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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湖探花     砒霜txt下载     砒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秋雨长街少年行

    邱国营激动地问:“现在几分钟了?”

    “五分钟”。

    邱国营忽的站起身跑出门去,小护士捡起丢在地上的书本,扶起倒掉的椅子。心道:外面来的该不会是邱医生的意中人吧,哪一个是呢?三位姑娘都挺漂亮的。

    邱国营心里热乎乎的,他从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感谢到释迦摩尼观音菩萨。如果猪八戒在天有灵,现在让他背媳妇,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连猪八戒一块儿背。老天有眼,善有善报。他一边念叨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医院。站在医院门口,空旷的大院中,没有出现他期盼中那俏生生,立在雨中心上人的倩影。

    济南的秋雨很凉,可邱国营的心突然变得比秋雨更凉。可能是出来晚了,她又生气了,肯定走不远,我一定要把她追回来。年轻医生从惊喜到绝望的失落感是那么强烈。他忍着泪水,不顾一切的冲进雨幕中。

    铁观音等人在医院屋檐下躲雨,候七小姐找了个护士耳语几句,那护士转身进了医院,时间不大,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身穿白大褂急匆匆从里边走出来,在门口稍一迟疑,便跑出医院,消失在无边的秋雨中。

    候七小姐推了邢慧杰一把,:“快追呀”。

    邢慧杰一扭身子,:“不去,这么大人了,办事一点不仔细,能当好医生吗?”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医生?”铁观音问道。

    “是,就是他”。候七小姐道。

    “年纪不大吗?”铁观音自言自语道。

    半个小时后邱国营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回来,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前额,他一遍又一遍摘下被雨水模糊的眼镜,擦亮后戴上,不甘心的回头张望。最后他绝望了,突然抱着头蹲在雨水中呜咽起来。

    邢大小姐撑开油纸伞,在铁观音等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到那个哭泣的男人跟前,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别哭了,我在这儿呢,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邱国营抬起头,攸的站起来一把握住邢大小姐的手,哽咽道:“我以为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邢大小姐抽出一支手,摘下邱国营的眼镜在衣襟上擦了擦,又用手给他抹了把眼泪,把垂到额上的头发向上抿了抿,然后给他戴上眼镜道:“我就在门口站着呢,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往外就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要躲着我呢”。

    邱国营像做错事的孩子,反复说:“我没忘,我没忘,只是太激动,太粗心了,光看大门口了,没往两边看”。

    看到这一幕,铁观音彻底明白了。“我说这两个丫头不愿让我来呢,原来学孟姜女千里寻夫,这哭的鼻涕拉花的小子就是你们要找的万喜良”。

    “这就是邢大小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是不是就是相好的啊?邢姐姐跟他还委屈他了,哭什么哭?”铁观音说罢扭过脸,眼泪涌了出来。她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个死在鬼子铡刀下的俏三娘,要是他还活着该多好啊,我们过着自己安稳的日子,不会像现在一样,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邱国营是单身汉,住在医院。他喜欢这份儿工作,更喜欢邢慧杰。美人和事业他都不想丢,可架不住邢大小姐恩威并施,差点儿没让他一天唱两次秋雨济南街头追美人的苦情戏。

    爱事业更爱美人的年轻医生决定向院长约翰罗伯逊辞职。美国人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故乡已经被日本人占领,那里充满了仇恨和杀戮。你只有留在教会医院才会安全,你知道日本人已经盯上你很久了,不要被魔鬼蒙住双眼,上帝需要你留在这里,我也需要你,恳求你留下来”。

    “院长先生,请原谅我冒昧的请求,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如果看到同胞被日本人残忍屠杀,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你的庇佑下工作,就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上帝救不了我们,要救我们只能靠自己。院长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如果战争结束我还活着,一定再回来”。

    院长握住这个年轻人的手,“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一转身出了院长办公室。

    铁观音几个人撑着伞在光滑的青石路上走着,裤脚,鞋子都**的。

    邱国营背着红十字的大药箱,紧跟在邢大小姐的身旁,脸上有些茫然。走出医院不远,宋春茂低声道:“有人跟踪我们”。“我去作了他”,姜立柱道。

    邱国营头一次见到把杀人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铁观音道:“不必。马僮你和独行侠咋他一下,看他是哪条道上的?”

    几个人仍不紧不慢的走着,三国浦志和宋春茂慢慢落后众人一段距离。

    两人突然一转身,紧跑几步,把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抓个正着。三国浦志先依哩哇啦的讲了几句日语。那人听得两眼茫然。

    宋春茂道:“太君问你话呢”?

    那人道:“自己人,自己人,皇军让我盯着邱医生,说有个八猴子的大官躲在附近养伤,能把人抓住最好,抓不住也不能让邱医生给治好了”。

    “那八猴子是什么东西?”

    “八猴子就是八路军,土八路。专门和皇军皇协军过不去”。

    “这是个汉奸”,姜立柱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作了他”。

    宋春茂右臂一夹那人脖子,左手中指一屈在耳门处猛击一下,那人大瞪双眼软软的摊在水洼中。

    在大街上做掉日本人的眼线,这祸闯的着实不小。几个人刚转进街边的胡同,鬼子的摩托呼啸着穿过街头,宪兵的警笛声也由远至近。

    “怎么办?鬼子来了”,候七小姐道。

    “没事,先顺胡同往里走,没汉奸领路,鬼子光咋呼咋呼就得了”,铁观音道。

    “后面还有人跟踪我们,这回是四个”,宋春茂道。

    “别理他,先往前走,实在不行再送他们上西天”

    七扭八歪的胡同,让人辨不清方向,中间的小胡同像蜘蛛网一样乱套。但无论铁观音几个人转进那条胡同,时间不长,肯定有人跟踪过来。

    “看来跟踪我们的人是地头蛇,地形熟的很”,姜立柱道。

    “那就不理他们,照直走,看看能到哪儿?”铁观音道。

    往前走不远,胡同转过弯儿。走在前头的姜立柱回头示意大伙停下“前面有鬼子”。

    胡同的出口在大街上,一辆卡车停在胡同口旁不远,十几个鬼子背着枪忙活着从车上往下卸东西。

画角三声动军愁

    “把汽车劫了”,铁观音打着伞大摇大摆的走上大街,几个人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铁观音长得漂亮,在这潇潇秋雨中打着伞款款走过。风姿绰约,愈发的楚楚动人。

    卸车的鬼子看着越来越近的铁观音直了眼,根本没注意到后面几个人跟她是一伙儿。甚至有几个家伙色眯眯的迎了上去,铁观音突然大声道:“动手”。

    ‘呜’的一声怪叫,两个站的最远的鬼子成了姜立柱的镖下鬼。在鬼子愣神儿的功夫,又有两个倒在响铃镖下。

    邢慧杰和宋春茂冲上前去拳打脚踢,瞬间五六个鬼子躺倒在地。一个鬼子举起枪,铁观音的红绒套索搭在枪上,用力一拽,枪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进卡车的车厢中。丢了枪的鬼子正不知所措,宋春茂一掌早砍在他脖项上,鬼子头一歪慢慢的倒在地上。铁观音这会儿又连夺两条大枪,大喊着:“马僮。劫车。”手上的红绒套索又卷起一条枪丢进车厢。然后一转身,红绒套索往车窗上一搭,顺势一纵,从打开的车窗中飞进驾驶室。

    邢慧杰一回身抱起吓呆的邱国营抛进车厢,然后紧跟着一飞身跃了进去。宋春茂右手抱起候七小姐,左手一抓车帮,纵身一跃两个人进到车厢。

    姜立柱从鬼子身上取下镖,又搞了几条子弹袋,再抬头时汽车已经开动。姜立柱大叫:“等等我”.紧跑几步,抓住宋春茂伸出的手,俩只手紧紧扣在一起,飞驰的汽车把姜立柱甩起来像只飞翔的风筝,在空中转了半圈,被狠狠地摔进车厢中。从铁观音下令动手还不到两分钟。汽车便扬长而去。

    姜立柱被摔得在车厢里打了几个滚,迷迷糊糊的起身骂道:“马僮,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话音未落,鬼子的枪响了。宋春茂眼疾手快把姜立柱按到,一颗子弹贴着姜立柱的头皮飞了过去。他不再说话,匍匐在车厢里,顺手抓过一条枪,对准了车后。宋春茂趴在他身旁道:“咱俩一人一边儿”。

    “好兄弟,谢谢你刚才救我一命”。姜立柱说罢顺手丢过两条子弹袋。

    “自家兄弟说多就见外了”,宋春茂抓过子弹袋说:“正愁没子弹呢,姜哥,谢啦”。

    鬼子追上来了,在市区大街上,跨斗摩托的速度比汽车快的多,副座上的鬼子举着枪不停地射击,可路面太颠簸,子弹打出去,却不知飞向何处。

    宋春茂砰的开了一枪,鬼子的驾驶员一头栽倒在车把上,失去控制的摩托车斜斜的撞在街边的树上。

    “好枪法”,姜立柱一边称赞一边也开了一枪,把另一个刚从副驾驶上下来的鬼子打到在摩托车旁。越来越多的摩托车追了上来。姜立柱和宋春茂不再说话,专心的射击。

    他们是真正的神枪手,开枪时都不用瞄准,枪声响处,肯定会有一个鬼子倒下。两个人看似在配合,又好像在比试,生怕浪费一颗子弹,被对方耻笑。

    汽车出了城,越走越荒凉,山也越来越多,我们被鬼子追的慌不择路,迷失了方向,竟然开车一路向东进了山区。

    济南的山不高,路也不太泥泞,就是颠的厉害。三国浦志满头大汗,这一阵的奔逃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少,终于一个不见。现在有时间观察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了,细雨打在车窗上,雨刷来回划过,一阵模糊一阵清晰。一样的山包,一样的树,只有这条路夹在这山中间,却不知道去向何处。

    又转过一个山包,铁观音眼尖,突然叫到,“有石头,快停车”。远远有几块青石横在路中央,几个人站在石头后边端着枪对准汽车。三国浦志急打方向,半个车身离地多高,一头扎向旁边一条荒草掩盖的小路。

    候七小姐等人抓住车厢扶手还好点,姜立柱和趴在车厢的宋春茂两人又滚到了一起。车比刚才颠的更厉害,整个车身跳跃着前行,草丛中不断有人跳出来阻拦,三国浦志丝毫没有为此耽误,在无尽的颠簸中一路狂奔。

    车猛地一个急刹车,三国浦志终于把车开上了绝路,这条颠的要死的小路尽头是一道悬崖。悬崖的两侧还是悬崖。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陡峭异常,直通山顶。

    铁观音等人没下车,现在他们前后左右,甚至连头顶的悬崖上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手持一把手枪,站在高处吆五喝六,“车上的人都下了,先把枪丢下来,举起手来”。

    他们下了车,没有举手,更没有缴枪,几个男人默默地把姑娘们挡在身后,这是这支部队的传统。那句“大哥你们慢走,小妹跟你们去了”是每个刚加入这支队伍的必修课。它不是悲壮,更是勇气和担当。

    邢慧杰一把把挡在身前的邱国营拉倒身后,自己站上前去。问:“你恨我吗?”

    邱国营道:“我爱你,从未恨过你,包括现在,这是我的选择”。然后。并肩站在邢慧杰身旁。

    “你不恨,我不悔,黄泉路上我们再做夫妻吧”。

    铁观音早已推开众人,站在最前面。候七小姐哭道:“铁家妹子,是我害了你”。

    铁观音头也不回:“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哭什么?”

    候七小姐没再说话,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颗**,两手握定。这是她留给自己的,谁都不知道她还留了这么一手。

    姜立柱手持响铃镖,铁观音的红绒套索也挂在手腕上,其余四人每人挺着一条大枪。冷冷的注视着,就连三国浦志的面色都那样平静。

    对方的士兵没有动手,他们居高临下,像一只猫,残忍的戏弄着下面的老鼠。他们隐藏的也很好,铁观音的攻击不会伤到他们一根毫毛。

    这本来就是一个陷阱,掉进陷阱的铁观音,只能像困兽般作最后的挣扎。

    “众将官”,铁观音一声叫板,众人应道:“有”。

    “随本帅杀敌去也”。然后,冲向那条陡峭的上山小路。这是一次悲壮的冲锋,唯一的价值就是代表我们永不屈服。

    对方没有开枪,却有人在悬崖上高喊一声:“女侠,且慢动手”。

    铁观音等人一愣,一个人早就从悬崖跳下,重重的落在铁观音面前。

    来人三十来岁,中等身高,眉目疏阔,一条胳膊受了伤,吊在胸前。紧跟着几个人也跳下悬崖,却被摔得七荤八素,顾不上狼狈,或跛或拐的把来人护在中间。

运交华盖欲何求

    来人用右臂把挡在面前保护他的两个士兵拨开道:“女侠是哪条道上的,今天连闯我九道哨卡,有何贵干?”说话南方口音,却勉强能听懂。

    铁观音死中得活,却不改秉性,大大咧咧道:“咱们是白马银枪抗日救**,今天杀了几个鬼子,被宪兵队追到这来。至于你那九道哨卡,我还真没注意”。

    那人一愣,可能是对铁观音的说话方式不习惯,只听懂了抗日救**和杀鬼子几个字。“原来是抗日游击队,那我们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一家人,你是谁?”

    “这是我们龙团长”。

    那人瞪了手下一眼道:“我是八路军115师教导六旅17团团长龙书金”。

    宋春茂道:“今天我们杀了一个汉奸,说的八猴子、土八路是你们吧”。

    龙书全道:“不错,但不知他因何说起”?

    “他说你们八路一个大官受了伤,治不了,要在济南找大夫。可日本人派人盯大夫的稍儿,说要么跟踪抓了这个大官,要么把大夫杀掉。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八路的大官把伤治好了”。

    龙书金哈哈大笑:“汉奸说的大官就是我,我派人去济南找大夫,没想的鬼子的鼻子挺灵,这事他们都知道了。

    邱国营道:“不知团长到济南要找谁?”。

    “我们找的是齐鲁医院号称小华佗的那位”。

    “他要是不来呢?”

    龙书金道:“不来也没什么,这位女侠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认识这个小华佗?”

    “不错,承蒙大家错爱,我就是小华佗邱国营”。

    龙书金一怔,然后哈哈大笑:“好彩头,好彩头,我说老天爷跟咱八路军是一伙儿的吧。你们请不到,人家找上门来了”。

    吩咐手下让开道路,请铁观音等人进了团部。客套几句,邱国营道:“ 我们时间紧,团长的伤在下可否方便看一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他看了铁观音几个姑娘一眼。

    铁观音道:“一个大老爷们脱个光膀子还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出去”。带人走了出去。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三个多小时后,走出房门邱国营被吓了一跳,团部警卫排三十多号人被铁观音的人打了个遍,说好切磋切磋不能动枪,结果宋春茂、姜立柱、邢慧杰大打出手,几十条汉子横七竖八倒在操场的雨水中。

    邱医生又辛苦了两个多小时,刚才的手术动手就行,可现在一面给人治伤一边还要动嘴赔不是,换来的往往是惺惺的白眼。

    小华佗名不虚传,时间不大,这些警卫已能起来慢慢活动了。虽说走路的姿势不那么美观,却总比躺在操场上让雨淋要好得多。

    龙团长为感谢治伤之恩,特地弄了几坛老酒为铁观音等人洗尘。

    土八路确实土得很,战士用的武器杂乱不一,三八大盖,老套筒什么都有。有的人干脆只在背后插把大刀,刀把儿上的红绸子在风中飘摆倒也漂亮,仅此而已。打仗时鬼子不会傻到等这些人来拿刀砍,几百人才有一支轻机枪,机枪手把枪当宝贝,别人想多看一眼都不成,更别说摸了。一个团才三门小钢炮。还没有炮弹,只有用来装门面。战士们吃的是大饼子就咸菜疙瘩,喝的粥里小米能数出个儿来。马喂的不错,也就五六匹,铁观音想骑一下,饲养员说这马认生,性子烈,远远地牵走了。就这么穷的军队,团长拿出这几坛子酒,可算是给个铁观音等人的面子,下酒菜就是花生米,兰花豆,几只用绳子套抓的野兔,和战士们在屋檐下掏的麻雀。

    龙团长和几个手下丝毫不为酒菜寒酸感到难为情。频频呼酒,粗瓷碗倒满一饮而尽,倒也豪爽的狠。

义结金兰

    铁观音一伙儿只有宋春茂酒量惊人,时间不大各饮了七八碗,邱国营提醒道:“龙团长下午胳膊刚做了手术,这酒实在不宜多喝。”

    那团长大笑:“神医说不喝咱就不喝了,只怕客人不能尽兴。”

    铁观音道:“多谢龙团长盛情款待,我们已酒足饭饱。”

    “铁姑娘对我的部队印象如何?”

    邢慧杰道:“龙团长高才,你的部下龙精虎猛,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

    一个小参谋曾败在邢大小姐手下,现在还有些不平,问道:“这位是什么人,懂不懂规矩,领导说话你插什么嘴。”

    铁观音听对方言语不善,正要发作。邱国营道:“拙荆今天下午多有得罪,还望龙团长海涵。”

    听说是神医的老婆打了自己,那参谋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那龙团长却大感有趣,问那参谋:“下午你被这位姑娘打了?”

    “可不是吗,这婆娘手脚伶俐的很,今天最少有一半弟兄吃了她的亏”

    龙团长转回头问邢大小姐:“不知邱夫人艺出哪门,师承何人?”

    邱国营怕邢慧杰出言不逊,忙代答道:“拙荆就读于燕京大学,江湖世家,文不成,武不就,承蒙各位军爷相让,今日多有得罪。”

    “原来姑娘文武全才,倒是在下眼拙,失敬了”那龙团长道:“想必另外几位也是不俗了。”

    铁观音一一引荐,龙团长等人越听越吃惊,当听说那个把车开得跟草上飞似的青年是个日本人时,一个参谋的筷子惊落在地上。龙团长道:“铁姑娘手下真是藏龙卧虎,不知可否屈尊……”言语中颇有招揽之意.

    候七小姐今天被龙团长的手下吓哭,心中一直不悦,听这个八路军团长的话大不以为然:“我们铁家妹子是不会屈尊的,她自己的队伍就……”候七小姐口才不错,她化气愤为力量,像单田芳讲评书,把铁观音说的出神入化,听得龙团长等人惊掉下巴,尤其是她说铁家妹子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装甲部队时,龙团长问铁观音:“可有此事?”

    “别听七姐姐吹,哪有什么装甲部队,只不过有几辆破坦克罢了。”龙书金本不相信候七小姐的话,但他信铁观音,这个绝境中还敢带头冲锋的女人不简单,再看看她现在的几个手下,龙团长彻底放弃了收编铁观音的念头,转念一想道:“今日与铁姑娘一见如故,甚是有缘,我想与你结成异姓兄妹,可否?”

    “我只怕高攀不起,龙大哥既有此意,小妹却之不恭了”收了个大有来头的义妹,龙书金大为高兴,高呼:“倒酒,倒酒,今天我要与义妹一醉方休。”

    铁观音道:“大哥你碗中不是有酒吗?”

    宋春茂道:“龙团长喝的是凉水。”

    龙书金奇道:“兄弟如何知道我喝的是水?”

    “酒的辛辣过喉时断时续,喉结则一张一收,喝凉水喉结没有变化,人喝三斤白酒不涨肚,凉水要是喝多了,我见龙团长刚才出去两次,因此我断定龙团长面前碗中装的是凉水。”

    “兄弟真是厉害,不过不是我想骗你,不过咱八路军太穷了,有一坛酒,只能给朋友喝,我也好喝两口,看你喝酒我喝水,眼馋的紧呢。”

    “我给你满上,干一个”

    “好兄弟,好酒量,干”三碗酒下肚,龙书金的脸就红了,邱国营让他注意伤口,龙大团长非要一醉酬知己,不负少年头,跟宋春茂分个高低,结果醉的一塌糊涂,那条伤臂也因此终生未愈。

    第二天一早铁观音等人辞行,龙团长极力挽留,可铁观音去意已绝,龙书金问:“铁妹妹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吗?”

    “龙大哥我要过黄河,不知道有船没有?”

    “你们怎么到的济南?”

    “坐火车来得”

    “我说呢,去年花园口决堤,黄河改道,这边河道干涸了,跟走大路没什么区别。”

    “竟有这等好事,回去后我送龙大哥十万发子弹,两挺九二重机枪,十挺歪把子,三门迫击炮,二十箱炮弹,作见面礼,以全你我兄妹结义之情。”

    “那太好了”龙书金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又道:“你把武器弹药给了我,你可怎么办?”

    “大哥放心,这些东西小妹有的是,实在不行再劫一次军列,就什么都有了,只不过怎样把东西运过来?”

    “这你放心,咱从鬼子手中夺不来这些东西也就罢了,要是义妹送的我再运不回来,老哥我这团长也就白当了,这样我派两个兄弟,护送你出山东,毕竟你们路不熟。”

    “那就多谢大哥了。”

    有了龙书金的护送,一路上倒也安稳,原来这八路军的势力这么大,向北一直到了平原。大家对这支部队再不敢有丝毫轻视。虽说鬼子不来捣乱,可连绵的秋雨也让铁观音等人吃尽了苦头,本来三天的路程,竟走了五天,直到傍晚才到了大邢庄。

    蔫诸葛见铁观音一行安然无恙,提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有些恼她的任性,可她是司令、这回又请回个医生,当着大伙的面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邢忠厚本待训斥妹子两句,但一见邱国营后大吃了一惊,“邱医生,你怎么会到这里?”。

    邱国营还未说话,候七小姐道:“邢队长,是我和司令把邱医生请来的,你有什么意见?”

    铁观音问:“邢队长和邱医生以前认识?”

    “我这妹子在京城读书时隔三差五就把人打伤几个,每次都是邱医生给善后治伤,最后欠的药费太多还不上,我进京还过几次帐。就这样和邱医生认识了”。邢中厚面带不悦。“怎么她又欠你多少药费?还劳烦邱医生亲自上门讨要?”

    候七小姐道:“这回药费欠的太多,恐怕你这当哥的还不上,只能让妹子以身相许才可以。

    邢忠厚听了暗骂自己糊涂,妹子和邱医生的现在的关系瞎子也能看的出来。可自己却拿未来的妹夫打趣了半天,不知妹子会不会生气?回头看了一眼。

    邢慧杰低着头,羞得耳根通红。

爱到深处碎人心

    下了七八天的雨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把连阴雨带来的寒意赶的无影无踪,按照头些天会议的安排,部队又繁忙了起来。

    女兵们忙着晾晒衣服被褥,姬志胜在泥泞的麦场上训练着他士兵。

    邢慧杰、候七小姐,邱国营也为兵工厂、战地医院的建设忙的脚不沾地。三国浦志,姜立柱整天横眉立目,把那些学开坦克、汽车、操炮,精度射击的战友骂的狗血喷头。时间不长便会有战士被姜立柱踢上一脚,然后骂道:“这么笨,高老庄的外甥吧,整个一个猪脑子”。

    邢忠厚天天忙着重建老营。宋春茂则带了几个弟兄,从桃园候铺臣那儿搞到几十只小狗崽儿,有模有样的训练起来。候七小姐见了笑道“宋大侠是军犬队负责人,狗队长”。

    邢大小姐反问:“有拿土狗做军犬的吗?你看日本人那大狼狗多威风”。

    宋春茂一本正经的说:“我要的狗一是听话。二是悍不畏死。就小日本那些狗,只是看着威风。狗仗人势罢了,屁用都没有。咱们这块儿的细狗听主人话,在野地里跑的比兔子还快。你们不觉得咱们这队伍跟土狗差不多吗?”

    两位才女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不由大为恼怒,既然嘴巴上占不了便宜,那就拳头上见真章。谅姓宋的小子也不敢还手。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这是个侠义深重的好男人呢。君子可以欺以方。

    宋春茂眼见自己要吃亏,呼哨一声,两只兔鹘子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的双肩上,锐利的眼光死死地盯住打上门来的敌人。谁也不知道这小子从那儿弄了这么两个护法,着实把两位才女吓得不轻。

    宋春茂挨打不会还手,这扁毛畜生就难说的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在海东青冷酷的注视下,两位才女马上选择要作好女。眼前亏也不能吃.进而变得讨好起来:“从哪儿找了这么俩宝贝儿”。

    “它吃什么?”

    邢大小姐伸手要摸一下海东青,没提防另一只的喙闪电般啄过来。幸亏她手缩的快,却早吓得花容失色。宋春茂又一声呼哨,两只海东青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空盘旋翱翔。

    大家都很忙,铁观音不忙,她自知这次行动太鲁莽,得罪了军师,便陪着笑脸给蔫诸葛道歉。可蔫诸葛一见她来,便远远地躲开。就是姬志胜、邢忠厚也不例外,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但只要一见铁观音人影,便寒起一张脸,爱答不理的应承一下,借故在铁观音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下来的几天,笑容在年轻的女司令脸上越来越少。最后她选择把自己关在屋中,整天不再出门。

    大清早,蔫诸葛几个人凑到一起商量,这次惩罚本来就是他几个人出的主意。铁观音这样任性胡闹,冷落她几天,让她反省一下错误。但到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头,正当大家一筹莫展时,孙瑞玲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上次铁观音去济南让她把信晚一天交给蔫诸葛。孙瑞玲圆满的完成了司令交给他的任务,却被军师狠狠训了一顿,就连姬志胜天天都对她板着一张脸。

    从那往后这小妮子便学会了消失,让她姬大哥急的两眼冒火,始终找不到机会表白。今天她该不会是认识到错误跟自己重修旧好吧!

    姬志胜望着意中人,笑容挂在脸上,蔫诸葛也觉得那天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即使没有老姬那层关系,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责备的也有点儿太重了。今天她能回来,算是解开了一个疙瘩。

    蔫诸葛答着问:“孙姑娘有事吗?”孙瑞玲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先别委屈,那天我的话是说重了点。今儿个老哥给你认个错”。

    “司令,司令要走”。孙瑞玲抽抽嗒嗒的哭道。

    “走?往哪儿走?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认错,还拿走吓唬人。她哪次走告诉过我们?这次说了,就是认识到自己错了,找个台阶下”。蔫诸葛道:“先别理她,看她还怎么折腾”?

    见蔫诸葛不着急,小妮子急了:“司令已经走了,她说要回天津老家。马僮也跟着走了,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我也要跟姐姐走……”,话没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蔫诸葛等人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来,起身一齐追了出去。姜立柱汽车已经发动,大家七手八脚的上了车。在战士们诧异的目光中消失了。

    对铁观音最关心的是三国浦志,铁观音的异常没逃过他的眼睛,他坐在邢家大门口旁的石狮座上,整夜未眠。深秋的夜十分寒冷,冻得瑟瑟发抖的日本人始终注视着那扇关了一天的房门。

    清晨五点多,正是最黑暗的时刻,,那门咔嗒一声轻响,铁观音轻手轻脚的关好房门,背后一个不大的包袱,在院中立了片刻,一甩头出了大门。

    “谁”?站在面前的三国浦志吓了铁观音一跳,“让开”。

    一向听话的马僮这次却抓住了铁观音的胳膊,然后一甩手往一扇窗子丢了块儿石子,那屋住的孙瑞玲几个姑娘,时间不大,孙姑娘和她的铁杆儿许文芹披了件单衣走了出来。正在厮打的铁观音见三国浦志来了救兵,甩开对方的手走了。三国用磕磕巴巴的中国话告诉孙瑞玲,他要跟司令回天津老家,请孙姑娘代为转告军师一声。话音未落已追随铁观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孙瑞玲回房穿了衣服,嘱咐许文芹在大门口等候,不要和别的姐妹提及此事。然后自己到后院牵了两匹马,饮完水,备好鞍,两人策马赶到蔫诸葛住处,天已经大亮,进门时正好碰到姜立柱,孙瑞玲只说有事儿问许文芹,便消失在影背墙后,片刻又急匆匆的出来,和许文芹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时间不长,汽车已经追过孙瑞玲和许文芹二人的马。又行了几里路远远看见铁观音和三国浦志一前一后在初升的阳光中,人影拉的老长,急急地向火车站方向走着。

    汽车追到他俩面前停了下来,蔫诸葛等人跳下车,把铁观音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晨光中的铁观音的发丝有些凌乱,头上满是汗水,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三国浦志更惨,脸上,手上到处是伤。这是他阻拦铁观音离开的战果。

    面对曾经熟悉的人,铁观音冷冷的道:“让开,别碍姑奶奶的事”.没有人动,这是第一次铁观音对自己人称姑奶奶。

    “好狗不挡道,你们这都不懂?连狗都不如吗?”铁观音接着骂,可她眼圈红了。

    “别闹了,一个司令,这样成何体统”,蔫诸葛道。

    “我闹?我有什么好闹的?”铁观音歇斯底里的哭嚎起来:“我武功不行,枪打的不准,心眼子没你们多,相好的让日本人铡了,我有啥?我算个啥?我只是个戏子,一个不识字的傻丫头。我知道自己笨,拼命的讨好你们,把你们看的比命都重,可你们拿我当啥了?我干不了,我不干了,你们爱让谁当这个司令,就让谁当,反正我不干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只想回家”。

伤情却逢故人来

    这个哭塌架的女人不再是那个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铁观音。她才二十二岁,还很年轻,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身上,真有些受不了,她不在哭诉,只是拼命嚎啕。

    孙瑞玲、许文芹早就追了上来,把缰绳往姬志胜手中一放,冷冷的道:“这马是你们的,还给你。我俩要跟姐姐走。”

    姜立柱看了蔫诸葛一眼道:“蔫大哥,真有你的,这过河拆桥的计用的不错啊,怪我瞎了眼,认你做大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抗日救**从今往后,没有我姜立柱这**,我也跟铁司令回天津。”

    邢慧杰,候七小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铁观音身后。

    宋春茂道:“这支队伍我只认铁司令,一个司令要有什么行动,还要经过手下同意,这司令当不当的也没什么。军师你口口声声说司令任性、不守纪律,可她为了谁?闯济南府请医生是错误?如果这错误中国人都能犯一次,小日本根本就进不了中国。我们就是条条框框束缚的太多。被人都欺负成亡国奴了,还讲什么错误。一个中国人,杀不了日本鬼子,活着就是最大的错误”。说完也大踏步走到铁观音身后。

    蔫诸葛苦笑了一下道:“却原来是我多事了”。掏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邢忠厚的脚比嘴巴更快,一脚飞起正踢中蔫诸葛的手腕,手枪脱手而出,一颗子弹尖叫着,贴着蔫诸葛的头皮斜飞出去。被子弹烧焦的头发成沟壮斜上头顶。然后和冲上来的姬志胜死死地抱住了蔫诸葛。

    “军师,别犯混,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蔫诸葛的刚烈把大家吓傻了,不在争吵一拥而上,紧紧地把军师围在中间。泪水在每个人脸上流淌。直到方才大家才知道,和铁观音一样,这个面冷心热的军师有丝毫损伤,也是我们不能承受之重。

    姬志胜紧紧地抱着他的军师吼道:“司令,你任性想干啥就干啥,家里这么大摊子都是军师一个人料理,他抱怨过吗?你每次不辞而别,为你的安危军师在家寝食难安。这次你们去济南请医生,固然是好心,可冒了多大的风险?就连我和邢大哥都埋怨他,为什么不阻止你,军师还给我们宽心,说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可他自己呢?下了七天雨,他淋了七天雨。心里急,面上又不能带出来。司令你不在,他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啊!你们看,这些天他头发又愁白了多少?”

    蔫诸葛那年才三十二岁,头发已白了大半。

    姬志胜接着道:“司令这次擅自行动,是我们一起商量的,要冷落你几天,让你以后不要太任性。可今天你,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军师的一片苦心吗?对得起大邢庄六百多乡亲的血海深仇吗?对得起牺牲在大洼中的那些兄弟姐妹吗?对得起那些把命丢在鬼子飞机场、我们连尸首都抢不回来的战友吗?鬼子费尽心机没消灭我们。可是,我们却因为这点破事,就替鬼子圆了梦。你们的心不疼吗?你们还有心吗?”

    大家被姬志胜骂的抬不起头来。

    铁观音哭着拉起蔫诸葛的手道:“蔫大哥,我错了,你也骂我两句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蔫诸葛摇了摇头,咧嘴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知道错就好,回家吧”。

    回到营地的铁观音和蔫诸葛都心事重重,分别把自己关在房中,心中有了隔阂,又找不到相互妥协的理由,只好用这种关禁闭的方法惩罚自己。直到两天后,一个在村口望风的弟兄找到姜立柱,说有人求见司令。

    姜立柱来到村口,只见六个人端坐马上,正是独臂团长龙书金。姜立柱把客人让到客厅,送上茶水道:“稍等片刻,我给司令通报一声”。匆匆去了。

    铁观音正在屋里闷得难受,姜立柱来敲门。“什么事?”

    “帐主子来了,你结拜大哥找你要军火来了”。

    铁观音道:“你去把军师喊来接待客人,我洗把脸马上过来”。

    铁观音一进客厅门,龙书金等人眼前一亮,心道:这女司令好生漂亮。那天的铁观音等人被追的狼狈异常,形象自然不会好到哪去。今天铁观音收拾的利利索索,腰插双枪,粉面含威,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只是两眼有点红肿,像是刚哭过不久。龙书金的眉头皱了起来。

    铁观音一抱拳:“大哥别来无恙,胳膊可大好了?”

    “有劳义妹挂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铁观音坐定说了会子闲话。蔫诸葛等人纷纷来到,一一引荐完毕,分宾主落座。龙书金道:“我今日前来只为感谢邱医生给在下治伤之恩。怎么不见邱医生呢?”

    蔫诸葛不知其中的原委,却也没有推辞。吩咐人去把邱国营请过来。

    一个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道:“我叫牟志祥,是咱们17团的政委,那天我们去济南请邱医生。谁知被姑娘捷足先登,我们跟踪许久却一无所获,可算是无能之至”。

    铁观音嘴上称是,心中却道:要不是我心存善念,你们早就被做掉了,敢跟踪我们。

    那牟政委又道:“谁知阴差阳错,团长的胳膊还是让你们治好了。我们缘锵一面,后来听团长对他这义妹推崇备至,我等大起仰慕之情。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这小子说话半文半白,铁观音素来讨厌这种说话方式,便闭口不言。

    蔫诸葛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司令义兄光降蔽处,实是蓬荜生辉”。

    牟志祥本以为铁观音一伙儿只是些土匪,但今见蔫诸葛不卑不亢,对答如流。轻视之心顿去,一拱手道:“姑娘手下文武俱备,着实让我等大开眼界。刚才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铁观音笑道:“咱这大政委是山西人吧,怎么说话酸溜溜的”。

    “司令高见,在下正是山西人”。

    邱国营进了客厅,大伙又客套了几句。龙书金道:“听闻义妹治军有方,可否让我这当大哥的开开眼界”。

    铁观音道:“好说,正要大哥指点一二”。

    看了战士们训练,龙书金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姬教官好像在韩复榘手下干过”。

    姬志胜道:“不错,干过几年。龙团长怎会知晓?”

    “看练兵的方式,是国内哪个军阀的手下,就能估计个差不多”。

    “我们训练的方式有什么缺点,还望指教”。

    “僵化,教条主义。过分的看重武器的性能。当然不是武器好不重要,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好的武器要看用的人是谁。否则,再好的武器也是浪费。

    二是对兵员,只要数量不要质量,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乱。一个孬兵在战场上比敌人更可怕。你打过仗,你说有多少次败仗,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厉害。而是我们出现了逃兵。兵败如山倒,一个逃兵可以瓦解一支部队的战斗意志。

    三是过于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其实打仗就是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没了兵,有再多的地方也白搭”。

纸上鏖兵

    姬志胜不服道:“我们打赢了所有的战斗”。

    “你们所有的战斗都说靠上述三条打赢的,只不过你们没有意识到罢了”。

    见姬志胜还是不服,龙书金道:“这样吧,假设你我是敌对双方,你带所有的部队和全部武器。我带同样的人和你遭遇,发生了战斗,我们推演一下如何”。

    姬志胜点头应允道:“为公平起见,我的部队和八路军用一样的装备”。

    双方的军事主官都对自己的士兵充满信心。

    双方在平原遭遇,八路军的战法上更胜一筹,虽然双方兵力相差无几,但八路军除正面顽强防守,其余部队迅速向两翼迂回,短短十几分钟,姬志胜的部队被三面包围,逐渐压缩到一个狭小的区域,形成对峙的局面。

    双方的火力都不强。八路军的子弹配发给每个战士不到十发,其余的集中配给机枪手和特等射手。靠优势火力和精度射击撕开对方防线的缺口。突破后向敌人指挥中枢急进。

    擒贼先擒王,打掉对方的指挥中心,失去指挥的敌军就是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

    八路军的冲锋也很有特色,看似杂乱,但绝不一窝蜂。每个冲锋者距离十米开外,对方的炮火不会造成大范围杀伤。

    由于缺少弹药,八路军格外推崇白刃战,几乎人人都是拼刺刀的高手。这种独特战法让姬志胜措手不及,几乎在第一时间三面防线皆被突破。如果是普通部队,八路军已稳操胜券。但今天不同,防线虽被突破,但没有出现溃乱。每个人都很冷静,他们都是神枪手。八路军的特等射手和机枪手成为优先被攻击的目标。

    掷弹筒像长了眼睛,准确的落在机枪手身旁。特等射手也会同时被几发子弹命中,突入防线不久,八路军的突击队就伤亡殆尽,剩下的战士再也构不成有效的火力网。即使冲到防御核心,八路军白刃战也不是这些江湖武者的对手。

    战斗不到二十分钟。龙书金再无可战之兵,他低声道:“你赢了,我一个战士也没有了。”

    姬志胜毫无胜利的喜悦,他也低声道:“是你赢了,今天我们比的是战术。战术是你赢了。如果不是我的部队单兵素质超强,早就全军覆没了。

    这一仗我损失了六成多兵力,看似我赢了。可你部队的新兵稍加训练,不出一月就能卷土重来。我的部队伤亡了很难补充。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牟志祥插言道:“姬队长也不要太谦虚,这一仗八路军已拼尽了全力。而你却有所保留,你的火力比我们强几倍,虽然你公平起见,尽量使火力配置和我们差不多,但战争是不讲规则的。另外,我们擅长的白刃战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刚才演练拼刺时对方伤亡是一比一。铁司令冒雨战济南时我亲眼所见,七个人,还有三个没动手,不到两分钟,劫车、夺抢、杀敌一气呵成。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全部被歼,毫无还手的机会。这么强悍的格斗技能,在我们十七团三千多官兵中找不出几个。只不知贵方那天是精锐尽出,还是人人如此”。

    蔫诸葛道:“我们这支部队,除了候七小姐和邱医生,其他人无论男女,单兵拼刺那个也能抵的过两三个鬼子刺杀高手”。

    “幸好我们是友非敌,否则,我这三千多人就非在义妹手中全军覆没不可,刚才我太托大了,还望姬队长多加原谅”,败不馁,龙书金面色坦然,颇有大将之风。

    铁观音见众人争执不休,早不耐烦,道:“打了胜仗争功的见多了,今天头一次见争着说自个儿队伍战斗力差,这有什么好挣的,过些天去找小鬼子晦气。这强弱不就分出来了”。

    蔫诸葛道:“司令所言极是,龙团长,天色不早了,今日略备薄酒,为龙团长接风洗尘”。

    龙团长笑道:“正好,鲁北有三大名吃,长官包子大柳面,要吃驴肉去保店。大柳面携带不易,这长官包子和水泼驴肉我都带了些,给义妹尝尝鲜”。

    “多谢大哥惦记”,铁观音笑了

    “今天你不能拿凉水来糊弄大哥,八路军穷,义妹这个土豪我们算是吃定了”。

    “酒咱有的是,放心喝”。

    姜立柱引龙书金等人去赴宴,铁观音叫住蔫诸葛把送军火给义兄的事说了一下。蔫诸葛稍一思量道:“没问题,这事我来办,你瞧好就是了”。

    跟八路军的宴会比起来,铁观音就是个暴发户。酱牛肉、口条、饵丝、红烧猪蹄、酱肘子等八个荤菜压桌。然后先鸡后鱼,四顶六大席,冒着热气的炒菜盛在十六寸的盘中。如流水般送上酒席。

    龙书金等六人是客,蔫诸葛、姬志胜、邢忠厚、宋春茂、邱国营、铁观音六人作陪。

    龙书金问道:“妹子,怎么没见到你那几个保镖?”

    “他们另有公干,改日再陪大哥喝酒”。

    龙书金不便多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什么酒,这么有劲儿”。

    “小叭狗酒 ”。宋春茂道。

    “小叭狗?这名字倒也有趣。沧州铁狮子酒,天下闻名。这小叭狗酒,如此好酒却从未听说过”。

    “这小叭狗就是铁狮子酒”,说着宋春茂拿起酒瓶“龙团长你看,这铁狮子可像小叭狗?外地人来咱这地儿,进酒坊说要铁狮子酒,老板非拿山芋干酒糊弄你不可。可要说来瓶小叭狗,酒保就知道你是行家,给端来的就是高粱酒”。

    龙书金听罢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好酒,好酒……”。

    这些铁血军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谈不尽的传奇。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血脉喷张。酒精是友谊的纽带,为了友谊他们开怀畅饮。酒场如战场,谁也不想当软蛋,被人看不起。他们忘了胆量和酒量是不成正比的……。

    独行侠宋春茂背着手,站在门口招呼大家来抬人。那天下午,战士们看到他们年轻的女司令被许文芹扶着,掏出红绒套索甩上墙头,说给大家露一手轻功。刚上墙两步便摔了下来,一动不动。正担心摔坏没有,鼾声响起,睡着了。

    蔫诸葛推开扶他的人,在院中步履踉跄的吼了一段《空城计》。大家马上后悔长了耳朵,当唱到我用‘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时,却想不起羊羔二字。变成我用小叭狗美酒犒赏你的三军。要是诸葛亮在台上这么唱,不知司马懿有什么反应,反正大伙都笑疼了肚子。

美人·美酒与英雄

    邢慧杰和孙瑞玲从桌子下面的人堆里找到哥哥和意中人。一腔怨愤都奔宋春茂而来,独行侠的酒量成了罪魁祸首。

    两只海东青因宋春茂酒气太冲而不再充当护法,邢大小姐喊上孙瑞玲拳打脚踢,一雪前日被扁毛畜生羞辱之耻。直打的宋春茂抱头鼠窜,逃进厕所不敢出来,两位侠女才悻悻收兵。

    第二天太阳升起多高,醉酒的家伙们才揉着欲裂的脑袋,两眼迷离的出了房门。边取笑别人酒量不计,边感叹醉酒容易醒酒难,头天下午的事则全部失忆。

    邢大小姐评价这些酒鬼,人均三斤,要酒不要命。大家纷纷表示自己酒量还有所保留,只不过给某人留面子,怕他喝高了出丑。一边暗喜自己的酒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直到宋春茂用手推车运来一车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喝啊”。

    “头都喝大了”。

    “头天喝多,第二天一定还要再喝点,这叫‘还魂酒’”。宋春茂道。见大家还是愁眉苦脸。“咱们这小叭狗酒,喝多了上头不伤心,大家洗把脸漱漱口,酒席马上开始了”。

    接下来三天,独行侠越战越勇,最后发展到他拎瓶酒坐在院中等着,只要发现谁稍有醒酒的迹象,便凑上前去,软硬兼施,直到对方从新沉沉睡去,还意犹未尽的撬开人家嘴巴灌上两杯,却不偷占便宜,自己也要喝上两杯,然后一边安抚对方好好休息,一边感叹找个酒量差不多的酒友好难啊。

    直到第三天,邢大小姐才发现其中奥秘,联合候七小姐和孙瑞玲再次把宋春茂赶进厕所。把自己的意中人解救出来。

    没有了独行侠的独门绝招,小华佗总算醒了过来,他抱着脑袋,才知道孙猴子为何如此怕唐僧念紧箍咒,头真他妈的疼啊。好在这剧烈地头痛丝毫没影响邱国营的医术。

    他开了一副醒酒汤,让人熬好给醉酒的人服下,直到午后,酒仙们才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门,天旋地转、头晕、腿软,一群人在阳光下,幽灵般蹒跚,徘徊,毫无目的。

    龙书金被义妹独特的待客方式弄得哭笑不得,稍稍有点酒醒,便要带手下辞行,怎耐酒喝的太多,骑不上马。铁观音、蔫诸葛又一再挽留,龙团长军务繁忙,归心似箭。却英雄难过酒精关。更何况还有义妹这样的美人。只得再暂住一宿,恢复了体力再回山东。当夜大伙儿不在饮酒,只吃了些流食,闲谈几句,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龙书金出了房门,铁观音、蔫诸葛已在院中相候。铁观音说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请大哥笑纳。

    龙书金那日在山东听了铁观音的话,就将信将疑。只不过这年月有一分希望也要争取。近几日铁观音等人绝口不提此事,龙团长心中虽稍有不快却也慢慢淡了。自己一个三千多人的团,都没办法装备齐全武器。义妹一个小丫头,虽然不俗,却如何能搞得到。一个正规军团长,被小姑娘信口雌黄给骗到沧州,传出去被老战友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说不定弄出个什么段子来编排自己也未可知。但一次能结交这么多高手,也算是不虚此行。

    待听得铁观音有礼相送,激动的心差点没蹦出来。

    铁观音带领众人纵马向南行了小半日,一个据点扼住前行的道路。铁观音说:“到了”。

    不顾龙书金等人惊诧的目光,下马把缰绳扔给站岗的鬼子,迈步进了据点。龙书金等人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双手搭在枪上,紧张四顾。与铁观音的自信悠然判若云泥。

    蔫诸葛道:“龙团长不必紧张,这据点是咱们的,头些天铁司令带弟兄们三天拔了六个据点。这孔家屯据点的鬼子害怕,连夜逃走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是兄弟们为了方便,换上鬼子的服装,倒叫龙团长见笑了”。

    龙书金等人心中暗赞不已。

    两辆崭新的日本卡车停在院中。蔫诸葛又道:“这是铁司令给义兄的见面礼,子弹二十万发,九二重机四挺,九二步炮两门,歪把子机枪十挺,迫击炮三门,****和重炮炮弹各二十箱。司令还说龙团长的部下装备不齐,又特意准备了步枪二百条,这些东西检验无误,只待龙团长过目。

    龙书金喜道:“不用看了,谢谢,谢谢义妹。礼有些太重了”。

    龙书金吩咐牟志祥和一个参谋骑马抄小路回去报信,自己和另外几名手下,换了鬼子军服向蔫诸葛辞行道:“大恩不言谢,军师高才,以后有为难之处尽管说话,以后这八路军17团和白马救**就是一家人”。

    蔫诸葛道:“多谢龙团长美意,在下祝各位一路顺风”。

    龙书金又对铁观音道:“义妹,我头几天见你两眼发红,受了什么委屈能否对我说”。

    铁观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眼圈又红了。

    龙团长自幼戎马倥偬,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一咬牙转身上车,回首抱拳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铁观音等人道:“多保重,一路顺风”。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据点,在鬼子眼皮底下,无比招摇的驶向八路军根据地。

    龙书金擅离职守好几天,回来被领导狠狠训斥了一番。但一见到那些新的武器,早把领导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招呼军需把他义妹送的礼物点数造册。几个人忙活整理了半天,军需回来报告:“武器弹药数目都对,只是多了二十箱铁狮子酒和一张纸条”。

    龙书金接过来一看哈哈大笑,上写道:送上小叭狗美酒二十箱,以后不要再拿凉水骗人了,义妹铁观音敬上。

    政委牟志祥道:“总不成这义妹看上你了吧?”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哪配得上人家”。那一年,龙团长还不到三十岁。

    “去,给军需处送箱酒,唔,等会儿,送半箱吧,处长陈瞎子不怎么能喝酒”。龙书金道。

    “给他送酒干嘛,咱们现在又不缺弹药”。

    “你傻啊,马上冬天了,总不成让弟兄们挑单过年吧。咱现在给陈瞎子送酒,不提要求,等他喝了咱的酒,嘴短了,再找他要冬装,不怕他不给。吃进去还能吐出来”。龙书金一脸奸商模样。

找鬼子要枪去

    陈处长没把酒吐出来,可龙团长藏有大量好酒的消息却传了出去。一时间来17团视察探望的老战友络绎不绝。最后连司令许和尚都打电话来问:“龙书金,听说你小子缴获了不少好酒,怎么没上交啊?”

    “不是缴获的,是朋友送的”。

    “送了多少?”

    “二十箱,不过这一阵来看望我的老战友挺多,喝了不少”。

    “别让他们喝了,浪费。剩下多少今天给我送过来。唔,算了,我还是自己去你那儿一趟吧,省的你小子藏私房钱”。

    许司令亲自来17团取了酒,临行前拍着龙书金的肩膀道:“不是我贪心,你们还年轻,酒喝多了伤身体,我这是关心你啊”。

    龙书金苦笑道:“我知道这是领导关心我,其实我也不爱喝酒。即使想喝酒,再找我那朋友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就是连枪带炮送你一大堆的女娃子?”

    龙书金点头说是。

    “这女娃娃有点意思,比你们这些糟老爷们儿大方。本来拿光你的酒,还怕你不高兴,我最爱这杯中之物。可你有这么多豪爽的朋友,只怕我要常常来讨扰了。记住,那女娃娃再送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那时会给你留两瓶解馋,可这次……”,许司令没说完,哈哈大笑着上车去了。

    龙书金抽调各营骨干,用这些武器组建了一个特务营,见过这个营打仗的人都评价其战斗力能顶八路军一个团,可他们龙团长总是没头没脑的说:“差远了,没法比”。

    送走了义兄,挣足面子的铁观音开心异常,追着蔫诸葛问用什么办法把事情做得如此漂亮。军师坦然一笑,告诉司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想破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的铁观音跟蔫诸葛回到大邢庄。

    蔫诸葛吩咐:“把那个独行侠给我叫来,说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宋春茂听说军师回来了,便知大事不妙,听到召唤便扭捏不情愿的来到蔫诸葛面前。蔫诸葛没说话,上下打量了宋春茂几眼,突然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好你个独行侠,你看你办的好事”。

    “军师,轻点儿,耳朵都让你揪下来了”。

    “问你话呢,老实说”。

    “军师不是让我想办法把客人留住三天吗?我这个人笨,想不出好主意,只能把龙团长他们灌醉,这么做不也正合军师的意吗?”

    “你让龙团长喝多睡几天觉这事做的不错,可你为什么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把我和司令几个人也灌趴下了?”

    “我觉得龙团长跟司令既然是结义兄妹,咱这就没有外人跟自己人之分了。人家远来是客,客人都喝高了,主人要是耍奸,不显得咱们待客不厚道,不公平吧?”

    听了宋春茂强词夺理的一番话,蔫诸葛一时语塞。宋春茂又道:“再说军师,司令喝酒时,我都劝你们别喝了,再喝就多了。咱这回丢一次脸,算是输给了龙团长,回头再把面子找回来,自家兄妹还非要分个高低不可吗?可你们就是不折这个脖儿,非喝不可,我这人老实本分,顶头上司的话不敢不听,到最后这些不是都算到我头上了。哎,这世道,好人难找啊”。

    铁观音望着自怨自艾的独行侠,问道:“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全不记得?”

    宋春茂还未答话,孙瑞玲插言道:“司令,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见你醒酒,便捏着你鼻子灌几杯,我不同意,他说这是军师吩咐的。我去找军师时,竟然也这样被他灌酒,说是司令叫他这么干的”。

    铁观音一听怒不可解遏 ,喊道:“把邢姐姐喊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这个老实本分满嘴跑火车的独行侠”。

    宋春茂听说邢大小姐要来,一头又躲进厕所去了。

    宋春茂刚出去,姜立柱和三国浦志走了进来。铁观音一见他俩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些天我差点没让人拿酒灌死,刚才又差点被那个独行侠气死。你俩安的什么心?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今天要说不清楚,谁也别出这个门”。

    姜立柱看了一眼蔫诸葛,蔫诸葛道:“这活儿做的干净、漂亮。你们怎么做的,我正纳闷呢,说来听听”。

    原来那日蔫诸葛一口应下替铁观音准备礼品之事,趁酒席宴上推杯换盏之际,蔫诸葛溜出来找姜立柱几个交代了三个任务。

    第一,宋春茂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龙书金等人留住三天。

    第二,由候七小姐和邢慧杰写布告敲诈鬼子。布告上注册所需军火数量,然后贴满整个县城的大街,最好能贴到宪兵队新住址的门口。

    第三,无论鬼子上当与否,第四天早晨前必须按铁观音要求的数量把武器弹药送到孔家屯据点大院。

    姜立柱这几个人闯济南时知道八路军的状况,送一些武器弹药是应该的,军师的计策有点儿软,鬼子不会害怕,不害怕就不会听话,要让鬼子老老实实听话,几个年轻人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两辆坦克直奔县城,城头的鬼子远远看见,早就关闭城门,扯起吊桥,在城头严阵以待。

    鬼子对叛变的坦克束手无措,开到城下的坦克不急于进攻,而是在城下耀武扬威的转了几圈,然后停在护城河边,由广赖秀雄向城上喊话,本来鬼子认为宪兵队已全军玉碎,谁知还活着个坦克兵。真他妈活见鬼了。

    活见鬼的广赖秀雄哇啦哇啦对城上喊了半天,大意是,:今天我们不是来攻城的,虽说要拿下县城不费吹灰之力,可铁司令悲天悯人,有好生之德,暂且饶了尔等性命。今有书信一封,转交给中队长福田一郎,见信后一日内答复,逾期不候。

    一封信抛在地上。然后两辆坦克一起开火,一炮打碎了吊桥,一炮把城门炸的里出外进,不成体统。两部同步机关炮同时对准城门开火,在低沉的枪声中,城门被打的千疮百孔,继而轰然倒下,砸起的尘土弥漫了天空,示威完毕的坦克在鬼子镗目结舌的注视下,慢慢地走远了。

    “你们信上写的什么?”铁观音好奇道。

    姜立柱道:“信是候七小姐写的”。

    书呈大日本皇军中队长福田一郎阁下勋鉴。白马银枪抗日救**司令铁观音照会阁下,因近日战事繁忙,急需下列物资如下:子弹二十万发,九二重机枪两挺,九二步炮两门,轻机枪十挺,迫击炮三门,****及重炮炮弹各二十箱。步枪二百条。限两日内派专车送到孔家屯据点。如队长阁下诚意合作,本司令承诺,只要队长阁下在南皮一日,我留县城一天,你我井水河水两不相犯,如若不然,十日内必攻县城。

喋血铁佛寺(上)

    “城破之日,城内之日本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莫谓言之不予也”。抗日救**司令铁观音,民国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你怎知这鬼子中队长看了信就一定照办”?

    “福田这小子老婆孩子头些天刚从日本来,就住在县城。福田自己不怕死,但他肯定不愿让他老婆孩子也为天皇尽忠。再说这些装备八路觉得了不起,但还不够装备鬼子一个中队,我们打开县城,鬼子损失的绝不是这些。即便福田这小子不死,打了败仗,丢了县城,要想继续升官,这辈子就没指望了,他总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吧”。

    福田一郎有个儿子福田康夫,后来做了日本首相。不知这个首相儿子,是否就是那个华北小县城中,差点被铁观音作掉的那个?但这儿子无疑继承了他老子会做官的优良传统。

    部队又恢复了紧张的训练,战争年代难得有几天清闲。

    蔫诸葛紧皱眉头,坐在客厅一上午没挪窝。铁观音出来进去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蔫大哥,想啥呢?一头晌儿都没见你说话”。

    “我在想咱们队伍的衣裳该统一起来,你看人家八路军,一色的灰军装,皮带一扎,人少还看不出来,可列队一站,那气势可比咱们大多了”。

    “我说呢,咱这队伍跟八路站在一起总觉得不对劲儿,还像差点啥,看来就差这气势。人配衣裳马配鞍,我看八路打扮就不错,找大哥要军装去”。说完就要走。

    蔫诸葛拦下她,“这事不急,咱要八路的军装不能上门去讨。万一咱开了口八路不给,折了咱们的威风,要让他们给咱送上门来”。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麦子最当时。过了寒露,麦子种完,地里的农活也就差不多没有了。辛苦大半年的老百姓终于可以好好歇口气儿。

    各地的庙会相继开张了,兵荒马乱的,庙会的规模跟从前没法比,但总比鬼子刚来那两年有庙会不让赶强许多。方圆数百里东光铁佛寺庙会最大。素有走过京,闯过卫,不如普照赶庙会之说。铁佛寺就是普照寺,因庙中有一尊北宋的铁佛闻名天下,老百姓尊称铁佛爷,香火十分旺盛。

    日本人侵占华北后,坚信自己是徐福东渡扶桑的后裔,渡海的地点就在盐山千童镇。小鬼子为了方便祭祀中国祖宗,竟从津浦铁路吴桥站,修了条直通千童镇的公路。位于这条路中心的普照镇也成了鬼子战略物资储备仓库所在地。

    普照镇因寺得名,外地人都称铁佛镇。有两千多户人家,近万人口。一条南北大街绵延四五里长,直通铁佛寺山门。两侧铺房林立,来往的人摩肩接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和其他地方不同,在庙会上看不到打把式卖艺的,本地人吃这碗饭嫌丢脸。外地人来卖艺,又往往被已切磋武艺为名打的遍体鳞伤。

    铁佛寺离吴桥不远,这庙会上变戏法的也多的出奇。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吴桥变戏法,人人有一手。和沧州其他地方一样贫瘠的吴桥人另辟蹊径,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最招人气的还是看戏,四个戏台分立在庙门口的空地上。

    河北梆子和哈哈腔是人们最爱,无论唱什么戏,戏台前总是挤满了人,叫好声不时响起,不断地叫好声总能招来了更多的观众。

    铁观音的戏台前人聚的最多,这伙儿戏子人周正,家什挺,唱的都是大本折子戏。后晌儿是《龙传》,夜场《狸猫换太子》。开场戏加演《打金龟》、《三娘教子》等帽戏。

    铁观音、姜立柱、孙瑞玲等人,今天重操旧业。牛刀初试就采声四起,让他们觉得宛若隔世。

    能演戏的角儿有的是,光候老爷那儿,铁观音就挖来十多个,也就用不着蔫诸葛上台恶心观众。现在他挤在台下和独行侠一起,每人右肩上扛着个糖葫芦把子。长长的红果串上冰糖翅翘起多高,让台上的铁观音看了馋的直咽口水。两人左手各擎一个签筒子。抖起来的竹签在桶里沙沙的格外好听。

    有人过来问:“赶老羊吗?”

    “二十八根签,只抽糖葫芦”。

    “一个大子儿几串儿”?

    “买一串,抽七串”。

    “带巧儿吗”?

    “十四赢十八,满带巧儿,巧儿双份,十三回桶”。片刻两个糖葫芦摊被围的水泄不通。

    抽这调调儿就是图个乐呵,胜固欣然败亦喜,花个大子儿试试手气。从签筒中抽出三根签字,攥在手心,藏进袖筒,然后一根根儿慢慢往外。嘴里喊着“大天,大天”。一群人伸长脖子围观。

    赢的花上一个大子儿摘走七串糖葫芦。更多的是钱花了,两手却空空离开。

    半夜十二点,散了夜场,这些人便在戏台上休息,拉上幕布,几个人凑到一起,铁观音问:“都查清楚了吗”?

    蔫诸葛道:“差不多了,一共一百八十间库房,主要存放被服、粮食。供给整个华北派遣军的冬装都在这里”。

    “我们要搞几个库房才够用?”

    “一个库房就足够了,另外。库房围墙上装的是高压电网。围墙外侧有一条三丈多宽的壕沟,有水。院内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三百多汉奸看守。用汽车装货,只能走大门”。

    “有汉奸就好办,这些情报也是汉奸提供的吧?”

    “司令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马马虎虎”。

    第二天赶庙会的人更多,对台戏难唱,更何况四台戏对唱,锣鼓打的震天,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情不自禁的走上街头。

    据点和看仓库的鬼子也出来了。操性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不会在光天化日下调戏花姑娘,更不会看谁不顺眼拔刀就杀。买东西也给钱,更多的鬼子规规矩矩的站在戏台周围,维持着秩序。侵略者当完**,开始给自己立牌坊了”。

    夜间十点整,戏台上包龙图正打龙袍。“好一个聪明的小包拯,打龙袍好似臣打君”,孙瑞玲又赢了个满堂彩。

    三国浦志带着运输队进了库区大门,这半年铁观音巧取豪夺,竟弄了十二辆卡车,在姬志胜的枪口下,皇协军乖乖的做起了搬运工。一包包被服抬出仓库,装满一辆又一辆,不到两个小时,运输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满载物资凯旋了。

喋血铁佛寺(中)

    铁佛寺前戏台上,瞎眼的李娘娘正在痛说家史。几个日本兵趁着暗夜撕下了面具,露出豺狼本色,他们拥上戏台,一个家伙抱住孙瑞玲就啃,李娘娘抽身挣脱鬼子怀抱,回身一个迎面蹬正踹脸上。那家伙惨叫一声摔下了戏台。

    姜立柱抱怨道:“李娘娘身手这么好,还在这儿装可怜,今天这戏算是让你演砸了”。扬手一镖,摔下台的鬼子迷迷糊糊的,刚举起枪就成了镖下鬼。

    “杀人了”,看戏的老百姓晃了台,拥挤着,踩踏着,惨叫声不断。回过神儿来的鬼子向天鸣枪,希望老百姓安静下来,不要拥挤,但适得其反,听到枪响的老百姓更加惊慌,四散奔逃。每条路上都挤满了人,踩落的鞋子铺了一地。被挤倒的人便意味着丢了性命,无数的脚从倒下的人身上踏过或被绊倒,成为下一个绊脚的冤魂。

    维持秩序的鬼子也被人群冲的七零八落,恼怒的鬼子向人群开枪,但除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什么作用也没有。

    枪声一响,蔫诸葛一脚把电石灯踢飞。铁观音一时适应不了黑暗。问:“灭灯干啥”?

    “敌暗我明,一枪一个。快到后台取枪,然后去庙里正殿集合”。

    “被鬼子包围怎么办?”

    “总比被稀里糊涂的踩死好,庙里人少”。果然往庙里跑的人少了很多。但和蔫诸葛这样冷静的人也不少,大雄宝殿里挤满了人。

    铁观音等人身着戏服,只是手中的大肚匣子绝不是戏子的道具,庙里一阵骚动。蔫诸葛借着佛前的烛光扫了一眼,问道:“都齐了”?

    “都齐了”。

    “先别乱动,一会儿枪声稀了,出门向**击,在镇外五里的钓鱼台会合,那边有人接应”。

    这时蔫诸葛才发现大殿内安静异常,数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时间不大,庙外安静下来,蔫诸葛一挥手:“冲出去”。话音未落,早有数人涌出门去。‘哒哒’,机枪响了起来。那些行动迅速的人再也退不回来。

    大殿内外又恢复了可怕的平静。照这样下去,天一亮这些人都活不了。蔫诸葛眉头紧锁。

    铁观音抛出红绒套索,一甩手扣住大殿横梁,纵身顺着红绒绳几下就蹬上横梁。姜立柱和宋春茂也爬了上去。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更多的人挤上前去,冲开蔫诸葛等人拦阻的胳膊。铁观音早把红绒套索收起又抛向天窗。顺着天窗爬上大殿屋脊,借着微弱的星光,数十个鬼子紧盯着庙门。两挺机枪把路死死封住。

    “干掉它”,姜立柱**应声飞出,准确的落在机枪旁边,借着爆炸的火光,三人居高临下,双枪并举,六枪齐发,子弹刮风般扫过敌群。鬼子被从天而降的打击弄蒙了,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姜立柱又抛出两颗**,在鬼子中间炸响,飞溅的惨肢与污血彻底击溃了敌人的意志,作鸟兽散。

    蔫诸葛借机带人冲出大殿,庙门外会合了铁观音等人,一齐向**围。不知所措的老百姓跟着跑了过来。到处都躺满了人,或死或伤。跟在铁观音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在绝望时有人带头找出路总是好的。结果怎样没人去考虑。

    突围的路十分艰难,铁观音身边不断有人中枪倒下,顾不上这些,她挥舞着双枪,不间断的射击,打倒每一个冲到身边的敌人。即使这样,鬼子越聚越多,正当她绝望之际,储备库方向燃起冲天大火,滚滚浓烟下,烈焰飞腾,映红了夜空。

    鬼子知道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但储备库太重要,他们不得不吐出吃到嘴的肥肉,撤兵救火去了。铁观音压力骤减,一鼓作气突出了重围。和前来接应的姬志胜碰了个正着。

    蔫诸葛命姬志胜劫完物资后带人在钓鱼台接应,听到铁佛寺方向枪声大作,估计铁观音等人遇到了麻烦,带兵冲进来解围,铁观音谢道:“今天幸亏你来的及时”。

    姬志胜道:“我倒没什么,只是那把火烧的太蹊跷”。

    这钓鱼台据说周文王访贤,姜子牙垂钓所在。钓鱼台几乎全中国到处都有,但当年周文王能找到这儿见姜子牙,可见周文王能算卦所传不虚

    日本鬼子到现在都找不到,这钓鱼台太他妈偏僻了。

    偏僻的钓鱼台不大,却挤满了人。蔫诸葛喊道:“有铁观音抗日救**的人吗?报上名来。”

    清点完人数,最后差了姜立柱和宋春茂两人。

    蔫诸葛不死心,又向人群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铁观音急的小脸通红,拔枪转身要回去找人。蔫诸葛一把拉住她:“接应的车到了,黑灯瞎火的你到哪里去找?”

    “可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丢不下他俩,就得丢掉大伙儿,再说谁也不会看到你去送死”。

    铁观音不再挣扎,任由孙瑞玲众人把她架上来接应的汽车。

    “三国浦志呢?”姬志胜喊了几声,不见有人答应,和军师道:“我让三国把东西运回孔家屯,卸下货回来接应大家。刚才还在呢,可现在……驾驶座空荡荡的。

    “这小子肯定听到刚才咱们说话,跑进去接应了。他妈的,有个屁用。快上车,等到鬼子缓过手儿来,谁也走不了”。

    蔫诸葛今天真急了,车上挤满了老百姓,他们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离这片儿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铁佛寺到孔家屯一百二十里路,汽车三个多小时就能跑个来回。这年月汽车是鬼子的专利,沿途的据点、炮楼对这支神秘的车队丝毫没有阻拦。

    车队过了孔家屯十来里路才停下,蔫诸葛疏散了跟车的老百姓,十辆车回据点装物资,另外两辆送铁观音等人回大邢庄。天刚放亮,大伙儿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车,突然一阵哭声从车上传来。

    车厢里两个小戏子呜呜咽咽,孙瑞玲认出这二人是昨夜跟我们唱对台戏的。她们昨天唱的《三打陶三春》,这郑子明也还罢了,那陶三春确实能耐出众,着实有点本事,昨夜太乱了,两个小戏子跟自己戏班子走散了,又赶上铁观音一伙儿没卸妆,鬼使神差的跟到了大邢庄。

    都吃唱戏这碗饭,拜唐明皇祖师的。蔫诸葛吩咐孙瑞玲不要难为这两个小姑娘,“好好招待,别坏了咱在梨园行的名头”。

喋血铁佛寺(下)

    铁观音已经三天水米没粘牙了,一双大眼也失去往日的神采,布满了血丝。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想起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年初得知俏三娘惨死时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命不好,三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又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她没有力气埋怨,却有眼泪,不停地淌了三天。女人真是水做的。没有人过来安慰,谁都知道这三个人对铁观音有多重要,对这支队伍有多重要。

    孙瑞玲把头天的饭端走,向等在门口的蔫诸葛摇了摇头,几天不见蔫诸葛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他也两眼发红,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孙瑞玲正发呆,一只手把饭接了过去:“我跟司令去说”。来人是候七小姐,她提着饭走进门,反手把门关上。谁也不知这两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候七小姐用了什么计策,反正她出来时碗空了。铁观音也跟了出来,虽不再流泪,可脸阴沉的让人看了害怕。

    两个捡来的小戏子很快喜欢上了这里,不挨打,天天能吃饱饭,想去哪里没人拦着。只是这些哥哥姐姐天天绷着脸,让她们有些不自在。又过了几天,两个小戏子找到孙瑞玲,说想家了,想原先戏班子的人,请孙姐姐送她们回家。

    蔫诸葛早把两个小戏子的事忘了,今天孙瑞玲提起来,军师道:“你送她们走吧,过了孔家屯往西三十里就回来。再往那边就不属于咱们的地界儿了”。

    “把她们留下吧,这路上不太平,两个大姑娘没有人跟着,非出事不可”。

    蔫诸葛摆了摆手道:“去吧,这就是命,你多带两个人去,来回注意安全”。

    孙瑞玲带了许文芹又邀上邢慧杰、候七小姐送两个小戏子,六匹马一路小跑大半天的时间就出了铁观音的势力范围。

    孙瑞玲等人下了马道:“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前途多险,你们俩好自为之”。

    两个小戏子只是一时兴起,才闹着要走的,可一旦发现这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气不由得馁了。

    “姐姐,你们不送我俩了,我们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认路”。说着哭出了声来。

    孙瑞玲厉声道:“想走就快走,磨磨唧唧的哭什么?”两个小戏子听了哭的更厉害了。

    邢慧杰道:“别哭了,你们想怎样,说来听听”。

    “我俩想跟你们一样,只是铁司令整天黑着脸,不知肯不肯收我们?”

    “这话早点说,还麻烦这一趟干嘛?”孙瑞玲心直口快道。

    “我俩怕司令不肯收我们”。

    候七小姐悠悠的道:“司令她肯定收,她心里装的都是我们大家,只是委屈了她自己”。她翻身上马,两眼默默地看着远方,像是对小戏子,又像是自言自语。

    两个小戏子高兴起来了,圈转马头:“那姐姐咱们快回家吧”。

    候七小姐眯起眼睛,盯着远方的天空道:“妹子,我眼神不大好,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几个姑娘往候七小姐指的方向看去。邢大小姐的眼神不比七小姐的强多少,看不出个所以然。孙瑞玲眼尖,叫到:“兔鹘子,海东青,独行侠的海东青”。

    马口吐白沫,打着响鼻,浑身的肌肉直哆嗦,汗水顺着马毛往下淌,孙瑞玲看也没看一眼,丢下缰绳疾风般跑进院子,气喘吁吁的对蔫诸葛和铁观音叫道:“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蔫诸葛道:“谁还活着?”

    “马僮他们三个都还活着”。晴天霹雳也不如这句话让人震惊。片刻的宁静后是狂喜带来的手忙脚乱。

    他们还活着,但仅仅是活着,只比死人多口气儿而已。铁观音等人赶到时,他们还保持着不知保持了多久的姿势。

    邢慧杰几个人只是远远地警戒,不敢靠前动他们一下。三个人聚在一个土坑中,三国浦志趴在坑边,头靠在枪上,手指扣着扳机,满脸是血。这个神枪手的枪现在没半点威胁,它的主人已经奄奄一息。他只能这样趴着,两条腿断了,用树枝绑着,没法移动一步。

    姜立柱的两腿也受了重伤,头上连头带眼用块儿黄布蒙得严严实实。沁出的血迹把黄布染成了黑紫色,仰面朝天躺着。右手紧握一支响铃镖,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宋春茂满脸是血,他躺在坑中间,衣服,如果还能叫衣服的话,已变成一堆破布,膝盖,肘部露着森森白骨,伤口周遭沾满了枯草和被血凝成的黑泥。他大睁着双眼,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只是喉头偶尔动一下,人们才知道他还活着。

    姑娘们把手伸进嘴里,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可挡不住泪水和抽泣。男人们小心翼翼的把人抬起,轻轻的放入车中。姜立柱的镖呜的一声轻响,从手中滑落地上。他早已没有丝毫力气用这支镖来自尽了。

    人的贪心总是无尽的,上午铁观音还为没有找到这三个人的遗体自责,现在一脸焦急样儿追着蔫诸葛问:“蔫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还能好起来吗?”

    军师平和的劝慰她:“没事,这几个小子底子好,筋骨壮,咱们又有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话虽这么说,军师心中一点点底儿都没有,几个人伤的这么重,万一……,他的担心不比铁观音少一分。这次战斗的原委,蔫诸葛知道的也比别人多的多。

    那日和铁观音定下劫被服的想法后,两个人便起了争执。蔫诸葛想打县城,随便抢个仓库就够用了。铁观音不同意,“鬼子队长挺识时务,咱们找人家要枪人家就给了。当时信上写的明白,福田一郎在一日,就留县城一天,我可不想落个言而无信的名誉。否则,谁还信我”。

    “跟鬼子讲什么信用”。

    “讲不讲信用,我管不了别人,但能管自己。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咱都要对得起良心”。

    既然司令不同意打县城,蔫诸葛就把目光转向了庙会。到铁佛寺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人生地不熟。蔫诸葛带宋春茂先去探路,过两天铁观音等人再乔装成戏班子,去庙会唱大戏,然后借机把鬼子储备库劫了。

    蔫诸葛和宋春茂到了铁佛寺找了店房住下。先去定了戏台,又拜了码头。独行侠从小跑单帮儿,江湖上的事比梨园行出身的军师更门清。

男儿本自重危行(上)

    午饭后独行侠独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扛着两个糖葫芦把子,手中捏着两个签筒。蔫诸葛问道:“这又把谁吃饭的家什给弄来了?”

    “赢的”,宋春茂笑道。“卖糖葫芦的掌柜和我抽签赶老羊,我溜了一眼签儿,签儿用香油炸过,外行人看来都一样,可要瞒猎人的眼还差点。两块大洋做注,一把真五双得赢了掌柜二十八个袁大头。他的伙计不服,也让我给顺手牵了羊”。

    两个卖糖葫芦的掌柜替蔫诸葛结了店钱,又客客气气的把二人让到家中。两把输了五十六个大洋,愿赌服输,人也光棍的很。只是这么多钱说什么也拿不出来。最后君子协定,蔫诸葛和宋春茂两人,食宿都管半个月,掌柜还得负责蘸糖葫芦,宋春茂两人去卖。钱,谁卖的归谁。食宿一天四个大洋,用赌债来还,多退少补。

    见蔫诸葛一脸迷茫,宋春茂道:“咱住掌柜家中安全,要住店鬼子汉奸天天查房,就咱们腰间别的这家伙,晚上非给抓了不可”。

    两个掌柜姓齐,兄弟俩,祖传蘸糖葫芦的手艺。农活不忙时,干上几个月补贴家用。谁知这回碰上了高手,两把签儿输的当了裤子也赔不起。幸好这小伙子仁义,要是碰上黑头,非逼得你卖儿卖女卖媳妇不可,还赌债要加上对合子利钱。住家中一天给四块大洋,一头牛才值十五六个大洋,半个月省下四条牛。

    齐氏兄弟对宋春茂毕恭毕敬,生怕惹恼了帐主子。这两位老客腰里鼓鼓囊囊的,估计带了枪,真要翻了脸可不是闹着玩儿。

    蔫诸葛二人每天手握签筒,肩扛着冰糖葫芦在储备库附近转悠。没两天就和不少皇协军混了个脸熟。这些汉奸,都是些好占便宜的家伙。抽签不中,不给钱还要吃两串的主儿。碰上宋春茂两个是无本生意,只要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掌柜言明不在乎赔赚,只求交几个军爷作朋友,以后有个照应。皇协军吃人家嘴短,对二位掌柜自然客气的很。

    没两天就探听清楚,这储备库内禁止烟火,离据点有些远。鬼子就餐都在附近一个日本人开的饭馆吃,每天有一百多固定客人。这馆子生意兴旺的很,根本不招待中国人。最后连附近的水井也成了日本人的专利。

    投毒,这招上次宪兵队用的不错,但这次用什么毒药两人有了分歧。蔫诸葛坚持要用砒霜,独行侠非要用蒙汗药。说砒霜太过霸道,损阴德。

    军师问:“蒙汗药你从哪里弄”?

    宋春茂得意的说:“村边地垄有的是,俗称‘野包麻’。开白花,结的果臭哄哄,外边有刺。把仁儿掏出来碾成面儿,融入水中,搁点儿明矾去去浑,用生姜水调调色,晾干后就行了,跟大盐粒似得。,没色没味,放到酒中或水中,喝上一口睡一天,打雷都醒不了”。

    蔫诸葛略有所思问:“这药你配好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上次龙团长来,你用这药拿我们做实验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宋春茂急道,这小子深谙坦白不从宽之道。

    所谓的鬼子专用井,不是日本人专横,更多的是老百姓怕麻烦。好鞋不踩臭狗屎,和鬼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其实有人过来汲水,鬼子看见也不会说什么。宋春茂找个土堆,插好糖葫芦把子,汲了一桶水上来,先趴到桶边喝了两口,又洗了把脸,四顾无人,掏出砒霜倒入桶里,稍一迟疑。又把蒙汗药倒了进去,然后掀起水桶,把剩下的水倒入井中。

    宋春茂误打误撞,两包药搁在一起,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吃饭时,鬼子刚扒了几口饭,头一歪就完了。外表一点痕迹都没有,汉奸们不和鬼子一起用餐算是躲过一劫。没有鬼子指手画脚。这些家伙乐的清闲,连岗都不出,直到被姬志胜用枪指着,才不情愿做了回搬运工。干完活就全被赶走看戏去了。

    帮着姬志胜装完货,送走运输队。宋春茂又急匆匆的赶到铁佛寺,在后台找到蔫诸葛,没说几句话前台就动手了。

    后来蔫诸葛带人冲出大殿,等铁观音他们从大殿房脊上下来会合,宋春茂敏锐的发现,就凭这些人很难突出重围。一拉姜立柱道:“去把储备库烧了”。当时形势太乱,两人的行踪竟没被人发觉。

    去储备库的路上姜立柱问:“为什么刚才不烧了它”?

    “军师说这储备库太大,烧了它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咱弄它几车货,不显山露水,鬼子也不好意思声张。但要把它烧了,等几天就等着打仗吧!”

    所有的鬼子朝枪声密集地集结。两人在路上出奇的顺利。姜立柱头一次来,储备库规模大的着实让他下了一跳:“这都要烧掉,光放火也得个把钟头”。

    “不用,这仓库都是被子,棉衣,着了就灭不了。我们隔几个烧一个,火势一起,再有点风,就火烧连营了”。

    宋春茂举起枪,姜立柱问:“干什么”。

    “打掉锁头放火啊”。

    姜立柱说不用,一颗**打着转儿飞进仓库的气窗。气窗离地十多米高。从下面看比碗口大不了多少。“好兄弟真有你的”,话音未落,爆炸声伴着火光冲天而起。

    姜立柱把两个人带的**全扔完,也只不过十几颗而已。两人没想到的是,即使没有风,在烈焰的炙烤下,相邻仓库也纷纷起火,片刻即成连营之势。

    “快撤”,宋春茂拉了姜立柱一把,后者正被自己的杰作陶醉,注目欣赏呢。

    两人冲出燃烧的储备库,直奔日本饭馆。哪里还有上百个鬼子‘睡着了’。枪,子弹什么的就用不着了。这正是他俩想要的。

    在冲天的火光的映照下,饭馆中忽明忽暗,没有一丝生气,鬼子趴在桌上的,歪在地上的,没有一点痛苦。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姜立柱和宋春茂顾不上这些,他们摘下鬼子的长枪,取走子弹袋,摸走**。他们有驳壳枪,火力强,但射程太近,被追杀时和敌人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步枪恰恰能保证这些,双保险,每人背两支。

    铁佛寺方向安静下来,鬼子不断地从那边蜂拥回来,向钓鱼台突围已不可能,向北突围,不巧正和上桥据点前来增援救火的鬼子迎头碰上。

    骤起的枪声把附近的鬼子都吸引过来。

男儿本自重危行(中)

    两个人来不及辨别方向,钻进临近的胡同,敌人尾随过来,两人边跑边向后射击,不时还要照顾一下不知从哪条胡同钻出来的鬼子,这更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他们前方也出现了敌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再也看不到早晨的太阳了,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暗夜中神枪手就像被蒙了眼睛。见过瞎子打枪吗?

    突然一声低喝“跟我来”。一条胡同钻出一个人,驳壳枪响起,几个黑影应声倒地,是三国浦志。枪声把他引了过来,正宗的日本话又使他畅通无阻的冲了进来。

    “是马僮啊“,姜立柱心中感激嘴上还忍不住要刻薄他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宋春茂冲他一摆手:“用这个”。姜立柱暗骂自己笨,一边向前抛了两颗**,宋春茂也向身后丢了一颗。借着**爆炸的间隙,两人顺势掏出驳壳枪,打巷战这家伙比长枪可好使的多。

    火力骤然提升了几十倍,鬼子一时被打蒙了头,三个人六枪齐发,左右开弓,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是后有追兵,前无来将,三个人撒开腿,沿着公路拼命向前奔跑。

    刺眼的车灯划破夜幕,车载机枪的子弹顺着灯光泼水般袭来。鬼子的摩托兵追了上来。虽然颠簸的路面使机枪失去准头,却着实把几个人吓得不轻。

    “下道“,宋春茂喊道,几个人连滚带爬的翻进道沟,狼狈无比的跑进原野消失在茫茫暗夜中。

    鬼子的搜索队乘汽车来了,跳下车,片刻没犹豫,在军犬的引导下追击进了田野。附近据点也是人马尽出,拉起几公里长的搜索线,炮楼的探照灯把田野照的有如白昼。

    三个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刚想休息一下,鬼子的搜索队便跟踪而至,探照灯跟着照过来。三个人起身就跑,现在只有黑夜才是他们最好的保护神。

    一条大河横亘面前,敌人包抄上来,两翼也出现了灯光。宋春茂没说话托起两条大枪迈步进到水中。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也照葫芦画瓢跟了下来。已是初冬的时节,三个跑的大汗淋漓的人一下进到刺骨的冷水中,姜立柱一个趔趄,宋春茂单手擎枪,腾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挺住,兄弟,把枪给我,抓住我腰带”。三国浦志无声无息的一头栽进水了,顺水冲出多远。

    姜立柱一伸手抓住三国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宋春茂的腰带,独行侠双手举枪一步步走向河中央。水没过他的腰,肩膀,头顶。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坚定地前行着,现在他的命不属于自己,是属于三个人的。姜立柱紧拉住三国的手,没有他前来接应,自己和宋大哥早就丢了性命。三国已经清醒了,他拉着兄弟的手,默默地在水中移动着脚步。

    涉过大河的宋春茂没有片刻停留,拖拽着两个筋疲力尽的兄弟爬上河堤,找了一个树坑,三个人藏了进去,暂时安全了。河对岸鬼子的手电像星星一样繁多,向河中央照射着。

    这么冷的夜,这么急的水流,没有人能涉过河去,即使冻不死,也会被水冲走。敌人开始向水中,河对岸盲目的射击,一颗照明弹升上天空。照的大地一片惨白,鬼子什么也没发现,冰冷湍急的河水阻住了敌人追击的步伐。

    鬼子刚走,宋春茂拉起两个兄弟就跑,鬼子离开是暂时的,或者从上游过桥来搜索,要活命只能尽快离开。

    天亮了,广袤的田野中三个疲惫的人踉踉跄跄跑着。炮楼中的鬼子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这三个人。敌人又追了上来,三个人且战且退,幸好炮楼鬼子少,汉奸多,只要打掉几个领头的鬼子,汉奸就是虚张声势,却在不肯向前一步。

    敌人的囚笼政策确实厉害,刚击退炮楼的敌人,据点的鬼子又追了上来。三个人的枪法都不错,他们给鬼子结结实实的上了一堂实弹射击课,让崇尚精度射击的鬼子彻底寒了心。

    稀疏的火了在毫无遮拦的平原上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网。每个试图穿过的鬼子都成了真正的鬼。

    不知打退了敌人多少次进攻,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公路。在道沟中潜行,两天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姜立柱骂道:“草他娘的小日本,老子不走了。照着速度走回去,黄瓜菜都凉了”。

    宋春茂问道:“你想怎么办”?

    “劫车”。三国浦志和姜立柱答道,难得两人如此默契。

    自从铁观音头几天弄了个汽车大游行,这条路上的汽车少了许多,直到傍晚才有个倒霉蛋撞到姜立柱的枪口上。

    姜立柱拖下被打死的鬼子司机,一屁股坐在驾驶的位置。三国坐在他身边一脸不以为然。宋春茂则躲到车厢中,监视着后方。

    刚才的枪声已惊动了据点的敌人。

    这辆歪在路旁又重新启动的汽车引起鬼子的怀疑。几个鬼子迎着车招手,示意停车检查,更多的敌人正要把拒马横在马路上。

    姜立柱根本不理会这些,一加油门,汽车怪叫着从快要合拢的拒马缝隙中冲了过去,几个躲闪不及的鬼子被撞的飞起多高。

    “照着速度,最多一个半小时就到家了”。姜立柱高兴地说道。

    三国浦志没答话,只是笑了笑表示赞同,突然一发炮弹落在车前。姜立柱刹车不及,压了上去,轰的一声,汽车像纸糊的玩具,高高飞起,在空中翻着筋斗,头朝下重重的摔到几十米开外的麦田中。

    宋春茂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心道:完了,这回栽了。可安静下来动了动手脚,擦破点皮。枪都没撒手。汽车的惨状吓了他一跳。整个驾驶室被炮弹撕去大半,头朝下摔的如扁饼一样。姜立柱被抛出车外,仰面朝天,一动不动,额头眉骨往上掀开的头皮耸拉下来。血蒙住双眼,两条腿向不同的方向扭曲着。不远处三国的脸扎进土里,不知死活。

    宋春茂放下枪,伸手摸了摸姜立柱的胸口,然后把炸开的头皮盖回去,才几分钟的时间,姜立柱两眼淤青,肿的成一条缝。

    身上怪模怪样的穿着龙袍“打龙袍把皇帝打成这样,这世道他妈的怎么了”,姜立柱眼睁不开,说话一点不含糊。

    宋春茂从龙袍上撕下一块儿,把头裹起来,“少说话,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然后起身从倒扣的车厢上拆下几根木板“脚断了,用木板给你固定住,这几天别乱动,瘸子可不好讨婆娘”。

男儿本自重危行(下)

    姜立柱嘿嘿一笑,道:“先想想你自己吧,你倒是全头全尾,为啥也是光棍儿一条呢?”

    宋春茂道:“忍着点儿,疼得厉害”。

    姜立柱疼的汗水直流,嘴上却不饶人。:“我说宋哥,你这独行侠是卖大力丸的,接骨这活儿都会。”

    宋春茂没有理他,在姜立柱胡说八道中把另一条腿也弄妥了。

    姜立柱道:“别说啊,独行侠还真有点门道儿,这脚不那么疼了,扶我站起来走两步”。

    宋春茂急道:“别胡闹,骨头错了位这辈子就残废了”。姜立柱果然害怕,不敢再动,这小子不怕死,却怕成瘸子。“独行侠,马僮呢?”。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鬼子栽倒在地。鬼子趁机摸了上来,三国浦志又开了一枪,又一个鬼子应声倒地。宋春茂捡起枪也打倒两个鬼子。枪枪毙命,这枪法让敌人寒了胆,全都趴在地上,胡乱放枪,头也不敢抬一下。

    “三国,撤”。宋春茂喊完,把两条长枪挎在脖子上,背起姜立柱向田野深处跑去。鬼子没有追上来,气喘吁吁地独行侠把姜立柱慢慢平躺放下道:“黑了天咱就不怕了”。

    “三国呢?”

    那边枪声还响成一片。“我去看看,三国有麻烦了。你别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还没说完,人已消失在暮色中。

    三国浦志还趴在原地,冷静的射击着。几十个敌人被他的一条枪打的抬不起头,掷弹筒,轻机枪倒在地上,没人敢去靠近它们。掷弹手、机枪手像二郎真君一般都在脑门上添了一个窟窿。宋春茂又给恐惧的鬼子添了点聊斋。

    天黑了下来,

    “三国,别恋战,快撤”。

    三国浦志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宋春茂愣了,这是他今天看到的第二双断腿,两双断腿都来自他的兄弟。宋春茂差点哭出声来,三国浦志想用自己一条命把敌人拖在这儿,换他的兄弟快点脱险。

    宋春茂又把三国背上肩头,消失在暗夜中。

    姜立柱焦急的等待着,每一声枪响,这热血的汉子都有一种杀敌的冲动。但现在他只能静静地躺着。听到脚步和喘息的声音,他焦急的问:“宋大哥,是你吗?马僮呢?”

    “在这儿呢,你俩可真是好兄弟,受伤都在一个位置”。

    “马僮,你他娘的腿也折了,怎么样样跟我学呢”。三国浦志没说话。

    “别逗他了,三国怕拖累咱俩,想一死酬知己呢”。

    “马僮,你真傻。宋大哥能扔下你不管吗?真是以日本人之心度中国人之腹”。话没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宋大哥,马僮也是你背回来的”?

    三国开腔了,“是”。

    姜立柱沉默了,以后他宋哥要照顾两个残废。三国早就看出这一脉,这样下去三个人谁也活不了。姜立柱又想起一件事:“怎么今天鬼子这么多人不包抄呢?那样我们早就完了”。

    “那得谢谢你家马僮,这些敌人是前边据点的,他们开的炮,一个据点就二十来个鬼子,检查战果时被三国开枪点了名。没有主事的鬼子,汉奸啥事也干不成,今天晚上我们就是不走,敌人也不会来”。

    “宋哥,你干啥呢?”

    “我弄几根夹棍,把三国的腿收拾一下,这么漂亮的小伙子,瘸了太可惜”。一边说一边用几根削好的树枝比了一下长短,然后吩咐三国浦志忍着点,时间不大,两条脚也绑定了。

    “你再哪里学的这手艺”?

    “在关东,大雪封山,跌断了脚,自个儿收拾一下就成了”,宋春茂说的轻描淡写。姜立柱听得咧了咧嘴。突然有人拉自己的胳膊:“宋哥,又干什么?”

    “带你回家,这离公路太近,鬼子的炮能打到”。

    “你先把马僮整走,他好歹还能放枪,我,废物一个,拖累的你们谁也走不掉”。

    “别磨叽,是爷们儿就少说话”,然后又对三国说:“兄弟,你先待会儿,回头再来背你”。

    三国流泪了,他来这支队伍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以有人喊他兄弟。

    宋春茂背着姜立柱,跑出去几十米放下,再回来背另一个。他掌握的距离是所有的兄弟都不会消失在他视野中。

    又一伙儿敌人追上来了,姜立柱躺在坑中往枪中压子弹。三国浦志和宋春茂四支步枪轮着打。又是两天,他们已经配合的很默契,先打敌人的机枪手、掷弹筒,后打鬼子兵。没人指挥的汉奸,回头逃跑,再打上两枪,不为伤人,就是让汉奸逃得再远再快些。

    终于不再有追兵出现,似乎所有的人都把他们忘记了。

    宋春茂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他再也不能把兄弟们背上肩头,现在只能拖着姜立柱爬行。三国浦志在后面拖着枪,慢慢爬着,跟着。距离稍远,宋春茂便晃着高大虚弱的身躯跑过来,说是跑,比走快不了多少,然后,拖起三国浦志……

    没有食物,没有水。独行侠以惊人的速度哀弱着,姜立柱和三国浦志不止一次哭嚎着,请求着,请求大哥给自己一个痛快。宋春茂不在说话,只是拖起兄弟向前爬去,身后留下一串儿不长的血痕。他还要回来拖走另一个人。离家越来越近,他们也越来越虚弱,拖姜立柱时,宋春茂晕倒了。

    三国浦志的哭声唤醒了他,他苦笑一下:“哭什么”?缓了口气“我还行”。想用手抚一下三国的头,手却没能抬起来。突然两只海东青落在他身旁。独行侠一怔,一下子坐起来,嘴了“欧欧”的叫了几声。

    海东青冲天而起,草枯鹰眼疾,时间不长,一只兔子送到独行侠面前。宋春茂笑着抓过兔子,用手一扯,这只生裂虎豹的手今天竟然不能扯下一条兔腿。他骂了一句。张口咬断兔子的咽喉。

    姜立柱受伤最重,早已昏迷。宋春茂用颤抖的双手把兔血滴进姜立柱干裂的口中。

    人的需求就是如此简单,几口兔血,兔肉吃下去,稍事休息,三个人精神好了许多。

    体力初复的宋春茂一口气又拖行了五六里,把大家安排在一个坑中,又招呼海东青捉了只兔子大伙儿分吃了。“这地儿背风,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到家了”。

    他忘了人极度虚弱时,是没有抵抗力的。半夜,几个人都冻醒了,却已寒气入骨,丝毫移动不的。在寒风中慢慢失去了知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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砒霜介绍:
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出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女英雄。老百姓亲切的称呼她铁观音。日本鬼子对她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叫她辣手砒霜。砒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砒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砒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