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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湖探花     砒霜txt下载     砒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驯狗记(上)

    邱国营检查完几个人的伤,心中暗中称赞,如果普通人伤成这样能坚持三天就很了不起,这几个人坚持了七天,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们,这要有多强的意志。

    邢慧杰问:“怎么样?没危险吧?”

    “这宋大哥接骨的手法好生了得,更难得的是,这些天竟没碰到伤腿,这腿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他们饿了这么多天,又吃了不少生肉,肠胃一时受不了。要慢慢恢复饮食,只能先吃些流食暖胃。昨夜受了风寒,寒气入了骨髓。要有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白酒擦拭关节才能把寒气拔除。

    “只是……”邱医生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邢大小姐追问。

    “只是姜兄弟头部的伤时间太长了,要马上手术,头部不能用麻药,现在身子这么虚弱,我怕万一他挺不过去……”

    经过一夜的治疗,三个人手脚都还有些僵硬,说话却已没有大碍。铁观音,蔫诸葛等人衣不解带,不停地给几个人喂饭,擦拭。先醒过来的宋春茂看到自己赤身**,几个大姑娘出出入入的也不回避,不由大。但苦于手脚麻木,却又不便说出口,只得干咳两声。

    铁观音偏偏不识趣地问:“独行侠,有事吗?”

    宋春茂羞得脸通红,只是向蔫诸葛努嘴,军师凑上前来问:“宋兄弟,要方便吗?”

    宋春茂道:“不是,我有点冷”。

    “不会吧,这炕烧了一天,该不会发烧吧?”蔫诸葛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宋春茂趁机说:“军师给我弄床被子盖上,这么光着身子羞也羞死了”。

    哪知铁观音耳音特灵,听得一清二楚:“有病不避医,我们独行侠脸皮还挺薄”。说完大大方方拽了毛毯给宋春茂盖在身上。宋大侠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铁观音的心情很好,好的让人都难为情。

    三国浦志和姜立柱也醒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和宋春茂一样。善解人意的蔫诸葛给两人盖上毛毯,才让二人避免一场难言的尴尬。

    邱国营找到铁观音说了手术的事,铁观音稍一迟疑说:“我先问问,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姜立柱道:“我这条命是宋大哥给的,邱医生你放心治,治好了那是我命大,治不好那是天意。挨刀时我要皱皱眉头,就不姓姜”。铁观音闻言眼圈一红,匆匆的走出门去。

    手术很顺利,姜立柱不但皱了眉头,还把邢族长的擀面杖咬了好几个很深的牙印。

    当日宋春茂的包扎只不过是止住了血,揭开才发现伤口已经化脓,用镊子夹起粘连的头皮,轻轻的撩上前额,伤口有草叶泥土和蛐虫。

    “痛也要坚持住……”。

    姜立柱听明白了铁观音的话,但用白酒涂抹伤口时,他还是痛的把被子抓出棉花。蔫诸葛看不过去,拿个擀面杖让他咬在口中。在枣木杆儿上硬生生咬出一排牙齿印。

    手术结束了,铁观音给姜立柱擦干额头上的汗水。这小子装傻充愣说怪话:“手术完了?怎么还没感觉呢?刚才听邱医生一说我还以为有多痛呢?”这小子眼睛看不见,嘴却变得愈发欠了。

    蔫诸葛又好气又好笑,把擀面杖塞到姜立柱手中:“以后别姓姜了,姓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宋春茂的伤势按邱国营的说法,看似不重,其实伤的比姜立柱还厉害。裸露的骨头,皮肤根本没法修复,只能靠自身的来慢慢愈合。如果刚才姜立柱的手术是地狱,那宋春茂还要在地狱多住几天。

    铁佛寺的大火,烧了半个月。整个华北派遣军的冬装付之一炬。日本陆军大本营实在无力再给这十多万皇军装备冬装。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被冻疯的鬼子纵兵抢劫,有时扫荡一个村庄,只为得到一件生满虱子的破棉袄。

    鬼子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开始了,一时间,天上的飞机,地下的战车,数万鬼子和伪军气势汹汹的杀过来。目标却不是罪魁祸首的铁观音。

    这支小小的游击队,在大日本皇军眼中根本排不上号儿。铁观音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烧掉储备库,这太不符合常情了。唯一有理由,又有能力这样干的,肯定是那些土八路,近来他们嚣张的很。现在整个华北平原的东南部,几乎都成了他们所谓的根据地。

    面对来势凶猛的鬼子,八路军根本没打算硬顶,只是稍作抵抗便撤回山中,坚壁清野,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老百姓。鬼子连战连捷,收复失地无数,却陷入无水、无粮的的尴尬境地。饥饿交迫的鬼子,鼓吹完鲁北大捷,草草收兵了。

    八路军则一路跟进,把敌人分兵据守的据点逐一拔除。一个月后,交战双方又恢复到战前的态势。这场自抗战以来,在华北最大的军事行动结束了,很难说谁是真正的胜利者。

    战斗的始作俑者,铁观音这一个多月很是惬意。她这支队伍,鬼子多了看不上,少了又惹不起。这一个月她更招兵买马,聚草屯粮,俨然一个土皇帝。只是给她当兵的条件太苛刻,一个多月只招了二百来人,铁观音有枪,有粮,有钱。兵当得雄壮,虽说训练狠了点,却也没人抱怨。

    宋春茂三人的伤,也一天好似一天,现在已经能驾拐慢慢行走了。三国浦志和姜立柱对这个救过命的大哥言听计从。爱屋及乌,这二人竟对独行侠的细狗队有了浓厚的兴趣。

    这些小狗都差不多半岁左右。个儿虽还未长成,但懂事了不少。

    一日姜立柱发现有小狗模仿他走路,趁他宋大哥不在,丢掉拐杖,一瘸一拐的教练起来,并对成绩优秀者给予肉骨头的奖励。本来这些骨头是蔫诸葛炖了骨头汤,给他们仨补身子用的。现在却成了姜立柱贿赂小狗的糖衣炮弹。有了物质和精神双层鼓励。小狗们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三天后,当姜立柱带着他的狗队,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人前。除了独行侠,无不哈哈大笑。宋春茂因狗队的叛变大发雷霆,把手中拐杖朝姜立柱砸了过去,姜立柱闪身躲开。

    宋春茂追了过来,这小子回头就跑。

驯狗记(下)

    宋春茂身高腿长,但毕竟刚扔了拐杖,一时也追不上已练习多日瘸腿跑的姜立柱。一众小狗见主人如此,也加快了速度。这些小狗本来是宋春茂精挑细选的,智商颇高,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姜教官传授的动作要领一点没变形,排着整齐的队伍,一瘸一拐的跟着两个人跑远了。

    几天后邢慧杰和候七小姐的兵工厂也弄出了新武器。

    姬志胜曾说起过夜袭马桥时跳到河中的鬼子被怪火烧死一事。候七小姐马上断定这是***,并保证一个月内把这玩意儿造出来。

    今天她俩兴冲冲的找到铁观音。

    现在的铁观音正忙着调解矛盾。宋春茂不知废了多少心血终于把他的细狗队告别了拐子模式。但那些小狗只要一见姜立柱就情不自禁的拐起来。

    独行侠自然又发了怒。姜立柱自知作了错事,这小子有上房的本事,却没有下墙的梯子。他宋大哥一见他和那些装瘸的狗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只好请来铁观音做和事佬儿,希望独行侠能放他一马。

    铁观音正不知如何跟宋春茂开口,候七小姐递过一件儿东西,一个小玻璃瓶中装着水  ,水中泡着一小块白色的物体。候七小姐道:“这水里边泡着的就是白磷”。

    铁观音马上有了主意他把小瓶又递给宋春茂:“宋大哥,这是白磷,你知道怎么用吗?”

    宋春茂还没有说话,姜立柱凑了过来,一条不识趣的小狗摇着尾巴,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

    宋春茂又急又气,顺手把玻璃瓶砸在小狗身上。候七小姐和邢慧杰齐喊慢,话音未落,一缕蓝色的火苗从狗身上升腾起来。小狗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孙瑞玲打了一盆水泼到狗身上,根本不管用,火苗越烧越旺,一股皮毛烧着的焦臭味弥漫开来。不到二十分钟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变成一堆灰烬。

    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竟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剩下的小狗则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宋春茂一句变了声调的口令,小狗们规规矩矩的排队走开了。

    虽然验证了***的威力,但宋春茂损失了一条小狗,让独行侠余怒未消。

    姜立柱自知闯祸非小,只得去央求候七小姐,找她爹花重金买了一对儿猎鹰。借口让宋春茂帮忙熬鹰,鹰熬得了,自然成了独行侠的爱宠。

    宋春茂有了新欢,对瘸狗事件也不再挂怀。候七小姐笑称姜立柱厚颜无耻,其溜须的水平登峰造极。姜立柱苦笑不语,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

    不出蔫诸葛所料,八路军找上门来。

    龙书金本来不想再麻烦铁观音,怎耐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八路军一个班才有一套棉衣,白天打仗训练还好说 。一到晚上,所有的战士都成了团长,蜷在被窝里发抖,棉衣只能给站岗的战士轮流穿。现在还不到数九寒天,要是棉衣的问题解决不了,进了腊月,不用鬼子动手,老天爷就把这支队伍给报销了。

    龙书金不止一次的埋怨政委牟志祥:“咱这酒军需处陈瞎子也喝了,怎么他娘的光孵空不下蛋,咱团的棉衣这厮到底还给不给?”

    牟志祥道:“这话我跟陈瞎子说过多少次,你猜他怎么说,咱们六旅三个团近万人,上级就给调拨了不到一千件棉衣,跟你们团有交情,比别的团多给了几件。喝了你几瓶酒,找后头是不是。回去问问你龙团长,我不爱喝酒就扣下我半箱,有良心没有?我他娘的还挑单儿过冬呢?要棉衣没门,自个想辙去。”

    龙书金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粗瓷碗摔在地上:“他娘的,我要有办法搞到棉衣还要军需干嘛?”

    “团长,别生气”。牟政委把碎瓷片捡起来,:“要不再找找你那个土匪妹妹,看哪能不能帮上忙?”

    “你妹妹才是土匪呢?天天端着个正规军的架子,吃饭穿衣都犯愁,还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要真动起手来,就咱六旅的三个团,拽出哪个来也不是我义妹的对手”。

    牟志祥知道龙团长所言不虚,沉默了一阵儿道:“上个月日本华北派遣军的冬装被人给烧了”。

    “这个我知道,开会时不是通知了?”

    “但储备库戒备森严,谁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这样做的动机你想过吗?”

    “没想过,”龙书金倒也实在。

    “我看八成就是你那个义妹干的?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清楚,但这片儿只有她才有这本事”。

    “就算是她干的又能怎样”?龙书金十分不乐意别人说铁观音的不是。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我想她烧鬼子冬装之前,是否先弄走了一部分。毕竟她的队伍也要过冬、如果还有剩余,我看那铁司令挺豪爽。只要团长你开了口,她多少会给点儿?”

    “我不去,上次收了人家那么重的礼,到现在情分还没还呢?再跟人家小姑娘张嘴要冬装。你倒没什么,我还觉着丢脸呢?

    “咱八路军这一个月的仗怎么打起来的?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司令烧了日本鬼子的冬装,鬼子想报复一下,找错了目标,错怪了咱八路军,这一仗咱就算替她打的。再者你不好意思去求铁司令,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兄冻死在这冰天雪地吗?”

    龙书金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那就再舍次脸,为了团里的弟兄们”。

    见龙书金点了头,牟志祥说:“我马上去准备准备,正好上级给了批**,要咱们分给地方上的民兵。就拿这个去给那个女司令作见面礼,总比空手去强些”。

    龙书金道:“给我带根棍子就行,明明去讨饭,还要装大肚汉。你们读书人怎么都虚头巴脑的”。牢骚归牢骚,牟志祥还是把**带上了。

    龙书金带了几个随从和铁观音等人见过礼,落座后龙团长也不客套,向铁观音言道:“ 今天做哥哥的是来打秋风的,有件事儿想麻烦义妹……”让这直性汉子求人要东西还是有点张不了口  。

    铁观音道:“是不是棉衣的事,咱们军师早就猜到了,说大哥的部队人马多,冬装肯定不够用”。

    龙书金暗赞蔫诸葛料事如神,“却却不知这棉衣,义妹能不能给解决点?”

    铁观音看了看蔫诸葛,蔫诸葛马上道:“棉衣司令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龙团长手下还有多少弟兄没有冬装?你说出个数来,咱好派人装车”。

    龙书金本来对此行没抱太大的希望,但问听军师之言,心中一喜道:“我们团三千多人,只有不到三百套棉衣,你看我现在穿的如此厚实,这是我们牟政委让给我的。这几百套棉衣只能给伤员,病号,和晚上站岗的弟兄穿。我们这些当干部的,都和战士们一样穿单衣呢”。

    “八路军的长官不求奢逸,官兵平等,真是让人佩服”。龙书金拱手谢过。

    蔫诸葛又道:“ 司令命我给龙团长准备了棉衣一百二十包,共计三千件。将校呢子大衣二十四件,给龙团长及牟政委各位长官御寒,望请笑纳”。

离间

    “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大哥,你尽管开口” 龙书金道

    铁观音道:“什么恩不恩的,自家兄妹不提这个,咱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今后万一有个马高蹬短,我手下这些弟兄,还望大哥念兄妹之情,赏他们一碗饭吃,也不枉你我兄妹一场”,说罢竟泫然欲泣。

    铁观音这一手儿把龙书金、蔫诸葛搞得不知所措,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

    蔫诸葛岔开话题说:“龙团长,我已安排人装车,今日我们来个一醉方休,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龙书金欣然应允,突然想起一件事,吩咐手下把带来的**给军师过目。

    蔫诸葛和铁观音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又不好意思露怯,谢过龙书金后,派人送去候七的兵工厂。

    酒宴摆下,龙书金见陪客人中没有宋春茂便问道:“那个酒量大的无边的小伙子怎么没来?”

    “头些天火烧鬼子储备库,他和两个兄弟受了重伤,不便饮酒”。

    蔫诸葛把经过大略讲了一遍,听得龙团长激情斗起,赞道:“好男儿,不离不弃,重义轻生,今日如不得一聚,实为憾事”。言罢,径然离席。

    蔫诸葛无奈,只得在前引路来见宋春茂。

    打麦场的空地上,宋春茂肩上扛猎鹰,三国浦志的肩上赫然是那两只救过他们命的兔鹘子,姜立柱手中擎着一把弹弓。三个人坐在麦秸垛上,正在训练小狗,对几个身穿鬼子军服的草人撕咬,每条准确咬中咽喉要害的小狗,都能得到宋春茂给的一块儿肉骨头,动作稍有差错,姜立柱的弹弓发射的泥丸,及时准确的打在狗鼻梁上。眼泪汪汪的小狗叫都不敢叫一声,转身跃起,直到准确的完成任务。

    见到蔫诸葛等人走近,这三人才从麦秸垛上溜下来,架起拐杖打了个招呼。

    龙书金头一次来时,姜立柱和三国忙着向鬼子索要武器。没有见到龙团长醉酒,事后听宋春茂说起,都觉得好生遗憾。

    今日一见龙团长来,都禁不住喜上眉梢,但听得军师讲今日酒宴上,因为三人有伤,没安排他们的位置,不由大为羞恼。

    姜立柱也不废话,拉开弹弓一颗泥丸正中蔫诸葛脚踝。蔫诸葛疼得跳起多高,再走路时也拐了起来。宋春茂笑道:“龙团长先去赴宴,有姬大哥和司令陪着就行,我们军师也受伤了,不能喝酒”,龙书金听了哈哈大笑。

    酒场如战场,虽然龙书金喝酒不服宋春茂,但经过实践证明,他俩的酒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独行侠刚进入状态,龙书金已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晨龙书金被扶上汽车,好在八路军的解放区已和铁观音的地盘联成一片,这路上没有鬼子捣乱。

    统计完铁观音送来的物资,牟志祥叹道:“我的个乖乖,团长,你这个司令妹子好大气,三千件棉装,二十四件将校呢子大衣,二十箱白酒……”,

    龙书金正揉着脑袋,听说比铁观音应允的还多出这么一项,吩咐道:“马上通知各营把冬装领回去,早点儿让大家穿到身上,少遭点罪。这些大衣,我留一件,牟政委送你一件。还有那酒都给我收好了,这是我妹子送的,属于我的私人财产,想跟上次一样打土豪,没门儿”。

    17团的官兵穿着一新。兄弟部队的战士羡慕不已。龙书金一场大酒换来几千套冬装,震动了整个山东军区,甚至连八路军总部都来电,希望龙团长介绍一下经验。

    同样被冬装急的焦头烂额,六旅的旅长邢仁甫和副旅长黄骅闻讯,星夜赶到17团驻地。

    听龙书金汇报完情况,邢仁甫道:“照你这么说,你那个妹子手中一定还有不少冬装。可否跟她商量商量,再要些回来,花钱买也行”。

    龙书金张张口没说话,见龙书金为难,黄骅道:“实在不行,龙团长,我们再跑一趟,我和邢旅长也想会会这个女中豪杰”。

    龙书金去而复返,大出蔫诸葛意料,把客人让进屋中,上了茶。龙书金才有机会介绍邢仁甫和黄骅二人。

    龙团长的顶头上司,蔫诸葛抱拳道:“原来是贵客到了,刚才多有失敬,万望海涵”。

    邢旅长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竟是地道的本地口音。

    蔫诸葛道:“听口音邢长官是本地人吧”。

    “不错,我老家是盐山旧城东街的,可祖籍就是咱们现在待的大邢庄”。

    蔫诸葛闻听此言吩咐;“把族长请来,就说有本家贵人来访”。

    龙书金问道:“怎么没见铁司令?”

    “她今天另有公干,刚才已差人去请了”,蔫诸葛道。正说着,铁观音回来了。

    “那阵香风又把大哥吹来了,前天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龙团长酒量浅,多饮了几杯,这也能成为你挑刺儿的理由”,蔫诸葛道。

    龙书金笑道:“酒后失态,让兄弟们见笑了”。

    铁观音一进门,邢仁甫的两眼就直了,以至于铁观音向他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见旅长有些失态,黄骅干咳了两声,邢仁甫才醒过神来笑道:“这位就是铁观音,铁司令吗?真是沉鱼落雁之容啊”。

    铁观音对这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八路军旅长很讨厌,听他称赞自己美貌也就没有发作,淡淡道:“邢长官远来辛苦了”。

    铁观音的冷淡没逃过邢仁甫的眼睛,怒色从脸上一闪而过,转念一想,可能这女匪自负美貌,习惯翻着白眼看人,自己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黄骅见气氛不太融洽,便招呼龙书金:“龙团长,久闻铁司令治军有方,可否让我们参观学习一下?”黄副旅长个子不高,眉清目秀,一口的南方话。

    邢仁甫道:“你和龙团长先出去走走,我和铁司令还有事相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邢忠厚和姬志胜来了。

    蔫诸葛道:“姬队长你先领着黄副旅长和龙团长到处走走,等会儿回来吃饭”。姬志胜应声带人走了。

    黄骅等人刚出门,邢仁甫恨恨的骂道:“这些南蛮子,真是欺人太甚”。

    见铁观音等人满脸疑惑,解释道:“六旅本是我一手拉起来的抗日武装,稍微有点样子,就弄来一大帮南蛮子架空我。现在从副旅长到团长都是南方人。这些南蛮子,心眼多,好琢磨人。咱北方人稍不小心,就吃他们的亏”。

    铁观音和蔫诸葛对望了一眼,心道:这说法倒也新奇,前所未闻。

    见铁观音等人不搭腔,邢仁甫继续道:“铁司令你和龙书金结拜,那是个粗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中了南蛮子的套儿,就要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呢?”

叛逃

    蔫诸葛道:“有何祸事,愿闻其详”。

    “你们这些人,说好听点儿是救**,其实就是一伙儿土匪。现在你们觉得自己了不起,帮了八路军大忙,但以后别说日本人,就是你们救济的这些南蛮子也过河拆桥,饶不了你们。到那时候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蔫诸葛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看你们还是自个儿去了匪号,归顺我们八路军。我给你们一个独立团的番号,人马不动,直属我直接领导。时机成熟了,把这些南蛮子赶走,这教导六旅还是咱们北方人的”。

    蔫诸葛道:“邢旅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我们久在江湖,散漫惯了,受不了八路军的约束。至于死后有没有葬身之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邢仁甫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也无话可说。

    邢忠厚插言道:“听说邢旅长祖籍大邢庄,不知台甫怎么称呼?”

    “在下仁甫”。

    “那比我要长五辈儿了,我应忠字,添为邢氏族长,才疏学浅,倒叫族太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自小听说祖籍大邢庄,却未曾来过。今日正巧到宗祠拜祭祖先”。

    邢忠厚打了个招呼,带邢仁甫去祭拜宗祠。路上邢仁甫得知这支队伍中大半是邢氏子弟,埋怨道:“我说族长,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天天听个疯丫头呼来喝去,你不害臊,我都嫌丢脸。我要是你,把队伍拉出去自个儿干。带人跟我去也行,反正一笔写不出俩邢字,都是一家把子,跟别人一辈子也出息不了”。

    邢忠厚本来因为邢氏门中出了个有头脸的人物,想光宗耀祖来着。听了邢仁甫的话,心里有了别的打算,借口黄历上今日诸事不宜为由,没让邢仁甫进宗祠的门。

    中午铁观音设宴招待邢仁甫一行,席间大家各怀心事,自然不能推心置腹,没饮几杯酒,邢仁甫借口军务繁忙,饭都没吃带人走了。

    第二天,蔫诸葛把大伙儿召集到一起,他说:“升米知恩,斗米成仇。我们对八路军太好了,又送吃穿,又给枪弹。可大家看昨天那邢旅长,谢字都不讲一个,还拿大话吓唬咱们,以后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咱再也不干了”。

    邢忠厚又把八路军旅长撺掇他单干的事讲了出来。铁观音更怒不可遏 ,吩咐以后除龙书金以外,所有的八路军概不接待。如果他们敢玩楞的,我们一定奉陪到底,绝不留情。

    且不说铁观音厉兵秣马,其实龙书金遭受的压力更大。邢旅长吃了瘪子,一腔怒火全因为铁观音,好你个女土匪,给你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听黄骅等人劝阻,马上集结兵力,剿灭以铁观音为首的土匪组织,为当地人民除害。把这些打着抗日旗号的土匪组织,坚决打掉。

    接到命令的龙书金大发雷霆,骂道:“哪个狗日的敢打我义妹,先过老子这一关。他娘个*的,自个儿没本事,也见不得人家有。打恩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我干不出来。告诉那个什么狗屁旅长,要么把老子撤了职,否则……”。

    牟志祥道:“团长,消消气,你说了这么多传出去影响不好”。

    “我管他娘的什么影响好不好,传我命令,所有过境我团防区的队伍,,无论是谁一律缴械。就是那个旅长带队,也要把他绑回来。他见我义妹长得标致,哈喇子流老长,像八辈子没见过漂亮姑娘似的,我在旁边看了都觉得丢咱八路的脸。

    17团的弟兄们装备精良,团长的威信高,跟兄弟部队领导都是老战友。今天17团作梗,旅长的命令便无法执行。邢仁甫想把龙书金已抗命的罪名除掉,怎耐副旅长黄骅坚决不同意。他自己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又差,根本不可能杀进17团,干掉团长。

    邢仁甫彻底绝望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萌芽着。数日后,一个震惊八路军高层的事件发生了。

    教导六旅旅长派人暗杀了副旅长黄骅,拉队伍投靠日本人未果,最后只带了几个铁杆儿和情妇逃至天津,作了汉奸。

    邢仁甫创下了整个抗战期间,八路军叛变的记录。职务最高,手段最残忍。一时之间,整个华北平原东南部地区,潜伏的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被鬼子一网打尽。到处流淌着抗日将士的鲜血。

    八路军高层震怒,手谕115师;

    罗代师长

    非常必要,邢仁甫叛党叛军,影响极为恶劣,望所部集中一切力量,对变节分子,绝不姑息,应不择手段,格杀勿论。

    八路军副总指挥彭

    但有人说从语言风格看,可能来自于延安更高层。

    追杀叛徒邢仁甫成了山东八路军首要任务,但邢仁甫是本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他跑到天津投靠了日本人,加上地下党组织被他出卖,损失惨重,一时间八路军竟束手无策。

    龙书金这一阵儿也被搞得焦头烂额,军事主官叛变,解散六旅的传言满天飞。干部战士人心惶惶,按罗代师长的开会时一句话“叛徒不除,永无宁日”。

    怎样才能除掉邢仁甫,八路军首长绞尽脑汁,却无良策,最后还是牟志祥出主意:“龙团长,我看这事还得求你那个神通广大的小姑娘司令”。

    这次龙书金丝毫没有犹豫。

    铁观音和蔫诸葛等人听说黄骅被暗杀,不禁想起数日前那个清秀的文弱书生,已是人鬼殊途,不由得心生感叹。

    龙书金又把邢仁甫逃到天津叛变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邢仁甫我们必须除掉,现在只能求妹子帮这个忙”。

    铁观音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脾气,没有一口应承,只说先和军师商量一下才好,便和蔫诸葛出了客厅。

    时间不大,二人回来道:“就这么定了,正好我也想回趟老家,这样公事私事一起办,躲在天津卫的这个叛徒我替你们料理了”。龙、牟二人起身称谢,饭也顾不上吃,快马加鞭返回驻地去了。

    铁观音终于学会有任务不私自行动,知道和军师打招呼了。这让蔫诸葛很欣慰,可要做成这件事则着实棘手。那个八路旅长投了日本人,肯定会把火烧储备库的元凶供出来。铁观音去天津无异于自投罗网。

浴血天津卫(上)

    从下道走路去天津,一路上鬼子卡哨太多,也不安全。

    在商量由谁陪铁观音去天津时闹了点小插曲。

    本来蔫诸葛说姜立柱三人有伤,需要在家多养几天,等伤痊愈了再行动。三人齐声反对,况且这三人都有出众之处,蔫诸葛只得同意了。

    邢氏兄妹此行要清理门户,维护邢氏家族的清誉。蔫诸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他们俩去了。

    孙瑞玲、邱国营等人也闹着要去,被蔫诸葛找借口给推辞掉了。

    最后候七说话了:“我要去天津”。

    邢慧杰笑道:“七姐姐,你去干嘛?枪打不准,手脚也不明白。你要去了不是给我们添累赘吗?”

    候七道:“你们必须让我去,还要请我去。第一,没我你们拿不到良民证乘不了火车。走下道去天津,这一路上都是鬼子,猴年马月才能到。第二,天津市长温世珍和家父有八拜之交,有这层关系,咱在天津卫行动方便的多。第三,铁家妹子被汉奸出卖了,没法乘火车,我可以用我爹的车,把司令送进天津,军师你说我能不能去?”

    蔫诸葛笑道:“能去,能去,不让谁去也得让七小姐去。就这样了,谁也别争了,人去多了也帮不上忙”。

    铁观音问:“七小姐,你家那小蛤蟆车能坐七个人吗?我想兵分两路进天津,可能有麻烦”。

    候七小姐道:“挤挤应该没问题,正好枪也藏进车里”。

    候铺臣见七丫头和三国浦志走进家门,会错了意。暗赞这日本小子有眼光。

    笑眯眯听到爱女要用车,心里稍微有些失望。面上却丝毫不显,吩咐常福开车拉七小姐去天津公干。候七不同意,说我们有司机。

    常福一见三国浦志,笑着对候铺臣道:“这个小哥儿开车的手艺比我强多了”。

    候铺臣差人拿来两个红漆皮盒交给闺女:“七丫头,这是聚馆贡园冬枣,到天津见了你温伯伯替我问个好,顺便把这个带上,让你伯伯尝个鲜儿”。

    候七接过盒子打开,顺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爹,你再准备两盒吧,这两盒给我解解馋,总不成你心里只有大哥,没我这个闺女吧”。

    候铺臣笑道:“这丫头嘴不饶人,这可是一块大洋一粒的贡品,就给你解馋了”。

    “那回头我数数有多少枣核,然后准备多少大洋给温大伯,就说是爹你说了,一块钱一个枣,爱哪儿买哪儿买去”。

    候铺臣笑着摇了摇头,又拿出两盒嘱咐道:“路上别全给吃了,到时就是给你大伯钱,他也没处儿去买”。

    “放心吧,怎么也得给温大伯剩上那么一盒半盒的,我走了”。

    候铺臣没动地方,笑道:“这丫头的书算是白念了”。

    一盒冬枣不多,铁观音七人几分钟就吃完了,又把眼光盯上另外几盒

    “我说七姐姐,这东西你家还有多少?要不咱先把这几盒都吃了,你再跟你爹多要点”。铁观音道。

    “我估计他也没多少,要不献宝似的带两盒这玩意儿给温大伯,人家大小也是个市长”。

    邢慧杰道:“七姐姐,你说给你温大伯两盒对不对”?

    “对啊”。候七点点头,但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邢慧杰得理不饶人,把七小姐贪污打牙祭的那盒抢了过来,大家又给瓜分的干干净净。

    三国浦志开车,宋春茂坐他身旁,三个姑娘坐后座儿,邢忠厚靠着车门儿挨着妹子挤在后边。姜立柱想开车,发现这车他捣鼓不了。再上车大家已然坐好,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在大伙儿脚下,冲前排两人喊:“座儿都让你们坐了,可别放屁”。

    在大家哄笑声在,汽车上路了。

    行驶了大约半个来小时,三国突然一脚急刹,在大家埋怨声中三国跳下车:“掉东西了”。那东西正趴在路中央,哭着抬起头来。

    “陶三春”,邢慧杰惊奇道。

    陶三春,原名姚金霞。从铁佛寺捡来的小戏子,见铁观音走过来,坐起身,衣服上全是泥土,脸上也沾满了油污。

    “你怎么在这里”?铁观音问。

    “我在家闷得慌,想跟你们去天津玩儿”,陶三春道。

    “怎么到得这儿?”

    “我在车底下扒着横梁,后来冻得扒不住了,掉了下来”。泪水划过脸庞,露出两道儿白玉般的光洁。小妮子蛮标致,只是以前没人注意。

    “什么时候扒上的车”?

    “你们分枣时”。

    “回家吧,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

    “我不,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去”。大伙儿被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丫头弄得不知所措。

    “带上她吧,大伙儿再挤挤。荒郊野外的,把个小姑娘丢下也不好”,宋春茂道。

    “还是卖糖葫芦的大哥是好人”,小妮子站起来说。

    “快上车吧”。

    看陶三春有点埋汰,铁观音说:“慢,你先跟我到车上换件儿衣服,洗把脸”。

    现在四个姑娘坐成一排,却也不显拥挤。宋春茂和姜立柱面对面倚着车门坐在两排座之间,邢忠厚坐在前排。

    抗战时期,能坐得起轿车的主儿。不要说汉奸,就是鬼子远远的见了,也举手敬礼,屁都不敢放一个。

    车过了青县,路两旁越来越荒凉。

    天津属黑龙港流域,号称九河下梢。民国二十八年,南运河,子牙河、潮白河、海河相继决堤。整个天津卫一片汪洋,老百姓死者枕籍,房屋倒塌无数。史称八二八水灾。

    直到两个月后,大水才慢慢退去。

    铁观音等人望着窗外惨景,心情格外沉重。突然,候七小姐问道:“这些人打树干什么”?路旁不时闪过有人用木槌敲击树干,这引起了她的好奇。

    “这是家里断粮了,扒树皮吃”,陶三春应道。

    “你怎么知道”?

    “我们乡是泄洪区,十年九涝,没粮了就吃些树皮什么的充饥”。

    “为什么要用木锤敲?”

    “不时所以的树皮都能吃,表皮太粗糙,嚼不烂,用木锤敲下表皮,里面那层接近树干,有点发粘发绿的嫩皮才能吃”。

    “剥树皮为什么只要阴面不要阳面?”

    “要全剥下来树就死了,这是榆树。树皮是甜的,来年青黄不接时,榆钱儿是充饥的好东西。天热了榆叶儿和上棒子面儿,也能蒸窝窝吃。要是把树皮都剥光,先死的是树,来年再有饥荒,饿死的就是人了。再苦的日子也要为将来留条活路”。

    候七小姐不再说话,从小衣食无忧,吃一颗枣就要一个大洋的她,永远也不会理解穷人是怎样生活的。

浴血天津卫(中)

    进了天津才知道,自从日本人占领了天津,便取缔了天津市政府,改为天津治安维持会,温世珍市长变成了温会长。办公地点在老龙头车站万国桥附近,和紫竹林租界隔河相望。

    车到维持会门口,候七递了张片子进去,时间不大温世珍接出门来。六十来岁,个儿头不高,头发花白,稍有点发胖。铁观音等人不便和他见面,只有候七小姐,邢慧杰和三国浦志进了大门。

    候七说这二人是她燕大的同学。毕业后想到天津谋份差事,望温伯伯照顾云云。然后送上了那两盒礼物。

    温会长高兴的紧:“你伯母最好这口儿,现在不太平,好几年没吃到正宗的冬枣了”。然后又问:“可否安排了住处”?

    候七道:“还没有”。

    “离这儿不远有我一处宅院空着,你们先将就住着,等找到更好的住处再搬家”。

    温家的这处宅院是两层的洋房,装修的豪华异常,让这些土包子大开眼界。数年后宋春茂还笑话姜立柱睡软床,害怕晚上陷进去,宁可在地板上打地铺,可怎么也吹不灭电灯泡,溜溜的照了一宿光屁股。

    第二天留下姜立柱和邢忠厚看家,其余人出门打探消息。姜立柱好动不好静,留他看家很不乐意。

    铁观音安慰道:“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腿也有点不方便。邢大哥呢,别人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你俩要是上了街,非让人盯稍儿不可”。

    “马僮就算了,可宋大哥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宋大哥闯荡江湖多年,规矩懂得多,别人不会怀疑,再说咱家中这么多私货,万一让人端了老窝就惨了”。

    姜立柱总算不说话了。

    一个八路军旅长,跑到天津投靠了日本人,这事儿早就轰动了天津卫,报纸上连篇累牍都是关于邢仁甫的文章。日本人给他封了个‘津南**救国自卫军’军长的头衔,在津门招降纳叛,气焰嚣张。

    铁观音等人观察了两天,一时也找不出除掉他的好办法。晚上大伙儿聚在一起,姜立柱左**不理包子,右手桂发祥麻花,满口美食还不耽误这小子说风凉话:“咱来天津可三天了,你们整天逛啊逛出啥名堂了,要不明天换换班,你们看家我去找那小子”。

    宋春茂说:“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邢仁甫的小舅子是个混混儿,叫郑彬,道儿上都叫他花鸭子彬彬。邢仁甫来天津,就是他跟鬼子引荐的,头些年在赌场耍滚刀肉出身,仗着有点势力,在南市收保护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按天津人说话,这小**的比他妈日本子还狠呢。咱们从他下手,看能不能把叛徒引出来。

    天津南市,和北京天桥,上海城隍庙,南京夫子庙号称民间艺术的摇篮。在这地儿撂摊儿没点真本事,看热闹的老百姓不买账。别生糊口,一天下来连保护费都挣不齐。

    陶三春一溜儿倒毛跟头踢开了场子,

    宋春茂打了三声锣念道:

    “父老乡亲听分明,锣打三声江湖行。

    今日初到贵宝地,天下皆扬君子名。

    又是三声锣响。

    锣响两通震天南,八仙济公皆下凡。

    神仙教的文武艺,降妖除魔敌胆寒。

    锣又响了三声。

    铜锣打的三遍响,卖艺须得不过晌,

    生来皆是劳苦命,戴月披星奔前程。

    独行侠的这套儿切口儿,不要说老百姓,就连铁观音等人听了都觉得新鲜。今天他们倾巢出动,铁观音六个人卖艺,三国浦志和候七小姐把车停在不远处准备接应。

    宋春茂又打了一声锣念道:“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诸位客官请上眼,先由小妹来一趟溜腿架。”

    陶三春红色卷帕罩头,红袄绿裤,脚蹬一双红绒鞋。这小戏子竟如此标致,往场中一站便赢了个碰头彩儿。只见她扭腰出脚,鸳鸯腿连环踏出,俗话说南拳北腿,练腿比练拳更难。腿起半边空,重心在一条腿上,练好了不容易。

    邢氏兄妹都是此中的高手,邢家二十四路弹脚武林中大有名气。陶三春的溜儿腿架,在他们眼里是小儿科。一个戏子,花架子而已,徒有形式,杀伤力有限。但一趟没走下来,邢氏兄妹对望一眼,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小戏子肯定受过高人指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的腿法快如闪电,即稳确准,围观的老百姓喝彩声不断。铜钱下雨般丢进场,最后,陶三春高高跃起,空中抽撤连环,然后一字马稳稳地落在场中央。

    “好”,老百姓拼命地鼓掌,住在北京,玩儿在天津。天津卫藏龙卧虎,懂行的人不少。陶三春起身抱拳施礼,转身刚想走,一只手从身后环抱住她在胸口乱摸,另一只手则伸到胯下,嘴里不干不净:“劈这么大的叉,让大爷摸摸看*扯开了没有?”

    “花鸭子来了”。

    这小子身量不高,一身横肉,凶眉恶目。竟和他姐夫长得一个操相。头上歪戴鸭舌帽,太阳穴贴着一块儿狗皮膏药。大冬天光着膀子,露出满身刺青。吐出斜叼的烟卷,伸嘴往陶三春脸上就亲。

    小戏子右腿踏出,悠忽过顶,正踢中花鸭子的太阳穴,这小子惨叫一声,一阵眩晕,松开了手。

    “敢到大爷我的地盘儿上耍威风,给我打”。

    十几个地痞流氓举着砍刀,木棒冲了上来:“把男的都给我打残了,丢海河里去。这小娘们儿给我留着,今晚我要和她入洞房。玩腻了再弄到三不管儿当窑姐去”。

    这小子凭这一套在南市横行了十几年,今天碰上了硬茬儿。

    铁观音几个人一齐动手,众流氓纷纷倒地,或抱头,或抱脚,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打架吃了亏,三分装十分,这些是小流氓们多年积累的讹人经验。

    花鸭子一看形式不妙,从路边的大子摊儿抄起条凳,抡圆了照宋春茂脑袋就砸。宋春茂眼疾手快,一侧身伸手抓住板凳腿儿,抬腿一脚,正蹬在花鸭子裆部。又是一声惨叫,板凳被宋春茂夺了过来。那小子转身想跑,被板凳结结实实的砸了个跟头。

    宋春茂纵身上前一脚踩住花鸭子的脑袋,那小子肉烂嘴不烂。叫唤着:“孙贼,有种给爷爷来个痛快的,否则等爷爷缓过劲来,活剥了你的皮”。这小子当年在赌场喇破头讹人,往赌场门口一横,不让人家做生意。赌场老板都是狠角色,看场子的伙计对他拳打脚踢,他嘴里骂声不绝,还要人家打三面。老板见遇到了滚刀肉,便认栽。每月给他几吊钱。

    今天这小子故伎重演把独行侠当成赌场老板,嘴里骂个不停。宋春茂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哈腰揪住他耳朵,一把撕了下来,回手丢进油锅里,血流满面的花鸭子疼的昏了过去。

    宋春茂走进大子铺,取出一只瓢,舀了滚开的热油,泼到花鸭子光着的脊背上。

血洗天津卫(下)

    花鸭子被宋春茂泼了一瓢热油在脊背上,后背上的青龙突然像活了一样,先时通红一片,然后成串的燎泡鼓起来。

    被热油浇醒的花鸭子依然不求饶,却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只是喊手下人去把杨警官喊来,让他姐夫带人带枪,把这些卖艺的杀掉给自己报仇。

    那些在地上打滚的流氓像是得了圣旨,顷刻间跑了个干干净净。花鸭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现在装死是明智的,所有后事由警察来处理。

    铁观音问宋春茂:“怎么这混混儿跟警察是一家啊?”

    宋春茂道:“这些流氓,混混儿、小偷儿弄到钱都有警察一份,否则就不让他们收保护费”。吩咐陶三春、邢慧杰:“把马僮喊过来,邢大小姐和候七看车,”。

    三国和小戏子刚回来,警察就到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领头的警官吆喝手下拿人。三国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然后一顿臭骂。警察发现得罪的是日本人,回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撤的比来时更快。

    趴在地上的花鸭子闭着眼装死,听到警察被日本人打跑了,爬起来就跑。陶三春今天被他调戏,一肚子气没处儿撒,两眼一刻也没离开趴在地上的油泼鸭子。见他要跑,追上去向腿弯处猛踹一脚。花鸭子扑通摔倒,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吃屎。花鸭子明白现在不是耍光棍儿的时候。日本人光天化日下作了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心中气一馁,人便怂了,跪在地上哭嚎着哀求。

    “站起来,没骨头的东西”,邢仁甫双手提短枪,恶狠狠的骂道。二三十个汉奸背着枪跟在他身后。本以为是混混儿们争地盘,可小舅子被打的这么惨,禁不住勃然大怒,回头用枪指着人群叫道:“哪个杂碎伤的人?有种儿给我站出来”。

    “就是他们俩”,花鸭子指着宋春茂和陶三春说。

    “操你奶奶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也不找个地儿扫听扫听,爷爷我是受气的人吗?今天我崩了你”。骂着向宋春茂举起枪。

    “邢仁甫”,邢忠厚一声断喝。

    邢仁甫一惊,两只响铃镖怪叫着奔他咽喉和右眼袭来。这小子身手不凡,举起双手护住要害。脉门上镖已划过。两只短枪摔在地上。

    邢仁甫见过邢忠厚和铁观音。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被独行侠几步追上,抓住后脖领子,高高举起,双臂用力,把人丢进了油锅。

    邢仁甫惨叫半声,滚开的油便烫烂了他的喉咙和双眼。他在油锅里扑腾着翻了个身,双手扒住锅沿往外就爬,却按翻了油锅,整锅热油和锅扣在了他身上。

    流淌到煤炉中的滚油燃烧起来,片刻之间烧成一片,火光中夹杂着恐怖的嘶吼声。

    陶三春捡起地上的手枪朝花鸭子就是一枪,这丫头勇气可嘉,准头极差,子弹最少离人还有半尺,却足以让花鸭子和汉奸丧胆。没命价的逃走了。

    “得手了,快撤”,宋春茂向正在追赶花鸭子的陶三春喊了一声。

    几个人飞快的穿过万国桥,进了紫竹林租界。在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注视下,钻进前来接应的轿车,扬长而去。

    城西南三十里杨柳青,天津名镇,铁观音的故乡。商贾云集,繁华异常,丝毫没有大灾后的荒凉与萧条。

    近乡情更怯,归心似箭的铁观音忐忑不安,眼神中满是期待和焦虑。

    反倒是邢慧杰和候七兴奋异常:“司令妹子老家原来是杨柳青啊,那我得带上几百张年画回家”,候七道。

    “你想开画店呀,弄那么多年画干嘛?”邢大小姐问。

    “司令在此,弄年画不花钱”。

    “我家穷,给不起年画”,铁观音嘴上说着,眼睛却望着窗外。

    “看把你抠的,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不成,你看我能不能空手套白狼。邢大妹子,那马娘娘是不是杨柳青的?”

    “可说不是呢,可怜的马娘娘碰上我们七小姐,这冤大头就当上喽”,邢慧杰满脸的幸灾乐祸。

    “马娘娘是朱元璋的老婆,对不对?”陶三春追问道。

    “马娘娘叫马钰,不是唱戏的,我们的同学,燕大校花。燕大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每天收到的情书都有半麻袋”。候七的话中带满了醋味。

    “她爹是燕大的教授,水平一般,但所有男生都喜欢上他的课。期待着马教授青眼有加,成为他的乘龙快婿”。邢慧杰补充道。

    “这些色胆包天的小子当面马教授喊得山响,背后都喊马丈人。说他这辈子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女儿送进燕大读书”,候七道。

    “那马钰清高的很,对谁都冷若冰霜。有个叫周司徒的法国外教,写了首诗送给她。其中有一句“你的肌肤像大理石雕塑般洁白细腻”。结果被她当着大家的面撕得粉碎,弄得那老外下不来台”。

    “男同学追不上马钰,便说她从小许配袁世凯的小儿子,背后都喊他马娘娘”。

    铁观音早忘了乡愁,听两位才女说相声一般,一唱一和的没完。插言道:“这马娘娘跟女生关系也不会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邢、候两人齐问。

    “那么多男生都追一个,别的女生肯定吃醋”。道理很简单,两位才女却没想过,一时沉默不语。

    姜立柱道:“现在马娘娘许配人了吗?”

    铁观音抬手一个爆栗:“关你什么事?一个戏子还想人家洋学生”。

    姜立柱疼的咧了咧嘴:“我想那马娘娘要是没主儿,跟马僮倒挺配的”。

    铁观音皱了皱眉,岔开了话头儿:“找她会不会吃闭门羹”。

    “哪能呢,咱们邢大小姐打架,最少有一半儿是因为马娘娘。邱医生眼里心里又没别人,自然没醋吃”。

    “那你呢”?

    “倭寇不除,何以家为?那些毛头小子我岂能看上”。

    铁观音大感有趣,放着近在咫尺的家不回,非要先见见这个美冠燕大的马娘娘。

省亲

    马家家境殷实,一处幽静的四合院青砖红瓦,门前一片荷塘。寒冬时节薄薄的冰面上数茎荷叶东倒西歪,显得有些破败。荷塘中心凉亭匾额上大写着‘留得残荷听雨声’,把一切变得和谐。让人有了一种凄美的感觉。

    迎出门来的马钰见了候、邢二人,先是吃惊的嘴成了o型,马上斯文的和众人见了礼。脚步比出来时显些凌乱,难掩心中的激动,只是对铁观音等人稍显怠慢。众人知她天性不善张扬,因此也不太介意。路上邢、候二人把马钰说的美若天仙。虽然早有准备,见了面还是让大家着实惊艳了一把。

    突然,候七一手扯住铁观音,一手拽着马娘娘惊叫:“快看,你们看他俩长得像不像?”马钰就是漂白的铁观音,只是铁观音热烈,冲动的像一团火。马娘娘冷静理智,像一块冰。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铁观音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马娘娘比铁观音多了几分柔弱,显得更楚楚动人。

    邢慧杰道:“等打跑了小日本,非拍一部咱中国版的《乱世佳人》让两位妹子主演,肯定比那个美国大鼻子郝思嘉精彩。

    铁观音吩咐大伙儿在马娘娘家等候,只带三国和陶三春回家探望。姜立柱等人不肯,候七教训道:“铁家妹子回家,马僮开车,陶三春伺候就行了。后面跟着几个大小伙子,你让人家爹娘怎么想?”闻听此言姜立柱才不再争执。

    铁观音的家其实离马娘娘家不太远,只是二人一个戏子,一个是大学生。马钰又比她长几岁,如果没这次的见面机会,两人也算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

    铁观音的家境一般,中等人家。两个哥哥都已成家另过,父母住着一套小四合院。老太太正在灶台前烧火做午饭,老先生在北墙跟儿放了把太师椅,嘴上叼着旱烟,眯着眼太阳。一条黄白花小狗伏在他脚下,用爪子和自己的尾巴逗闷子。

    铁观音和陶三春走进院门,转过影背,小狗迎了上来,围着铁观音转了两圈,用鼻子闻了闻,一声不响的摇着尾巴跑回到老汉脚下。

    老太太两眼昏花,见外面进来两个人,狗不叫不咬,也就没理会,低头往灶膛里续柴禾。

    “娘,俺回来了”,铁观音话未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老太太手一哆嗦,烧火棍掉在地上。现在年纪大了耳背眼也花了,平常时不时地总是听到这句话,可颤抖着伸手去摸人家时,别人总是笑着躲开,心想今天别再闹笑话。老太太又把烧火棍捡起来。

    铁观音早已泣不成声:“娘,俺回来了,你还怪俺不,你说句话啊”。

    这次老太太没听错,一把把闺女搂在怀里:“是香香,是俺香香回来了。老头子别在那儿挺尸了,咱闺女回来了”。

    刘老汉眼都没睁,嘟囔着:“失心疯的老婆子,想闺女想的大白天发癔症”。

    那条小狗动作挺快,又跑过来绕着铁观音和陶三春转了几圈,最后用身子蹭着铁观音的腿,嘴里呜呜欢快的叫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拼命地摇,对身旁的陶三春看都不看一眼。

    老太太生气了,一只手拉着铁观音,深怕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闺女再消失不见,另一只手把烧火棍对着老伴丢了过去。‘咣当’一声,烧火棍落在老头子脚下。

    刘老汉一惊睁开了眼,刚想发脾气,又觉得哪儿不对头,揉了揉眼睛。铁观音早拉着老太太的手走到近前:“爹,我回来了”。

    老太太一只手拉着闺女一只手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瘦了,怎么这么瘦啊,吃不饱饭啊?”

    刘老汉忽的站起来,面容从惊喜慢慢恢复了平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香啊,还没吃饭吧。还有客人,这丫头越大越不懂事,光顾自己说话,把客人冷落了”。

    陶三春说:“不用客气”。和两位老人见了礼。

    刘老汉说:“今晌午先将就吃点,后晌让你娘称几斤面,把你哥嫂喊过来,咱包饺子吃”。

    铁观音本想见父母一面就走,怎耐老太太死活拉着不放手。刘老汉面冷心热,坐在炕头上,看着闺女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铁观音当年离家出走,和俏三娘私奔,老头老太太都十分生气。但时间长了,这记恨的心就淡了。慢慢地念起闺女的好来。从小没念过书,送到班子学戏。人家的孩子十二三岁还跟父母撒娇时,铁观音就扛起了养家的重任。那时她两个哥哥还未成家,家中的日子挺紧巴。幸好有个懂事的闺女,每天能拿回点钱来贴补家用。后来挣钱多了,翻盖了老宅,两个儿子也先后成了家,分家另过了。两个哥哥娶媳妇盖新房的钱,也是闺女挣来的。再后来闺女大了,看上个唱戏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就是太穷。待的还是野鸡戏班子,上不了台面。老两口不乐意,闺女生气跟人家去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去年年跟儿底下回来,住了几天。今天回来能待几天,怎么没把那小伙子带来?

    老太太突然道:“香啊,这闺女真俊,是谁呀?”

    铁观音笑道:“这是我妹子”。

    “你家掌柜的还纳了小”?老太太很不高兴。

    铁观音见母亲会错了意,心里一酸,强装笑容:“看您想哪儿去了,这是我路上捡的个妹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陶三春:“去把马僮喊进来吃饭”。

    刘老汉得知外面还有客人,一边埋怨闺女不懂事,怠慢了客人,一边跟陶三春到了门外。

    门口停了辆蛤蟆车,一群孩子正围着看西洋景。嘴里还喊着:“蛤蟆车,车蛤蟆,蛤蟆车里驮王八。”

    蛤蟆车里的王八正和孩子们挤眉弄眼,被陶三春喊下来。

    刘老汉见闺女坐这车回家,暗赞闺女发达的可以,把三国浦志让进家中。自己则把一众小孩撵走,坐在门前的春凳上。

    有人打招呼,刘老汉说:“香丫头回来了,我给她看车呢”。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刘老汉得意非常。

    时间不大,铁观音回家的消息便四邻皆知。她的两个哥哥嫂子饭都顾不上吃,带着孩子赶了过来。

错中错

    三国浦志一进门,老太太便感觉不对头。丈母娘对姑爷的观察是深刻的,任何的变化都逃不过她们敏锐的眼睛。哪怕你多一道皱纹甚至几根白发。

    老太太不解的问:“香啊,这姑爷怎么越来越秀气,个子也没以前高了”。铁观音一直认为父母反对自己的婚事,对俏三娘见了面可能都不认识。哪知母亲暗中观察的如此细致。心中酸楚,却不知该怎样跟母亲解释。

    铁观音的两个嫂子,有着所有北方妇女自以为是的优良传统,根本容不得别人的解释,她们的到来让误会错上加错。发了财的小姑子在她们眼里现在神圣不可侵犯。尤其是铁观音给了她们孩子每人十个大洋的见面礼。

    贪心不足的嫂子又撺掇孩子喊三国浦志姑父,期望有更高的收获。铁观音不忍让嫂子失望,假戏真唱,又让三国给每个孩子掏了十块大洋。

    三国浦志磕磕巴巴的把钱发了下去,嫂子们像发现了新大陆,拿假妹夫开起了玩笑:“妹夫,香妹妹平时喊你什么”?

    三国不知是不懂,还是装傻充愣的答了句:“马僮”。

    “马僮”?大伙儿笑成一团。

    “妹子真有你的,还有跟自己当家的喊马僮的?”

    有人发现三国说话有点咬舌,:“新贵人被妹子把牙打掉了,话说不清楚,可不只能当马僮了”。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铁观音和三国浦志低着头,打死也不再开口了。

    正在为难之时,刘老汉进来说门外有几个人找香丫头。铁观音知道姜立柱几个人等着急了,说有要事在身和父母告辞。言罢潸然泪下,掏出一百大洋放在母亲手中,扭身出了门。

    门外马娘娘带着候七和邢慧杰正在门前等候,见铁观音被家人前呼后拥的送出家门,知道来的鲁莽,耽误了人家一家团聚。上了车,铁观音和家人告别。她嫂子突然冒出一句:“妹夫,有空跟妹妹常回家看看”。

    铁观音又羞又气,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邢、候两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斯斯文文的马娘娘劝的入了伙儿。

    候七完成了此件壮举,自赞道:“学好用一生,学坏十分钟。如果娘娘千岁没有做土匪的潜质,我和邢家妹子就是说下龙天表来也没用”。

    马钰红着脸,低头一语不发,父母因为邢慧杰,候七是燕大同窗,让自己跟她们出去开开眼界,谋个好工作。若是知道这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宝贝女儿,扛枪当了土匪,只怕会吓晕过去。

    车上更加拥挤,五个姑娘挤在后排座儿上,一丝空隙都没留。马娘娘的加入让车上安静了不少,小伙子们威然正坐,努力把自己表现的正人君子一点,好给马大美女留个好印象。

    回到家,天还没黑,蔫诸葛对这次行动的神速倍感惊讶,待见到马娘娘时,心中即暗赞这女孩好生漂亮,又埋怨铁观音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弄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来。

    第二天一早,蔫诸葛听完这次行动的汇报,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眉头越锁越深。铁观音问:“蔫大哥,有什么不对头儿的,你说说看”。

    蔫诸葛道:“第一,你们油炸了邢仁甫,算是完成了任务。但你们有什么信物来证明自己作成了这件大事”?铁观音道:“还要什么信物,我跟义兄说一声,他肯定相信“。

    “龙团长肯定相信,可八路呢?八路想把这事整的越大越好。一来为震慑一下思想不坚定的。二来,也让鬼子知道八路的厉害,可你们整的像街头混混打架,这么大的事,竟一点动静没有。鬼子在天津卫连个人都保护不了,传出去丢人,所以一定不会声张。你们说那个花鸭子和他姐夫长得很像,我估计日本人会让他冒充邢仁甫,你们这场功算是白瞎了。

    “第二,出了这件事,鬼子是外松内紧,你们去的时候,住的是温市长的房子,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到时候鬼子查起来,他投靠日本人死有余辜,可顺藤摸瓜,只怕会连累候七小姐的令尊”.

    候七道:“我让爹给温大伯打个电话不就结了”。

    “没那么简单,你们开着蛤蟆车作案,本来嫌疑就大,再来个不辞而别,你温大伯肯定疑心,去住处查看。别人也就罢了,兄弟你的被子肯定还在地上堆着,燕大学生的素质还没这么差”。姜立柱被说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第三,司令你这次省亲太过张扬,传到鬼子汉奸耳中,只怕家里人要有麻烦。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铁观音问:“那该怎么办?”

    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陶三春、候七驱车重回天津,先到温家把房子收拾干净,候七找到温市长说在北平谋了差事。谢过温大伯留宿之恩。又在城北三十里宜兴阜买了三处院落,安置铁观音的家人。

    陶三春去杨柳青,说铁观音派人来接家眷去享福。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带些金银细软贵重之物。

    安置完新家,留下一千块大洋。宋春茂怕铁观音家人贪心,再回来拿东西,一把火把刘家老宅及两个哥哥的宅院烧成了白地儿。

    宋春茂讲述完二进天津的经过,蔫诸葛点点头道:“这就差不多了”。

    宋春茂对铁观音道:“还有两件事”,然后看了蔫诸葛一眼,老蔫刚想回避,铁观音道:“但说无妨,蔫大哥不是外人”。

    “搬家后,你家老太爷趁没人时对我讲,今年正月你从杨柳青回泊镇,老人家不放心,一路跟了过来,和你坐的同一列车。俏三娘被铡的事他早已知晓,没敢和家人说。本以为你没了牵挂,在这边儿不会久留,便先回了天津。老人家说你是他的骄傲,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他都理解支持你,要你遇到难处时,记得还有个家”。

    铁观音闻听此言又流下泪来。

    “还有就是我们上次从杨柳青回来的第二天,刘家二哥在二嫂的撺掇下,坐火车来了泊镇。说妹子发达了,让妹妹给安排个好差事。不知司令给二哥安排了没有”?

    铁观音和蔫诸葛一惊,问:“到现在有几天了”?

    “七八天了,怎么,二哥还没到吗?”

    蔫诸葛道:“快,去火车站打探刘二哥的下落,多去几个弟兄”。

    已经晚了,不用打探。铁观音二哥的人头,已经在火车站出口处的电线杆上示众了三天,人头下面条幅写着‘匪首铁观音二哥刘法强首级’。

攻坚(上)

    刘法强满怀希望来到泊镇,下了车逢人便打听俏三娘和铁观音的住处。日本宪兵队派了俩汉奸,没费劲抓了条送上门的大鱼。

    刘法强也硬气的很,鬼子用尽刑罚也没撬开那张紧闭的嘴。恼羞成怒的鬼子砍下了这个硬汉的脑袋。

    铁观音急了,她把中队长以上的干部召集开会。准备战斗,目标很明确,杀进泊镇火车站宪兵队,鸡犬不留。

    作战计划由蔫诸葛制定,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军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一仗不好打,从老营到火车站一百多里地。中间隔着县城,宪兵队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两个中队的汉奸共计500多人,和我们的兵力差不多。攻击车站的人多了,可能被县城的鬼子抄了后路。参与攻击的人少,短时间消灭不了敌人,拖得久了,鬼子会沿铁路两线增兵。如果县城的鬼子参与堵截,宪兵队反攻,那时攻击部队四面受敌,非全军覆没不可。

    兵到用时方恨少。

    蔫诸葛和铁观音商量:“要不找龙团长借几百人怎样”。

    “这样不好,借来的兵是攻坚还是留守看家?攻坚,就他们那破武器,白给鬼子练枪法。用他们看家,八路军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万一翻了脸,到时咱有家也回不了。我觉得凭咱这些人,想个办法弄掉个宪兵队还不成问题。”

    正在畏难之际,候七递上一个纸条。蔫诸葛接过来看了看,递给铁观音。

    “我又不识字,你让我看个什么劲儿啊”。

    蔫诸葛又看了一遍说:“行倒是行,可上边这些武器咱都有吗?”

    “有啊,不过这计划不是我写的,是马钰写成的”。

    “没想到马姑娘文武全才,只是这凝固汽油咱有吗?”

    “把吗字去了,这个咱真有”,候七道。

    “好,就照马姑娘的方案执行”,蔫诸葛拍了板儿。铁观音的部队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开始了。

    姜立柱带20人奔袭车站北六十里龙王河铁道桥,炸掉大桥,阻击鬼子南下增援。得手后回援车站,沿途尽量多的烧掉沿铁路的电线杆儿。

    宋春茂带20人向南攻击徒骇河大桥,任务和姜立柱一样。

    姬志胜带300人在三辆坦克的支援下强攻火车站。六个小时内完成任务,无论成败到时必须撤退。

    邢忠厚领100人一辆坦克监视县城的敌人。

    蔫诸葛领100人一辆坦克居中接应打援。

    一时间战车隆隆,人欢马嘶,在留守老营的铁观音注视下,各路人马向预定目标出发了。

    最先到达攻击位置的是姜立柱,一来,他们人少,乘汽车速度快。二来,这津浦线修建时为了绕开张之洞祖坟,在南皮拐了个弯儿,这样反倒使姜立柱到达目标的距离最近。

    对于铁观音的这次军事行动,鬼子是有所察觉的。也作了相应的准备。虽然不能判明她的攻击目标,铁路沿线各据点的鬼子都接到命令,只要证实铁观音的攻击目标,附近所有据点,县城的鬼子马上增援。

    沧州和德州的鬼子也坐上火车枕戈待旦。接到命令后可以马上增援。按驻华北日军司令部的说法,毕其功于一役。

    姜立柱在离大桥五六里的枯草丛中隐蔽下来,把迫击炮装好,修订了诸元。冬天的夜滴水成冰,姜立柱的手被冰冷的炮架贴下一层皮。他疼的一咧嘴,把手揣进袖筒里问:“几点了”?

    “一点多”。

    “操他娘的,还得在这儿冻俩钟头”。然后指派几个战士路上埋了**。

    “我说姜头,就咱这小炮弹能炸了鬼子的铁桥?我看悬”。

    “那个新来的丫头说行,咱就试试呗”。

    “新来的马娘娘和咱们司令谁更漂亮”?

    “去,那边埋**去,没事琢磨这个干啥?”

    那小子没动,接着道:“马娘娘,马大脚,朱洪武的老婆。名字就让人反胃,你看咱们司令,铁观音,听着多来劲儿”。见姜立柱没说话,那小子接着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叫马娘娘,也太便宜姓马的了。我看这外号要改改”。

    姜立柱道:“怎么改”?

    “我看叫玉观音,马娘娘难听死了”。

    “你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又如何?……”|一辆喷着白烟的火车呼啸而来,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一切。

    铁路上鬼子装甲巡逻车驶过,雪亮的探照灯缓缓地转动着,照亮一片又一片的原野。

    凌晨三点,姜立柱把那颗特殊的炮弹塞进炮筒,炮弹尖叫着落在铁道桥中央,没有巨大的爆炸声,而是出现一片蓝幽幽的火苗,飘忽不定,不断地引燃四散飞溅的凝固汽油。

    铁路的枕木用来苏水浸泡后再涂上沥青,可以防腐防火。但贴上凝固汽油,枕木不到两分钟就烧成一根火柱。

    十来米长的桥面上,枕木在燃烧,钢铁在燃烧,连路基的石子都冒出火光。巨大的温差让铁轨慢慢变形拱起。砰地一声断裂开来。断裂的钢架燃着火苗,自桥上跌落,穿透厚厚的冰层,在水中还不马上熄灭,映的冰面流光溢彩。

    第二颗炮弹落在碉堡顶上,所有参与攻击的战士,见证了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惨剧。

    被突从天降的大火弄晕的鬼子,从熟睡中被唤醒,睡眼朦胧,衣冠不整的跑到院中集合。飞溅的凝固汽油到处都是,沾了光的鬼子被烧的鬼哭狼嚎,倒地打滚,火却越烧越旺。

    从碉堡中刚出来的鬼子没粘上汽油,当他们试图营救着火的同僚时,死神没有被伟大的友情感动,毫不犹豫挥下屠刀。

    着火的鬼子拼命的挣扎,失去了理智。他们脱下棉衣抛开,引燃了更多前来救援的鬼子。烧爆的子弹,怪叫着乱飞,毁灭一切阻挡它的目标。

    姜立柱等人也吓傻了,他们张着嘴,瞪圆了眼睛,忘了他们才是这修罗场的元凶。

    桥对岸的鬼子发现这些卖呆的袭击者,从冰面迂回过来,却踩响了刚埋好的**。在爆炸的火光里,一个炸断脚的鬼子飞起多高,在空中手舞足蹈,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表演。

    这种为表演艺术献身的伟大创举唤醒了姜立柱,可这小子明显缺乏起码的职业道德。不顾日本友人卖力的演出,上汽车溜走了。

    溜出战场的姜立柱又不想做逃兵,他换了些更弱的对手,无辜的电线杆儿成了新的牺牲品。给像枕木处理过的电线杆细心涂上凝固汽油。滴水成冰的气温白磷不能自燃,破坏者开枪,子弹可以引燃了白磷。干燥的电线杆儿像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指引着偷袭者逃走的方向。

攻坚(下)

    比起姜立柱的顺利,宋春茂则麻烦了许多,他们的攻击阵地选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坟茔中。和所有的坟地一样,稀疏的松柏七扭八歪,却不肯好好向上。深夜寒风吹过,呜咽的风声让人格外胆寒。

    三间看坟人住的瓦房,见证着主家曾经的富有和辉煌,只是现在早已破败,枯草生满屋顶瓦间的空隙。破门虚掩,窗户上没有了窗棂,像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阴森森的注视着前方。

    做完了准备工作的战士们揣着手,挤在墙根下等待攻击的命令。一个队员站起身,想到屋后方便一下,无意中透过窗口向屋内看了一眼,突然呆住了。他慢慢蹲下身,满脸恐惧,声音压得低低的,手往屋中指了指:“里面有鬼”。

    中国人对鬼神的敬畏是天生的,这个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从未离开人们的想象和传说。今天终于可以活见鬼了。队员们既紧张又兴奋,蹑手蹑脚的往里张望。借着星光,屋中不是那么黑暗,在贴近北墙跟上方一尺多高的地方,一个灰白色的物体大约五六尺长,在半空中缓缓蠕动着。偶尔一声**,在这寒冷夜晚的坟地中,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队员们面面相觑 ,恐惧写满了每个人的脸上。有人颤抖起来,带动的大家一起哆嗦。

    独行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活见鬼的事第一次碰上。他坚信鬼怕恶人,活人头上三把火,神鬼见了都要躲。

    这鬼怎么这么邪性,不怕人。他奶奶的,大不了一死。宋春茂弯腰捡起一块破瓦片,向‘鬼’砸了过去。

    ‘欧’,一声惨叫,那东西从空中跌落。更渗人的是一声长长的女人的尖叫声。高亢的声音划过寒冷寂静的夜空。

    鬼子的探照灯,铁路装甲巡逻车的灯光一齐照过来。‘咣当’一声门儿被撞开,一男一女从屋中赤着身子冲出来。在探照灯的灯光中,男的出奇的白,女人的皮肤则暗了许多。

    宋春茂哑然失笑,一对野鸳鸯深夜在这里野合,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肤色太白,竟如飘在空中。

    野鸳鸯的恐惧是歇斯底里的,两人迎着灯光跑去,全然不顾羞耻,女人的尖叫一刻也没停止。

    装甲巡逻车上的同步机枪响了。在低沉的枪声中,鸳鸯化蝶,这对男女像纸片风筝般飞了起来。。

    鬼子巡逻队向这边搜索过来,星星点点的手电光照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子弹也飞蝗般跟了过去。

    “撤”,宋春茂一声令下,战士们消失在坟茔中。

    鬼子围着两具尸体谈笑着,几十道手电光的焦点都聚到了这里。这对苦命鸳鸯的死相,与其说被枪打死,不如说早就被吓死了。

    一个鬼子解开裤子把尿撒在尸体上,灯光下尿液的温度显得热气腾腾。更多的鬼子解开裤子,一时间,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升腾的蒸汽里就像一群活鬼舞动。

    从屋中挑出一床破棉絮,这是那对野鸳鸯的安乐窝。是什么让这两人如此惊吓?鬼子很好奇,但望着高高矮矮的坟丘,和数不清的歪脖子树,他们丢掉了探秘勇气。天亮再说吧,黑灯瞎火的,别被恶鬼索了命去。日本人对鬼的恐惧并不亚于中国人。

    鬼子撤去,宋春茂换了阵地,吩咐把**埋好。在两具尸体旁边,和破房门前。鬼子刚走过一次的路,观察不会太细心。

    和姜立柱如出一辙,白磷凝固***把宋春茂也吓了一跳。深陷火海的鬼子焦头烂额,任由独行侠炸了大桥,把沿铁路的电线杆烧的干干净净。

    邢忠厚负责监视县城的鬼子,鬼子队长福田一郎跟铁观音是老交情。铁观音调兵遣将,福田很害怕。他敏锐的发现,县城不是铁观音攻击的目标,只是留了一队人马监视自己,福田心领神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派一个心腹和翻译去找邢忠厚。言明自己绝不出城增援。

    当夜,县城周边枪声大作,守城皇军在城墙上浴血奋战,通宵达旦,一个援兵也派不出城,最后攻城部队无攻而返。福田守城有功,官升一级。

    看着福田自导自演的守城闹剧,邢忠厚感叹,:“谁他妈的再说小日本一根筋,我跟他急。这招瞒天过海福田用的精彩,比中国人狡猾多了。”

    有了福田一郎的承诺,邢忠厚拨出二三十人给邢慧杰继续监视,自己带剩余部队增援姬志胜。

    姬志胜的攻击很不顺手,泊镇火车站东侧是铁路,西侧是大运河,南面是一千多米的开阔地。铁路道岔密密麻麻,让人眼花。坦克没法走,步兵冲锋更是白给,就自己这三百来号儿人,鬼子一挺机枪就能全给点了名。

    只能从北面强攻,这也是鬼子重兵把守的方向,防线就有七道。

    白磷***让敌人胆寒,这种残忍的武器差点崩溃了鬼子的意志。姬志胜高歌猛进,一口气突破五道防线。

    “继续攻击”,姬志胜命令。

    “队长,炮弹打光了”。

    “用普通炮弹”。炮弹准确命中了目标,硝烟散去却发现效果不明显。

    鬼子的炮楼不防炮,防御阵地改成地堡式。先往地下挖两米深,然后用钢筋洋灰砌成比地面高二尺的地堡。枪眼儿遍布,炮弹落在地堡顶上就弹起多远,即使爆炸只不过崩去一层皮。

    鬼子收缩兵力,放过耀武扬威的坦克,专打跟进的步兵。地堡射出密集的子弹,一个又一个的冲锋战士被打断双腿,倒在血泊里,又被打成了马蜂窝。

    鬼子的照明弹把战场变得有如白昼,掷弹筒把我们和地堡对射的机枪手炸翻。

    炮弹在我们人群中爆炸,三辆冲入敌阵的坦克打着转儿,盲目的射击。

    我们进攻受挫。鬼子重新焕发了斗志,竟然不断地发起反冲锋,不幸成为坦克的目标。

    我们伤亡越来越大,战士们被死死地压制在刚占领的工事中。

    姬志胜双眼冒火,嘴里不停地咒骂。

    一个战士从坦克中跳到地堡顶上,俯身顺着反斜面的枪眼儿丢进两颗**。爆炸声响起,火苗从地堡中的枪眼儿里伸出多长。这个站在地堡上的战士笑了,却同时被数颗子弹击中。灿烂的笑容永远定格在那年轻的面庞上。

千童镇

    孙瑞玲道:“妹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姐姐给你贺喜来了,你脾气随和,要听妹夫的话。再有人敢欺负你,我、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我可帮不了你啦”。

    蔫诸葛道:“别闹了,新人圆房了”。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把陈金禄和许文芹盖得严严实实。砰地一声,盖上了棺盖。仵作取出几根雪亮的长钉,举锤就砸。

    一直安安静静的老太太突然冲过来要拉仵作的手,陈金锁夫妇上前把她拖了回去。老太太回头又冲进屋里,一把把遮在镜子上的青布扯了下来。西洋镜里陈金禄和许文芹并着肩,背对着大家,渐行渐远。

    老太太叫着:“老二啊,你回头再让娘看一眼……”。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摔在当屋。

    铁观音根本不理会妇女不能送葬的规矩,冷冷的道:“我这是送亲”。带人进了坟地。

    陈金禄的地穴早已打好,蔫诸葛也把札彩弄来。摇钱树,车船纸马,金童玉女摆了一地。

    执事找到蔫诸葛道:“新贵人宽房大屋修好了,金银财宝满库了,牛马车船上路了,只不过,新贵人有没有晚辈,过继一个送爹娘上路,这样才十全十美。实在没有花钱雇一个。钱少了不行,人家会觉得晦气”。

    “不用花钱雇,”铁观音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把那些日本**弄来,送她爷爷奶奶上路”。

    人带来了,那些日本娘们儿听说让她们装孙子,头摇的和货浪鼓一般。其中一个可能觉得姿色出众,嘴里嘟囔了几句。铁观音看了一眼三国浦志。

    三国浦志犹豫了一下道:“她说她是日照大神的子民,只为天皇忠勇的武士微笑。至于支那贱民,还没资格……”。

    没等三国说完,铁观音便怒不可遏。那日本**也不害怕。叉着腰嘟囔了一句,众**哄笑起来。

    铁观音顺手拽出一把指挥刀,这是她刚出道儿时端炮楼缴获的,一直带在身上。

    那个故作清高的**可能识得这把刀原主人的不凡,脸色一变,刚想说话,铁观音横向一刀,脑袋从耳根斜劈成两半儿。

    那天,在寒风中这些日本**在陈金禄坟前溜溜儿跪了一下午。晚上走的时候好几个腿都伸不直。

    这一仗,虽说我们损失惨重,好歹还是胜利了。打了胜仗的铁观音也从失去亲人和战友的悲痛中走出来。

    那些日本**,铁观音想都杀掉,祭奠阵亡兄弟在天之灵。怎耐蔫诸葛说杀俘不祥,不如把这些**送还福田一郎,做个顺水人情。铁观音觉得太吃亏,要求以后所有过境泊镇的列车,每节车厢付费两个大洋。每天津浦线的列车来回有八十多趟,1100多节儿车厢。

    铁观音派人观察了几天,开出了每月7万大洋的价格。鬼子有心不答应,无奈铁观音的战斗力太强悍,硬拼不是对手。最后商定,每月向铁观音支付铁路维护费六万大洋,先付费。

    一个月能收这么多钱,铁观音自然开心。但候七嘴歹,说:“当年日本人打败了清政府,要我们赔了两亿银元。今天这么点钱看把你给乐的,日本人这是在还账。照司令妹子的节奏,还完这些帐还要三百年”。

    铁观音听了惊呼:“不早说,我哪知道他们还欠咱中国钱呢?”

    玩笑归玩笑,小鬼子给铁观音缴保护费,一直到八路军百团大战,到处扒铁路,弄得日本人无路可走,这笔协议才算失效。鬼子乖乖的给铁观音缴了半年的保护费。

    现在东西三百多里,南北二百八十里,中间除了南皮县城,都成了铁观音的地盘。

    这一仗姬志胜发现部队的攻坚力差,在强化训练的同时。找到邢慧杰,让她想个主意。邢慧杰掏出几张纸笑道:“这个马娘娘,以前没看出来,还是个军事天才,前天刚把这个给了我。说你需要,可不今天你就来了”。

    姬志胜接过来看,一排清秀的小楷映入眼帘。《游击队攻坚的若干要素》。这份儿建议大家一致认为实用性很强,遂成了部队重点演练科目。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马娘娘大出风头。黑、白铁观音的名头在当地一时无双。

    马钰号称燕大第一美女,能让燕大才子倾倒,不仅因为她的美貌,更主要的还是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家书香门第。父亲早年留学日本,后来当了燕大教授。家中藏书无数,马钰自小博览群书。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文弱的女孩酷好兵法。燕大图书馆能找到的,古今中外的军事著作都被她研习了一遍。自恨是女儿身,不能征战沙场。所以,当邢慧杰和候七小姐说起铁观音的所作所为,颇为羡慕,竟背着父母投了军。

    马钰天性好静,每天把自己关在房中,把铁观音她们缴获的所有带字的东西都读了一遍。候七从家中拿来的几份报纸,其中有一条不起眼的报道引起了马钰的注意。

    张景惠偕同大竹光一抵沧。马钰足不出户,但心细如发,张景惠是满洲国总理。大竹光一,日本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联队长。号称御林军中的御前侍卫。头几天,日本天皇刚在富士山检阅了近卫师团。又有报道说,近卫师团正抵达广西宾阳昆仑关参加战斗。现在大竹光一又出现在沧州,虽说他是实权派,但还没资格让满洲国总理陪着。日本人玩的什么障眼法?马姑娘想不明白。信手翻着报纸,在娱乐专栏中,有一则旧县千童镇,正月十五信子节庙会招商的信息。

    信子节庙会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开,今年怎么提前了?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让马娘娘陷入了沉思。

    中国人有些事很急,讨婆娘,发财,升官,总是越早越好。但有些事就慢性子的很,比如说过年。1940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中国人才迎来了属于自己真正的新年。

    正月里闹新春。村村镇镇的串联着耍狮子帽儿,跑旱船,打莲花落。朴实的农民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新一年的憧憬。

    大家都忙着闹新春,今年千童镇的信子节,自然不会很热闹。即便如此,铁观音的戏班,邢忠厚的舞狮队还是被庙会拒绝了。就连赶庙会的老百姓也只许出不许进,盘查的十分严格。

    三国浦志去和马钰假扮一对日本情侣。两人流利的日语,顺利的混进千童镇。宋春茂单臂擎着信子杆儿,小戏子陶三春二话不说,顺杆儿爬上三丈多高的信子台,几个筋斗打完,在一片喝彩声中被邀请到千童祠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三国浦志对马钰流利的日语倍感新奇,翻来覆去的问好几次,马钰才回了句:“家父在日本留过学”。

    宋春茂同样对陶三春的绝活纳闷不已。那小戏子大大咧咧的道:“这算什么绝活,看你扛那大杆子心就有了根儿。从小唱戏功底儿打得好,不露点真功夫,咱俩都进不了这千童镇。

    公元前219年,方士徐福召集‘美切惠’的童男童女,共三千人东渡日本。出海处即为千童镇,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身着彩衣,面目俊秀的童男童女分别登上十几米高的信子台做戏。期望远方的亲人能看见,早日归来。

    海潮有信,人岂能无信。信子节寄托着对亲人的思念,历经两千多年而不衰。

    信子杆儿,不用问,一年长一寸。两千多年来,已有十几米高。人爬上去已不容易,还要在上边做戏。模仿当年出海的船儿,摇摇晃晃。信子杆儿要始终擎起,一个人臂担肩扛,始终不能落地。

    宋春茂见多识广,身强力壮。陶三春胆大心细,身手敏捷。这信子节的魁首,让二人不经意得到了。

    圈好了地儿,宋春茂会合了三国浦志,四人找了个干净的旅店,要了两间上房安下身来。

    千童镇的生意一年中主要靠信子节这几天,今年提前了两个多月,人比往年少了许多,但适逢元宵佳节,各商家仍把夜市装饰的流光溢彩。

    马钰架不住陶三春软磨硬泡,喊过宋春茂和三国,四人走在大街上。观灯的人络绎不绝,小商小贩们卖力的吆喝,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买卖中自然少不了卖糖葫芦的。宋春茂忍不住技痒,牛刀小试,便赢了卖糖葫芦小姑娘五十块大洋。小姑娘的父亲一把抢过糖葫芦把子,把人往宋春茂怀里一推说:“大爷,我这闺女长得还算周正,把她给你抵账,那五十块大洋我真赔不起”。

    宋春茂被天上掉下来的艳遇弄得哭笑不得。陶三春一拉宋春茂:“这闺女长得太丑,咱们可不能要”。糖葫芦也不拿,急匆匆的拉着宋春茂走开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马钰也笑出声来。

    几个人逛了半夜,在一家叫**斋的酒楼门前歇了脚。酒楼的门楣上写着‘信聚四海宾,坐乞江湖客’。

    宋春茂道:“这家老板是个练家子”。

    “你怎么知道”?陶三春问。

    “江湖上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说着抬腿进了酒楼。

徐福庙中的秘密

    宋春茂点了几样小菜,又要了一坛千童枣酒,酒色清澈,醇厚无比。几杯酒饮下,马钰和陶三春粉脸微红,烛光下娇艳无比。

    酒楼的伙计跑过来道:“对不住,几位高升一步,刚才有人把咱酒楼包了。今晚几位的饭钱算我们老板请客,以后还要请多光顾”。

    酒楼下逐客令,宋春茂刚要发作,陶三春一拉他的衣襟向柜台努了努嘴儿。这阵儿喝的畅快,没注意偌大的酒楼中只剩下他们四个。柜台处五六人面色凶悍,正和掌柜指手画脚的争论。

    “走吧,别给掌柜的添麻烦”,马钰说着站起身,刚喝了点酒头有点晕,晃了一下,手扶着桌子又慢慢坐了下来。

    陶三春低声道:“那些人走了”,众人纳闷,正不知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大人一个孩子。看到宋春茂等人,脸上微显诧异,其中一人道:“掌柜的,给来几个招牌菜”。酒楼掌柜点头称是。宋春茂低声说:“酒楼掌柜被调包儿了”。

    酒楼的招牌菜端上来了,只不过几盘鱼干儿,酱牛肉,和当时老百姓很少见到的白米饭  。陶三春见酒楼的招牌菜太过寒酸,不仅哑然失笑。

    宋春茂道:“别笑,厨子也调包了”。

    点菜的那个人装满两小碗白米饭,饭上夹了菜,端上饭桌,并不坐下,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孩子有**岁的年纪,点菜那人刚出去,便把头埋在碗中大吃起来。同来的那大人也不吃饭,只是静静看着,偶尔用手抚一下孩子的头。孩子吃完饭嘟囔了一句什么。除了陶三春,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微变,孩子说的是日本话。

    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人,添了一碗饭,夹了菜放在小孩面前,又退了出去。那孩子没理会新盛的饭,却对宋春茂几个人来了兴趣。溜下椅子,来到宋春茂桌前,伸手刚要抓盘中的花生米,从门外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人,把宋春茂等人围在中间。

    “滚出去”,一个家伙吼道。

    三国浦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日语对孩子的家长说了两句。能在这偏僻的小镇听到故国乡音,那人用手扶了扶眼镜,干咳了一声,走了过来。冲那些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了门外。

    来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看似弱不禁风。鼻子上架着一副高度数的近视眼镜,嘴上留着两撇日本人常见的八字胡。和众人打个招呼,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看到马钰,情不自禁的喊了句:“美人”。

    虽略显突兀,马钰知道日本风俗如此,只要不是残疾的女人,无论老幼都会被喊作美人。(来到中国见到女的就叫花姑娘是高丽棒子)。因此并不介意,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算是打过招呼。

    那人却因马钰也说日语兴奋异常。自称名叫大和迪宫,和三国,马钰聊得甚是投机。大和迪宫十分博学,尤其精通生物学和军事。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宋春茂站起身道:“明天还有事儿,今儿几位先聊到这儿吧”。

    大和迪宫的儿子已然睡熟,不便相送,恋恋不舍得目送几个人出了酒楼。

    夜深人静,路上行人稀少了很多,回客店的路上,宋春茂压低了声音:“有人跟踪我们”。陶三春回头张望,几个黑影迅速躲进黑暗中。

    “别搭理他们,快走”。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那几条黑影又悄悄地跟了上来。

    进了马钰的住处,把门闩上,几个人才松了口气。“这人什么来头”?宋春茂问,虽然他懂点日语,可三国他们用日语交谈,说了好些专业术语,独行侠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人嘴严的很,丝毫没透露自己的身份”,马钰道:“但这个人十有**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

    “兄弟,你听说过大和迪宫的来头吗?”

    三国浦志紧锁双眉,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宋春茂掏出两个纸包,一红一白。压低声音道:“这红的是砒霜鹤顶红,白的是蒙汗药。无论这人是谁,来头肯定不小,我估计明天一早,肯定有人过来找寻你俩。明天我和陶三春去耍信子,如果有人问起我俩,就说是你们的贴身侍卫。找机会,把这玩意儿给他们灌下去”。

    马钰点头应允,把纸包贴身藏好。

    宋春茂轻轻的靠近门口,突然打开门闩,一个箭步冲进院里。果不其然,两条黑影正蹲在窗外偷听。一见被人发现,转头就跑。宋春茂也不追赶,高声道:“天不早了,大伙儿早点歇息吧”。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和陶三春还没出发,客店的掌柜就传来话,门外有车来接马钰和三国浦志。宋春茂嘱咐他们要小心。

    目送三国和马钰上了黄包车走远,宋春茂带着陶三春先去千童祠请了信子竿,来到昨日圈好的地儿。早有人送过一坛酒,宋春茂连干六七大碗,送酒人连呼:“海量,海量啊”。

    借着酒劲儿宋春茂甩掉棉衣,露出一身疙疙瘩瘩的腱子肉,古铜色的皮肤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着油光。单臂扶信子杆儿,陶三春猱身而上,信子杆儿头倒翻小旋子,后来了个金鸡独立。换来了老百姓雷鸣般的喝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年一度的千童信子节拉开了帷幕。

    马钰和三国浦志的黄包车一路向北,出了千童镇,过无棣沟,在徐福庙前停下来。无棣沟本是古黄河出海口,当年东渡日本就在此处出发。千童镇的老百姓恼恨徐福整的他们骨肉分离。民间有隔河如隔山的说法。把徐福庙修到了河对岸,离这个祸根越远越好。

    相比千童祠的热闹非凡,徐福庙就冷清的多。

    马钰细心地发现,徐福庙的门楣换作了徐福神社。有人过来引着二人进了神社大门,在左首齐室里换了木屐,往后殿走去。来到瀛洲阁门前,有人进去通报,稍等了片刻,大和迪宫迎出门外。虽然他不善客套,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把马钰二人请进客房,盘坐榻榻米上,大和迪宫果然先问起宋春茂来。

    马钰说那是自己的护卫,今天去信子节竞技。大和迪宫的一个随从道:“小姐护卫身手不凡,今年信子节的魁首非他莫属”。

    “这么说今年信子节的头筹被我们大日本的人拔了”,大和迪宫大笑起来。“明天我要去看看,大和民族的子民是如何扬威支那的”,正说笑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年纪稍小的女孩。

    “宽仁,惠子,今年信子节的冠军被我们拿了”。马钰见两个少年生的也算标致。只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感觉,让人心里不舒服。

    大和迪宫道:“这徐福和日本有渊源,到千童镇只看信子,不拜徐福就不是真正的天皇子民。”吩咐手下带马钰和三国到处走走,祭拜一下徐福。

    马钰说:“不敢劳烦阁下,我们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大和迪宫摆摆手,一个随从引着马钰和三国出了瀛洲阁。徐福庙并不甚大,刚到中午已被马钰二人逛了个遍。那大和迪宫再也没有露面。

    用过午斋,闲聊了几句,马钰说有事儿要出去一下,女孩儿家的事三国和那随从不好过问,任由马钰走出门外。路过大殿时大门紧闭,透过门缝看到大和迪宫正带着三个子女呈香跪拜祭祖。原来这大和迪宫是徐福的后代。可这小子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讲话时还左一个支那,右一个支那,标榜自己的日本血统多么纯正,不料是个汉奸。马钰不便久留,找到三国浦志和大和迪宫告辞。大和也不强留,客气几句,派手下把马钰二人送回了千童镇。

    信子节的表演,一天两场,宋春茂早就回到客店,正等待的心焦时,见马钰二人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今天陶三春的表演大放异彩,老百姓打赏的钱物堆满了半间屋子。就连客店的掌柜,也送了酒菜给魁元贺喜。

    宋春茂到外面转了一圈儿:“今天没人跟踪我们”。又摸出一根儿银针试了试酒菜有没有毒,“江湖险恶,凡事要小心”。

    头天晚上的酒宴被日本人搅了场,今天陶三春非要来个一醉方休。几杯酒下肚,马钰不胜酒力,小脸通红道:“你们慢用,一会儿还要去看灯会呢”。

    陶三春一撸胳膊袖子,皓腕凝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提酒杯笑道:“滴酒罚三杯。姐姐,今晚这个灯会咱们就不去了”。

    “昨天不是你闹着要去看,今天怎么改注意了”?

    “我说不去就不去,万一宋大哥再赢回个小姑娘来,你说咋办?”众人不禁莞尔。

    又饮了几杯,陶三春醉眼迷离道:“宋大哥,我嫁你做媳妇儿中不中?”宋春茂脸一下就红了,说道:“今天喝的有点儿高,得早点去睡”。

    陶三春一把拉住他道:“俺早看上你了,铁佛寺庙会上,你在俺们戏台前卖糖葫芦,俺就看上你了”。

    宋春茂现在的脸红的赛过关公“你还小,喝醉了瞎咧咧”。拉起三国浦志疾步离开。那小戏子已酣然入睡,梦会周公去了。

日本皇太子之死

    姚振祥和宋春茂的父亲都出自南皮义和庄江铁脖子门下。江铁脖子秉性乖张,武功高,精通各种机关埋伏,擅长训练鸟畜。是当时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天才。师兄弟情同手足,出师后两人共闯江湖,追风鹞子宋老大和夜游神姚三的名头着实响亮。名噪一时的山东巨盗仇世宝,号称当世一百单八将,一夜之间被哥俩挑的干干净净,从此一蹶不振。

    姚振祥有一女名唤金凤,和宋春茂有青梅之盟,不幸夭亡。

    宋春茂九岁和父亲闯关东。师兄走后不久,姚振祥又得一女,就是姚金霞。老姚喜得千金,马上修书一封,让师兄的儿子且慢娶亲,等闺女大了再做道理。不想书信如石沉大海,没接到回信的姚振祥不死心,在女儿八岁时千里寻婿。一年多几乎找遍整个关东,也没寻到师兄的影子,盘缠用尽,父女俩扒树皮,挖草根,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沧州。老姚恨屋及乌,认为此女不祥,把女儿送给了戏班子,连爹也不让叫。自己则远走千童镇,几年下来,挣下了偌大家业。

    现在老姚看看女儿,再看看宋春茂,实在大畅老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板着脸问宋春茂:“昨夜金霞说要嫁给你,你为何推脱”?

    宋春茂未说话,姚金霞问:“你怎么知道”?

    “那客店也是咱家的,昨天你一登台,我就认出是闺女回来了,那耍信子杆儿的小伙子更是万里挑一,昨晚的酒菜是我差人送的,茂啊,我这闺女哪儿配不上你?你咋就不乐意呢?”

    姚金霞眼圈一红道:“爹,人家宋大哥看不上我,你再多说,人家就轻贱我了”。

    老姚瞪圆了眼珠子,发现马钰在一旁抿着嘴的笑,一指她:“你小子该不是看上这个女娃娃了吧”?

    宋春茂扑通跪在地上,口称“岳父”。老姚笑着拉起宋春茂。“好孩子,真懂事”。

    姚金霞对三国浦志说:“以后我就是你大嫂了,你小子给我听话点”。可怜的三国,还没整明白小戏子怎么就成了大嫂了,脑袋上早就被姚金霞弹了个爆栗儿。

    宋春茂问:“岳父,我们在这儿安全吗?”

    “放心吧,能闯进你老泰山摆的**阵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可宋大哥就闯进来了”?

    老姚被女儿揭了短儿,一时语塞,换了个话题接着道:“你们这祸闯的不小啊,幸亏日本人有千童镇不能伤人的规矩,没有用枪,否则,想全身而退,就不那么容易了”。

    “大和迪宫也到底是什么来头?”宋春茂问。

    “他是当年东渡日本徐福的后人,祭祖来了。至于在日本是什么角色,我没查清楚”,马钰道。

    “你们说的大和迪宫是不是今天坐中间的那个”?老姚问。

    “正是,您老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宋春茂说话格外客气。

    姚振祥紧皱眉头道:“他祭祖的牒文是我给焚化的,上边署名是裕仁,怎么又变成大和迪宫了?”

    马钰失声道:“裕仁?您没看错?”

    “不可能看错,牒文是用中国字写得。最后几句话我还记得是‘齐祖讳福,不已东瀛垢僻,驭龙仙来,开万世之积业,祖德宗功,千年常在。子承孙继,万载永荣,裕仁叩首祭拜”。

    马钰的脸变得煞白,手脚冰凉。姚振祥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马钰摇摇头。老姚夸赞道:“这姑娘人漂亮,胆大心细,就是不够狠。那小崽子要喝就给他喝,他自己寻死你还拦着,真是妇人之仁”。

    姚金霞不知何出此言,追问了几句。他爹把马钰毒杀惠子和宽仁的事讲了一遍,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和女儿讲,含糊带过。听得姚金霞心惊胆战,不禁拉起马钰的手道:“姐姐,你真了不起。手怎么这么凉?”

    “头一次杀人,吓得。习惯就好了”。老姚道。

    “不是吓得”,马钰声音干涩:“那大和迪宫就是日本天皇裕仁”。

    正月打雷,遍地是贼。民国二十九年满地日寇,但正月没打雷,可马钰的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把屋里所有的人惊呆了。几分钟后,姚振祥才轻轻的问:“马姑娘,你把日本的太子和公主都给毒死了”?

    马钰点了点头,这冲击太大了。她博览群书,但想象不出如此离奇的事情。日本天皇是中国人徐福的后代。天皇的家族**。自己毒杀了日本未来的天皇和皇后。马钰头有点痛,下意识摇了两下。

    姚金霞听得两眼放光,转身往外就走。宋春茂把她拉住:“你要干什么?”

    姚金霞兴奋的说:“那日本天皇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我把他整死不就……”,话没说完被她爹又踹了一脚,这回宋春茂假装没看见,背着手向岳父挑了挑大拇指。

    日本天皇裕仁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千童镇,出人意料的是鬼子对这次事件没有大张旗鼓的追究。一来,太子和公主**被毒杀,说出去有伤皇族体面。二来,日本天皇来中国祭祖,要让日本国内的人知道了,可比毒杀太子的影响大的多。

    姚金霞那一脚把天皇伤成什么样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裕仁的腰一直是弯着的。

    虽说天皇明着没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首先,华北的所以驻军全部移防南方。官员或升或降,一个没留,也统统调离华北。这次事件的主谋是马钰,和她见过面的日本人着实不少,有丹青妙手根据描述画影图形。马上有汉奸认出这是女匪铁观音,但见过马钰的人都据理力争,说此人非但不黑,反而白的出奇。鬼子领导群策群力,搞出张通缉令,匪首玉观音,胆大妄为,心狠手辣,杀人无算云云。贴满了华北的大街小巷。没人会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和识文断字,秀外慧中的燕大校花联系到一起。但这张通缉令让玉观音的名号一炮而红。黑白观音并驾齐驱,蜚声四方。

    对马钰的吹捧,姚振祥腹诽颇多。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女婿才是最大的功臣。

    信子节后三天,铁观音带人接应宋春茂。老姚一边抱怨今年的信子节毁在铁观音手上,搞得自己少赚不少银子。一边变卖了所有家产,随女儿,女婿投了铁观音。

    老姚一进部队就对姑爷的狗队大感兴趣。看过训练后一招手把宋春茂喊过来。抬腿就踹,宋春茂机灵的很,一转身,屁股上印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蔫诸葛看着太不成体统,上前劝道:“老前辈,你消消气,他有什么不对,说说他就可以了,他要是你师侄,你随便打。可他是你姑爷,老丈人打姑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老姚的嘴还挺硬,:“你看他把狗训的,这么好的的狗秧子,差点让他给作践了”。说罢,气呼呼的又要伸手。

    蔫诸葛喊道:“独行侠,跪下,你师叔要管教你”。这是老姚的七寸,认了师叔,就丢了女婿。这买卖老姚绝对不干。

    姚振祥接管了宋春茂的细狗队,改名畜力营,加紧训练的同时还把大洼中的老营修葺一新,这么大工程竟没向铁观音要一分钱。

    大家正为姚老爷子的崇高品德击节赞叹时,他把蔫诸葛诳进大洼**阵,三天老蔫楞没找到出路。被饿的两眼发绿时,老姚才把他放出来。吓唬他说这是专拿诸葛亮的八卦阵。要老蔫把绰号改改,否则犯忌讳。

    候七小姐笑说老姚公报私仇,惩罚军师教唆宋春茂女婿变师侄之仇。

    姚振祥虽脾气古怪,但不失赤子之心,且确有惊人的艺业,时间不长,候七给了个老顽童的绰号,成为大伙儿茶余饭后解闷的开心果。这开心果似傻实精,想提弄他的人往往被他提弄的哭笑不得。

    马钰毒杀了日本皇太子,天皇如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没法说。一怒之下把华北的日军都调往了南方,关东军紧急入关,接管了各地的治安。

    县城宪兵队的队长,福田一郎因战功卓越,两年未尝一败,调往他处,升迁高就去了。

    新来了个队长小林英雄,新官上任三把火,铁观音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目标。

    英雄撕毁了前任长官签署的和平条约,每月六万大洋的过路费不交了。然后带上他的新锐之师,向铁观音发动攻击。那铁观音岂是好惹的,她带兵追进县城,把宪兵队团团围住,逼英雄队长鉴下更加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英雄变狗熊,不但偿还了所欠保护费,另外又送了十万大洋的劳军费。最后,铁观音还规定了他们的行动范围,平时不能出县城,如果出去要请示铁观音。不能在城内为非作歹,否则杀无赦。

    那一年,整个南皮县,鬼子没有招到一个汉奸。没有汉奸的鬼子是苦命的鬼子,大批的经费被英雄队长贪污,孝敬了铁观音。

    日本兵只能吃糠咽菜,为填饱肚子,不少日本人去街头扛脚行,做苦力来养活自己和那些不做活的官长。

    铁观音逮住蛤蟆攥出尿,吃软柿子就给剩两张皮。要钱的手段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在日本鬼子处处高歌猛进的1940年,还有这么一批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皇军。如果天皇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哭瞎双眼。

    大家对铁观音疯狂敛财十分不解,候七笑她是两条腿的钱串子。钱串子有钱串子的道理,她曾让马钰,候七多造点白磷凝固***,候七告诉她不可能。打火车站宪兵队已用光了所有储备的生橡胶和铝粉,而这些东西就连天津也买不到。

德械师

    日本武器是所有工业化国家中最差劲的,世界上最好的重机枪是德国的马克沁,轻机枪是捷克式和加拿大的司登,就是那些净面匣子枪也是德国造的。用的时候比日本的****好使的多。

    铁观音还问过中国造的什么武器最好。候七告诉她中国人的嘴巴天下无敌,得理不让人,没理还能搅三分,要是以后打仗不用枪炮。中国人光唾沫星子也能把敌人淹死。到那时你就是无敌司令。铁观音听着觉得不对味儿,追上去要撕候七的嘴,七小姐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铁观音陷入了沉思,一定要让弟兄们用上最好的武器,马克亲什么的都要弄,最次也要一人两只镜面匣子。

    弄好枪只能找候铺臣。说去就去,现在这片儿是铁观音的天下。她带几个人奋马扬鞭,直奔桃园。

    候铺臣名义上还是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可现在日本人出城都要经过铁观音的同意。铁观音登门,老候焉有不亲自迎接的理由,大门口寒暄几句,让进客厅。

    铁观音道:“侯哥”,看了一眼身旁的七小姐,改口道:“候叔,我是无事不蹬三宝殿”。待把来意说明。候铺臣沉吟半晌:“铁司令,想想要多少?我好心中有数”。

    铁观音道:“咱不识字,也说不出个准数,总之越多越好”。

    “司令准备了多少大洋?”

    “估计有六七十万吧?”铁观音也拿不准。

    候铺臣有点吃惊,:“司令这一年发大财了”。

    “这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谈不上发财”。

    “这样吧,你先回去听信儿,我得筹划筹划,有了眉目,马上通知你”。

    过了五六天,常福开车送候铺臣来到大邢庄。

    一见面铁观音就问:“有眉目了吗?”候铺臣点点头,又摇摇头。

    蔫诸葛问:“有什么为难之处”?

    候铺臣刚要开口,两只耳朵被同时揪住,候铺臣也不挣扎,稍一沉吟道:“夜游神姚三,你小子长点出息,这么大年纪,还玩儿小孩子的把戏”。

    松开手,回头一看果然是姚振祥。两个五十多岁的人,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亲热了老半天。

    候七小姐印象中的父亲是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今天才发现还有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正沉吟间,候铺臣召唤道:“七丫头,过来见见你姚叔叔”。候七不情愿的向前走了两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笑。

    “这鬼丫头是你闺女”?老候点点头:“这是我的七丫头,哪冒犯你了?”

    “这鬼丫头给我起外号,喊我,唔……”,老姚略一思索“对,老顽童”。

    “七丫头真不懂事,给你姚叔叔乱起外号。记住,不能喊老顽童,他的外号叫夜游神。夜游神姚三,记住了吗?”候七呲着牙点了点头。

    老候转头又对姚三道:“人无外号不富,七丫头也是为你好,别把好心当驴肝肺”。

    “来,闺女,把你这个好心的姐姐打一顿给我出出气”。老姚招呼女儿。

    姚金霞走到候七跟前回头问:“真打啊?”早被候七揪住了耳朵和辫子:“爹,刚才姚叔叔揪你耳朵,现在我给你报仇了”。

    候铺臣和姚振祥齐道:“快放手,不要把妹妹弄疼了?”姚金霞轻轻推开候七的手笑道:“逗你们玩呢”。

    “闺女过来,见过你候伯伯”。姚金霞和候铺臣见过礼。老候道:“这闺女真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还没你候伯伯办不成的事呢?”

    “我想吃一块大洋一颗的冬枣”。老候闻言摸了摸脑袋,嘿嘿的笑了两声:“到今年冬天伯伯一定给你准备着,要多少给多少,可现在……”小妮子头一个要求,就将了她候伯伯一军。

    “做过头事儿别说过头的话儿,这回粘爪儿了吧?”老姚有点幸灾乐祸,又献宝般的把让宋春茂喊来见候铺臣。

    宋春茂深施一礼:“候老爷,别来无恙”。

    这回轮到姚振祥吃惊了:“怎么,你们早就认识”?

    宋春茂言道:“家父投军前曾给我留书一封,说以后如果在关东混不下去,就回老家义和庄投奔姚师叔,还说姚师叔秉性乖张,喜怒无常,凡事要忍让三分。实在忍不下去,就去桃园侯家安身。肩膀齐是弟兄。候老爷有钱有势,未必肯认这个穷小子。见了候家主人要以老爷相称。看你可怜,在念及故人之情,可能会收留你。我去义和庄没找到姚师叔,就到了桃园。幸蒙候老爷收留,才有今日。”

    姚振祥闻听此言勃然大怒:“好你个候老二,揣着明白装糊涂。让结义哥哥的儿子喊你老爷,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怎么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和你割袍断义,扒香头子”。

    “老三先别着急,大哥……”

    “呸,你还有脸喊大哥”,候铺臣没理他,接着道:“大哥说你喜怒无常,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老姚张张嘴,想说没说出来。

    “民国十七年,日本鬼子以保护侨民为名,打进了济南府,光老百姓就杀了六七千。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在我的永济祥绸缎庄当掌柜。鬼子血洗永济祥,杀了伙计,烧了店铺。我当时正在济南,气不过和鬼子动起手来,受了重伤。大哥大嫂为了救我,结狗阵杀了十多个日本兵,连夜护送我逃回桃园。日本人追杀的紧,路上连大嫂都不知所踪。大哥陪我养了大半年的伤,伤愈后去济南寻大嫂不见。听说被日本人掠去了关东。大哥携幼子闯进了关东。

    民国二十二年,大哥在沟帮子车站,暗杀了日本陆军少将腾堂奉文,事成后不知所踪。日本人的海捕文书也送至老家南皮。去年我还在宪兵队见过,偏巧这时春茂来投,要是我说明了关系,日本人那么多的眼线,我们爷俩早就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听了候铺臣的一席话,宋春茂和姚振祥都知道错怪了好人,不由得面有惭色。

    候七小姐最会察言观色,见气氛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问父亲:“人家宋大伯,姚三叔的武功出众,您怎么这么差劲,害的我连姚三叔家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这其中的原委还是我来说吧”。姚振祥道。

    义和庄本来是桃园侯家的义庄,专门用来收养孤寡,贫弱的地方。庚子之变时,候老爷那时还是候少爷。他爷爷从路上救回一个受伤的老人。养好伤后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江铁脖子。

    江铁脖子有四个儿子,江华东,南,西,北,江湖人称四虎震八方。在山东参加了义和团,扶清灭洋。青县阻击战被八国联军杀得大败。四个儿子全死在洋人枪炮下,江铁脖子也受了伤,候铺臣的爷爷念其忠义,是个侠盗,把他安置在义庄。江铁脖子嫌住义庄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改村名为‘义和庄’。

    江铁脖子广收门徒,记名的弟子不计其数。但行过拜师礼的只有三人。宋春茂的父亲,候铺臣和姚振祥。侯家有钱有势,孩子们自小念书识字,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到拳脚功夫上。师虽然拜了,功却一天没练。师兄弟的感情越处越深,干脆又结拜了一次。

    听姚振祥絮叨完,候七又问:“那将铁脖子呢?我怎么没见过?”

    “师傅在义和庄住了十年,终因当年受伤时伤了元气,到现在故去差不多三十年了”。大伙儿都沉默了。

    候铺臣一拍脑袋:“光顾跟老三瞎扯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有一批德械装备不知铁司令可否有意”?

    “有多少?是什么武器,要多少钱?”

    “这批德械装备有多少我也不清楚,装备两个师们没问题。钱呢,一分不用花。这批德国枪械是没主儿货”。铁观音容不得老候卖关子。不由分说把他拉进议事厅,

    原来抗战前,蒋介石有个计划,把所有麾下嫡系的国民革命军换装成德械。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自然也少不了分一杯羹。

    民国三十五年十月,这批德械从广州装船,到塘沽港恰逢双十二事变。韩复榘密电张学良,支持他除掉蒋介石。回到南京的老蒋闻知此事,一怒之下扣押下这批装备。藏进石崇千斛园。

    直到几个月后抗战爆发,老蒋才解除了禁令。无奈鬼子进展神速,后来韩复榘取德县,战桑园,血洗千里屯。一路向北攻击,为的就是这批武器。可惜功亏一篑。快到千斛园时,蒋介石撤走了防守黄河的炮兵。韩军腹背受敌,一败涂地。

    后来,枪毙韩复榘时,就有一条私吞军火的罪名。但这批军火韩复榘别说私吞,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他一死,这批军火就没了下落。

    “千斛园机关重重,可抵十万精兵。你们有夜游神帮忙,真是天助啊。”候铺臣感叹道。

    “这个石崇和绿珠坠楼里的石崇是同一个人”?铁观音问。

    “不错,这个富甲天下的石崇就是南皮人,我们的老乡。司令真是博学”。

    铁观音被夸的红了脸。“你和石崇谁更富?”

    候铺臣摇摇头道:“没法比,没法比啊”。钻进蛤蟆车,一溜烟儿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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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介绍:
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女英雄。老百姓亲切的称呼她铁观音。日本鬼子对她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叫她辣手砒霜。砒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砒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砒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