定。但修行此术逆天理而行,实在是先伤己后伤人。世间知此书者不少,但大都避之不及。偶有不自量力者,硬去修炼,皆走火入魔,疯傻而死”。
宋老大一席话把众人吓得不轻。他又盯着老姚,看了一会儿说道:“现在知道东西藏在何处吗?”
老姚还是摇头。
宋老大道:“以你的修为,寻常阴兵避之不及。可头几天有阴兵阻过你的路,是不是?”
老姚答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知道藏哪里了,那柳城的天机阵是你布的,这些阴兵是你故意困在城中替你看仓库的”。
宋老大点头道:“那柳城孤城独门,曾遭九杀之劫,困在城内的阴兵不可计数。更因蒋介石直到七七事变之后,才把这些军火交给韩复榘。其时日本人对这批军火垂涎已久。北平战事未结,已分兵来取。**运输队的营长蔺国华,虑不得脱,央我把武器藏匿在柳城。蔺营长则佯守千斛园,给鬼子一个千斛园有武器的假象。然后退守柳城,全军尽墨,化为阴兵守卫柳城。日本人在柳城吃了阴兵的大亏,又实在没法给上司交代。在千斛园全部自裁,向天皇谢罪。”
铁观音这些天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要收编治安团的难度比她想象的大得多。虽然这些军官都出自军校。但当时军校更像骗人的幌子,培养的人才良莠不齐。近百名军官精挑细选,只留下了六个。两千二百多当兵的,也只选出三百多人。正当铁观音为剩下的那些人如何处置时,老营来人报告说诈穆金城的计策被识破了。
那姓穆的听说在高东岛把高人找到了,先是一惊,然后问“你们请的高有多大年纪”?
姬志胜说:“五十多岁吧”。
姓穆的嘿嘿一笑,再不说话。问急了就一句:“你们不是把高人请回来了吗?问他去吧”。谁也料不到他口中的高人,是个不满二十的大姑娘。
铁观音闻讯大怒:“把那个姓穆的给姑奶奶送回来,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正说着蔫诸葛笑着进了门:“姚老前辈回来了”。
“事办成了”?
“成了”。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的独行侠又临阵收妻”。
“姚老前辈的小戏子不是跟他了吗”?
“那个不算,又娶了个二房”。
“吆,我得去看看。独行侠这是交了桃花运了”。
悦来客栈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大家说着闲话,有意无意的向宋春茂新纳的小媳妇瞟两眼。那女子全不在意大家的眼神儿,只是对独行侠的猎鹰爱不释手。
候七早先吃过海东青的亏,后来姜立柱行贿,候七托人新买了两只跟从前的争宠。不知独行侠用了什么办法,后来的两只也跟自己翻了脸。
今天候七终于找到对付这扁毛畜生的妙计。
她笑吟吟的走到凤莉身旁问:“妹子,喜欢吗”?那女人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得跟他要,给你两只,他还有俩呢”。
凤莉嗯了一声,候七又凑到姚金霞耳朵边上说:“凡事有个公平,有她的就得有你的,待会儿把剩下的那两只你要过来”。姚金霞两眼放光,兴奋道:“我一会儿就要去,谢谢姐姐帮我”。
候七昂着头从宋春茂面前走过,斜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没了扁毛畜生,看你还怎么欺负人”?
“这姑娘办事不厚道,挑事儿”,宋老大的眼一直盯着候七。
“这可是你二弟的千金,你敢说她?这丫头还给我起个老顽童的外号。得罪了他,等着头疼吧”。姚振祥唯恐天下不乱。
宋老大了一声,心中有点后悔。在路上时,春茂已把候铺臣的苦衷说给他听了,这些年对老二的不满,早已瓦解冰消。现在哥俩还没见面,先把人家闺女说一顿,面子可过不去。
宋老大的犹豫没逃过候七的眼,心说这宋春茂真有两下子,楞把爹找回来了。候七满脸堆笑,走过来推起四轮车:“别听姚三叔瞎说,宋伯伯来了也不知给我介绍一下,害我出了半天丑,这些人真是不可救药”。
半夜,柳城。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被儿子推进城门。这一次只来了蔫诸葛、姚振祥等七八个人,所有的女人都被留在客店。
时间不大,王彦开带阴兵来见蔫诸葛。
见到王彦开,宋老大面皮有所不忍,说道:“这样也好,省我不少气力”。一挥手,眼前景色全无,只有一排排的重炮,机枪……无数的德制武器排的满满当当。
姚振祥惊呼:“阴遁七局,阴兵大搬运?”
宋老大点点头,片刻武器搬运一空。
然后宋老大解了城门天机阵,高喝一声:“早投胎去吧”。
众阴兵一拜再拜,然后涌出城门。
只剩王彦开面露凄苦。宋老大扬手一指:“满怀忠义难投胎,英灵应驻神仙台”。王彦开闻言大喜,拜倒在地,而后飘然而去。
诸事完毕,宋老大松了一口气。鬼手无双洞嗖的出现在城门正中,挡住归路。井中细沙一片平静,只有一只白骨爪一张一缩作施礼状。
姚振祥道:“此井冤魂见师兄普渡众阴兵,也求师兄给他指一条出路。”
宋老大悲天悯人,长叹道:“人情不古,世风日下,竟生成这等厉物。此井由怨而生,积怨难返。此井既成,造孽必众。苍天不容,柳城以柳为名,方圆十里竟无一树,皆因此井招来雷劫,为闪电所灭”。说罢,沉吟半晌,又召来王彦开道:“八遁开甲,请御赦封。今待天立命,封王公彦开为柳城之主,无双洞上建柳王庙,塑金身罗汉,永享祭祀。无双洞之冤魂,皆听命于柳王,誓不为孽,否则必遭天谴。平日须勤修大德,待消孽时满,便可再世为人。
口偈一首:“冤魂积怨怨井生,柳城无柳柳王明,九九归一消孽日,始得轮回万物生”。
宋老大食指向天,口称“疾”,众人一阵头晕目眩,睁眼看时,已在柳王城外。时月白风轻,天地一片安宁。
救援
二十多年后,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柳王庙香火断绝,金身无存,庙宇尚在。又过了二十年,中华大地盗墓之风大起,有些不法分子打起了古城的主意。夜盗柳王庙,结果四个盗墓贼暴死当场。警察找不到破案的线索,干脆把城门用石头砌死。在门口立了块儿全国重点保护文物的石碑,谢绝所有游客进入。
铁观音望着成山的德械装备,笑的合不拢嘴。宋老大告诉她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装备隐藏在高东岛上。
兵工厂也搬迁至高东岛,铁观音有的是钱。走私来的最好的生产设备,请来了最优秀的武器制造专家。
到民国二十九年末,高东岛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弹药,质量甲于全国。铁观音这点儿部队,就算天天打仗,也能用上三百年。
宋老大还嘱咐铁观音,千万不要忘了修柳王庙,头一炷香由她亲自来上,铁观音点头应允。
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治安团团长穆金城被带来见宋老大,穆金城这两天生不如死。关在姚振祥的**阵中,虽然没人看守,也不敢随便走动。他曾几次想要逃走,可总是在饥渴难耐,奄奄一息时被人捉回来,臭骂一顿,任其自生自灭。
今天终于有人带他去见司令,不由得喜忧参半,总算活着出了那鬼地方。
新落成的聚义厅宽敞明亮,白马银枪抗日救**的头领齐聚一堂。倒霉的穆团长就在这时被带了进来。
这小子眼挺尖,一眼就看到邢忠厚和姬志胜,忍不住讥笑道:“二位长官多日不见,又去请高人了吧?”
这二位还未讲话,另有人道:“这是我的家,根本不用请”。扭头看去,一个断脚的老人坐在四轮车上,推车的姑娘正是把自己引到高东岛的神秘人。
姬志胜道:“我们跟你说过,高人五六十岁,你说我骗你,现在这高人就在你面前”。
“什么高人,一群江湖骗子,你们让这女人”,说着一指凤莉,“骗我说有德国装备,害得我杀光日本人,把千斛园翻了个底儿朝天,连个枪毛都没见到。被你们关起来后,我才细细思想,原来这是设了个圈套,等我来钻呢”。
宋老大问:“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穆金城道:“韩复榘是山东省主席,蒋介石给他军火,应该直接到青岛,焉有先去天津再往回返的道理。这岂不是南辕北辙吗?”
众头领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这问题还真没有考虑过。
马钰当着如此多的人,还是有些腼腆,低低的声音道:“这算什么道理,也只有穆团长才这么想。民国二十四年华北自治,蒋介石丢了河北,察哈尔本就不甘心。可苦于何应饮和梅津美治郎签了不能驻军的协议,不能染指河北。这批武器运到天津港,韩复榘派兵来接收。有了这批武器,部队就地驻扎,这天津及以南地区可就成了韩某人的地盘了”。
“那日本人能同意吗?他们可是和国民政府签了协议的”,穆金城道。
“签了协议有用吗?日本人真要问蒋介石,他就说天高皇帝远,委员长管不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马钰声音不由得大起来。
“日本人自己要动手怎么办”?
“那历史就得重写了,关键是日本人敢吗”?
“后来韩复榘还不是把山东都丢给日本人了”?
“韩复榘是蒋介石的嫡系,否则也不会让他守山东,张学良不放一枪丢了东北。双十二事变,韩复榘竟公开支持张学良杀掉老蒋。蒋介石知情后焉有不记恨的道理。所以山东之战,非战之败,而是将帅不和,才吃的败仗”。马钰侃侃而谈。
穆金城再也无话可说。
蔫诸葛道:“这批军火已被我们得到,穆团长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慎为尔等所擒,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众人暗挑大指,这姓穆的人品不行,可还算条硬汉。蔫诸葛道:“即便我们放了你,日本人也不会饶了你”。
“你们如果真放我回去,22团的兄弟以后为铁司令马首是瞻。举义旗,作一支抗日的队伍”。穆金城激动地语速快了很多。
“只怕穆团长真要回去,首先对付的不是日本人,而是我们”,蔫诸葛道。
“不会,绝对不会。如果不是我们同室操戈,日本人也不会趁虚而入”,穆金城道。
“算了吧,别做清秋大梦了。我们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孟获。我们不会陪你玩七擒七纵的小孩子把戏。穆团长稍安勿躁,在**阵多休养两天,等我们把阁下的队伍收编完毕,再商量如何处理你”。穆金城再掌重兵的雄心,被蔫诸葛一番话弄了个凉气攻心。
铁观音的部队刚刚更换完新装备,每个战士腰插两只驳壳枪,肩背三八大盖儿。老蔫说这枪射程远,穿透力强,万一没子弹,拼刺刀更不能少。
姬志胜道:“要说拼刺,小日本就比中国人仗义,白刃战前先把子弹卸掉,咱中国兵就不成,拼不过人家就开枪”。
候七道:“你道是日本鬼子仗义啊,这三八大盖穿透力强,拼刺时战场一片混乱。开一枪,子弹能穿透三四个人,不少鬼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自己人打死了。吃了无数次亏,日本人才把拼刺不能开枪的规定当做步兵操典,必须遵守。这可不是鬼子仗义,中国兵的子弹里发**是芒硝,打不了多远。”
候七的这套理论让姬志胜沉吟了半天问道:“你这套本事从哪里得来的?”
“邱医生治伤员,我给打杂,跟伤员们学的”。
“你还学了些什么”?
“小鬼子铁帽上那小**,瞄准了打,就是死不了,也弄他个脑震荡”。
“好样的,下次打仗我一准儿带着你”.
“说好了,别反悔。到那时孙家妹子吃醋了可有你受的”,候七嘻嘻哈哈的胡说八道。
出事了。治安军22团接受了铁观音的改编,行军途中,被日军一个联队和另外三个治安团共一万多人合围在杨泊洼。两个时辰后铁观音得到消息,急的火冒三丈,马上召集留守老营的首领商议救援的方案。
蔫诸葛双手揉着太阳穴,不停地走来走去。铁观音没因为他头疼就放过他,不停地追问:“蔫大哥,怎么办?”
怎么办都不好办,杨泊洼地势低洼,敌人居高临下,不利于防守。地下挖两尺就能见水,根本不能构筑阵地。况且,22团团长被俘,部队面临整编,人心惶惶。面对强敌很可能一哄而散。铁观音的手下统共不过五百来人,能够前去参与救援的最多抽出不到四百人。要击溃一万多敌人,根本不可能。
马钰手托着下巴,两眼紧盯着一张鬼子绘制的地图,在这张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22团的弟兄们深陷此地,插翅难飞。
蔫诸葛面色灰暗。停下脚步,手还是下意识的揉着太阳穴道:“把穆团长请过来。”
穆金城一进门便发现气氛不对,待蔫诸葛跟他说明情况。他凑到地图前,眉头锁成一个疙瘩,苦笑道:“报应啊,报应。我要是不杀那些日本人,也不会遭此报应”。
“现在不是听你来卖后悔药,这支队伍是你带出来的,想想办法,救他们突围”,铁观音道。
“没办法,一群当过汉奸的人,不会创造出奇迹”,穆金城道。
“哪怕是只能救出一个来,我们也要全力以赴,这见死不救的事,姑奶奶做不出来”,铁观音声色俱厉道。
“为了一群从未跟过你的人去冒险,值不值得”?蔫诸葛道。
铁观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这些人中不是有咱选中的三百多人吗?怎么说没有咱们的人呢?蔫大哥,你要是害怕,就不用去了,我去就可以了”。铁观音努力心平气和的把这些话说完。蔫诸葛灰白的面庞闪过痛苦的表情,上一次他开枪自戮时,也出现过这绝望的神色。
铁观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伤了这个一心一意辅佐自己的军师,歉然道:“蔫大哥,别生气,我脾气直,你多担待,别和我一般见识。看在我惨死的三姐面上”。
果然,铁观音一提俏三娘,蔫诸葛的面色和平下来道:“我没事,谁也不是说话的行家,着急上火时,说两句过头话算不得什么”。见铁观音还是一脸的焦急,又道:“也只能照你说的去作了,能救出多少算多少吧”。
虽然军师同意了,可姬志胜、邢忠厚坚决反对。姬志胜道:“打仗前有七分胜算,真打起来,赢的可能性只有五分,可现在我们一分胜算都没有,一场注定的败仗还要去打,这不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吗?”邢忠厚点头称是。
铁观音一纵跃上桌子,手指着大家,气的说不出话来。马钰抓住铁观音的手,把她从桌子上拉下来,笑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就不知让着姑娘点,看把我们司令气的”。
姬志胜等人也觉得有些鲁莽,刚要开口,马钰说:“不用解释,救兵如救火,我们耽误不得”。
血祭狼儿口
屋里静了下来,只听马钰一人再说:“我们根本冲不进包围圈,即使冲进去了,就这几百人,在上万敌人的重围中,非全军覆没不可。现在我们只能在这儿屯兵”,说着一指地图:“这儿叫狼儿口,是杨泊洼的泄洪口。我们在此佯攻敌人是假,接应突围的弟兄是真。至于有多少人能冲出重围,只求老天赐福了”。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 蔫诸葛才道:“也只能如此了”。穆金城道:“我也要去,死也要和弟兄们在一起”。铁观音应允了。
守卫狼儿口的敌人见来了援军,远远地放了几枪,就撤退了。铁观音一枪未放,便占领了这块儿要地。二十二团被围已超过十个小时,包围圈的枪声还响如爆豆。
铁观音问穆金城:“你的人战斗力这么强”?穆金城苦笑道:“这些人怕死才当了汉奸,要是汉奸都当不成,自然就不怕死了”。
非要闹着跟姬志胜上前线的候七道:“此话很有哲理”。
我们接管了敌人在狼儿口堤坝上修筑的工事,只是把枪口调了各个儿。
正在进攻的鬼子发现身后来了敌人的救兵,马上分出一部分兵力,试图夺回丢失的阵地,却被突从天降的德式武器打的溃不成军。
这次战斗结束很久,日本陆军参谋本部还对这支神秘的德械师摸不着一点头绪。
日军躲在射界外,用尸首垒成掩体,躲在后面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命令。
蔫诸葛吩咐姜立柱还三国浦志:“用坦克冲一下,让他们退的更远点。
三辆坦克成品字形冲进敌阵,同步机枪轰鸣着,射杀仓皇逃命的敌人,碾压躲在尸体后的鬼子。血腥的打击没有摧毁鬼子的意志,在没有受到坦克打击的两翼。鬼子伏在地上,枪口对准坦克后面,准备射杀冲锋的步兵,等他们醒过味儿来,根本没有冲锋的步兵,只是三辆坦克过来示威。不禁大为恼火,成群的士兵,抱着集束手**冲了上来。在坦克卷起的漫天尘土中,鬼子咳嗽着从尘土中露出身影。三辆坦克如衡阳归雁,早已走远了。
失去了攻击目标,日本人又把枪口对准了狼儿口。姜立柱他们停止了射击,现在坦克已深入鬼子腹去,到处是被分割包围的弟兄,和胜券在握攻击的鬼子。
眼前出现了三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坦克,后边跟着密密麻麻的鬼子兵。他们坚定地摧毁一个又一个防守阵地,后面蜂拥的鬼子冲进阵地,杀掉幸存者和伤员。
敌人的攻击缓慢有效,对刚出现的同类没丝毫戒心。调转炮口把侧翼让给新来的同类防护。姜立柱没有犹豫,三辆日本坦克被炸的炮塔飞起多高,狠狠地砸在冲锋鬼子的人群中,日本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蒙了。还没等缓过神儿来,已被我们的坦克机枪打倒。
坦克叛变了,这个念头出现在每个鬼子脑海中,尽而化成无穷无尽的恐惧。让姜立柱见识了什么叫一溃千里。防守阵地中冲出一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他张开双臂,迎着坦克跑来,一朵梅花在额头突然绽放,他慢慢地扑倒在尘埃中。
更多的战士冲了出来,跟在坦克后面,追杀凶残的敌人。
现在攻击的路上,已然没有惊慌逃命的鬼子。他们严阵以待,等着姜立柱自投罗网。
一颗炮弹袭来,把坦克颠起多高。姜立柱骂道:“操他个天皇奶奶的,还有重炮”。调转车头,向狼儿口方向撤退。
归路更艰难,鬼子对这三辆坦克恨之入骨,不断有人抱着集束手**冲向坦克,被坦克后面的步兵射杀,在手**的爆炸声里尸骨无存。
二十二团的弟兄们早已红了眼,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不断有人倒下,受伤的战士伏在尘埃中,组成一道新的防御线。
他们冷静的射杀追击的鬼子。他们用生命的代价,迟滞敌人的追击,为战友的生存流尽最后一滴血。
跟在坦克后面的战士越来越少,掩护他们的防线越来越宽,打光子弹的勇士们,静静地躺在尘土中,默默地看着追上来的鬼子。看他们把刺刀扎入自己的胸膛,看他们挥起屠刀,斩下不屈的头颅,只是不肯投降。
姬志胜带兵增援,冲在最前边的竟是穆金城。他们放过姜立柱的坦克和跟在后面的士兵,形成一道新的阻击线。
炮弹在敌群中爆炸,重机枪把鬼子拦腰打成两断。陡然提升数倍的火力,让所有试图冲锋的敌人都变成了肉酱。
姜立柱已经和铁观音会合,两千多弟兄,突围出来不到五十人。
战场沉寂下来,敌人在酝酿更大的进攻,等他们的重炮和坦克。
姬志胜安排交替掩护,逐步脱离战斗。最后撤离的他发现少了一个人,后头看时,穆金城擎枪瞄准,目标是三百多米外,站在狼儿口堤坝上,一身红装的铁观音。
姬志胜大脑一片空白,他迎着枪口扑了上去。“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胸膛,在几十米外的地垄上溅起一朵黄土花。
没等穆金城开第二枪,已被闻声冲上来的战士们扑倒在地。
抬上汽车的姬志胜面色一阵儿潮红,一阵儿清灰。候七小姐娴熟的掏出急救包,胸前只有不及铜钱大小的伤口,血流的也不多,但背后茶碗口儿大小的伤口。两个急救包儿都堵不住伤口。候七脱下外衣,里面是一件真丝的衬衣,她把衬衣也脱下来卷成一团,捂在伤口上,用绷带绑住,血总算止住了。
蔫诸葛捡起地上的外衣,披在只穿了一件内衣的候七肩上。
缓过一口气的姬志胜,一张嘴,一股血沫冒出来。候七用绷带给他擦干净,道“别说话”。
姬志胜艰难的摇摇头,呼吸像漏气的风箱,促急又无力。“交替掩护,快撤,晚了就来不及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嘴里又满是血沫涌出。
铁观音面色铁青,坐在聚义厅整整一夜,不断有人进来报告:“邱医生说子弹打碎了肺叶,正准备手术”。
“内出血部位太多,光止血钳子就用了17把”。
“姬队长失血太多,要输血”。
……
最后,候七走进门来,黯然道:“邱医生已经尽力了,可姬队长……”。
铁观音冲出聚义厅。
一所干净清雅的农家院,就是邱国营的医院。现在医院门口挤满了人,姬志胜的那些战士们,尤其那些女兵。练兵时,他总是沉着脸,大伙儿都喊他姬阎王。现在他真的见了阎王,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可触摸的痛。呜咽声响成一片。
铁观音来了,众人分开一条道路。姬志胜已被抬到天井当中,眼睛紧闭。平时冷厉的面容一片祥和。
孙瑞玲已哭晕了几次,现在小声抽泣着。姜立柱也为最后一个师兄的离世痛不欲生。蔫诸葛寒着脸,不断地劝慰着伤心人。
铁观音一进门,孙瑞玲就扑过来,跪在她脚下,抱着脚嚎啕大哭。“铁姐姐,姬大哥是为你挡枪子儿死的啊,你可要为他报仇啊”。
铁观音把她推在一旁,冷冷道:“我们没有退路”。这句话是我们的队伍第一次有了伤亡,姬志胜说过的。现在铁观音终于懂得了其中含义。
安葬了姬志胜,在坟前,铁观音和孙瑞玲把穆金城开膛摘心,劈肝沥血,给姬志胜祭了灵。
第二天,蔫诸葛递给铁观音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她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蔫大哥,你知道咱不识字,你念念就可以了”。
“这是姬兄弟的作战日志,扉页上写着,在这支部队,我为有这样的弟兄骄傲,我为能成为其中的一员而自豪”。
三国浦志报告说抓了三个逃兵,铁观音心情正不好,不耐烦道:“杀了他们,这群白眼狼”。
蔫诸葛道:“慢,把他们带过来。姬兄弟没了,我要亲自审问”。三国应了一声出去了。
时间不大,三个人被带了进来,负责押解的竟有宋春茂,三国浦志,姜立柱五六个人。
蔫诸葛从未见过这三个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入的伙儿”?
那三个人还未答话,姜立柱先说了:“头两天咱们在狼儿口救回的四五十个人中,就有这三个白眼狼”。说着抬脚就要踹。
蔫诸葛连忙制止道在:“你们好歹是我们拼死救回来的,不愿入伙儿,要走也得打个招呼吧?”
一个逃兵道:“我们也不是要当逃兵,只不过想去杨泊洼,把弟兄们的遗体安葬一下”。
铁观音因救援二十二团折了姬志胜,对这个团没有一丝好感。听了逃兵的话,讥讽道:“二十二团还有重情义的兵,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们不属于治安军二十二团,我们是冀中八分区东挺支队的”。
铁观音等人对望一眼,相互摇了摇头,从未听过这个部队番号。蔫诸葛问:“你们当家的是谁?”
“我们司令员是吕正操”。
蔫诸葛也没听说过,不过很正常。那年月有枪就是草头王。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就称司令的人有的是。
“你们什么时候混进二十二团的”?
“刚才说过,我们根本就不是那个团的人,我们是八路军”。
“你们是八路军?”蔫诸葛铁观音齐声问道。
“不错”。
“你们来干什么”?
“护送教导六旅旅长回山东”。
原来是结义大哥龙书金顶头上司的部下,铁观音舒了口气。
解惑
“你们新任旅长叫什么名字?”
那个八路军挺警惕,没有回答铁观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旅长是新任的?”
铁观音道:“我自然知道,你们从前那个旅长,就是我在天津卫给作的”。
“不可能,一个多月前报纸上还有邢仁甫的消息”?
“鬼子的报纸你也信?告诉你,现在的邢仁甫是假的。原名叫郑彬,绰号花鸭子。南市儿一带有名的混混,是邢仁甫的小舅子,这小子满身的刺青,还少了一只耳朵。”蔫诸葛说着一指站在旁边的宋春茂,“就是这位,我们独行侠活生生给揪下来的”。那八路将信将疑。
蔫诸葛又问:“这回能把你们新旅长的名字说出来了吧”?
“首长叫牟志祥”。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宋春茂问:“十七团政委,牟志祥?”“就是他,他是我们新任旅长”。
“为什么不让龙书金升官?”铁观音有点恼怒。
“上级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也不清楚”。这个回答挺圆滑。
“你们旅长他人呢?”蔫诸葛问道。
“前几天夜里,我们行军时,发现有大批的鬼子集结,开始以为是针对我们。后来才发现他们另有目标,首长说这一带只有铁观音领导的一支抗日武装,对八路军有大恩。今天她们被鬼子包围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趁包围没形成,带弟兄们冲了进去”。
“你们有多少人?”铁观音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侦察连,还有旅部首长,统共一百八十多人”。
“后来呢?”
“我们冲进去才发现搞错了目标,被围的是治安军二十二团,因投毒杀了日本人,被鬼子围剿”。
蔫诸葛点点头问:“再后来呢?”
“那些治安军竟有两千多人,可全无斗志,架起枪,准备投降,我们首长训导他们说,即使投降,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反正都是死,像个站着撒尿的中国爷们儿,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好汉子,这话听着带劲”,姜立柱赞道。
“有个老兵油子,五十来岁的营长,说话阴阳怪气,一心一意的要投降鬼子,我们首长没跟他废话,抬手一枪把他杀了。可效果不大,这些人还是想缴枪。首长气的骂这些汉奸,是天生的贱骨头。直到日本人进攻,炮弹那里人多,就往那里砸,这些人才明白,鬼子根本不想要俘虏。才跟着我们突围,可惜已经晚了。要没你们接应,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那个八路军的眼睛有点湿润。
“你们旅长呢?”蔫诸葛追问。
“牺牲了”。八路黯然道。
早已猜到的结果,还是想真实的听人讲出来。铁观音等人的心变得异常沉重。
“你是什么职位?”蔫诸葛突然问道,“一个普通的八路军战士不会知道这么多?”
那个八路犹豫一下道:“新任八路军教导六旅17团政委,祁云峰”。这小子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就成了政委。蔫诸葛心里由衷的赞叹:“真是年轻有为,自古英雄出少年”。
狼儿口战场一片狼藉,日本鬼子像劫道儿土匪,只管杀不管埋。方圆二三十里的杨泊洼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尸臭味。
铁观音雇了几十个和尚,道士,在狼儿口摆下道场,做法事超度亡魂。埋一具尸体两块大洋,发现八路军的另加三块,有钱能使鬼推磨,临近的老百姓闻风而动。
两千多具二十二团士兵的尸体入土为安,一百三十七具八路军的遗体另行安葬。
祁云峰从中寻到牟志祥的尸体,运回老营,派人去山东通知龙书金。
龙书金这几个月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求铁观音追杀叛徒邢仁甫,后来就没了下文。他素知铁观音办事妥当,也不便追问。
一个教导旅,旅长叛变,副旅长遇害,17团的政委老搭档牟志祥去了延安。这几千人的担子压在他一人身上,真够龙书金受的。
头些天上面来电说牟志祥升任旅长,龙书金没有一点妒忌。牟志祥有文化,遇事头脑冷静,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儿。退一步讲,朝里有人好做官。旅长是从17团出去的,以后对老部队多照应点是应该的。万一这小子不念旧情,亏待了17团,老子晚上敢去踹他家的门。
突然接到通知,新旅长还没上任,路上中了鬼子的埋伏牺牲了。龙书金撂下所有的工作,在警卫连的护送下连夜赶到了出事地点。
一进铁观音的防区,龙书金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牟志祥会不会和铁观音发生了误会?按理说他们见过面,可战争年代误判也是难免的。要是旅长的命丢在铁观音手里,他这个义兄到时就真没法做人了。
龙书金远远看到在门外迎候的铁观音,不禁鼻子一酸,自己亏欠她太多了。又见她双眼微红,梨花带雨,仿佛刚大哭过一场,更坚定了龙团长的判断牟志祥被铁观音误伤了。
龙书金胡思乱想着,铁观音给他打招呼都没听见,直到警卫员拉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儿来,被人从马上扶下来。
铁观音以为龙书金伤心过度,对他的失礼之处也就没有在意。
祁云峰上前作了自我介绍,陪龙书金进了聚义厅。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龙书金连声道:“错了,我想错了……”,眼泪流了下来。
铁观音被龙书金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大哥,你那里错了”?
“我以为牟政委和你起了冲突,要真是我想的那样,当哥哥的只有自尽,才能全我忠义之名”。
铁观音听得糊里糊涂,蔫诸葛手心捏了把冷汗,心道:“龙团长是性情中人,真要出了事,除了自尽,也没第二条路可走”。
龙书金见到牟志祥遗容,禁不住又流下泪来。这么多年的老搭档,如今天人永隔,徒唤奈何。
就近安葬了牟志祥,龙书金带祁云峰等人回山东,铁观音道:“大哥,把那四十多个治安军也带上吧,我看见他们心烦”。
龙书金道:“多谢义妹”。
祁云峰道:“铁司令再斟酌斟酌,这四十多个人都读过军校,能从一万多鬼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绝非泛泛之辈”。
铁观音摇摇头:“算了吧,他们和咱不是同道中人”。
龙书金见铁观音眼中又泛起泪光,道:“牟政委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也不必为他太难过”。
见团长会错意,祁云峰道:“铁司令的前线指挥牺牲了”。
龙书金一惊,问道:“就是那个和我推演兵法的姬队长”?
铁观音点点头道:“为了救这些人,在战场上,姬大哥替我挡了枪子儿”。事情已过几日,现在提起来仍不禁落下泪来。
龙书金黯然道:“妹子,多保重身体,也不必太难过。”话虽如此,他也泪如雨下。
龙书金带走的四十多个人中,有三个在建国后官至少将。数日前,偶尔见到一位写的回忆录,对铁观音的救命之恩只字不提。
为维护你们所谓的面子,在这里隐去了你们的姓名。只是夜不能寐时,你们还能记起这段历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龙书金有了政委,终于可以腾出点时间,和铁观音的联系也慢慢恢复起来。
铁观音手下人才不少,可是,能带兵征战的没有几个。姬志胜牺牲了,这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队伍,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军事主官。
没真本事铁观音根本看不上,真有本事的又看不上这支小小的抗日武装。这件事困扰了我们铁大司令多日,就连去县城收日本人的保护费,也不像从前那样踊跃积极了。
铁观音有时忍不住埋怨几句:“蔫大哥,人家诸葛亮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虎将,你好歹也和诸葛亮沾点边儿,弄不来五虎将,有个两虎三虎的也行呀。可倒好,现在一虎不虎,你这军师咋当的?”
蔫诸葛反驳道:“诸葛亮出隆中,刘备可去请了三次,我呢,一次也不次,你一招手,我屁颠屁颠的就来了。我要真有本事,会这么容易跟着你?”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这些戴高帽,上眼药,炒菜不搁盐的淡话。蔫大哥,你啥时候学会和我顶嘴了”?
老蔫知道自己再说话,非惹来铁观音更多片飞。女司令自小闯荡江湖,这闲白儿的磕会的着实不少。要让她说顺了嘴儿,蔫诸葛只能拿脑袋撞墙了。
铁观音的部队换装了德国装备,淘汰下来的日式武器堆成了山。八路军清苦,龙书金隔三差五的来打牙祭,开始祁政委有意见。可每次龙书金回来都收获颇丰,17团的战士们没用上级一分钱,愣是把武器装备的焕然一新,让兄弟部队的战友们羡慕不已。
一次在酒桌上,蔫诸葛趁铁观音不在,和龙书金说出她的苦衷。
龙书金听罢,言道:“还真是个问题,所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军事主官可不能随便儿找,就我妹子这支部队,八路军教导六旅三个团一万多人,包括我,能带这支部队的,不超过五个。八路军纪律严明,否则,我给你挖一个过来,可现在……”龙书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沉吟不语。突然双眼一亮道:“我怎么把他忘了,就是他”。
易水奇男燕地侠
彭铁城,本地刘家坊人,在日本读过军校。黄埔军校做过教官,后来,因为是北方人受排挤,在国共军队中皆不受重用,愤而回乡归隐。
抗战后某**高官过境河北,得他护送一路平安。欣然命笔,给他题了“易水奇男燕地侠”几个字。八路军115师转战山东。原师长关照,务必请他出山,上门请了几次,皆遭拒绝。只因地域观念深厚,不愿在南方人手下为将。
蔫诸葛得到这个消息并不热心,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正当壮年”。
“他架子这么大,如何请的动他”?
“你不试一下,怎知请不到?”
蔫诸葛向铁观音言明此事,铁观音道:“我去请他,就不信这老顽固铁石心肠?敢不来?姑奶奶我一天去一趟。”
老顽固固然不老,更不是铁石心肠。铁姑奶奶一上门儿,
跟他说明来意,高高兴兴的便跟铁观音来了。
原来彭铁城对家门口这支抗日武装一直很留意,苦于无人引荐,想学毛遂又觉得掉价儿。今儿铁观音终于给他个台阶下,亲自上门来请。本来还想学诸葛亮折腾刘备三次,但久闻铁观音脾气不好,心狠手辣。万一就来这么一次,便不肯再屈尊,还是见好就收吧。
一件在别人看来许久办不成的事,没想到铁观音手到擒来,自然让她开心的紧,刚到聚义厅门口,就对着里边喊:“俺把人给请来了,快出来迎接”。
彭铁城五大三粗,跟宋春茂相仿,就是这个长相,没人介绍。谁也不会跟学校老师联系在一起。
大家商议让他就任队长,老彭道:“那不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多观察几天,熟悉一下人员、环境,在做道理”。
铁观音道:“诸葛亮一去刘备那儿,就作了军师,也不像你这么麻烦”。
“那些都是书上骗人的,诸葛亮要这么不识时务,也不会成为千古一相”。
“我不管他千狗几相,反正这兵就由你来带”。
铁观音赶鸭子上架,彭铁城硬着头皮进队伍第一天就上任了。
第一次见到这支属于自己的部队,接下来几天,老彭黏在队伍上,和普通战士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高秸,炕席。
战士们精良的装备,饱满的训练热情。宁缺毋滥的精兵,无不深深打动着老教官的心。
作战日志扉页上他提了几个字,“有兵如此,不负所学,不虚此行”。接下来,这支队伍最大一次整编开始了。
白马银枪抗日救**改称白马游击团。司令铁观音,参谋长蔫诸葛,团长彭铁城,副团长邢忠厚。下设炮兵营、运输营、特务营、侦察营、畜力营。本来老彭对宋老大和姚振祥那套东西不感兴趣,怎耐这些德国装备就在这儿摆着,不由他不信。因此,又成立了一个神机营。
宋老大见马钰慧根儿深厚,福海无边,收她作了弟子。这个弟子也成了神机营营长。
候七负责后勤保障,邱国营把医院搬至高东岛,和岛上原有的兵工厂一起由邢慧杰负责。
姜立柱,三国浦志,宋春茂等人隶属司令部,直属铁观音调遣。营下设连,排,排下设班。
彭铁城说班长是战场之母,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洞察战场变化的蛛丝马迹。因此,加强了对班长的培养,在从班长中择优提拔排长,连长,甚至几个营长也是破格提拔的。
老彭通过关系找人教受电报接法的技术,培养通讯兵,基本达到了每连一个。
一个正规军的架子基本形成了,可各营普遍缺员,铁观音闻讯后说:“不用急,慢慢扩充,要精兵,宁缺毋滥。
以前姬志胜练兵是大帮赶羊一窝蜂,现在老彭每次都有一个训练科目,由各班分别督导训练。对成绩好的班排表扬提拔,成绩不好的批评甚至免职。
姬志胜活着的时候,训练狠了大伙儿喊他姬阎王,老彭让大伙儿充分领略到阎王好搪,小鬼儿更难缠啊。
一个月后,老彭累的瘦了好几圈,请示铁观音,趁鬼子兵力分散,我们远程奔袭,让战斗的成果检验这些天的训练。
车辚辚,马啸啸。彭铁城命令队伍以连为单位,在炮兵营和运输营的支援下奔袭交河,富镇,小范,景县一带的据点,炮楼。目标自己选,反正据点炮楼鬼子有的是。时间为三天,拔出据点最多,伤亡最小的连队颁发白马勋章一枚。成绩最差的,回来后就地免职。
临行前老彭又嘱咐各位连长,此战只为练兵,不求战果。大家要注意三点。第一,要出其不意,除恶匆尽。第二,不要恋战,遇上麻烦,马上脱离战斗。第三,要时常和司令部联系。战果伤亡,宿营地应第一时间报告。
铁观音补充了两点:只杀鬼子,不杀汉奸。还有就是在据点的墙壁上写上铁观音来也。
老彭虽然觉得铁观音补充的这两条匪夷所思,还是照样把命令传了下去。一个连两门克虏伯山炮,四挺马克泌重机枪,十八挺捷克式轻机枪。每个战士两只驳壳枪,一条三八大盖。就这火力,按龙书金的话讲:我义妹一个连的火力能顶八路军一个团。
铁观音的任务就是每天听电报,一封封电报经候七读出来,把大家惊得张嘴瞪眼。铁观音部队的攻击昼夜不停,短短三天内,特务营和侦察营六个连队,竟拿下了七十多个据点。而当时南皮境内的据点统共才四十多个。
战士们凯旋归来,铁观音乐的合不拢嘴。给每个参加战斗的连长都亲自给带上一枚白马勋章。勋章重三十六点儿六克,直径3厘米,中间图案是一匹奔驰的骏马,纯银打造。闪闪的勋章挂在胸前,在人前人后倍儿有面子。也让姜立柱,宋春茂几人眼红不已。
老彭听取战斗报告,几乎所有的连队都是第一天战斗比较激烈,后来,敌人知道我们只杀鬼子不杀汉奸,几乎所有的汉奸都作鸟兽散,逃离了据点。
没有汉奸的鬼子兵力少了大半,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最后一天我们是忙着接收据点,鬼子都他娘的逃跑了。
老彭笑道:“司令兵不血刃,战果辉煌。只杀鬼子不杀汉奸是什么兵法?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铁观音闻听自己的创意暗合兵法,刚想说话,发现周围大伙儿的神情异样,其中又以蔫诸葛的表情最为暧昧。马上明白了,这些家伙明摆着要看自己的笑话。大眼睛眨了几下,含笑道:“军师,团长两位大哥,你们知道咱斗大的字不识半笸箩,哪懂什么兵法,让我谈兵法,这不是要看小妹的笑话吗?”
蔫诸葛和彭铁城想出铁观音的洋相,结果被这个外粗内细的司令察觉了,不禁哈哈大笑。蔫诸葛道:“要看司令的笑话今天恐怕是不成了”。
铁观音道:“以后你们的机会也不大”。
蔫诸葛点头道:“很是,很是,咱们司令聪明的紧”,片刻后正色道:“司令,团长说诸葛亮是……”,他敲着脑袋,作苦思冥想状。铁观音记性贼好,确有过耳不忘之才。一见蔫诸葛想不起彭铁城的话,提醒道:“团长说诸葛亮是千狗一相”。
“是什么?”刚才没听清楚,蔫诸葛扯了扯耳朵。
“千狗一相有什么不对吗”?
在座的人哄堂大笑,铁观音自知又上当了,反问道:“一千条狗只有一条像军师,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人们又大笑起来,这回轮到蔫诸葛低头了。
铁观音笑吟吟道:“蔫大哥,弟兄们这次行动抓了个日本姑娘,白白胖胖的,都说跟你是天生一对儿,今天咱就把你的喜事给办了。一来为凯旋的弟兄们接风。二来庆贺一下蔫大哥的洞房花烛”。
然后吩咐姜立柱和三国浦志去安排酒席,蔫诸葛想跟出去看看,被宋春茂牢牢地按在椅子上。
彭铁城想走,也被铁观音留了下来。时间不大,酒宴摆好,大家纷纷向蔫诸葛敬喜酒。蔫诸葛急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这是司令和我开玩笑呢。”
第二天,蔫诸葛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对昨夜的事一无所知。一翻身发觉被窝里还有一个人,着手处肌肤冰凉,借着晨光,一个光洁的脊背正对着自己,居然没穿衣服。蔫诸葛一惊,忽的站起身来。回手用被子把光脊梁蒙的严严实实。再打量自己身上,还好,衣服穿得挺整齐。
着了这鬼丫头的道儿了,幸好自己昨夜喝多了,否则……蔫诸葛寻思着跳下炕,趿拉着鞋打开了房门。
彭铁城赫然立在门口,见蔫诸葛如此慌张,惊问道:“你昨夜也和猪睡的一个被窝?”
“猪”?蔫诸葛转身进屋,忽的掀开被子,一条洗剥的干干净净的猪展现在面前。两人正在发,姜立柱几人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
“军床睡三年,老母猪赛貂蝉。军师,这貂蝉白白净净的标志的很呢”。又转回头向彭铁城拱了拱手道:“团长夫人也不错”。
蔫诸葛和彭铁城哭笑不得,老蔫发现姜立柱和三国浦志胸前挂着白马勋章,好像明白点什么问道:“彭团长,你平时酒量如何”?
“我酒量不错,这小叭狗我自己能对付五六斤没问题。可昨晚不知为何……”?
闲来是非多
彭铁城正寻思,自己的酒量为何变得如此不计了,蔫诸葛对着门外喊道:“宋春茂,你小子给我滚出来,弄蒙汗药酒给我们喝,看我不找你老子去”。
好似真怕老蔫去找他老子,宋春茂呲着牙,嘿嘿笑着一步一挪的蹭进屋里,早被蔫诸葛一个大脚踹在屁股上。
铁观音不失时机的出现了。
姜立柱几个亲信找她要勋章。她要姜立柱几个想办法捉弄一下军师和团长,否则把勋章给了你们,两个老古板会有意见。
宋春茂的主意刺激又好玩儿,要不是铁观音一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掺和这事儿,依她这脾气,早就来了。现在她只能笑嘻嘻的给两位大哥赔不是。
蔫诸葛道:“你们捉弄我也就算了,可彭团长才来几天,你们真是……”,气的直跺脚。
“无妨,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搞点恶作剧就不正常了。司令斗智不斗嘴,这一局我是输惨了。年轻人和我开玩笑,我反倒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彭铁城一脸的笑意。
蔫诸葛不再说话,他走上前把姜立柱等人胸前的勋章揪了下来,道:“这算什么?这章别人拿命来换,拿命啊。你们这章怎么来的?戴着觉得光彩吗?有本事凭本事,没本事就在一边干看着,搞斜的歪的没门?”
几个年轻人被他训得面红耳赤,牙咬得咯嘣嘣直响。铁观音想劝慰两句,蔫诸葛道:“你别管,这是儿戏吗?这章能想给谁就给谁吗?”又转回头对几个年轻人说:“别不服气,这章是二等的,一等是金的,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自己挣回来”。
这一年,日战区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接连几年非旱即涝,没一年风调雨顺。本地位于九河下梢,土地贫瘠。素来就有涝了收蛤蟆,旱了收蚂蚱,不涝不旱收碱干巴的谚语。地主家的租子一两不能少,日本人的劳役更是天天都有。隔三差五的,汉奸领着鬼子还来抢粮。
更有成群结队逃荒人从安徽,河南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衣不遮体,一手拄根棍子,一手拉着个大大脑袋,小身子的孩子。
看着谁家烟囱冒烟,嘴里就嘟囔着站在人家门口:“大爷,大娘给点嘛儿吃吧”。挨进门去,大人也还罢了,那些孩子真是可怜,眼睛紧盯着你手中的干粮,不断地咽口水,身子拼命地往大人身上贴。他家大人不论主人年纪大小,都会喊:“大爷,大娘。孩子已经三天没见一粒粮食了,看在孩子快饿死的份上,你就少吃一口,赏了孩子吧”。
本地人实诚,宁肯自己饿着,也看不得孩子受苦。僧多粥少,讨饭的越来越多,这日子愈发没法过了。
在这些穷苦老百姓眼里,种东家的地交租子,皇粮国税,天经地义,接济快饿死的孩子也是应该的。单单这鬼子汉奸不是东西,抢粮时砸缸破瓮,连种子都不给留,来年这地拿啥种啊?
慢慢地就有人发现,鬼子抢粮有三不抢,一不抢据点炮楼所在的村镇,兔子不吃窝边草。
二不抢地主和汉奸,都是一锅抡马勺的,不好意思。
三不抢,就是不敢去铁观音的地盘儿,这婆娘人马齐整,家什又挺。人家养兵,不向老百姓要一粒粮食、一分钱。
鬼子汉奸不开眼,去他地盘儿胡闹,后果就是现实比传说更可怕。
有人来求铁观音帮忙,她答应的挺爽快,给粮,给钱还有一面绣着‘白马铁观音’几个字的黄边红底飞凤旗。还嘱咐人家把这旗插在村口,鬼子汉奸再来抢粮,别理他。认准领头带路的汉奸,通知我就可以了。
有些汉奸就不信邪,冒犯了铁观音,结果三天后他们再也没看到初升的太阳。铁观音的威名越传越响,越传越远。
老百姓则用自己的方式感谢这位传奇司令,送自己的孩子来当兵。
进铁观音部队的条件近乎苛刻,符合条件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就这样,还是有一千多年轻人成功的加入进来。
彭铁城用这些人新组建了三个独立营,马上投入到繁忙的新兵训练中去。
宋春茂和姜立柱,三国浦志几个人捉弄蔫诸葛,结果到手的勋章又飞了。
这么多天,铁观音,蔫诸葛整日忙着赈灾,征兵,训练,没人顾得上他们三个。
他仨是铁观音的嫡系,虽然没有职务,可那些营长见了他们也恭敬的不得了。几个人也就不好在战士们面前装疯卖傻耍威风了。
草长莺飞兔子瘦,整天空对着四只海东青,提不起打猎的兴致。宋春茂想去高东岛看望父亲,三国固然恋恋不舍,姜立柱也酸溜溜的说闲话,:“妻不如妾啊,以尽孝心之名是假,心存偷情苟且是实”。
本来一件挺好的事,被这小子的乌鸦嘴说的变了味儿。三国火上浇油说了句:“玉观音也在高东岛”。
宋春茂照俩兄弟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俩王八蛋,我有那么龌龊吗?说的我跟西门庆似的”。
姜立柱道:“是西门庆还是打虎武松,你自个儿选?”。宋春茂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叹道:“我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俩兄弟”。
姜立柱:“俩兄弟就嫌多?你不还有俩媳妇吗?大哥你告诉我,做什么孽能娶俩媳妇?兄弟们跟你学学?到时候也来个左拥右抱。”
宋春茂彻底无语了,打又打不得,辩也辩不赢。只能听姜立柱声情并茂的演独角戏调侃自己。
三国一见宋春茂受,忙道:“老营看狗去呀!”
宋春茂和姜立柱每人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好马僮,好主意”。三国浦志苦着脸,出了个好主意还挨了两巴掌,没天理啊。
畜力营,在大洼深处的老营中,姚振祥收了徒弟苗书生,领着三十多个人,负责喂养、训练战马和几十条细狗。
老姚跟闺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徒弟进来告诉他;“有人来了”。
老姚出去远远地把宋春茂等人拦下,问明来意。以狗现在不能见旧主为名, 把几个人打发走了。
回到屋里,姚金霞问:“爹,谁来了”?
“春茂和他俩兄弟,想来看看那些狗,让我打发回去了”。
“你就不信宋大哥找借口来看我啊?你真是老糊涂了。”一跺脚,麻花辫一甩,追出门去。
老姚苦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看着远远追来的姚金霞,姜立柱作恍然大悟状,叹道:“大哥之意不在狗,而在乎大大嫂子也”。
三国鹦鹉学舌,“大大小子也……”,话声未落,脑门儿又着了一暴栗。
“叫你也胡说八道”,银铃般的笑声在大洼上空久久回荡。
宋春茂几个人想要勋章,但拿勋章要靠战功。战功是蔫诸葛评定的,几个人为此还是一筹莫展。
姚金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出去不久就拿回来四块儿勋章,大大方方的递给宋春茂。
“哪来的”?
“找孙姐姐要的”。孙瑞玲现在是铁观音的贴身护卫。
“还回去,我们要凭真本事。让军师亲自给我们戴上”。宋春茂一脸严肃,姜立柱和三国也不再嬉皮笑脸。
姚金霞道:“你们摸摸军师的底儿,看他有何爱好,要抓住他的软肋,然后顺着他性子去做。军师一高兴,兴许这牌牌儿就是你们的了。这几块儿我先拿回去,孙姐姐说你们一定不会收,让我来试试你们。”她还说,“你们要有为难的事儿,就去找候七小姐,她鬼道道儿多”。
候七的道道儿确实真多,宋春茂他们刚说明来意,候七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这次行动,谁都不能告诉,包括司令和军师”。
“行,本来我们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还有,这次行动,你们必须带上我”。
“你去干什么”。
候七道,“看热闹。这些天把我也闷坏了”。
宋春茂三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姚金霞在窗外偷听多时,闻听此言闯进门来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帮不上忙还添乱”。宋春茂道。
“行,你们不让我跟着,我找军师去,咱们谁也去不成”。姚金霞小辫子在手,不由这几个人不从。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找到军师,说要去高东岛探望父亲。蔫诸葛担心他独自前往有危险,让他多带俩人,路上好有个照应。
宋春茂谢过军师,说人已经选好了。蔫诸葛见了别人都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让候七小姐跟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铁观音也想跟着,蔫诸葛不同意。宋春茂也不欢迎。
铁观音悻悻道:“谁稀罕?就是再拿八抬大轿来请,姑奶奶也不伺候了”。
几个人扬鞭打马,向东走出了蔫诸葛的视线,调转马头向北直奔沧州城而去。
城外十里,找了家干净的店房,吩咐伙计,这几日照料好马匹,我们要去城中办点私事云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宋春茂等人跟着进城的老百姓混进了沧州。
沧州荷花池南,小红门有家叫袁家大院的店房,五人包了两间上房住下来。抗战期间,小红门一带,是沧州有名的窑子窝,明妓暗娼多不胜数。
薄命怜卿甘作妾
经查阅缴获鬼子的电报底稿,发现所有的密码本都掌握在一个叫吉永百惠的日本女人手里,在驻华北日军司令部任职。其他年龄,爱好,生活习惯一概不知。听候七讲述完姜立柱直摇头:“这任务太难完成”。
“好完成就不用你了,那金勋章是那么好拿的?”姚金霞呛白了他一句。
但接下来五六天,宋春茂等人想尽了办法,也没丝毫线索。
“明天回家,再迟几天就露陷了”。宋春茂道。
“要不再多待两天,万一有什么变化”?姜立柱道。
“不等了,咱们跟军师说去高东岛,时间太长,他们会担心”。宋春茂道。
大家一致了意见,宋春茂提议:“今晚大喝一场,明天等着军师训斥”。
“军师怎会知晓?你又没告诉他?”
“给高东岛打个电报不就清楚了”。
几个人在附近找了家日本人开的料理店,酒菜端上来,不大适合独行侠的口味儿。
“饭菜半生不熟的,清酒的味道和马尿一个操性。”姜立柱骂了两句。一个日本跑堂的过来训斥,三国用日语回了他两句。那家伙颜色更变道:“你们是便衣队”?三国傲然点点头。
“这便衣队是干什么的”?姚金霞问。
“土肥原贤二在华北的秘密组织,人数不多。中日两国人都有,专门从事暗杀,暗杀的对象主要是日本人,只要对日本稍露不满,便有杀身之祸”。
中国人对这个组织知之甚少,日本人则谈虎色变。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实践证明,日本餐馆也能做出正宗的中国菜,送上极品小叭狗酒。
日本餐馆和中国不同,只有雅间。中间落地窗隔开,榻榻米上放一张矮几。几个人跪坐在周围,虽然隔壁雅间声音大了也能传过来,总比中国餐馆的喧闹安静许多。在安静的环境里,比平时少了许多的拘束。
宋春茂三人曾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这次任务虽无攻而返,丝毫没影响他们饮酒的兴致。候七小姐出身富贵,学识渊博,智珠满怀更兼酒量惊人。宋春茂连干数杯面不改色。
姚金霞能常伴心上人左右,已是心满意足,几杯酒下肚,已是粉面微红,俏目含春,娇滴滴的看着宋春茂。
吓得独行侠一把夺下未婚妻的酒杯,道:“少喝点,喝多了又冒傻气”。晚了,已经喝多了。姚金霞道:“我没冒傻气,就是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宋大伯给你找了凤莉。七姐说我傻,连醋都不会吃。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啊,我是怕你为难……”晶莹的泪珠滑过白玉般的脸庞。
候七劝了两句,待得姚金霞心情平复下来,才对宋春茂道:“独行侠,以后不论你有多少老婆,姚家妹子是你原配,你若对不起她,我也不会饶你”。见宋春茂面露惶恐,又道:“你在关东孤身一人闯荡的五六年,别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吧?”
宋春茂还未答话,姚金霞道:“宋大哥无论你有多少相好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然后悠悠唱到:
“冰绡雾谷五铢轻,记访云英到玉京。
苔径晓烟窗外湿,桂堂初月夜来明……”。
姚金霞出身梨园,嗓音圆润。这一曲《花月痕》唱的如诉如泣。座上诸位除了候七,别人不懂词中意,也听得如醉如痴。直唱到,
“风烟浇灭愁侵骨,**荒唐梦感恩。
薄命怜卿甘作妾,情深宁托负心人”。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宋春茂才知姚金霞对己之情至深与斯。
姜立柱推了一把三国浦志:“马僮,你他娘的哭什么?”
三国满面泪水,哽咽道:“大哥,我想念故乡”。
三国的家在日本,远离故乡的孩子,漂泊在异域。思乡的念头从未忘记,今儿被勾了起来,竟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宋春茂用手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就好了”。
三国浦志也唱了一曲。后来精通日语的马钰把歌词记录了下来。
“你们相逢在异域的旅途,权作一双阔别的知音。我满眼的醉意……”。忧郁的曲调让大家郁郁不畅。
“你目不旁视,踽踽而行,可哪儿有你去往的前程。”
一曲唱罢,三国双泪齐流。他嗓音低沉浑厚,歌中流露出深深地相思之苦,就连一向和他过不去的姜立柱,都紧握着他的手,沉默不语。
玄关被轻轻叩响,门启处,一个美貌的日本少女,身着和服,低眉敛目,怯生生的站在外边。
宋春茂礼貌的把她让进屋中,这日本女子与三国浦志相见甚欢,两人交谈良久,又为他唱了一曲故乡的歌。宋春茂见天色不早,撤了酒席。那女子离去时,竟有依依不舍之状。
回到住处,姜立柱责备三国浦志重色轻友。三国争辩自己不是那种人,这姑娘与他同乡。他乡遇故知,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姜立柱道:“几句话?再说天就亮了”。三国没说话。
“这个日本姑娘唱的什么”?候七问。三国还是不回答,红着脸低下头。
“这姑娘,文文静静的,该不会是什么帝国挺身队吧?”候七一脸厌恶道。
三国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宋春茂道:“天不早了,大家早点歇着,明天还要赶路呢?”
见大家不再追问,三国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儿,三国浦志退房时,向井圭佑株武会社的经理道:“有人要留几位多住些日子,诸位的房费已有人代付了”。
宋春茂道:“无功不受禄,这天上掉下来的便宜我们不沾”。见宋春茂执意要走,日本经理向内间喊了句什么,一个人红着脸走出门来,竟是昨夜的日本女子。
张嘴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中国话说的比三国浦志高明不知多少倍。“这客店的帐是我结的,冒昧打扰,请多担待”。
“姑娘怎知我等住处”?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见宋春茂面色不善,接着道:“其中另有隐情,绝无害诸位之心”。
“姑娘可否把芳名告知在下,以后好有个照应”。
“吉永百惠,和三国是同乡”。
宋春茂心中一惊,面上不露一丝变化,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再多叨扰几日、只是让姑娘破费了”。
吉永百惠听宋春茂说可以为她留下,喜上眉头,客气了几句,跟宋春茂等人一块儿回了房间。
接下来几日,吉永百惠黏上了三国浦志,荷花池岸,杜林桥畔皆留下六人的身影。一时间,小儿女风光旖旎,竟忘却那千里刀光,万里血腥。
吉永百惠从不问大家的来历,大家也就不好打听她的出身。直到一日宋春茂以离家日子太久为由,决意要走。吉永百惠知再也留他们不住,竟讲出这样一段话来……
前几日,宋春茂等人格杀了韩四儿。那韩四儿不但是沧州白虎堂的四当家,也是日本樱花会的要紧人物。樱花会就是日本人闻之色变的便衣队。韩四儿被杀,白虎堂一口咬定有日本人参与,是被日本人设计害死的。樱花会一时也说不清三国浦志的来历,能格杀白虎堂高手的日本人,绝非无名之辈。
“因此,就让你来调查我们”?候七满脸怒气。
“不错,有这样的高手流落江湖,不为樱花会所用,是最大的损失”。
“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意思”?候七的手紧握枪柄。
“这几日我和诸位相当投缘,不妨和你们直说,你们杀人的那一夜,我们就动手了,只不过目标是两位女士,把她俩抓在手中,不怕宋大哥他们不就范”。一起待了好几天,吉永百惠也一直称呼宋春茂为大哥。
“后来呢”?姚金霞追问。
“哪知我们扑了空,你和七姐姐……”
“我不是你七姐姐,别这么喊我”。
吉永百惠没理会候七的不满和打岔。:“你和七姐姐都躲进了宋大哥的房间,我们以为有人走漏了风声,回去调查了几日,全无线索,因此,我才来接近你们”。
“你告诉我们的是真名吗?”宋春茂问道。
“不错,名字我还没有说谎的必要”。
“今天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凭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人”,大家看着三国浦志心道:“瞎子也能看出来。
“不是三国君,他有自己的意中人”。吉永百惠道。“是你”。说着一指宋春茂。
“不可能,宋大哥不会喜欢你”。姚金霞急的俏脸通红。
“姚妹妹,你不是不会吃醋吗?现在怎么酸溜溜的”。吉永百惠偷听过他们说话。
“我要是不答应呢?”宋春茂道。
“你必须答应。第一,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密电码根本不落文字,都记在心里。第二,没有我,你们在沧州寸步难行。白虎堂和樱花会都想要你们的命。第三,刘秀茹刘姐姐托我照顾你,她曾救过我的命,她的话我不敢不听”。
头两个条件也还罢了,第三条除了宋春茂,别人都听得云山雾罩。
宋春茂低声道:“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这下大伙儿全明白了。
这个女人不寻常
候七道:“好你个独行侠,我说你根子有问题吧?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春茂未曾答言,吉永百惠道:“我和刘姐姐在奉天分手后,已有两年未见她了。当时我就想,能让刘姐姐牵肠挂肚的人是何等人物?后来一见宋大哥,果然英雄了得。当时我就决定,以后和刘姐姐共侍一夫。所以,我跟定你了”。
宋春茂臊的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偏这时姚金霞说话了,:“宋大哥,你已经有我和凤莉姐姐了,怎么又多出她们俩?”
吉永百惠安慰她道:“我和刘姐姐,还有你那个凤莉姐姐年龄都比你大,可我们都是小,你是原配,我们喊你姐姐好不好”?
“好”,姚金霞咧嘴想笑,却哇的一声哭出来。
“还是姚家姐姐通情达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宋大哥这样的英雄,就得多几个美人陪,对不对?”吉永百惠还是不肯饶过原配小姐姐。
“别逗她了,你怎知我们是来找你的?”候七生气的问。
“我们在这儿装了窃听器”,说着指了指壁橱上的电话机。候七当时还笑这是个摆设,连电话线都没有,那只早让人作了手脚。
“现在还有人偷听我们讲话吗?”
“我早就把窃听器拿走了”。
“为什么这么干”?
“当我知道杀韩四人的人是宋大哥后,趁你们打探我的下落时,来到这里取走了窃听器,我可不想宋大哥有什么闪失”。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这么多天”?候七问。
“你说呢?”吉永百惠反问道。
“你在考察独行侠的人品,再决定嫁不嫁他”?候七问。
吉永百惠打量了候七半晌:“七姐姐,你真聪明。开始我取走窃听器只是为不负刘姐姐所托,后来我发现我是真喜欢上了宋大哥。还望七姐姐多多成全”。扑通一声,跪在候七面前。
候七小姐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别人下软情。赶忙扶起吉永:“我要帮了你,就更对不起姚家妹子了。另外,你要跟我们走了,鬼子会放过你吗?”
“没问题,我是樱花会的会长”。众人闻言又吃了一惊。“直属帝国陆军参谋本部。在沧州一带,还无人敢过问我的行踪,找一个和我体型相仿的窑姐杀掉,换上我的衣服,留点儿我个人信物,然后丢进粪坑。沧州驻军跟上司有个交代,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一件特残忍的事,让她说来轻描淡写。众人心道:宋春茂的这个四姨太,思维机敏,心狠手辣,实非独行侠的佳配。
宋春茂道:“你这是何苦呢?”
“人生在世,随心所欲,岂能被他人的事绊住自己的脚。爱我所爱,何苦只有?”吉永百惠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蔫诸葛和铁观音这几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宋春茂带人去高东岛本来蔫诸葛是知道的。但三天前,姜立柱的师娘哭着来找徒弟。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对铁观音和蔫诸葛哭诉。
姜立柱的师傅单存基,江湖混号单歪嘴。一夜之间满门老幼二十多口儿被杀得干干净净。杀手有五六个,最后见单老太太年岁大,砍去双手,打光牙齿,还把满头的白发生生拔个精光,留条命让她给徒弟送个信儿。老人激动地挥舞着两条残臂,鲜血浸透包着伤口的破布,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血顺着干瘪的嘴角流下,对襟袄前襟儿被染成了黑紫色。铁观音摘下老太太的黑呢风帽,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斑驳的头皮血淋淋的,已化脓生蛆。
单存基的三个徒弟,陈金禄和姬志胜已战死沙场,只剩下老疙瘩姜立柱。铁观音见老太太如此惨状,怒不可遏,连一向稳重的蔫诸葛也气的浑身发抖。
发电报命宋春茂,姜立柱等人火速回老营,让邱医生跟着回来。哪知高东岛回电,没见到宋春茂……
邱国营邢慧杰连夜赶到,宋老大担心儿子也跟了过来。
邱医生忙着给单老太太医治伤病,铁观音派人四处打探宋春茂一行人的行踪,毫无所获。
姚振祥和候铺臣也担心女儿,赶了过来。老哥儿仨见了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焦急的等待。
吉永百惠要找妓女杀掉作她的替身,宋春茂等人虽觉得不忍,苦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依计行事。
吉永百惠乔装和宋春茂等人出了沧州城,在城外店房取了马匹,一路上宋春茂闷闷不乐。这个把面子看的比命重的小伙子,阴差阳错有了四个媳妇,有多少脸也不够丢的。
姚金霞和候七共乘一马,一路上对宋春茂也是不理不睬,到底为什么大伙儿心中都有数儿。姜立柱比武输给韩四儿,这些天都提不起劲儿。只有两个日本人,落在人后有说有笑。
得知宋春茂回营,铁观音带人等候在聚义厅前。
见有人迎接,姜立柱道:“大哥,我看金勋章这事儿有谱儿”。
宋春茂道:“我估计不挨骂就不错了,你没见我爹也在人群中吗”?果然,宋老大坐在四轮车上,由凤莉推着站在前排。
“中间那个老太太是谁?”姜立柱说着拢目细看,惊呼一声:“我师娘来了”。
姜立柱跳下马一溜小跑奔向单老太太。还有十几丈远的距离,老太太大叫着:“小柱子,给你师傅报仇啊”。说完,趁人不备一头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邱国营急忙上前施救,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姜立柱扑上前,跪在老太太身前泣不成声。姜立柱自小父母双亡,单存基把他养大成人,两人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短短数日内,师傅,师娘双双惨死,怎不让人肝肠寸断。姜立柱心高气傲,但为人热情,为朋友两肋插刀。在队伍中威望极高,今见他遭此变故,大家无不落泪。
嚎哭良久,姜立柱站起身,用袖子擦干泪水,转回身,扑通跪在蔫诸葛和铁观音面前:“军师,司令。今天我有一事相求,望你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一次”。
铁观音蔫诸葛急忙扶起姜立柱,齐声道:“报仇”。
姜立柱点点头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就把格杀白虎堂四当家韩四儿的事讲述一遍。
铁观音和蔫诸葛从未听过白虎堂的名头,大伙儿把目光齐齐地看向宋老大哥儿仨。
姚振祥皱眉道:“不会是有人冒名吧?这白虎堂行侠仗义,名动江湖,有:
‘沧州白虎堂,七虎十三郎,
扶威济乱世,美名天下扬’之称”。
“您老说的那是老皇历了”,说话的是吉永百惠。
“你是什么人”?蔫诸葛问。
“她是宋大哥的四小老婆”。姚金霞站在她爹身侧,手叉着腰,恨恨的道。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宋老大训斥儿子。
“家务事回头再说,先让这姑娘讲完”。蔫诸葛道。
“当年鼎鼎大名的白虎堂,早就投靠了日本人,七虎十三郎也只剩下三虎五郎”。
“不可能?”姚振祥打断吉永百惠的话头。“白忠章当年一手创建的白虎堂,以他的为人,断不肯为日本人卖命?”
“白老大不识抬举,不吃敬酒吃罚酒,早被日本人干掉了。现在二当家迟玉栋,作了白虎堂的掌门。即便如此,白虎堂在日本樱花会,也不过是小喽”。
“请问姑娘,现在白虎堂当家的还有哪几位?”宋老大直呼姑娘,根本没把她当做儿媳妇。
吉永百惠也不认识这未来的公公,接着道:“二当家迟玉栋,五当家田文正,七当家徐春和。”
“我们要灭了白虎堂,日本人会不会插手”?铁观音问。
“自然会插手,小红门的妓院,红庙的赌场,吕屯的大烟馆都日进斗金。这几个地儿的保护费,都由白虎堂来收,你们要铲除白虎堂,等于断了樱花会的财路”。
“姑娘对白虎堂知之甚多,可否把来历说出来”?蔫诸葛问道。
“她是日本人,樱花会的会长”。姚金霞没等吉永百惠讲话,就抢着说道。
“我是樱花会会长不假,但我不是日本人,老姓……”。
“你是满族人?”宋老大问。满人民国后改为汉姓,他们介绍祖籍时都自称老姓。
吉永百惠点头称是,她老姓爱新觉罗金婷,自幼被父亲送至日本。1937年8月回到满洲。正逢康德皇帝(溥仪)的大内侍卫,第一高手霍殿阁在长春大同公园,力杀关东军七大护卫,逃回沧州。日本黑龙会高手尽出,追杀霍殿阁至此。白虎堂出手相救。黑龙会高手无一生还,日本人重建黑龙会。因黑龙难敌白虎,改名樱花会,重返沧州,金婷任樱花会会长。这几年,樱花会在金婷领导下好生兴旺。白虎堂众高手或死或降或逃,名存实亡。只是还未能找到霍殿阁的下落。
大家对金婷的话将信将疑。宋老大问道:“金会长高官厚俸不作,到这穷乡僻壤作甚”?
“我受刘秀茹刘姐姐之托,要好好照顾宋大哥一辈子”。
“你这姑娘来路不正,我不能让你做我儿媳妇”。
白虎堂的秘密
“我凡事只求随心所欲,别人同意不同意,我倒不在乎”。回头对宋春茂道:“宋大哥,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总之,我是跟定你了”。说着走到宋春茂身后站定,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白眼向天,对众人不再看上一眼。
大家面面相觑,离了这位任性的金大姑娘,白虎堂的事还真是没有一点头绪。宋老大见姜立柱哭哭啼啼,不由得心生怜悯,道:“金姑娘,刚才老夫讲话失了礼数,还望你见谅”。
金婷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拿捏太过,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笑道:“你是我公爹,我怎敢挑你的不是”。姚振祥闻言干咳了两声。
金婷又道:“姚叔叔是不是伤风了?姚家小姐姐还不拿药去”?老姚指着金婷:“你这个丫头,伶牙俐齿,你,你……”,看了一眼姜立柱又把话咽了下去。
樱花会会长失踪被杀,已让沧州城乱成一锅粥。紧跟着,白虎堂负责看场子收保护费的妓院,烟馆,赌场几乎同时出事。砸场子的人不图财物,手段辛辣。专门对付看场子的混混,出手非伤即残。伤人后留有一支响铃镖,和一张为师报仇的字条,约定晚上运河码头决一死战。
白虎堂二当家迟玉栋和樱花会的人一致断定韩四儿和吉永百惠都死在同一伙儿人手中。
白虎堂瞒着樱花会杀了单存基满门,今天单老头儿的徒弟报仇,来者不善。白虎堂摸不清姜立柱底细,只得求樱花会帮忙,樱花会也正为会长被杀恼火,两下一拍即合。
夜色中,三百多人齐聚运河码头。可直到凌晨三点,也不见一个人影,中日黑社会第一次联手就被人放了鸽子,不由得破口大骂。
这些人天天游离于市井之间,欺负着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如果战斗力不靠武器、功夫,只靠骂人就能取胜的话,这些流氓混混即使不是天下无敌,也罕逢对手。骂人骂累了,天也快亮了,中日流氓联合大军凯旋回巢。攒鸡毛凑胆子,靠人多把敌人吓得不敢露面,也是一种胜利。
从码头上杜林桥,中间一条长长的栈道。众混混东倒西歪的挤上栈道。中国混混和日本流氓混在一起,还是很好分清楚的。日本人走在前边,手中拎的都是长把儿***,统一的白衣黑腰带,脑门子还扎块武运长久的白布条儿。
中国混混们着装不一,手拿着刀,枪,斧,棍十八般兵器。两国的人渣一样,都是腆着大脸,走路左摇右晃,有着一种目中无人的犯妄。
两条平底船,张着帆顺流而下。船上堆着稻草袋,鼓鼓囊囊的,是贩私盐的船。
流氓们哈哈大笑:“可他妈的逮着大鱼了”。
盐和铁由日本人垄断经营,价钱高的吓人。买不起盐的老百姓,只得去盐碱地,刮了白霜般的盐碱,熬成硝盐食用。鬼子又怕硝盐制成**,对他们不利,地皮也不让再刮。
老百姓背着鬼子,偷偷熬点盐,趁天黑运进城中,偷偷地贩卖,鬼子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便宜了城里的流氓混混。
发现有人贩私盐,就像捡了金元宝。一拥而上,轻则把盐贩子货抢光,钱夺走,再把人痛打一顿。美其名曰保护合法经营者的利益。上报日本人,还能得到鬼子太君的夸奖。
碰上货物多时,直接就把盐贩子作掉,私吞货物闷声发财。
像今天整整两船私盐,总有上万斤,这些流氓岂有不抢夺之理。他们重新回到码头,用不多的几支破枪指着盐船。
几个船老板见势不妙,跳入运河,借着夜色逃走了,两艘船在河心飘飘荡荡,始终不能靠近码头。任由流氓,混混跳脚谩骂。
日本人对这类黑吃黑的事不感兴趣,自顾自的往杜林桥上走。
宋春茂,姜立柱每人一挺捷克轻机枪,守在杜林桥头,望着栈道的鬼子越走越近。姜立柱问:“能开火吗?”
宋春茂道:“等司令,军师都准备好了。他们一开枪,这些杂碎,肯定都往这边跑。咱要先开枪,杂碎们害怕跳了运河,水性好的能捡条性命,那样就太便宜他们了”。
‘砰,砰……’几声枪响,混混们对着盐船开了几枪,船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听到枪声,日本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原来船上的人丢下货物跑光了,
等到天一亮,找人把船拉过来,就发财了。混混们不再看船,而是聚在一起商量着分赃。日本人也转回头 继续赶路。
突然,两颗照明弹升上半空,把整个码头照的亮如白昼,几乎同时,除了杜林桥方向都响起轻机枪清脆的爆豆声,密集的子弹收割着惊慌失措的杂碎。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受到打击后一窝蜂的拥上杜林桥。
听到枪声的日本人,马上意识到中了埋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窄窄的栈道,挤满了人。栈道两侧是高高的洋灰装货台。根本无法攀越。
心焦如焚的鬼子终于逃出照明弹的范围。刚松一口气,眼睛还没适应黎明前的黑暗,两挺机枪爆出火光,几个鬼子顺着栈道滚了下去,把本来就不宽的栈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一种战斗叫屠杀,现在我们就是屠夫,挤在栈道中的流氓,一枪能打穿好几个。栈道里的死尸挤在一起,不肯倒下,害的姜立柱又用半匣子打碎了几个死尸的脑壳,才相信死而不倒的功夫,在特殊环境下是很容易炼成的。
不到五分钟,枪声停了下来,寂静的战场上只有栈道上有轻轻淌水的声音,这是流血的声音。
鲜血顺着栈道,流过码头,注入到运河中去,血腥弥漫在空气中,大运河的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当日金婷的屠杀计划刚制定出来,便遭到以宋老大为首元老派的反对,他们认为计划太残忍,不讲武德。
金婷说:“那些人砍去单老太太双手时,讲武德了吗?要报仇,就不能作伪君子”。
一席话说的宋老大哑口无言,对这个送上门的儿媳妇,竟有些欣赏了。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铁观音,我们这位直性子的女司令,对金婷的投名状非常满意。继而喜欢上这个认识还不到三天的姑娘。
“金姐姐,刚才你们假装船家跳河,怎么那么长时间才行动,害的我担心了半天”。
铁观音对这些年岁比她大的女部下一律称呼姐姐,一点司令的架子也没有。
现在金婷开始挑理:“司令,你以后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喊宋春茂的四老婆,我也答应。可司令喊我姐姐,真有些不习惯。也失了你司令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一个唱戏的,也不识个字儿。蔫大哥他们逗我,让我作了这个司令,其实我哪成?全仗着大伙儿帮忙了”。
“你肯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宋大哥一伙儿也不会唯你马首是瞻,只是你不肯讲出来”。
“咱不提这事儿,你说刚才跳河怎么了?”
金婷套不出铁观音的底细,只得回答她的疑问。
金婷和几个水性好的战士跳下河,虽已是初夏季节,水温还是很低,凌晨,更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几个人一入水就冻得差点儿沉了底儿。武装泅渡,每个人四五十斤的装备,还要躲过混混的眼睛,到达指定位置时,已过了约定时间几分钟。
铁观音:“金姐姐,你刚从鬼子那边过来,知道有个叫王保俊,外号王铡刀的汉奸吗?”
金婷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你找这个人干什么”?
“也没什么,以后有他的消息跟我说一声”。铁观音道。
金婷点头应允了。
宋春茂和姜立柱在战斗结束后,留下来监视敌情。他俩默默伏在掩体中,目送铁观音等人乘船撤离。眼看着黑夜退去,东方天空泛出鱼肚白,直到确认战场上没留下活口儿。鬼子也没出兵追击,才收拾好枪支,撤出运河码头。
两匹马在晨光中没精打采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宋春茂和姜立柱骑在马上,丝毫没有凯旋归来的喜悦和豪情。连年的杀戮,已麻木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你回去有什么打算?”宋春茂问姜立柱。
“我回去先把师父,师娘安葬了”。姜立柱又哽咽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还有三国”。宋春茂道。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只是这事不好意思麻烦大哥”。
“提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和三国喊我一声大哥,兄弟们有事我岂能不到场。有人跟踪我们”。宋春茂前几句说的义正辞严,最后这句虽压低了声音,还是把姜立柱吓了一跳。伸手去取马架子上的机枪。
“别冲动,后面这两个是高手,是友非敌,看清楚再动手不迟”。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小连子,出来吧。我说这小子不简单吧,人家早发现你了”。
一个老人,看不出多大年纪,须发皆白,从路边树后转出。
那个被称作小莲的人,竟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宋春茂和姜立柱连忙下马,躬身施礼:“两位老人家跟踪至此有何见教”。你这娃娃称我作老人家还有道理,小连子怎么也成了老人家”.
那个被称作小莲的老人一脸肃容,拱手道:“连振明谢过二位少侠,替我清理门户之恩”。
“我们素未谋面,怎担得起一个谢字”。
“我乃白虎堂三当家连振明,因不容于二当家掌门迟玉栋,故流落江湖。昨夜两位少侠,仗义出手,聚歼跳梁与晓霄,使我白虎堂不再蒙羞,故前来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