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真相
马钰继续侃侃而谈道:学习《奇门遁甲》的人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会疯掉,这本奇书之所以会让许多人神智失常,除了修习者本身的修为不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奇门遁甲》是阴阳之学,是对阴阳二气最顶尖的运用之术。
阴阳是奇门遁甲的核心,其中最高深的当属阴遁九局,分阴阳、五行、八卦共1080种变化,法术高强者能够差遣阴兵。不少神术初成的人,因为好奇,会在夜半无人之时差遣阴兵,却不知阴阳有道,遣阴兵有道,送阴兵乏术,那些被遣的阴兵归宿无门,就只能整日整夜盘桓在施术人左右,施术人疲于应付阴兵,整日里絮絮叨叨,如同疯癫了一般。
马钰已经彻底掌握了现场的节奏,周围的听众已彻底被她学识的渊博所折服,有许多人不自觉的“咦”了一声,困扰心头多年的谜团,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勇脸色铁青,看张老道的眼神能喷出火来。自从马钰《奇门遁甲》十字真谛:“学会奇门遁,来把天下论”一出口,杜勇就知道,这一局他们又输了,而且输得这么彻底,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被他们奉为神人的张老道,此刻就像一个虔诚的小学生,他研修《奇门遁甲》多年,自诩是其道中的高手,即使不算天下无敌,行走江湖也罕逢对手。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张老道万没想到,马钰年纪轻轻,对《奇门遁甲》竟有自己独到的见识,其观点新奇,竟然让张老道大有教益,突然生出一种别有洞天的欣喜之情。浑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只希望马钰能够继续讲下去,今天所学,让张老道另窥堂奥,别有洞天,感觉自己的修为大有进意。
马钰也是精神倍增,她学了一肚子学问,却始终找不到知音,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同道中人,还能认真的聆听她独到的见解。知音难觅,马钰继续滔滔不绝道:风后是《奇门遁甲》的作者,这位先古传说中的奇女子是伏羲的后裔,是黄帝时期代不世出的英才。推演《奇门》4320局,演兵布阵,助黄帝逐鹿中原,大胜蚩尤,一举定鼎中原。后来此书落入兴周吕望(又称“姜太公”)手中……
眼看马钰讲开了头,没有三五个时辰难有结论,杜勇早就感到不耐烦,用力在桌子上一拍,大吼道:“住口,老子公务繁忙,没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磨功夫”。
马钰意犹未尽道:“这场赌局的结果谁胜谁负”?
杜勇厉声道:“这是老子的缓兵之计,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敢跟老子来谈条件,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警局”。
偌大的赌场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杜勇败局已定,没想到他在关键时刻竟然反悔,背信弃义,把自己刚才的承诺推卸的一干二净,这无赖的手段,让人们刷新了对杜勇的认知底线。
眼看着杜勇耍无赖,石英也拍案而起,怒斥杜勇道:“姓杜的在上海滩,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为什么出尔反尔,把我石龙王当成什么人”?
杜勇冷笑道:“姓石的,你弄虚作假那一套骗别人可以,想骗我杜某人,你火候还差了点”。
现场形势敌强我弱,石英不想在这里和杜勇发生正面冲突,因此强压怒火,故作心平气和道:“杜局长,你我素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一定要和我姓石的过不去”。
杜勇冷笑道:“姓石的,你演技不错嘛,有件事我搞不清楚,你的一只耳朵怎么不见了”?
这正说中了石英的伤痛处,他脸上可怕的抽搐了一下,握枪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杜勇不依不饶的道:“不敢说的是不是,实话告诉你,那件事是我指使人干的,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你居然成了大泽喜一的座上宾,否则你就算是钢筋铁骨,老子也会让你粉身碎骨”。
石英道:“我知道你是汪先生的得力干将,又是冈村宁次的高级幕僚,在上海攀只手遮天,但我石英确信没有得罪过你,你滥用职权,这事捅到上峰去,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杜勇厉声道:“姓石的,少拿大话吓唬我,在镇江后炮打运兵船,就是你一手策划指挥的,这些我没有冤枉你吧”。
石英脸色一变,但口气依然强硬:“你不要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表明我曾去过镇江口”。
杜勇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和新四军联手作下这个天大的案子,要想抓住你的把柄,易如反掌”。
石英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矛盾,是非曲直,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自然会有人替我出面主持公道,但你公报私仇,殃及无辜的做法就太过分了”。
杜勇冷笑道:“不知石司令口中的无辜所指何人”?
石英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杜勇道:“你身边这些人都很无辜吗”?
石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是不是无辜自有公论,就因为他们来你把持的赌场赢了钱,你就兴师动众,要置对方于死地,只怕这事儿闹大了,你背后的主子也救不了你”。
杜勇道:“这几个小子搅乱赌场的生意,我本想教训他们一番,然后把他们逐出上海滩,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却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在赌场捣乱的家伙竟是我的旧相识”。
石英闻言不禁一愣,狐疑的看了宋春茂他们一眼,然后才反问道:“杜司令,你说别人我不知道,但茂儿是我的乘龙快婿,他如果结交了你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权贵,我岂能不知”?
杜勇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石司令的乘龙快婿以前做过什么好事,你不妨去问他就是了”。
宋春茂还在苦苦思索,什么时候和姓杜的打过交道,候七突然站出来大声道:“既然杜司令如此念旧,不妨把从前的事说出来,是非曲直,也让大家评评理”。
杜勇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刚才要不是你强出风头,我还真不知道老天有眼,把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送到我的眼前”。
姚金霞少不更事,偏又好奇心很重,一群人说得云山雾罩,她听不出一点儿头绪,忍不住拉着候七的胳膊道:“好七姐,你倒是说说,咱们什么时候冒犯了这位凶巴巴的杜司令”?
其实这也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大家不禁把目光投向候七,只见她紧盯着杜勇道:“杜司令如今大名鼎鼎,不知是真名实姓呢,还是化名”?
杜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候七不再理睬他,对着大家侃侃而谈道:“这位杜司令说得不错,从前和我们有过不小的过节,但他那时还不叫杜勇,我说孙延,冈村宁次的私人秘书,四年前水淹南皮城,冈村宁次的一双儿女被困城中,就是这位孙秘书作为谈判代表,跟咱们可是很打过几次交道呢”。
杜勇咬牙切齿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断臂之仇,我没齿难忘”。
水淹南皮城时,邢慧杰正在高东岛筹建战地医院,对当时所发生的事一无所有,但邢大姑娘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童心,此刻故作茫然的问候七道:“七丫头,是谁这么不小心,弄断了杜司令的胳膊,这罪过可不小啊”。
候七道:“怪只怪咱们马娘娘容貌太过出众,杜司令见了色心大起,竟然想调戏马娘娘,不巧被咱们的冷面九弟看到了,来了个英雄救美,把杜司令胳膊咔嚓一声折为两段,从此以后咱们和杜司令之间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候七讲得绘声绘色,大家听完哄堂大笑。杜勇被揭了老底,气得浑身颤抖。邢慧杰一边笑一边指着孙瑞良道:“九郎,你闯了大祸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孙翻译的胳膊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说断就断了”。
孙瑞良拙于言辞,只是用手挠着头皮,讪讪的说不出话来。马钰心细如发,早就看出了杜勇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出面迎战张老道时,才刻意遮挡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既然话已经表明了,马钰也就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她摘下帽子和墨镜,艳丽的容貌让赌场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马钰紧盯着张老道:“张道长,数月前的沧州之行,收获可丰否”?
张老道脸色一变,有些疑惑不解的道:“去沧州之事做的十分隐秘,不知是谁向姑娘透漏了口风”?
马钰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张老道松了一口气,继而变得有些得意道:“原来也是空口无凭”。
马钰道:“商云春和你是同道中人,也曾有大恩于你,你却恩将仇报,把商前辈害得尸骨无存,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张老道满头汗水,不再气定神闲,有些意外的道:“商道友已经故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马钰道:“商前辈隐居之处十分隐秘,住处周围都是按照诸葛亮八卦阵来设计的,寻常人根本不识得其中的奥妙,张道长却深识此道,你自知凭你的道化,没有能力硬闯八卦阵,道长却另辟蹊径,使用热气球直接空降在八卦阵中,用鲢鱼荻花汤毒死了牛淑凤,然后把中毒的商前辈送到了南京,在这次绑架事件中,张道长实在是功不可没”。
张老道道:“小姑娘倒也聪明,猜得十中**,但是我并没有想杀死商云春的打算”。
马钰冷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商前辈在五行八卦方面的造诣远在道长之上,你抓她来的初衷,是想在商前辈身上套取一部分你所不知的绝学”。
面对咄咄逼人的马钰,张老道并不争辩,只是低下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失望和落寞。本来他以为商云春一死,他就是天下第一了,却万没想到,马钰年纪轻轻,在五行八卦方面的造诣,不但自己难望其项背,恐怕和商云春相比,也未遑多让。毁了一生的清誉,到头来却是为人做嫁,也难怪张老道心意萧条。
马钰还想再说,突然听到赌场门口一阵喧哗,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冲进门来,把枪口对准了石英等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前度刘郎今又来
日本宪兵的突然出现也出乎杜勇意料,上海滩181号赌场日进斗金,杜勇以权谋私,匿名把它据为己有,大发国难财,又舍不得给日本人交税,所以一直都隐居幕后,今天被日本宪兵抓了一个正着,杜勇心惊肉跳也在情理之中了。
石英等人并不知道杜勇和日本宪兵的矛盾,多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早已经把他们锻炼成“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将才,千钧一发之际,只用一个眼神,就已经达成默契。
日本宪兵用的都是步枪,在赌场内难以发挥最大的威力,一旦双方发生冲突,先把日本宪兵干掉,至于杜勇带来的虾兵蟹将,根本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人平时吓唬普通百姓还可以,真到了战场上,枪声一响他们马上就熊了。就像一堆洒满**的干柴,只差那根点燃它们的火柴了。
赌场里气氛凝重的让人透不过气,就在这时,一个日军大佐踩着沉重的皮靴从门外走进来,对着杜勇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后转身就有。杜勇脸色苍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跟在大佐走出赌场,日本宪兵和杜勇带来的人也跟了出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候七低声的问马珏道:“刚才鬼子军官说了些什么”?
马珏道:“上海市郊的虹桥机场被不明武装偷袭,损失惨重”。
候七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石英道:“估计是新四军,周围的抗日武装只有他们最活跃”。
话音刚落,杜勇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五六个手端机枪的日本宪兵,还有几十个气势汹汹的便衣特务。杜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手下命令道:“把这些人带走,先关进霞飞路76号,等老子有空了再提审他们”。
一个便衣特务咋咋呼呼的叫道:“把他们的枪下了,有人敢反抗,就瞄准那几个女的打”。
候七道:“大家别管我,一起向外冲”。
杜勇道:“丑人多作怪,先送她回老家”。还没等特务们动手,就听到赌场外枪声大作,一个便衣特务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队长,不好了,黑森大佐被人绑架了”。
杜勇怒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特务回答道:“带头的是一个女人,口口声声的让你把赌场的人放走”。
杜勇道:“你们把这些人看好了,我出去看看”。
没等杜勇出门,满脸暴戾之色的黑森大佐竟然去而复返,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给了杜勇五六个耳光。杜勇论军衔比黑森大佐还要高,可这几个耳光打的他双颊肿起多高,嘴角也淌着血,杜勇垂手矗立,屁都不敢放一个,脸上一直露出僵硬的笑容。
日本军官对待谄媚的汉奸,哪怕是杜勇这样的高级特务,也一向是先打后骂,最后才交待任务。黑森大佐也不例外,先把杜勇打的鼻青脸肿,然后又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才命令杜勇:放石英他们离开赌场。
杜勇不敢抗命,咬牙切齿的对石英道:“姓石的,今天老子先放你一马,三天以内,我一定会带人去登门拜访”。
石英没有说话,七小姐话上不饶人,瞪着两只大大的近视眼对杜勇吼道:“先回去让你小妈缝个棉屁帘,免得让你日本爹把屁股给打肿了”。
黑森大佐没给杜勇反唇相讥的机会,用他沉重的皮靴把杜勇踹了一个趔趄。
候七不依不饶的道:“看来汉奸这碗饭也不易吃啊”。
邢慧杰拉了候七一把道:“快走,现在不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石英和几个姑娘在宋春茂等人的簇拥下出了赌场大门。
赌场门口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一辆日本造的装甲巡逻车停在广场中间,铁观音腰插双枪,威风凛凛的站在坦克前。在她身边,大力神常庆洪平端一挺捷克轻机枪,冷笑着看着从赌场中刚涌出来的鬼子和汉奸。
铁观音看到石英等人,禁不住喜笑颜开,大力神扯着大嗓门喊道:“七姐,大哥,石司令你们快过来,鬼子的上将在咱们手里,这帮龟孙子们不敢轻举妄动”。
石英他们总算明白杜勇为什么会在剑拔弩张之际偃旗息鼓了,铁观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鬼子上将做人质,杜勇和日本宪兵队投鼠忌器,担心人质被铁观音撕了票。
有铁观音在身边,不知为什么大家心里踏实了很多,候七拉着铁观音的胳膊,小声的道:“下次骗人的时候别这么小气,干脆说把日本天皇绑架了,效果岂不是更好”。
铁观音道:“你觉得我抓的日本上将是个赝品”?
候七道:“日本在华东地区最高指挥官咱们也打过交道,是冈村宁次大将,他现在在武汉,你在上海滩抓得这个上将,肯定是个赝品”。
铁观音道:“如假包换,现在情况紧急,等有机会了我在慢慢的跟你仔细说”。
候七道:“克劳斯和你的马僮呢”?
铁观音向坦克努了努嘴道:“正在坦克里当狱卒呢”。
候七还想再问,就听到杜勇站在赌场门口的台阶上大声喊道:“铁司令,您光降上海滩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不是怕我招待不起你们”?
马珏轻声的道:“别理他,这家伙在拖延时间”。
铁观音道:“这是谁,我该怎么回复他”?
马珏道:“让石司令来对付他好了”。
没等铁观音吩咐,石英从人群中站出来,对杜勇朗声道:“杜局长,让你的人都退进赌场”。
杜勇道:“要我撤退可以,但你们要保证小岛将军的生命安全”。
石英不知这个小岛将军是谁,既然杜勇如此在乎他,便说明这人来头不小,于是自作主张道:“我们能够保证人质的安全,前提是你们不能轻举妄动”。
杜勇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小岛将军接回来?”
石英道:“五个小时后,黄浦江边见”。
杜勇道:“一言为定”。
石英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候七提醒道:“用赌场的电话,叫十辆出租车”。
不一会儿,十辆福特轿车停在赌场门口。
马珏道:“这些出租车司机都是杜勇手下的特务”。
候七道:“如此更好,我们又不缺司机,正好让这些特务全滚蛋”。
那些冒充出租车司机的特务不肯把车交出来,宋春茂几个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十来个特务鼻青脸肿的瘫在地上,候七一脸不屑的道:“有杜局长做担保,还担心我们付不起车费,早点把车钥匙交出来,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杜勇一直认为铁观音一伙都是土包子,因此没在出租车上做手脚,没想到她手下人才济济,十辆出租车把关押小岛上将的坦克夹在中间扬长而去。
路上铁观音才有机会把今天事情原委对候七和马珏讲了一下。
宋春茂他们大闹赌场,留下三国浦志在赌场外面接应,从半夜三更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有自己人出来,反倒是看见杜勇带人赶来,先是在赌场外布置了许多便衣特务,把停车场上的车统统撵走,只因为三国浦志开的红色轿车是日本最红歌女渡边浜子的,她现在正在上海滩做犒军演出,对渡边浜子的保护工作自然有杜勇的手下来完成。
这帮便衣特务只是些外围人员,没有机会见到渡边浜子,但关于她的个人信息这些便衣特务了如指掌。现在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停在赌场门口,虽然赌场中的人通报说渡边浜子本人并没有出现,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渡边浜子这样的明星,尽量还是不要去招惹。
三国浦志做事一向谨慎,便衣特务们的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三国浦志晓得宋春茂等人的实力,知道赌场内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故,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只剩下一辆红色轿车也太过招摇,不如现在先回去通知铁观音,让她早做准备。
在诸多便衣特务的注视下,那辆象征身份的红色轿车总算离开了。幸亏杜勇事先不知道宋春茂等人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一定会兵分两路的。
现在铁观音居住的别墅外静悄悄的,那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管家,就足以让横行上海滩的地痞瘪三们望而却步了。
听了三国浦志的汇报,铁观音除了着急,也没什么万全之策,她身边只有克劳斯和常庆洪,他们两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几个人商量到最后,还是要靠铁观音来拿主意。铁观音做事果断,既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国浦志开着红色轿车,车上又多了铁观音、克劳斯和常庆洪,轿车刚开出别墅区,就被几个日本宪兵拦了下来。他们不是渡边浜子的歌迷,只知道这辆挂着日本拍照的红色轿车不是凡品,开车的司机三国浦志眉清目秀,衣着打扮非常考究,虽然只是个司机,说话颐指气使,几个日本宪兵在三国浦志面前头都抬不起来。铁观音人漂亮,还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对日本宪兵不假辞色,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克劳斯金发碧眼,虎视眈眈,把日本宪兵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常庆洪没什么太过出奇之处,要非说有,就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粗壮许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新官上任三瓢水
日本宪兵严格的上下级尊卑制度,养成了他们不敢过问上级过失的习惯。三国浦志驾驶着那辆上海滩极为罕见的红色轿车,载着铁观音、克劳斯和常庆洪三人顺利的驶上戒备森严的大街。
大街上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了平时车水马龙的景象,日本宪兵对整条街实行了严格的交通管制,好像是迎接什么贵客。红色轿车孤独的在街上行驶着,远远的就看到一辆日本造97式坦克(97是日本天皇纪年2597年,相当于公元1937年),在六名骑兵仪仗队的引导下,慢吞吞的从大街的另一侧走过来。
“马僮,停车,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排场?”铁观音道。
红色轿车停在路旁,马上就有几个日本宪兵围拢过来,提醒车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用坦克迎接贵客,也是日本宪兵不得已而为之,车上的贵客小岛大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新晋高级指挥官,他年岁不大,向来以儒将自居,此次来到上海滩只是做短暂的中转停留,再飞往雪峰山进行督战事宜。
然而这次旅程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乘坐的专机从鹿儿岛起飞,在途中遇到美国战斗机的伏击,四架护航的零式战斗机被击落,幸亏驾驶专机的飞行员经验丰富,在一分钟内飞行高度下降了将近2000米,贴着海平面做超低空飞行,才侥幸躲过一劫。
小岛将军当时表现的非常镇定,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他是大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忠实拥趸,哪怕是死,也要保持一个军人应有的气节。飞机里乱作一团,除了小岛将军和飞行员,其他人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小岛将军身居高位,接触的情报也更丰富,因此对这场战争审视的角度与平常人不同,日本在东南亚占领的领土已经丢失,曾经和日本陆军势如水火的日本海军也成为昨日黄花,在太平洋战争中,日本海军几乎全军覆没。
唇亡齿寒,为了弥补日本海军的损失,不得不抽调大量的陆军精锐去守卫那些太平洋上的孤岛。没有海空军为陆军提供补给,孤岛上的守军只能饿着肚子背水一战,每一个孤岛的陷落,就意味着守军全部阵亡,即使没有战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美国人使用蛙跳战术,前锋已经推进到菲律宾和日本本土之间的小笠原群岛,那里被日本海军称为大日本帝国的东大门。为了守住小笠原群岛,日本动用所剩无几的海军力量,大肆向小笠原群岛增兵,但由于制空权被美国人牢牢把握在手中,日本运兵船经常会受到美国飞机的袭击,只有不到一半的日本兵能够安全到达目的地。因此美国空军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通过从各个渠道获得的情报汇总分析,这些给日本运兵船造成致命打击的美国b-29轰炸机,都是从中国芷江机场起飞的。
这些威力强大的轰炸机,不但给运兵船造成巨大威胁,还能够轰炸日本本土,除了京都、奈良、广岛、长崎寥寥可数的几个主要城市外,其余的均被摧毁殆尽。
为了拔除芷江机场这个眼中钉,日本陆军参谋部组织七个师团17万兵力,准备进行芷江攻略战(即雪峰山会战),战役指挥官由小岛笠满大将接替刚刚荣升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
小岛将军出师不利,先是在海上遭遇惊魂一刻,专机好不容易抵达上海虹桥机场,比预定时间已经迟到了将近两个小时,刚刚在跑道上停稳,就遇到一件更糟心的事。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装偷袭了虹桥机场。
为了保证小岛将军的安全,守护机场的日本宪兵严防死守,把专机保护的滴水不漏,机场中枪声大作,小岛将军却有机会站在专机舷窗前,近距离的观察机场上的战况。
本来小岛将军对中**队的战斗力不屑一顾,在刚刚结束的打通大陆交通线战役中(豫湘桂战役),160多万国民党军在不到40万日军的进攻下一溃千里,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攻陷包括4个省会在内的146座城市,兵力损失超过50万。
可今天在虹桥机场,小岛笠满却看到了一支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中**队,他们勇敢果断,攻防兼备,只是使用的武器太过简陋,捷克式轻机枪是他们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武器,其余的士兵清一色的三八式步枪。最让小岛将军感到意外的是,这支中**队比日本军人更热衷于白刃战,而且没过多久,守卫机场的日本兵就被对手端着刺刀追的到处乱跑。
这支中**队击退了机场守军,开始破坏停机坪上的零式战斗机,他们用刺刀戮,用机枪扫射,除了在机身上留下一个个窟窿眼儿,并不能给飞机带来致命的伤害。后来不知哪个中国士兵突发奇想,使用集束手**炸飞机,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架又一架战斗机升腾起烈焰。
“反击,为什么不反击”?小岛将军一反常态,震怒的吼道。可是没有人听他的命令,守卫机场的日军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舒适的生活已经把他们的斗志消磨殆尽。
袭击虹桥机场的中**队占尽上风,就是小岛将军也不怀疑,他们将再接再厉,继续扩大战果。可就在这个时候,中**队突然撤走了。
“他们一定是弹尽粮绝,才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小岛将军一个人,一个负责保护专机的中佐,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儿,迅速抽调兵力,对撤走的中**队尾随追击。小岛将军也自信的认为,发动追击的中佐是个可造之材,事后有机会,一定要对他破格提拔。
一阵密集的枪声,中佐和他的部下都倒卧在血泊之中,负责殿后任务的中国士兵早已埋伏好,干净利落的把追击部队消灭了。
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中佐,小岛将军有些伤感,不过他还是坚定的认为,撤走的中**队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现在继续追击,肯定能大获全胜。
守卫机场的日本兵本来就兵力不足,在小岛将军的严令下,机场守军几乎所有的有生力量,都加入到追击部队中去。他们去的有多快,败的就有多惨,中**队利用地形伏击了第二波追击部队,然后发起反冲锋,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中国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追的日本人抱头鼠窜。
负责虹桥机场守卫的日军有1000多人,除了飞行员和空勤人员,还有就是大量的防空火力手,他们平时最担心的就是美国人的飞机来轰炸,全然没有想到,会有中**队光天化日下对机场进行突然袭击。正所谓出其不意,日本守军在中**队的反复碾压下,终于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潮水退去,才能发现是谁在裸泳。没有了机场守军,小岛将军的专机孤零零的停在跑道上,如果中**队知道机场里还有这么一个大人物,肯定会不惜代价的把小岛将军生擒活捉。可一切都是假设,中**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在给机场守军予以毁灭性打击之后,从容不迫的撤退了。
足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一支欢迎小岛将军的仪仗队才战战兢兢的出现在机场跑道上。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欢迎小岛将军的仪仗队从日本宪兵队调来一辆坦克,不由分说把小岛将军塞了进去,留下专机上一群目瞪口呆的随行人员扬长而去。护送小岛将军的仪仗队做梦也没想到,在戒备森严的大街上,居然会碰到铁观音。
小岛笠满一直自诩是员儒将,不但会打仗,还写得一笔好字,他曾经在欧洲留学,对西洋音乐更是由衷的热爱。尤其是对日本最红的女歌星渡边浜子,更是格外的推崇,不但是小岛笠满自己,就是他的妻子孩子,也是渡边浜子的忠实拥趸。小岛笠满的妻子曾经为了得到渡边浜子的一张亲笔签名照片,曾经在京都音乐馆门前苦苦等候了三天,最后结果失望而归。
小岛笠满由于身份的原因,曾经见过渡边浜子,对她的这辆红色轿车,更是记忆犹新。能够在上海滩的大街上,见到自己心中偶像的座驾,积郁在小岛笠满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马上命令驾驶坦克的日本兵停下来,小岛笠满从坦克车上跳下来,要和心目中的偶像来一次街头偶遇。
对满脸春风走过来的小岛笠满,红色轿车上的铁观音等人心情都特别复杂,搞不清这个年岁不大,军衔却挺高的日本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红色轿车上的人,能够轻易骗过负责街头戒严的日本宪兵,对小岛笠满这种满脑子军国主义思想的职业军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小岛笠满对今天为他准备的欢迎仪式,非常不满意,尤其是最后,负责安全的贴身卫队不由分说把他塞进坦克,却把小岛笠满的妻子小岛惠子丢在机场。小岛笠满知道妻子外柔内刚,今天出了这种事,她一定会借题发挥,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如何安抚心理上受到伤害的妻子,也一直深深的困扰着小岛笠满,直到他看见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便马上有了主意。
三国浦志虽然跟了铁这么久,可面前骤然出现一个日本大官,他还是多少有些拘谨。(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借刀杀人
小岛笠满的妻子惠子出身皇室,也正是得益于妻子不凡的身份,小岛笠满才被重用,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成为日军大将,职位堪堪与比他要长二十岁的冈村宁次比肩。正因为如此,小岛笠满对自己的娇妻百依百顺,不敢有些许的执拗,哪怕是去前线督战,小岛惠子非要随同前往的无理要求,小岛将军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今天乘飞机一路上险象迭生,小岛惠子早就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需要顾及将军的颜面,她早就大发雌威了。小岛笠满对妻子又爱又惧,一心想把妻子的怒火化解于无形之中,直到看见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小岛笠满终于有了主意。
小岛惠子受过严格的西式教育,对什么克拉克·盖博,格里高利·派克,卓别林,费雯丽、凯瑟琳·赫本?、秀兰·邓波儿等欧美明星如数家珍。日本的明星,她只看得上渡边浜子,而且迷恋到狂热状态,家里堆满了渡边浜子唱盘,对小岛惠子来说,一首歌唱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唱,只要是渡边浜子的歌,小岛笠满的妻子都奉为经典。今天如果用妻子心目中偶像的座驾去虹桥机场接她,再大的怨气也会化解。
小岛笠满不知道铁观音等人的真实身份,直言不讳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表示期待在坦克中与三国浦志和克劳斯畅谈。之所以没有邀请常庆洪,是感觉这家伙愣头愣脑,充其量是渡边浜子的跟班儿而已。至于年轻貌美的铁观音,小岛惠子容颜最盛时也难以望其项背,更何况已经美人迟暮,人老珠黄。小岛笠满倒是非常愿意把铁观音请进坦克中促膝长谈,可这要是被小岛惠子发现了,一定醋海扬波,生出许多难以解释的麻烦来。为了取悦小岛惠子,只能委屈铁观音和常庆洪,每人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紧跟在小岛笠满乘坐的97式坦克后面。
小岛将军的副官,司机和两名贴身护卫,驾驶着渡边浜子的红色轿车直奔机场,迎接小岛笠满的骑兵仪仗队也紧随其后。小岛惠子讲排场,小岛将军为了满足妻子的虚荣心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听了铁观音的讲述,候七笑得前仰后合,还不住的追问道:“司令妹子,后来呢”?
铁观音道:“后来马僮和克劳斯挟持了自投罗网的大将军,把他当成了营救你们的筹码”。
正在开车的姜立柱道:“那个黑森大佐是怎么回事,开始听说他也被绑做了人质”?
铁观音道:“原来那个凶巴巴的大佐叫黑森,我根本就没问他的名字”。
姜立柱道:“你们怎么抓的他”?
铁观音道:“大将军从坦克中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那个什么狗屁大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姜立柱道:“如此说来,你们并没有绑架黑森大佐”。
铁观音不屑的道:“横竖只是个大佐而已,想给我做人质,他还不够资格”。
姜立柱道:“后来怎样了”?
铁观音没有回答,候七抢白他道:“姜少侠的脑袋是不是锈住了,这种事就是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司令妹子就是想把黑森大佐当成传令兵,小岛笠满身居高位,普通士兵见他一面都难,正好用黑森大佐来确认大将军的身份”。
姜立柱心高气傲,却也不敢招惹才华横溢的七小姐,被候七夹枪带棒的数落了几句,姜立柱只能苦笑,稳稳的抓紧了方向盘。
铁观音深韵奇货可居之道,到达了黄埔江边,江防司令小泉一郎早就严阵以待,集结了三四百人,准备使用武力把小岛笠满抢回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的让小泉一郎啃落一口的好牙。绑架小岛笠满的人不多,江防副司令石英更是他的老相识,可这些人武器精良,经验又老到,把小岛笠满裹挟在中间,根本不给小泉一郎机会。
也有人劝小泉一郎来个霸王硬上弓,动用武力直接把人质夺回来。结果狠狠的挨了两个耳光,这完全是一个坑死人的建议,万一真把小岛笠满夺回来,他身为大将,自然不愿让人看到落魄的一面儿,小泉一郎虽然是日本海军中的资深将领,可小岛笠满为了保住自己的影响和地位,十有**会对救命恩人杀人灭口。小泉一郎在太平洋战场上九死一生,早就看透了官场,碰到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还是无动于衷。几百名严阵以待的日军,就这样眼睁睁着看着铁观音等人押送着小岛笠满登上了宁海号。
宁海号是江防部队的旗舰,排水量将近3000吨,铁观音他们上船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无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被从船上撵了下来。随着宁海号汽笛长鸣,军舰缓缓地驶离了码头。
就在这个时候,码头上警笛声大作,杜勇带着上千名便衣特务来到了。并用高音喇叭对着渐行渐远的军舰喊话,痛斥铁观音等人背信弃义,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释放人质。
看着码头上模模糊糊的人影,铁观音问候七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来头”?
候七道:“带头的这个,就是伤害商干娘的凶手杜勇”。
铁观音道:“杜勇号称76号第一杀手,我看也挺稀松平常”。
候七道:“杜勇就是一匹恶狼,能屈能伸,今天要不借机除掉他,恐怕以后还会多生事端”。
铁观音道:“怎样除掉杜勇,还要听七姐的高见”。
候七道:“今天新四军偷袭虹桥机场大获全胜,一半儿是因为新四军勇猛睿智,另一份则要归功于杜勇,本来机场的守护工作,大部分都有杜勇指挥的便衣特务来执行,可今天他公报私仇,调集了大批人手却赌场给他站脚助威,造成机场守卫兵力空虚,这件事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就算杜勇有18个脑袋,也都要给他砍光了不可”。
铁观音道:“不知道七姐这借刀杀人的妙计如何实施”?
候七道:“这还不简单,咱们的炮舰上有无线通讯设备,直接跟岸上的日本人联系就可以了”。
候七没费吹灰之力就和岸上的日本人取得联系,然后把小岛笠满弄过来,让他陈述杜勇所犯下的错误,然后毫不犹豫的命令江防司令小泉一郎把杜勇绳之于法。(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兔死狗烹
杜勇以权谋私,利用职务的便利,暗中开设赌场,这些勾当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可杜勇并不担心,他公开的身份,是上海法租界极思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的负责人,管理着活跃在上海滩的近四千名便衣特务。暗地里他还是汉奸汪兆铭的亲信,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贴身翻译,称得上手眼通天,左右逢源。
虽然一个日本普通的大佐就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耳光,可杜勇,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那些只知道砍砍杀杀的日本职业军人,充其量就是些战争机器,一堆能走路的炮灰而已。
杜勇之所以现在才赶到码头,是因为他觉得小岛笠满落在石英一伙手中,就等于对手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一定要让对方有所顾忌,才能化解这背动的局面。石英在上海滩最要好的朋友是钟历文,他是海上舰艇设计专家,日本人担心他被对手利用,对他进行了长达10余年的软禁,直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大泽喜一为了拉拢石英重出江湖做“宁海号”驱逐舰的舰长,钟历文才被放出来。杜勇拿到了石英背叛的真凭实据,马上想到的就是把钟历文抓起来,用他来交换被劫持的小岛笠满。
钟历文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站在黄浦江边,眯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宁海号,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杜勇轻蔑的看了钟历文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石英丢下你走了”。
钟历文道:“石英是做大事的人,你没有资格对他品头论足”。
杜勇咬牙切齿道:“是我派人割了石英的耳朵,再敢惹我,我就要了他的命”。
钟历文道:“吹牛没有用,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杜勇道:“就算石英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钟历文道:“石英不是孙悟空,你也不是如来佛,你充其量就是条地头蛇而已”。
杜勇道:“我就先让你沾点口头上的便宜,你在日本人那里养尊处优的十几年,想来也听说过极思菲尔路76号的名头?”
钟历文道:“君子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杜勇道:“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钟历文冷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敌人越是残暴,越能证明他的色厉内荏”。
杜勇道:“我最喜欢折磨硬骨头,尤其是像你这样满腹经纶的老顽固”。
钟历文淡淡的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看你印堂发黑,想来也猖狂不了多长时间了”。
杜勇道:“在我倒霉之前,一定会先把你挫骨扬灰,然后洒进面前的黄浦江中”。
钟历文悠悠的道:“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能让我死得其所”。
正说话间,一向从容淡定的钟历文脸色微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杜勇顺着钟历文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已经走远的“宁海号”又返航了,轮廓越来越清晰,能够看到石英倒背着双手,腰杆挺直的犹如一截石柱,微丝不动的伫立在船头。
望着眉眼逐渐清晰的石英,钟历文突然激动不已,声嘶力竭的喊道:“兄弟,不要管我,快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石英声若洪钟的答道:“老哥哥,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咱们的海军还等着你呢”。
颓废的钟历文,挺直了腰板儿,口中喃喃自语道:“咱们的海军,我们的海军……我一定要造出世界上最好的军舰,把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消灭干净”。
这是一个让日本人和汉奸们无法理解的交易,铁观音居然肯用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陆军大将,交换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钟历文在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搀扶下上了宁海号,然后小岛笠满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舷梯,他努力的想表现更有风度一些,可两条腿却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终于小岛笠满被迎上来的大泽喜一和小泉一郎扶住,他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小泉一郎看着驶离码头的宁海号,对几百个严阵以待的日本兵下达对宁海号的攻击命令。还没等鬼子们开枪,小泉一郎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一脚,现场除了小岛笠满没有人敢如此无理,小泉一郎是海军将领,对陆军大将小岛笠满不太尊重,刚要试图和他理论一番,却看到宁海号上的300毫米舰炮从炮塔中探出头来,只要岸上的日本兵敢轻举妄动,那些大口径舰炮炮弹就会雨点儿一般砸过来,码头上的人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小泉一郎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海号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尽头。小泉一郎心里愤懑不平,转回身却看到小岛笠满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小泉一郎心里打了个突,日本海军和陆军一向不和,小泉一郎是海军将领,小岛笠满却主抓陆军,由于太平洋战争的惨败,日本陆军对海军一直怨声载道,自己今天落在他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泉一郎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小岛笠满对他冷冷的道:“现在前方战事吃紧,陆军和海军应该放下成见,彼此经常合作,才能对得起天皇的栽培”。
小泉一郎心里很不舒服,他年岁比小岛笠满大不少,但军衔和对方差了足足有五级,小泉一郎在海军混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只是个海军中佐,小岛笠满刚刚年逾不惑,就成了陆军中最年轻的大将,如果假以时日,小岛笠满的前途无可限量。
多年的征战生涯,早就把小泉一郎磨练的圆滑无比,几乎就是在转眼之间,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托付在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大将军身上。小岛笠满靠裙带关系窃居高位,虽然贵为大将,却在军中根基尚浅,许多饱经战火的骄兵悍将对他毫无敬重之意,高级将领的威信都是在战场上得来的。
小岛笠满做梦都想立下几件奇功,让那些不尊重他的下属对这个年轻的大将军刮目相看。要想完成这个愿望,手下一定要有一群死心塌地效忠自己的高级幕僚,无论从哪方面看,小泉一郎都是合适的人选,就像是犯困时遇到枕头,两个人一拍即合,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小泉一郎,转眼间就变成了低眉顺眼的乖宝宝。他瘸着一条腿,向小岛笠满敬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日本军礼,然后才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对于小泉一郎的表现小岛笠满非常满意,又有意无意的看了杜勇一眼。杜勇正盘算着该不该把小岛笠满今天的表现向冈村宁次暗中汇报,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岛笠满的暗示。杜勇冷漠的态度惹恼了小岛笠满,他颐指气使的命令小泉一郎道:“把杜勇给我抓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鸟尽弓藏
现场的便衣特务至少比日本宪兵多上一倍,可他们看着杜勇被日本宪兵五花大绑却都无动于衷。杜勇有又羞又怒,脑门上青筋暴起,对着小岛笠满吼道:“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我有什么错”?
小岛笠满冷笑道:“虹桥机场今天上午被新四军偷袭,炸毁了四架战斗机,本来这次失利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负责守卫机场安全的中**队却都不在现场,而这支队伍直属你的指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事先已经和新四军串通一气”。
杜勇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小岛笠满以机场被偷袭为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杀了,因此杜勇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汪先生和平xx军(汪兆铭的伪军)上将,你们没有权利抓我,快把我放了,然后汪先生会出面替我解释的”。
小岛笠满冷笑道:“听说你情报工作干得不错,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汪先生已经于昭和19年(1944年)11月10日在名古屋去世了,作为汪先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你竟然对此事毫无察觉,是不是无能至极”?
汪兆铭几个月前旧伤复发,赴日本治疗,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没想到他早已经死了,日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封锁了汪兆铭去世的消息,以至于像杜勇这样的高级幕僚,乍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出一身冷汗。
杜勇这些年获得左右逢源,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马上判断出日本人封锁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稳住汪兆铭手下七十多万和平xx军,逐渐铲除汪兆铭的亲信,把这支队伍的指挥权收归到日本人手中。
想通了这一节,杜勇吓得心中突突乱跳,他是汪兆铭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有很多人甚至认为汪兆铭死后,杜勇是合适的继任者。本来杜勇还盘算如果真有这一天,他一定要学一下诸葛亮,冈村宁次不登门求他个三次五次的,他决断不能轻易接手,哪怕他对这个位置已经垂涎很久了。
想到冈村宁次,杜勇眼前一亮,仿佛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曾经做过冈村宁次的贴身翻译,冈村宁次中国话说的比日语还溜,给他做翻译形同摆设,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私交,当年冈村宁次的儿子落在铁观音手中,就是杜勇鞍前马后出面料理的。
既然汪兆铭已经不在了,杜勇又把冈村宁次这张护身符亮了出来。哪知杜勇病急乱投医的举动犯了小岛笠满的大忌,他和冈村宁次都是陆军大将,但大家只知道冈村宁次,对小岛笠满却鲜为人知,而且冈村宁次对这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将军也不怎么看得上,认为他是靠裙带关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对此小岛笠满敢怒不敢言,他和冈村宁次平级,可对方资历比他不知要深厚多少倍,小岛笠满做梦都想找机会杀一杀冈村宁次的威风,今天杜勇倒霉,就撞在了枪口上。
小岛笠满对正在苦苦哀求的杜勇道:“我记得中国有句古话,义不行商,慈不掌兵,看在冈村宁次大将军的面儿上,本该饶你一次,但如果不对你执行战场纪律,恐怕我以后发号施令也不会有人听,军令如山,今天你就认命吧”。
杜勇见小岛笠满动了杀机,感觉是自己示弱才让小岛笠满不计后果的,于是杜勇挺直腰杆,瞪着眼睛吼道:“小岛,你这个吃软饭的瘪三,今天杀了我,以后你会后悔的”。
小岛笠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今天你是非死不可”。
杜勇道:“难道以后你就不怕冈村宁次大将追究你滥杀无辜的责任吗”?
小岛笠满冷笑道:“今天就算是冈村宁次站在这里,也阻止不了我执行军纪”。
杜勇还想再争辩,小岛笠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周围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命令道:“验明正身,执行枪决”。
倒在杜勇枪口下的抗日分子至少也有三位数了,从容赴死易,慷慨就义难,每次他都会笑话那些被行刑的人骨头不够硬,今天轮到杜勇死到临头,他手下的便衣特务们才发现,这个号称76号魔窟第一杀手家伙,也是个水裆尿裤的角色,双腿一软,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想继续求饶,口中被塞了一团满是油污的破布。
杜勇泪流满面,被两个日本宪兵拖到黄浦江边,一声枪响,子弹从杜勇的后脑勺钻进去,然后从脑门儿上飞出,落到黄浦江中,溅起一朵水花。杜勇半个身子扑倒在江水中,周围一片血污,尸体随着江水的波浪,轻轻的摆动着。
杜勇手下的便衣特务们无不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战栗抖个不停,不知有多少人吓得失了禁,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骚臭味。
现场的日本宪兵,虽然平时并没有把数祖忘典的汉奸们放在眼中,可杜勇毕竟不同。日本宪兵们看着眉头紧锁的小岛笠满,不知接下来任性的大将军,还会下达什么骇人听闻的命令。
过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小岛笠满才一字一板的道:“给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将军发报:大将军勋签,和平xx军上将杜勇以权谋私,私设赌场,吞没巨额税款,又暗中和抗日武装新四军勾结,袭击了上海虹桥机场,使大日本帝国空军蒙受重大损失。以上犯罪事实,经陆军大将军小岛笠满查证无误,决定对杜勇执行枪决,以儆效尤,望冈村宁次大将军尽早核实为盼,昭和20年3月12日,发报人:小岛笠满”。
半个小时后,小岛笠满,收到冈村宁次的回电:处变不惊,庄敬自强,大敌当前,军法亦严。
杜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了,尸体被冲进了黄浦江,他成了小岛笠满树立威信的道具。那些日本军官们看他的目光,也从揶揄变成了恐惧,小泉一郎瘸着一条腿,战战兢兢的来到小岛笠满面前,毕恭毕敬的问道:“将军阁下,请您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要领”。
小岛笠满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令小泉一郎道:“虹桥机场波田支队马上起飞,一定要炸沉宁海号”。
小泉一郎对石英恨之入骨,要炸沉“宁海号”他举双手赞成。可此刻小泉一郎却面有难色,有些犹豫的道:“将军阁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在虹桥机场的战斗机都没有夜航功能,即使强行起飞,恐怕也难以完成轰炸任务”。
小岛笠满道:“难道虹桥机场波田飞行支队没有装备月光夜间战斗机吗?”
小泉一郎道:“将军阁下,月光夜间战斗机产能严重不足,只能满足大日本海军使用,波田飞行支队是陆军航空兵,还不具备装备月光夜间战斗机的资格”。
小岛笠满道:“如果零式战斗机打破常规,进行夜间攻击,成功率有多少”?
小泉一郎道:“成功率百分之零,比用步枪击落飞机的概率还要低”。
小岛笠满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宁海号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吗?”
小泉一郎道:“宁海号是大阪造船厂制造的,装载的推进发动机推进动力不足,最高航速只能达到15节,就算他们整整航行一整夜,我们的战斗机也能在半个小时内追上他们”。
小岛笠满道:“为什么宁海号驱逐舰的航速这么低”?
小泉一郎道:“没有哪个国家会把最先进的武器用来出口,出口武器的性能和出口国装备的武器至少保持两个时代的代差”。
小岛笠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通知波田飞行支队,任务取消”。
小泉一郎道:“明天中午前,将军阁下一定能听到波田飞行支队凯旋的消息”。
小岛笠满点了点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夫人现在在哪里”?
小泉一郎道:“将军阁下的夫人现在已经到了虹口领事馆”。
小岛笠满道:“这是谁带来的消息”?
小泉一郎道:“大泽喜一是上海领事馆馆长,将军夫人的行程都是他负责安排的”。
小岛笠满这才注意到在一旁恭候了许久的大泽喜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您细心的安排,我想马上见到我的夫人”。
大泽喜一道:“将军夫人正和渡边小姐畅谈正欢”。
小岛笠满道:“是渡边浜子小姐吗”?
大泽喜一道:“就是她”。
小岛笠满道:“我正好有个疑问要问她,为什么渡边小姐会把自己的汽车借给不相干的外人”?
大泽喜一道:“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渡边小姐的汽车前天晚上被人偷了,然后偷车贼以三万大洋的价格把汽车卖给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
小岛笠满道:“渡边小姐的车被偷了,难道你们就无动于衷吗”?
大泽喜一道:“对付这些小偷小摸,向来都是杜勇手下的人来干的,可是这两天他一直忙于赌场的私事,没有时间过问渡边小姐汽车失窃的案子”。
小岛笠满道:“为什么要用中国人,难道我们的人就不能胜任侦破工作吗”?
大泽喜一道:“上海滩有将近200万常住人口,日本人不到百分之一,再加上生活习惯,语言交流的不同,在上海滩的日本人根本融入不了当地人的圈子,就更不要提什么侦破案件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要让中国人对付中国人,我们才能坐收渔利”。
小岛笠满道:“如此说来,枪决杜勇这件事,我们有些操之过急了”?
大泽喜一道:“将军阁下处理这件事是确实有些太鲁莽了”。
小岛笠满道:“还有没有补救措施”?
大泽喜一道:“暂时找不到第二个比杜勇这般的人才了”。
小岛笠满明知自己错了,兀自嘴硬道:“杜勇之死罪有应得,我们要习惯没人带路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激战吴淞口
为了防止被黄浦江两岸的日本守军打冷枪,宁海号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这段水域石英走过不知多少次,对江两岸鬼子的布防情况更是了如指掌。钟历文则把宋春茂等人召集到一间密闭的舱室里,向大家讲授舰炮的操作要领。
将近午夜时分,宁海号到达吴淞口,过了吴淞口就进入长江航道。鬼子在吴淞口炮台旧址重新布置了炮兵阵地,正对江面上架设了24门410毫米口径的重炮,后来由于前线战事吃紧,这些重炮相继被调走,现在炮台上只剩下三门410毫米口径的重炮,以及16门后来补充的100毫米91式**炮。
宁海号指挥舱的桌面上,铺着一张标注详细的“吴淞口布防地图”,昏暗的灯光下,钟历激动无比,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全然没有了以前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手中捏着一支红蓝铅笔,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暂领宁海号炮长一职。这个位置是吴淞口炮台的弹药库,待会儿宁海号进入长江主航道时,鬼子的重炮一定会进行拦截射击,我们用副炮攻击鬼子的探照灯,相比炮兵阵地,探照灯防御能力要弱很多,只要打掉了探照灯,鬼子的重炮就变成睁眼儿瞎,对吴淞口的防御能力也大打折扣,与此同时,宁海号上的三门主炮负责攻击炮台的弹药库,一旦弹药库有失,炮台上的鬼子就再也无暇顾及过往船只了”。
常庆洪傻乎乎的问道:“要是咱们的船被鬼子的重炮炸了可怎么办”?
钟历文脸色一变“呸呸呸”的啐了几口唾沫,然后才训斥常庆洪道:“你个乌鸦嘴,难道就不会说些吉利话”。
本来挺有趣的一个插曲,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来。就在这个时候,坚守在驾驶舱里的石英通过有线扩音器命令道:“10分钟后进入战区,全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接到命令后,大家刚要走,钟历文一把扯住常庆洪道:“你这家伙口无遮拦,罚你给主炮运送炮弹”。
宁海号装备的武器系统当时已经严重落后,舰首152毫米双联装主炮塔2座,舰尾主炮塔1座,此外还40.5毫米四联装舰炮2组,布置在两烟囱之间的左右舷。三联装533毫米**发射管2组,也分布在左右两舷。深水**发射架和扫雷器各2套。不久前还加装20毫米双联装厄利孔高射机关炮3座,20毫米单装厄利孔高射机关炮2座。
一发152毫米舰炮弹丸净重54公斤,一箱炮弹装两发,虽然有炮弹输送车助力,可是一装一卸也是个力气活,普通人根本无法胜任。钟历文看到常庆洪非常轻松的把一箱炮弹搬上车,才知道这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力大无穷,平时这样一箱炮弹,就是两个水兵抬都有些吃力,可常庆洪一个人同时干了六个人的工作,还游刃有余,钟历文不禁喜笑颜开,踮起脚拍了拍常庆洪厚实的肩膀,由衷的称赞道:“真是天生干海军的料儿”。
哪知常庆洪根本不卖钟历文的帐,瓮声瓮气的道:“我晕船晕的厉害”。
钟历文一愣,反问道:“在船上打仗的时候你晕船吗”?
常庆洪伸出蒲扇般大手挠了挠头上的短发,很认真的回答道:“好像是没有”。
钟历文道:“这算是什么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常庆洪又想了想才开口道:“没有,仗打得太凶,把晕船这事儿就给忘了”。
钟历文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常庆洪道:“等闲下来我教你几手绝活儿,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晕船”。
常庆洪道:“我不想跟你学”。
钟历文道:“为什么”?
常庆洪道:“七姐说过,戴眼镜的人都爱骗人”。
钟历文道:“哪个是你七姐”?
常庆洪道:“就是近视眼最厉害那个”。
钟历文先是一愣,继而哑然失笑,把金丝眼镜摘下来,眼前一片模糊,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把眼镜戴了回去。
吴淞口炮台的守军已经接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击沉叛逃的宁海号,所以宁海号刚进入吴淞口炮台的打击范围,两岸的探照灯骤然亮起,焦点集中在江面上疾驰的宁海号驱逐舰上,然后吴淞口炮台上炮声骤起,炮弹雨点般落在宁海号周围,掀起一根根十几米高的水柱。
按照钟历文事先制定的反击方案,宁海号炮火全开,几处战术探照灯被驱逐舰上的副炮击中,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灯火通明的江面上迅速暗下来,但还是有几束灯光在密集的炮火中幸存下来,并顽强的把灯光集中在渐行渐远的宁海号上。
探照灯的位置,已经超出了宁海号上的副炮打击极限,可来自炮台上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宁海号上的三门主炮,排除所有干扰,坚持不懈把火力集中在事先锁定的弹药库。突然大家感觉眼前一亮,跟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即使在宽阔的江面上,也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一团夹在黑色浓烟中的橘红色蘑菇云升腾而起,把炮台周围映照的一片通明,无数人影在火光中疯狂的奔跑,试图扑灭越来越大的烈火。
可惜鬼子们的努力都是徒劳,弹药库里存放着足够多的炮弹,连锁反应让爆炸声一声紧似一声,前后还不到一分钟,整个炮台都笼罩在浓烟烈火中。
宁海号上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短暂而又激烈战斗,透支了所有人的体力。现在,大家都瘫倒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就在大家以为大功告成之际,突然一发小口径炮弹,从炮台一侧飞出来,准确地落在宁海号的甲板上,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甲板上顿时升腾起熊熊烈火。30多毫米厚的甲板被炸出一个直径超过1.5米的大洞,大火熊熊燃烧,距离炸点儿还有十几米元,就能感到剧烈的灼痛。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常庆洪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一脚,接着就听到钟历文声嘶力竭的吼道:“快去救火”。还没等常庆洪反应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年逾半百的钟历文怀抱着高压水枪,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不速之客
幸好是一枚小口径炮弹,如果是架设在吴淞口炮台上的410毫米重炮炮弹,大家也用不着如此辛苦的跟烈火搏斗了。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飞逝,当常庆洪用高压水枪把最后一丝火焰浇灭后,紧张的心情骤然放松,所有参与救火的人都感觉刚才被掏空了,顾不上埋汰便瘫坐在泛着油污的积水中,脸上都露出暂时逃过一劫的快乐笑容。
候七捋捋湿漉漉的头发,却对着马珏大呼小叫道:“马娘娘,你裤子上烧了个大窟窿,屁股都露出来了”。
马珏脸色骤变,急忙用手向后摸,孙瑞良也脱下自己烧的千疮百孔的衣服,准备给未婚妻披上。大家也知道马珏脸皮薄,为了避免难堪,大家极力扭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却听到候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讨饶声:“马娘娘,呃,好妹妹,我再去不敢了”。原来刚才是候七恶作剧,开了马珏一个玩笑。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宁海号已经进入了长江主航道。借着朦胧的星光,候七坐在船头,兴致勃勃的指手画脚道:“咱们北岸就是崇明岛,几个月前就是在那里,咱们头一次见到了黄师长”。
马珏刚才被候七捉弄了,现在终于找到一次报复的机会,不失时机的调侃儿道:“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让聪明绝顶的七小姐念念不忘了”。
本来以为候七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大大咧咧的道:“只要黄师长不拒绝,我倒是无所谓”。
邢慧杰也在一旁道:“七小姐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铁观音突然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候七有些迟疑的问铁观音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铁观音一边笑一边摆手道:“我在想七姐眼睛眼睛近视的厉害,而那个黄师长的眼镜也和瓶子底一般,如果你们俩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就得天天唱《南北合》了”。
邢慧杰道:“此话怎讲?”
铁观音道:“两个人面对面,只要撞不到一起,每天都伸着两只手,一个喊:娘子,你在哪里,另一个也喊:相公,你在哪里……”。
铁观音还没有说完,大家就都笑做一团,而候七不依不饶的按住铁观音笑道:“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正吵闹间,突然听到正在望风的姜立柱急促的低声道:“噤声,隐蔽,有情况”。甲板上顿时变得悄无声息,距离宁海号前方几百米的江面上,有二十几条渔船首尾相连横在江面上,堵住了宁海号前进的路。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有人站在渔船上,高举着一盏明亮的马灯来回晃个不停。
宋春茂轻声的命令道:“不要开枪,先搞清楚对方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到渔船上有人大声喊道:“铁观音铁司令在船上吗”?
铁观音突然站起身,身边姜立柱和宋春茂同时提醒:“危险”。
铁观音却大大咧咧的道:“本司令在此,谁找我”?
渔船上有人答道:“不要误会,我们是新四军”。
铁观音道:“让你们黄师长过来讲话”。
渔船上的人道:“我们张师长在前边恭迎铁司令大驾”。
铁观音道:“我不认识你们张师长”。
渔船上的人道:“是黄师长委托我们张师长来迎接铁司令的”。
铁观音还想继续试探对方的底细,突然看到一艘乌篷船疾驰而来,船头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小的乌篷船停在宁海号前面,那感觉就像一只站在大象前的蚂蚁。乌篷船上的人并没有被宁海号庞大的身形震慑住,他双手抱拳朗声道:“铁司令,让我如此跟你讲话,可有违待客之道啊”。
铁观音道:“你就是张师长吗”?
乌篷船上的人道:“正是”。
铁观音命令左右道:“把张师长请上来”。
张师长虽然见多识广,但宁海号上奢华程度还是让他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尤其是看到舰首的两门152毫米联装主炮,更是兴奋的啧啧称赞道:“真是好东西,我要是有几个这大家伙,一晚上就能拔十个鬼子的炮楼”。
按铁观音的脾气,只要是拿她做朋友的人开了口,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她也不会吝啬,可宁海号上的舰炮实在是难以拆卸,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军舰上的指挥室变成临时会客厅,孙瑞玲端上来两杯咖啡,张师长看来以前没有喝过咖啡,先是认真的闻了闻,然后端起杯子,一口就喝得见了底。铁观音在上海的别墅中学会的喝咖啡,而当时的军舰上,无论是船长,还是普通船员,都保持着喝咖啡的习惯。看到张师长的窘态,铁观音卖弄的道:“大口可乐,味道好极了”。
张师长苦笑道:“大口可乐,味道苦极了”。
铁观音道:“张师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张师长道:“我刚刚接到几封来自内线的电报,鬼子调集了18架飞机,准备天亮后对宁海号进行轰炸”。
一抹忧虑浮现在铁观音脸上,飞机攻击水面舰艇的效果她见识过不止一次了,但对于这些只会躲在空中搞偷袭的飞贼,铁观音也没有什么好对策。
看到铁观音迟疑不决,张师长又问道:“几个小时前黄师长和我通过一次话,他对我说,宁海号上有两个不可多得的海军人才,铁司令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把他们请出来共同商议对策”。
铁观音吩咐三国浦志去请石英和钟历文,过来一会儿,钟历文跟在三国浦志身后进了指挥室。刚才救火老头子表现的挺勇敢,烟熏火燎的把形象弄的非常不堪,可现在钟历文不但洗净了满脸的烟尘,还换了一套笔挺的海军服,看来他年纪虽大,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铁观音介绍张师长和钟历文见过面,却没有看到石英,她轻轻的皱皱眉问三国浦志:“石司令忙啥呢”?
三国浦志看了一眼钟历文,没有回答铁观音的问话。
钟历文笑着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有所不知,海军执行作战任务时,船上最好不要有女眷,如果是迫不得已,船长也不能和她们见面”。
铁观音这才注意到,自从上船以后,石英确实只待在驾驶舱里,通过对讲机发号施令,一直没有出来,开始以为军舰航行离不开他的直接指挥,原来是避讳跟船上的女眷们见面。
张师长笑道:“都是枪林弹雨中活过来的军人,怎么还讲封建迷信”?
指挥室中骤然静下来,张师长左右看了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上岸去谈吧”。
大家上了岸,这回石英也跟了上来,岸边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有几间树枝搭成的草棚,这就是张师长的指挥所。指挥所里简陋的只能用寒酸来形容,草棚中间是一张没有漆过的木桌,桌上除了一副军用地图和一部手摇电话机外,没有过多的陈设。
桌子周围有几把竹椅,张师长一边热情的招呼大家随便坐,一边抄起电话机听筒,凝重的道:“接总部,我有重要工作汇报”。
过了一会儿,话筒中传来浑厚的声音:“张大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诚心不让老子睡觉”。
张师长满脸赔笑道:“老首长,我这不是有急事吗,否则也不敢麻烦您不是”。
张师长的谄媚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原谅,话筒中传来的声音还是气冲冲的:“有话说,有屁放”。
张师长满脸坏笑道:“老首长,您先别急着骂人,人家铁司令他们可都在旁边听着呢”。
张师长口中称呼的老首长显然没有料到他们刚才的通话被外人全听到了,话筒中许久没有传出回音。铁观音也觉得无意中听到人家通话内容有些不礼貌,于是和张师长打个招呼,带人出门回避。可张师长的指挥部隔音效果太差,再加上他天生大嗓门儿,与老首长的通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大家的耳朵里。
“铁司令也在你旁边吗,你请她接个电话”。老首长道。
她刚刚回避了。”张师长道。
“你周围还有铁司令的人吗?”
“没有了,要不要我现在给您喊进来”。
“暂时不用了,我说张大胆你个混蛋,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吗?”
“老首长,咱俩谁跟谁,我给您做警卫员的时候,还用您的地图卷过烟抽,您不是也没说什么”?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统帅千军万马的一师之长,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老首长虽然还是批评,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我保证下不为例。”张师长道。
“总部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老首长道
“那个小姑娘司令倒是没什么说的,可那个叫石英的舰长,却是个榆木脑袋,一脑袋瓜子的封建思想。”张师长道。
“你当面批评人家了?”老首长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
“我只是提了一下,看他们有些不高兴,就没有再继续多说。”张师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石英舰长搞什么封建迷信了?”老首长道。
“我说想见见石英和钟历文,没想到石英来了个地牌子请客不见面,还跟我说什么海军执行任务时,不能和女人见面,老首长您说,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又是什么?”张师长愤愤不平的道。
“够了,你这自以为是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老首长大发雷霆。
大家在草棚外,虽然看不到张师长的表情,想来被老首长骂了,心情也不会太好,为了避免一会儿尴尬,铁观音带人距离草棚走得更远一些。这会儿张师长嗓门再大,也什么都听不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三个不饮酒的男人
过了足足一盏茶工夫,张师长才从自己简陋的指挥部中走出来,脸上没有一点儿羞愧之色,对着铁观音等人爽朗的笑道:“被老首长训斥的感觉真好,哪怕是捋个茄子紫,心里也觉得亮堂”。
铁观音道:“张师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张师长用力拍了一下脑门道:“你们看我这脑子,把正事给忘了”。
铁观音道:“张师长日理万机,犯不着为我们耽误时间”。
张师长道:“老首长说铁司令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铁观音道:“看来张师长对老首长是言听计从啊”。
张师长道:“我参军时就是老首长的警卫员,他的话我不敢不听”。
铁观音道:“你们老首长是哪一位”?
张师长道:“老首长说和铁司令有过一面之缘,以后见了面铁司令就知道是谁了。”
既然张师长不肯说,铁观音也没有勉强。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个头不高,却挺结实的年轻人端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盆,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边走边道:“张师长真没有把铁司令当外人,幕天席地”。
张师长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道:“老李这家伙就是善于制造矛盾,盆里煮了些什么,放下来让大家打打牙祭”。
这个老李充其量也就30岁,偏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知道铁司令大驾光临,我让警卫员从老乡们手里买了些蚕豆煮了,大家边吃边谈”。
铁观音道:“下酒菜有了,不知道张师长为我们准备了什么酒”?
张师长道:“头些天端了鬼子一个据点儿,缴获了几箱没滋没味的日本酒,今天正好拿出来,也算聊表我的心意”。
铁观音道:“我们可有二十几个人,一会儿拼起酒来,张师长可占不了便宜”。
端着蚕豆的年轻人笑道:“铁司令你放心,张师长酒量窄,却好酒如命,头些天打据点时缴获的那些日本清酒,早已经被他喝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铁观音对石英道:“咱们船上还有没有酒”?
石英道:“白酒、黄酒、葡萄酒都准备了一些”。
铁观音道:“拿两瓶白酒给大家助助兴”。
石英吩咐宋春茂去船上拿两瓶汾酒,宋春茂道:“还是多拿几瓶吧,人多酒少,会让人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石英道:“这等小事你看着去处理吧”。
宋春茂拉着常庆洪去了,姜立柱咧了咧嘴道:“看来今天又要来个不醉无归了”。
端蚕豆的年轻人二次把大家请进指挥室,并做了自我介绍,他姓谭,只有29岁,却已经是这个新四军主力师的政委了。
谭政委年岁不大,却很健谈,先给石英道了歉,原来刚才老首长先把张师长臭骂一顿,然后又给谭政委通话,告诫他一定要尊重别人的传统习惯,石英是不可多得的海军人才,石英执行任务时坚持不见女眷,不是他迷信,因为这个禁令早在二百多年前,就被英国人写入必须遵守条例,至于其中的原因到底为什么,却没人能说清楚。
宋春茂和常庆洪满载而归,不但弄了十几瓶烈性白酒,宋春茂还自作主张,搬来一箱美国牛肉罐头做下酒菜。新四军日子过得挺清苦,即使像张师长、谭政委这样的负责人,一年四季菜里也见不到一点荤腥,今天总算有机会,奢侈的满足了一次口腹之欲。
酒迅速的消除了双方的芥蒂,觥筹交错间,张师长端了一个糖瓷茶缸儿,里面装的酒至少有半斤,张师长来到石英面前,把手中的酒高高举起道:“石司令请了,这杯酒就算俺老张给你赔礼道歉了”。
石英面前依旧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对前来敬酒的张师长道:“自从跟了铁司令,我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
张师长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有件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石英道:“但说无妨”。
张师长道:“宁海号上现在有多少船员”?
石英随口答道:“现在船上留了十几个人警戒,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张师长道:“是不是船上的兵力严重不足”。
石英道:“宁海号驱逐舰排水量3500吨,满载排水量4200吨,舰体长129。5米,宽11。2米,标准舰员数量不低于267人”。
张师长道:“船上兵力不足,战斗力便大打折扣,不知道石司令有没有办法解决兵力不足的难题”?
石英为难的摇了摇头,张师长道:“石司令,你看这样可好,我挑一个战斗力强悍的主力营交给你指挥,让他们也到大军舰上开开眼界”。
石英道:“如此甚好,不过还要通过铁司令同意才可以”。
张师长道:“铁司令那里我去说”。
石英道:“你最好再劝劝铁司令,请她带着那些姑娘们以后走陆路”。
张师长道:“这是为什么”?
石英道:“宁海号上现在齐装满员,属于个人的私人空间十分有限,这些女孩子们会感觉很不方便”。
张师长点头道:“还是石司令想的周到,我这就去找铁司令”。
听了张师长的请求,铁观音有待不答应,可事实就在那摆着,十来个大姑娘混迹在几百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中间,确实有些不伦不类。最后铁观音权衡利弊,同意了张师长的建议,不过又提出一个要求,十来个女孩子只身上路太危险,如果有宋春茂的弟兄们一路保护,就更加稳妥。
铁观音和张师长正谈话间,谭政委端了一杯茶水凑过来,对铁观音道:“铁司令,今日初见,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铁观音道:“谭政委平时里也不喝酒吗”?
谭政委道:“我和张师长一文一武,他主外,我主内,他负责打仗,我负责战士们的思想工作,我从前也喝两口,可自从和张师长搭档以后,我就把酒忌了”。
铁观音看了石英一眼道:“我们石司令也不饮酒,理由跟谭政委差不多,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脑袋里整天琢磨些什么”?
谭政委也回头看看石英,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眉头紧锁,满脸落寞,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谭政委见多识广,善于察言观色,只看了石英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自律性非常强的人,如果不假以时日,很难对人敞开心扉。谭政委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交石英这个朋友,可现在谭政委还是笑着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手下藏龙卧虎,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开飞机”?
铁观音道:“我找个人问问”。
又一个不喝酒的人来到铁观音面前,克劳斯诚惶诚恐的道:“司令找我有事吗”?
谭政委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居然不是中国人。
铁观音道:“这位新四军首长想知道你能不能开飞机”。
克劳斯道:“我以前有驾驶飞机的经验,可好长时间没有驾机升空了,现代飞行器更新速度日新月异,恐怕我的技术难以驾驭”。
谭政委兴奋的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克劳斯的手道:“你太客气了,我们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
克劳斯道:“有什么事你和我们司令说,我就是她手下的普通一兵”。
谭政委道:“把飞行专家当成步兵使用,铁司令也真够奢侈的”。
铁观音道:“谭政委说话爽快些,别拐弯抹角的,我最怕跟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
谭政委连连道歉,然后才对铁观音说起寻找飞行教官的原因。
自从去年年初(1944年)美国在太平洋对日本发起战略反攻,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无数美国大兵在那些不知名的荒岛上尸横遍野,巨大的牺牲也让美国人重新认识到中国抗战的重要性。“与其让美国大兵流尽最后一滴血,还不如更换一下牺牲者的肤色”这是美国总统的发言。数百万日本精锐部队被羁绊在中国,如果中国放弃抵抗,这些日本军队就得以从容脱身,不但可以从容的收复被美国人攻占的岛屿,更能够轻易击败缅甸的英国佬,攻占印度。这对美国人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
“一定要壮大中**队,让他们消耗更多的日军”。美国人出于维护美国的利益,开始对苦苦坚持抗战的中**队提供军事援助,其中包括48架德国制造的bf—109战斗机。
为了保持自己军事优势,美国向盟友提供的武器都落后于美国装备至少两代,这次提供给中国的飞机更是惠而不费。bf—109战斗机在战争期间德国制造了将近5万架,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以后,缴获了大量的bf—109战斗机。虽然这是德军的主力战机,但综合性能和美国主力战机p—47“雷电”战斗机还有一定的差距,在欧洲战场就有7000多架德军战机被“雷电”战斗机击落。
缴获的德制bf—109战斗机,在财大气粗的美国人眼中成了鸡肋,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把缴获的飞机送给中国。不知是美国人做事马虎,还是被日本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运送飞机的轮船被日本潜艇劫持,这批德制bf—109战斗机落入了日本人手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被搅黄的生意
bf-109战斗机是德国空军的支柱,但这些飞机落在日本人手中,他们却并没有太当回事。日本资源匮乏,却敝帚自珍,始终认为自己的零式战斗机性能是最优秀的。48架bf-109战斗机被保存在苏北地区一个废弃的机场,据说日本人正在试验一种威力强大的**,这些bf-109战斗机就是用来测试新型**威力的试验品。
而苏北地区的新四军非常活跃,敌人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废弃的机场内突然安置了许多战斗机,敏感的新四军开始认为,日本人布置这些飞机是针对自己的,但通过一年数日的观察,机场内的战斗机并没有起飞的迹象,而且机场的保卫工作也马马虎虎,于是新四军首长决定,使用两个团的兵力偷袭机场,伺机把这些bf-109战斗机毁掉。
战斗打得出奇的顺利,新四军进攻部队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就顺利的攻进机场。攻占机场的战斗如此轻易得手,让新四军首长感到有些意外,他一边命令战士们不要轻举妄动,随意的摧毁缴获的战斗机,一边火速赶往战斗现场进行实地勘察。
偌大的机场上荒草离离,48架bf-109战斗机整齐的停靠在停机坪上,现场根本看不出经过激烈战斗的样子,日本人在机场上只丢下三具尸体,就逃之夭夭了,能够轻易的看出,日本人守卫机场的决心并不坚决。
然后根据从现场缴获的资料,新四军首长终于知道了这些bf-109战斗机的来龙去脉,然后迅速作出决定,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空军力量,完全是白手起家。为了达到目的,新四军首长甚至安排一支部队去攻击了日本虹桥机场,摧毁多少架日本飞机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多抓几个为空军服务的地勤人员,来维修这些bf-109战斗机,如果能抓到有丰富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就更好了。
新四军对虹桥机场的攻击,也出奇的顺利,不但抓了四五十个地勤人员,还有两名日本飞行员也做了新四军的俘虏。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被俘虏的地勤人员能够马上进入角色,开始对德国制造的bf-109战斗机,进行全方位的检修。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虽然这些地勤人员以前没有见过德国飞机,可万变不离其宗,仔细研究一下,还是能够明白这些战斗机的性能与飞行理论的。但是招募飞行员的计划却严重受挫,被俘虏的日本飞行员,对德国战斗机的飞行性能一窍不通,而且新四军首长也信不过这些日本俘虏,担心他们,成功升空后一去不返。
新四军可不像日本鬼子一样财大气粗,他们把这些bf-109战斗机当成宝贝,明知这些飞机不能升空作战,就和一堆废铁没什么区别,可还是舍不得把它们毁掉,而是用两个团的兵力,把机场周围封锁的水泄不通。
新四军的首长也积极的和总部联系,希望总部能够派来一个值得信任的飞行教官,但得到的答复一直都令人失望,合乎标准的飞行人才,在国际上都是凤毛麟角,在国内找到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也是病急乱投医,谭政委和铁观音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根本没有抱一点希望,却做梦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支来自地方的抗日武装中,竟藏龙卧虎,新四军苦苦寻觅的飞行教官,就这样近乎奇迹般的出现了。
这件事不但是对新四军,对铁观音也是意外之喜,女司令爽快地答应了谭政委的请求,允许克劳斯去做飞行教官,为新四军培养一批合格的飞行员。不过克劳斯现在奇货可居,好占便宜的铁观音自然不会放弃这次发财的机会,她像奸商一般提出条件,不但要同时把宋春茂兄弟几个培养成飞行员,还要新四军拿出十架bf-109战斗机做酬金。
对铁观音提出的条件,谭政委被惊得目瞪口呆,表示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然后连夜向总部发报,请总部尽快拿出解决意见。总部的回复出人意料的爽快,无条件的答应铁观音所有的要求,飞机充其量就是一件昂贵的武器,没有能够操纵武器的飞行员,这些飞机变毫无意义。
谭政委把总部的回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铁观音,女司令听了直皱眉头。事后候七问铁观音为什么当时表现的如此勉强。铁观音的答复让人哭笑不得:“早知道自己提的条件对方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就该把索要的价码升得更高一些。”
言语间颇有些要毁约的意思。候七提醒道:“人要言而有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铁观音振振有词的回答道:“子曰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我是女子,所以君子什么的,对我没有约束力”。
候七笑道:“谁告诉你的这些歪理邪说”?
铁观音道:“听你们几个掉书袋子的机会多了,自然而然也学会了几句”。
候七道:“你知道这些话的内在含义吗”?
铁观音反问道:“你现在替谁说话”?
候七道:“我自然是替你说话,不过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等嫁人的时候,你不会还想把这些飞机当嫁妆不成”?
铁观音反驳道:“我们家里穷,装不下这么大个的嫁妆,七姐家可宽敞的很,弄架飞机摆到院儿里,要是哪天和未来的姐夫吵架拌嘴,开飞机跑到爪哇国去,让他追都追不上”。
候七笑道:“一粘胡说八道你就来劲,真是……”。
没等候七把话讲完,铁观音就抢着道:“真是七姐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你遇到的是个女兵痞”。
拐弯抹角的损人,饱读诗书的七小姐远不是戏子出身铁观音的对手,最后只能苦笑的败下阵去。不过这样也好,铁观音忙着和候七斗嘴,把继续勒索新四军这茬就给忘了。
就像做梦一般,天还没有亮,宁海号上就只剩下石英和钟历文两个人。新四军很重视这次机会,派上船的战士们都经过精挑细选,这些战士至少都是高小以上文化,在当时也算是识文断字了,而且他们领悟力超群,许多技术要领都不用重复第二遍。
虽然这些新四军战士第一次上舰,但他们一切行动听指挥,从来不自以为是的发表个人意见。现在无论是石英,还是钟历文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们终于从这些言听计从的新四军战士身上,找到了迷失的自信。(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惊艳
“宁海号”赶在天亮前出了长江口,然后贴近海岸线一路向北。新四军虽然缺乏高效的防空火力,但另有一套对付空袭的绝技。宁海号上堆满了刚砍伐下来的树枝,从空中看下去,就像一座植被覆盖良好的小岛。
宁海号坚持靠近海岸线行航行,不是为了能够得到地面防空火力的支援,而是能够尽早收到来自岸上的防空警报,让军舰在鬼子的飞机到来之前停稳。在两个烟筒中间,二十几个新四军战士严阵以待,他们躲在树枝搭建的伪装网下,守着8门崭新的厄利孔高射机关炮摩拳擦掌,一旦鬼子的侦察机胆敢降低高度抵近侦察,密集的炮弹顷刻间就能把飞机撕成碎片。就是依靠这原始而又有效的计策,一上午时间,就骗过了鬼子6个波次的空袭。
就在宁海号和鬼子飞机斗智斗勇的时候,铁观音他们在张师长的陪同下,骑马赶往被新四军占领的飞机场。在上海这两个多月,铁观音他们日子过得挺安逸,平时习惯了坐轿车,今天再跨上马背,用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久违的感觉。
这支特殊的骑兵伍清晨出发,马不停蹄的走了一上午,中午在一个叫余东的小镇上休息打尖,简单的用过午饭后,有人送来二十多匹战马,把上午骑乘的已经略露疲态的马匹带走。
新四军战士们做的井井有条,没有分毫的迟滞,铁观音他们无不暗中赞叹张师长治军有方。下午又继续向北走了七八个小时,直到繁星满天,张师长才突然停下来,铁观音问道:“张师长,是不是吃过晚饭再继续赶路”?
张师长道:“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前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铁观音有些迟疑的道:“这里就是你们攻占的飞机场吗”?
张师长道:“绝对没错,如假包换”。
铁观音道:“为什么不亮灯呢”?
张师长道:“为了防止鬼子偷袭,飞机场实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
正说话间,有十几个人从黑暗中骑着马迎出来。双方问过口令,那些人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紧随其后的张师长爽朗的笑道:“我给你们请来了贵客,先给我们开饭,肚皮都饿瘪了,饭桌上再给你们介绍”。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回答道:“老张你跟我充什么大尾巴狼,咱俩一天参军,过草地的时候,你的老套筒还不是我给背出来的呢”。
张师长笑道:“我警告你一次,每回让你拿出点儿东西来犒劳一下老战友,你就唧唧歪歪的,你留着那些好吃好喝的下崽不成”?
充满磁性的声音回答道:“我有再多的好吃好喝,也架不住你天天来,今天晚饭窝头咸菜加凉水,爱吃不吃”。
张师长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抠门儿,有用窝头来招待顶头上司的吗”?
对方在黑暗中回答道:“狗屁顶头上司,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又要好吃的,又要好喝的,是不是下次来,还让我提前先给你准备个娘们儿不成”?
张师长道:“注意你说话的方式,现场有女同志”。
黑暗中那人道:“咱这里是军事要地,还是请文工团的同志先去其他地方慰问演出吧”。
张师长道:“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女同志就一定是文工团的吗”?
那人回答道:“卫生队的就更没必要到我这里来了,咱老郝打仗五战五捷零伤亡,彻底和战地医院卫生队划清界限”。
张师长道:“别胡说八道,还记得上次开会的时候,黄瞎子和瘸胳膊酒包在会上提起的那个女司令吗”?
黑暗中传来一片惊奇的声音,他们勒住缰绳停下来,张师长连连催促道:“别耽误时间,待会儿让铁司令给你们好好的上一课”。
然后就听到那个自称老郝的压低了声音的道:“晚饭都准备好了吗”?
有人回答道:“郝旅长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郝旅长道:“把我压箱底的那几坛好酒也拿出来”。
“我的郝旅长,哪还有几坛好酒,上次张师长和黄师长到咱们七旅来做客,你那些好酒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郝旅长道:“我记得那次没喝多少酒,是不是你小子嘴馋,私下里偷喝了”?
“旅长你别冤枉好人,你的酒怎么丢的,还是先问问你的老战友吧”。
没等郝旅长询问,张师长就抢着道:“老郝你别难为警卫员,你丢的酒都被我拿走了”。
郝旅长急道:“张大胆你太不仗义了,每次来吃我的,喝我的,怎么临走还来个卷包会,非要把我搞的一穷二白你才舒服”?
张师长道:“啧啧,看你这小家子气模样,不就拿你两瓶酒吗,今天我给你送个飞行教官,让你做咱们新四军中第1个飞行旅长,你小子再跟我唧唧歪歪的,我就把这个美差事交给彭大眼”。
郝旅长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想走没那么容易”。
张师长道:“留下我有什么好处,还得准备好酒好菜”。
郝旅长道:“都被你偷光了,哪来的什么好酒好菜”。
张师长道:“你小子刚才还吹牛说五战五捷,打了胜仗缴获的战利品呢”?
郝旅长道:“都给战士们分了,你总不能让我的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张师长道:“上次不是给你们解决了2万经费吗”?
郝旅长道:“我的大师长,老战友,你还记得我们七旅上次拿到经费到现在多长时间了吗”?
张师长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强词夺理的道:“你看人家五旅的彭大眼儿,从来不和我提经费的事儿”。
郝旅长道:“彭大眼看来是得过你的真传,眼珠子大,胆子也大,上个月偷袭日本人经营的盐场,单是大洋一项就缴获了二百多万”。
张师长道:“这叫多劳多得,有本事你也去干票大的”?
郝旅长有些委屈的道:“我倒是想干票大的,可天天守着这些破飞机,我一兵一卒都抽调不出来”。
张师长道:“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我就爱莫能助了”。
郝旅长道:“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不出三天我就能把经费问题解决了”。
张师长道:“有大的军事行动要经过总部的批准,彭大眼奇袭日本人经营的盐场,事先得到了总部的批准”。
郝旅长道:“我不用费一兵一将,就能达到目的”。
张师长道:“说说看,只要不违反纪律就可以”。
郝旅长道:“我们七旅担任飞机场的警戒任务,在别人看来就是捧着金碗讨饭吃,这些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过我,求我把油库中的煤油卖一部分给他们”。
“都是些什么人,找准时机来发国难财”?张师长心平气和的问道。
“上海的商人就是精明,我们位置如此偏僻,他们也能找上门来”。郝旅长自鸣得意的道。
“价格怎么样,航空煤油可是战略物资,太便宜你可就亏了”。张师长道。
“听说上海照明用的煤油都涨到三个大洋一升了,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我们把煤油卖了,也算是劫富济贫,即不影响普通人的生活,又为我们解决了经费不足的难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郝旅长非常自信的回答道。
张师长突然发怒了,声嘶力竭的吼道:“乱弹琴,上海的那些商人都黑了心肝,我敢打赌,他们把这批航空煤油搞到手,一定会拿去资助日本人”。
“我也敢打赌,这绝对不可能,日本人怎么会吃这亏,倒卖战略物资,上海商人不可能从日本人手里拿到一分钱”。郝旅长不服气的反驳道。
“他们不会收日本人一分钱,而且会非常主动的把煤油送到日本人手中”?张师长语气中有些怨恨的味道。
“这些上海商人难道都疯了吗,花高价买的煤油,一个子不要统统送给日本人,他们就是想破产,至少有一百种策略比这个高明”。郝旅长加重了语气。
“参与倒卖煤油买卖的商人,如果长了毛比猴儿还精,他们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虽然他们从日本人手中赔的血本无归,可同时也会赢得日本人的信任,从而拿到某些生活必用品的专属经营权,上海滩现在有200多万人口,万一被黑心商人操纵了粮食市场,即使一斤粮食加价多加一毛钱的售价,一日三餐,黑心商人们每天至少能拿到500万的利润,相比于他们捐给日本的煤油,就如同九牛一毛”。
张师长不疾不徐的解决了矛盾,让铁观音他们对张师长不禁心生膜拜。
大家都被张师长和郝旅长激烈的争论所吸引,并没有感觉到脚下的路有多长,不知不觉中,忽然感觉有人扣住马的辔头,然后就听到郝旅长朗声道:“同志们鞍马劳顿,先到餐厅里喝杯茶解解乏,晚餐我马上安排炊事班给送过来”。
一连转过两道屏风,眼前骤然一亮,耀眼的白炽灯光刺的人两眼隐隐作痛。机场油库中储备的大量航空煤油,出售给黑心商人不行,但用来保障机场照明的发电机还是可以的。
直到现在,铁观音等人才看清郝旅长的相貌,禁不住都暗暗称赞,郝旅长相貌堂堂,仿佛太平洋影院荧幕上最红的硬派明星金山站在面前。而郝旅长也一语不发,静静的打量着铁观音,其吃惊的程度丝毫不在铁观音之下。过了许久,郝旅长才透过一口气,努力的调整一下呼吸,招呼大家坐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困难重重
被日本人废弃飞机场规模挺大,抗战前是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的训练基地,战争爆发后,高志航和他的弟兄们浴血奋战,虽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终因寡不敌众,血洒长空。基地落入日本人手中后,成为轰炸上海、南京的重要基地,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驻扎在基地中的飞机和飞行员,不断的被抽调到太平洋战场,曾经能够同时停靠300多架战机的飞机场,终于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
其实日本人放弃飞机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所以飞机场上的飞行设施都完好无损,庞大的油料储备库中,还储藏着30万吨航空煤油。
如今飞机场中的一切都成了新四军的战利品,现在铁观音他们围坐在那张能够同时容纳30多人进餐的巨大餐桌旁,看着流水般送上餐桌的美味佳肴,才明白为什么张师长非要到这里来用晚餐了。
按照日本航空队的营养标准,一个驱逐机飞行员一天的伙食费相当于32个步兵,而一个日本步兵每天消耗饮食的标准,至少能养活5个中国兵。新四军战士自律精神很强,仓库中各式各样的食物堆积如山,他们都视若不见,每天靠吃窝头喝凉水充饥。餐桌上摆了几瓶日本清酒,这还是郝旅长破例从仓库中拿来的。
现在大家的心思都放在组建空军上,再好的饭菜也吃不出味道来,张师长本来计划在4个小时的宴会,结果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在酒桌上大家相互做了自我介绍,看着金发碧眼的克劳斯,郝旅长他们才知道,驾驶飞机飞上蓝天不再是梦想。他们守候机场好长时间了,那些意外获得的德国战斗机,被新四军战士们当成宝贝一般,明知它们停靠在停机坪上形同摆设,根本飞不起来,但他们和兄弟部队聊天儿时,都故弄玄虚地告诉对方自己是空军部队。
这完全是白手起家,堆积如山的问题都等着克劳斯一个人来解决。张师长揉着胀痛的脑袋苦笑着道:“德国专家忙碌的脚步干地,我们却只能做旁观者,这种滋味可真让人感觉不舒服”。
郝旅长现在的心思,都在明天将要组建的空军上,一个劲儿的用老战友的身份来给张施压,让张师长保证他们七旅是组建空军的不二人选。张师长有些为难的道:“老战友,不是我不同意,组建空军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要说是我,只能咱们陈军长出面向总部请示才可以”。
郝旅长道:“在陈军长面前,你比我面子更大,那你就替我多美言几句”。
张师长道:“咱们是老战友,我不帮你帮谁”。
郝旅长道:“七旅是四师的主力,把我们抽调走了,会损害四师的实力”。
张师长道:“这些我早想到了,所以我跟陈军长打过招呼,希望总部能够批准,把四师整体改编为空军师,即使一个炊事员也不能落下”。
郝旅长紧盯着张师长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啊老张,我真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家伙胃口这么大,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一个空军师,需要多少飞行员”?
张师长道:“我在延安时,曾经问过刚从苏联回来的老师长,一个空军师的规模,大概50架飞机,100名飞行员,另外地勤保障人员有2万人左右”。
郝旅长有些吃惊的道:“如此说来,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是不是很苛刻”?
张师长道:“按照惯例,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是300:1”。
郝旅长道:“我们军事干部是不是可以优先考虑”?
张师长道:“你腹部受过伤,连参加选拔飞行员的资格都没有”。
郝旅长有些泄气的道:“既然连选拔飞行员的机会都没有,还挣个什么劲,谁符合条件就让谁去吧”。
张师长道:“这牢骚我也和老师长发过”。
郝旅长突然变得很热切的道:“老师长怎么说”?
张师长道:“老师长说培养一个飞行员固然要消耗很多的物力财力,但毕竟那是技术性人才,只要有钱就可以,可要培养一个合格的高级指挥员,能力、钱、许多人的生命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缺一不可,我宁愿牺牲10个飞行员,也不愿损失一个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连长”。
郝旅长道:“老师长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肺部受过重伤,知道自己没有做飞行员的机会,才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推诿”。
张师长道:“老师长还说,如果一个指挥员天天琢磨怎么和敌人拼刺刀,还不如直接满足他的愿望,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作为指挥员物尽其用的觉悟都没有,就等于对成千上万普通士兵生命的不负责”。
张师长一番话说的郝旅长满头冷汗,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心有余悸的问道:“老师长身体还好吧”?
张师长道:“子弹伤了中枢神经,只能保守治疗,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郝旅长道:“要说拼刺刀,我保证能打老师长那样的十个,可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怕的厉害”。
张师长道:“不瞒你说,我比你也强不到哪儿去,一看到他,腿肚子就想抽筋”。
郝旅长道:“我差不多有10年没见过老师长了”。
张师长道:“可老师长记得你很清楚,并让我带话嘱咐你好好带兵,别老是和战士们吹胡子瞪眼”。
郝旅长欣喜万分的道:“老师长居然还记得我,39年分兵的时候我还只是个营长”。
张师长道:“看把你美得,走路都不知先迈哪条腿了吧”?
郝旅长道:“老师长的部队现在有多少人”?
张师长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听总部的首长说,大概有三四十万吧”。
郝旅长道:“这些年老师长进步不大啊”。
张师长道:“自从38年受了伤,就一直在苏联养病,直到上个月才回部队……”。
张师长和郝旅长旁若无人地交谈着,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铁观音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老师长是谁,可马珏平时心细如发,终于等到张师长和郝旅长停止了交谈,才慢声细语的问道:“二位首长,冒昧的问一句,您们刚才所说的老师长是不是林师长”?
张师长和郝旅长先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不错,难道马姑娘也见过我们林师长”?
马珏俏脸一红,轻轻的道:“我和林师长有过数面之缘,可他并不像您们说得那么老”?
张师长和郝旅长一齐点头道:“老师长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说实话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但他身经百战,从来没打过败仗”。
马珏明白,军人的威信都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但是像林师长这样,年纪轻轻就赢得这样的赞誉,除了说他是天才,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铁观音、候七他们终于想起来了,林师长为了调查延安挺进纵队被袭击事件,曾经在高东岛住过一段时间,当时马珏还给林师长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好像还产生了那么一点儿暧昧的感情,但他们二人都深谋远虑,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后才不了了之,因为这件事,孙瑞良还闹了好长时间的思想情绪。所以和林师长接触时间虽短,对他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铁观音从来不会放弃这种拉近关系的机会,满面春风的道:“我们和林师长也是老熟人了,这么论来咱们都是朋友,以后工作中碰到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绝对在所不辞”。
郝旅长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铁司令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铁观音道:“不用客气,郝旅长没有困难,那张师长有需要我们帮忙之处吗”?
张师长笑道:“我正好有件事想求铁司令,没想被你抢了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够得到铁司令的倾力相助”。
铁观音道:“有什么困难说说看”。
张师长道:“我们要组建空军,仅凭克劳斯先生一个人,好像太力单势孤了,铁司令人脉广,要是再能帮我们找几个像克劳斯先生这样的飞行人才,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铁观音一向信奉所有的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钱还没有花够。可今天张师长和郝旅长结结实实的给她出了个大难题,铁观音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有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善于转移注意力,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对候七、马珏以及邢慧杰道:“你们都是燕大的才女,快想想看,有没有张师长想要的人才”。
邢慧杰摇了摇头,马珏和候七齐声道:“钟历文是设计建造海军的人才,可几天前他请我们在别墅小影院中看过一场电影,其中有一个是日本特务混进重庆拍摄的短片儿,上面有一个复姓欧阳的人,可能符合二位首长的条件”。
张师长道:“是个什么样的短片?”
候七道:“内容是日本人轰炸重庆时事儿”。(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最后的空战
1940年5月,日本木更津航空队出动136架飞机轰炸重庆,胜负毫无悬念。高志航驱逐机大队,在上百次的空战中已经损失殆尽,能够升空作战的驱逐机只剩下13架,高志航本人也在不久前的空战中殒命长空。
日本人出动10倍的兵力,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除了136架作战飞机,还有一架随行的侦察机,只不过这次侦察机的任务不是侦查地面目标,侦查机上有两个日本记者小柳和八木,他们要用摄像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与此同时,一个潜伏在重庆的日本特务,也以记者的身份作掩护,混在人群中,从地面上用摄像机记录了完整的空战经过。后来日本人把这两段资料汇总起来做成了一部长达54分钟的纪录片,才发现纪录片内容不适宜公映,只能作为教材资料片,供专业人员使用。
由于钟历文与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公使大泽喜一私交深厚,通过他拿到了这部纪录片的拷贝,并在铁观音他们居住的别墅中播放了两次。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纪录片的画面质量很次,而且解说词用的是日语,观看影片的人大多对空战一窍不通,又不懂日语,所以坚持看完影片的人寥寥无几。第2次播映时,现场的观众只剩下候七和马珏两个人。
宋春茂打断了候七的讲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张师长和郝旅长听得正着迷,突然被宋春茂打断,惹得他们两个人非常不满,一起对宋春茂怒目而视。宋春茂被人蔑视,候七首先不答应,她大瞪着两只水灵灵的近视眼,紧盯着张师长和郝旅长。张师长和郝旅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任性的七小姐。
马珏不愿多出事端,微笑着对怒气冲冲的候七道:“七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给兄弟们释疑解惑”。
候七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小瞧我兄弟们”。
马珏道:“要想让人看得起,还是处理问题时见真章,没什么本事,却还整天跟好斗的公鸡一样,无端的看不起一个人,是成熟的表现”。
马珏说话慢声细语,拐弯抹角的损人更狠。张师长和郝旅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平息两位才女的冲冲怒气。
幸好铁观音此时正看着餐桌上的飞行员伙食标准,盘算着以后有了自己的飞机,一定要让飞行员们吃得更好。否则她要参与进来,不但不利于化解矛盾,反而会火上浇油,最后让大家都骑虎难下。还是邢慧杰有大局观,她笑着对候七和马珏道:“你这两个死丫头,还不快点儿说,是不是想把我急死”?
宋春茂也看出所有的争端都是因他而起,也出来打圆场道:“二位姐姐,是不是你们看电影时,我们都不在家”?
候七道:“你们当时都在赌场,自然没时间关心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宋春茂道:“七姐你还是别卖关子,我们没时间看电影,能听你说说也挺好,反正我们就是看也看不懂”。
一场风波被宋春茂化解于无形中,张师长和郝旅长也松了一口气,暗中赞叹宋春茂做事圆滑,又不显山露水,扮猪吃老虎,是个前途无量的人才。
候七对马珏道:“关于电影的事还是你来说吧,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别人讲话”。
马珏笑道:“你就会找理由推卸责任”。
候七道:“去去去,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吃米吃面,但从来不吃别人白眼儿”。
张师长道:“刚才是我们的不对,我代表郝旅长向大家道歉”。
眼见候七平息了怒气,马珏才继续道:日本木更津航空队先后五次与高志航驱逐机大队作战,今天是第6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庆街头响起凄厉的空袭警报,除了那些胆小怕死的人,躲进了防空洞,其他人都站在嘉陵江和长江会合处,因为前几次空战,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在万众瞩目中,高志航驱逐机大队仅剩的13架飞机,从北培机场紧急起飞迎战。上午十一点十二分,双方进入交战区域,马上混战在一起。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的勇士们,义无反顾地冲进敌群,空中炮声隆隆,不时有飞机拖着浓浓的黑烟,从空中一头栽进滚滚的江水中,在地下观战的老百姓,时而欢呼时而惋惜。
先后有32架日本飞机被击落,升空迎战的高志航驱逐机大队13架飞机取得辉煌战绩后,也尽数被击落。惨胜的日本飞机恼羞成怒,开始攻击轰炸朝天门码头,一时间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江水。
电影画面突然切换,在北培空军机场上,孤零零地停靠着一架苏制波利卡尔波夫伊15型教练机,它之所以没有升空迎战,只因为教练机上只配备了两挺机关炮,与日军配有六挺机关炮的重型战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但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飞行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十几个同时涌上来的记者,面色平静的道:“我的学生都战死了,现在该我这个老师上去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场近乎殉道似的冲动之举,在无数人泪眼朦胧中,教练机一飞冲天,就像一只小麻雀,一头撞进兀鹰们巢穴。在地面上观战的老百姓都低下了头,双方还没有交战,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大家实在不忍心看着那架略显单薄的教练机,被撕成碎片。
倒是那个在地面偷拍的日本特务,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龌龊,镜头稳稳的套住教练机,接下来的镜头大家绝对没想到,也成为这部本来可以被当做教材的纪录片被禁止公映的最主要原因。那架小小的教练机,利用灵活的转向,以及高超的技巧穿梭与敌机中间,根本不给对手开炮的机会。在完成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后,突然一个漂亮的转体,教练机咬住一架重型轰炸机的尾巴,并果断的开火,只用了27发炮弹,就打掉了重型轰炸机的右翼。
失去平衡的轰炸机进入螺旋,飞行高度迅速下降,在老百姓的尖叫声中,轰炸机重重地摔在码头上,顿时燃起冲天的烈焰。在观战的老百姓惊喜的欢呼声中,又一架日本飞机被击落,拖着滚滚浓烟,一头撞在山崖上。
突然观战的人群中有个高亢的女声喊道:“再把龟儿子的飞机搞下一架来嘛”。话音未落,又一架日本飞机一头扎进大江。那个女声又喊:“硬是要的,再来一架”。结果又一架敌机应声而落。
刚才空战失利的郁闷一扫而空,在那个女生的带动下,数万江边观战的老百姓异口同声的喊道:“要的,再来”。短短几个字被喊得惊天动地。
空中的教练机似乎听到了来自地面的助威声他精神抖擞,愈战愈勇,先后有11架重型轰炸机被击落。消耗了不到300发炮弹,击落效率之高,绝对是新的世界纪录。
老百姓的助威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教练机没有能继续改写成绩,不是他不敢继续战斗,而是日本飞机不配合,伤亡惨重的日本机群,如果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即使不能把教练机击落,也能等到它燃油耗尽,或者炮弹打光,等到那时再痛下杀手……
可是日本飞行员的斗志已经崩溃,他们再也没有胆量多坚持一分钟,一架敌机突然打开空中加力,飞机骤然加速,大家以为他要做最后一搏时,飞机陡然爬升800多米,脱离战区,直向东南飞去,成为第一架逃离战场的飞机,其余的日本飞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效仿,仓皇失措的逃走了。
教练机没有空中加速装置,奋力追击逃走的敌机,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架敌机消失在视野中。
一场势在必胜的空战,就这样几乎是以闹剧的形式收场了。这次空战没有赢家,高志航驱逐机大队硕果仅存的13架战机在空战中被全部击落,飞行员全部牺牲。
日本发动空战的目的已然实现,可他们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沮丧无比,在这次空战中,日本人损失了43架飞机。巨大的损失让人难以接受,木更津航空队指挥官木更津引咎辞职,当晚结束了飞行员为他举办的欢送会后,在木更津航空队的荣誉室中切腹自尽。
随着木更津的惨死,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航空队瓦解冰消。木更津是日本老牌儿飞行员,素有轰炸机之王的美誉。他指挥的木更津航空队是当时日本空军的两大王牌航空队之一,拥有各式战机800多架。
木更津在日本空军拥有很高的威信,很多人认为他自尽有些太意气用事,但知道真相的人都清楚,木更津除了用死向天皇谢罪,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重庆上空的这次空战失利,完全是因为木更津轻敌所致,他自以为是的认为,日本拥有制造先进战机的技术和能力。木更津航空队使用的96式(日本神武纪年2596年)陆上攻击机,是日本于1936年研发的重型对地攻击机,最大起飞重量7.64吨,装有两台1200马力发动机。最高时速450公里,最高升限7500米,最大航程4000公里,在当时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
而高志航驱逐机大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时拥有战机不足300架,使用的飞机完全依靠进口,飞机的各项性能,都和日本飞机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是打掉一架少一架,根本没有补充的渠道。
木更津最大的失误,由于轻敌,轰炸机编队出击居然不带战斗机护航,结果损失了43架飞机,300多名飞行人员(96式重型轰炸机上有七名人员)。木更津自尽给日本空军带来很大的震动,木更津航空队被解散,而就在空战当天晚上,那架在敌群中纵横捭阖的教练机,在北碚机场被日本特务炸毁,那名立下汗马功劳的飞行教官,从此也不知所踪。(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这里黎明静悄悄(上)
大家沉浸在马珏讲述中,全然忘记了刚才的龃龉,重庆上空惨烈的空战,面对来袭敌机,那些明知没有胜利希望,仍然义无反顾起飞迎战的飞行员,深深的震撼了每个人。
过了许久,张师长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丹心已碎,浩气长存,我们不会让英雄的血白流”。
郝旅长也随声附和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要想让鬼子从空中彻底消失,我们就一定要拥有自己强大的空军”。
张师长对候七道:“七小姐,对不起,我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
候七道:“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辱,我刚才也是有些太意气用事了”。
铁观音用力的挥挥手道:“别磨叽了,还是干正事要紧”。
张师长眼睛一亮,问候七和马珏道:“刚才你们二位所说的,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就打败了上百架日本飞机的飞行教官,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马珏道:“正是”。
张师长道:“不知他怎么称呼。”
马珏道:“他复姓欧阳,名云飞”。
“欧阳云飞”张师长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核实了一下。
马珏和候七齐声道:“就是他”。
张师长道:“日本电影中,不是报道欧阳云飞已经失踪了吗,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关于他的消息”。
候七道:“欧阳云飞和钟历文是发小,早年间得到赴美国公费留学的机会,两个人在檀香山出现争执,钟历文认为发展海军是大势所趋,而欧阳云飞则认为,未来战争中唱主角的是空军,两个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最后定了个君子协定,让时间来检验他们的判断。”
张师长道:“这位欧阳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候七道:“欧阳云飞和钟历文还有个君子协定,只要还活在这个世上,就不能爽约,他们相约见面的地方,就是故乡姜堰镇村前的状元坊”。
张师长和郝旅长相互看了一眼,郝旅长道:“姜堰就是现在的泰县,只有在当地住过百年以上的世家才知道姜堰这个名字,现在是七旅独立团的驻地”。
候七道:“姜堰状元坊很出名吗”。
郝旅长道:“清朝嘉庆、道光年间,姜堰镇的刘荣庆、刘国庆兄弟二人分别考中了状元,当地人称‘一门五都督,三科两状元’,当地官府还专门为刘氏兄弟修了状元祠。”
候七道:“姜堰镇距离我们有多远?”
郝旅长道:“少说也要一百五十里”。
候七道:“路上安全吗”。
郝旅长道:“附近数百里都是新四军的根据地,路上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候七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现在出发吧”。
张师长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昨天晚上都没休息好,今天又耽误了大半夜,先回去好好的休息几个小时,明天早晨5:30准时出发”。
候七道:“那可是150里路,路上不出意外,骑马也要走大半天,你们不着急,我们可耽误不起”。
张师长笑道:“请七小姐放心,我向你保证,明天上午10点以前,一定能准时到达姜堰镇”。
候七道:“明天我们是都去呢,还是一部分人留下来”。
张师长道:“就不敢劳克劳斯先生大驾了,离了他,我们飞机场这边就得停摆”。
宋春茂等人也表示要留下和克劳斯在机场并肩战斗。
邢慧杰赞叹道:“我这些兄弟们真重义气”。
候七撇了撇嘴道:“他们心里揣着什么小九九我最不清楚,他们留下来可不是为了什么义气,是担心失去了当飞行员的机会”。
郝旅长脸色微微一变,凑到张师长近前,小声的嘀咕道:“我的师长大人,你刚才不是说选拔飞行员条件十分严格,可铁司令他们的人怎么就……”
郝旅长话没讲完,就被张师长狠狠的瞪了一眼道:“这是总部首长亲自决定的,你要不要打电话证实一下”。
郝旅长摸了摸后脑勺道:“我宁愿和鬼子拼刺刀,也不敢跟总部首长瞪眼睛,既然是总部决定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师长道:“你可以说的很多,比如向总部首长撒娇,说自己不愿失去学习的机会”。
郝旅长苦笑道:“你还是饶了我吧,总部安排我去抗大学习,我找个理由推掉了,虽然总部首长没说什么,但是其中的猫腻,我估计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张师长道:“你太小看总部首长了,你的作战请示报告一打上去,总部首长就指着你的名字说,这个郝转转,又在为逃学找借口了”。
郝旅长道:“然后呢”。
张师长道:“郝转转有文化,却不愿做政工干部,既然他这么喜欢带兵,还是继续留在野战军做军事主官吧”。
郝旅长这才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候七却故作天真的问郝旅长道:“俺刚才听总部首长把叫你郝转转,你是不是陀螺大的特别的好”。
郝旅长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张师长笑道:“七小姐,你就别难为老郝了,他脑瓜儿活,好耍小心眼儿,所以老首长们都喊他小转转”。
候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怀好意的看着郝旅长道:“原来如此,总部首长的眼光毒的很,看人可真准”。
郝旅长相貌堂堂,但是在七小姐的冷嘲热讽下,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关键时刻又是张师长替郝旅长解了围,他转回身对铁观音道:“铁司令,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让郝旅长带着大家去看看为大家准备的宿舍”。
郝旅长没等铁观音说话,就抢得道:“铁司令,您跟我来”。然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头也不回带路出了餐厅的门,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飞机场的营房分了好几等,最高级的宿舍,装修的奢侈至极,这是专门留给飞行员和高级地勤军官使用的,事先郝旅长已经派人仔细清扫过。
铁观音和候七住进一个双人间儿,看着榻榻米上崭新的被褥,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海滩的宾馆。
铁观音,候七和衣而卧,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下来,铁观音悄悄的道:“这个地方还真不错,我都想住下来不走了”。
候七道:“司令妹子你刚才看到没有”。
铁观音道:“今天看到的东西多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候七道:“这些装饰豪华的房间都让我们住了,张师长和郝旅长都睡在餐厅的桌子上”。
铁观音道:“这是为什么”。
候七道:“在新四军中,讲究的就是官兵平等”。
铁观音轻轻的“唔”了一声,侧过身子,没再说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师长和郝旅长已经早早的在门前等候,候七和马珏也已经起床多时,只是女孩儿家事多,等她们梳洗完毕,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张师长看到只有她们两个出来,不禁好奇的问道:“铁司令不和我们一齐去吗”?
候七道:“我们司令妹子有些不舒服,去姜堰镇请人的任务,就由我们俩代劳了”。
张师长和郝旅长有些失望的道:“铁司令到我们根据地,不走一走看一看,多少让人感觉有些遗憾”。
候七道:“二位首长的好意我先替司令妹子谢过了,等有机会一定叨扰则个”。
四个人带了十几个警卫人员,牵马出了机场,张师长吆喝一声,然后策马扬鞭,纵马大跑了半个多小时,马浑身湿透,身上的肌肉不停的颤抖,鼻子里喘着粗气,嘴角泛出白沫。候七勒住缰绳道:“二位首长,先休息一会儿,否则这这些马就废了”。
张师长道:“马上就到目的地了,等会儿再休息也不迟”。
候七道:“不是说到姜堰镇有150多里路吗”?
张师长道:“七小姐先容我卖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候七小声嘀咕道:“故弄玄虚,好稀罕嘛,你不说我还不想问呢”。
正说话间,有几个新四军战士迎过来,给张师长和郝旅长敬过礼,然后才报号说:已经按照张师长昨晚的命令提前准备好了。
张师长道:“你们团长呢?”
一个战士回答道:“吕团长按照您的命令整整准备了一夜,现在刚睡着”。
张师长道:“那就先让他好好睡一觉,你们找几个本地人做向导就是了”。
张师长话音未落,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笑容道:“报号首长,吕少君前来报道”。
郝旅长道:“别啰嗦了,让你的人把马牵起来,记住,要等它们介了落再喂食”。吕团长道:“首长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候七等人下了马,新四军战士们牵着它们在路上缓缓的遛马。吕团长头前带路,带着大家七转八绕进了一片树林。树林中间有个河汊子,停泊着三四十艘乌篷船,张师长对候七、马珏笑道:“南船北马,在这里,乘船比骑马更方便”。
候七、马珏上了船,钻进船棚,和张师长、郝旅长相对而坐,吕团长坐在船头,朗声道:“弟兄们加把劲,中午我请大家在姜堰镇吃包子”。
另一艘船上有人回道:“吕团长,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咱们一共二十几个人,都吃包子的话你有钱结账吗”?
吕团长道:“有没有钱结账是我的事儿,到姜堰保管你吃上包子就是了”。
吕团长的话却让张师长心里一惊,问郝旅长道:“老郝,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郝旅长道:“要钱干嘛”?
张师长道:“我们去请欧阳先生,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见人家”。
郝旅长一愣,脸上露出难色道:“大师长哎,我哪有钱,要有钱昨天晚上还能跟乞丐似的向你要经费”?
张师长道:“看来只能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两手空空去请人家了”。
郝旅长道:“刚才小吕不是说中午请战士们吃包子吗,这包子就先别吃了,把钱拿出来买礼物,就算我借他的,等上级的经费划拨下来,我再还他”。
张师长道:“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你不能学刘备借荆州,只借不还”。
吕团长进了船棚,还没等张、郝两位首长说话,就开门见山道:“二位首长是不是想找我借钱”?
张师长道:“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的,有多少钱全拿出来,我立个字据,算是我借你的”。
吕团长苦道:“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张师长道:“那你用什么请我们吃包子”?
吕团长道:“二位首长有所不知,我就是姜堰人,码头上卖包子是我舅父”。
张师长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小子是铁了心,狠狠的到你舅舅那里白吃白喝一顿,然后远走高飞了”?
吕团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要不他还能怎么着,把我扣押在家里,每天还得多破费两笼包子”。
张师长道:“小吕参军几年了”?
吕团长道:“六年多”。
张师长道:“参军六年多就当了团长,进步挺快的”。
郝旅长道:“吕团长可是咱新四军中的秀才,参军前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候七和马珏微微一怔,禁不住仔细打量了吕团长一番,小伙子清秀却不文弱,书卷气中隐藏着一团英气,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张师长似乎早知道吕团长的底细,现在这么问有些卖弄的成分,张师长显然并不知道候七和马珏也毕业于燕京大学,仍旧自顾自的问吕团长道:“大学生可是大知识分子,为什么来的咱新四军”?
吕团长有些难为情的道:“逃婚”。
张师长笑道:“谁家的女孩儿,这么没福气”?
吕团长道:“是二舅父家的表妹”。
没有女孩儿对这种话题不好奇,候七自作聪明的问道:“是不是你表妹长得丑,你看不上”?
吕团长脸一红,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表妹她挺漂亮的”。
候七道:“你表妹长得漂亮,你却看不上,一定是你觉得自己是燕大的高材生,嫌弃人家不识字,才逃的婚对不对”?
吕团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冷战道:“我表妹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后来去美国攻读了飞行动力学专业硕士”?
候七被吓了一跳,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好高的学历”。
马珏平时心细如发,突然开口问道:“吕团长,你表妹叫欧阳青云对不对”?
吕团长一愣,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马珏道:“我不但知道你表妹叫欧阳青云,还知道她名字的来历,《红楼梦》中薛宝钗诗中有‘凭借扶摇力,送我上青云’两句,不知道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吕团长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马珏道:“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叫吕飞”。
张师长笑道:“马姑娘,这回你可说错了,吕团长名叫吕少君,新四军中无人不知”。
马珏笑道:“张师长先不要急着做结论,咱们且听吕团长自己怎么说”。
吕团长似乎白天见了鬼,两眼紧盯着马珏,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马珏道:“你表妹去美国留学前到北平找过你,坚持要和你完婚后再出国,可是你这家伙说什么‘学业未成,何以家为’,把人家姑娘拒绝了,欧阳青云在北平苦等了你半个月,你这冷血的家伙竟然躲了起来,再也没有跟人家姑娘见面”。
吕团长恍然大悟,指着马珏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马珏,号称燕京大学第一美女,同学们背后都偷偷喊你马娘娘,你父亲马教授是哲学系的,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珏道:“我怎么来这里的有时间再解释,我有件事想问你,你的二舅是不是名叫欧阳云飞”。
吕团长点了点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张师长和郝旅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的笑了。
吕团长的二舅父就是这次他们去姜堰要找的人,本来是硬着头皮去,现在多了一层关系,成功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不过马珏还担心一件事,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二舅现在在姜堰吗”?
吕团长道:“这我不清楚,我已经六年多没来舅父家了”。
马珏又道:“当年你为什么逃婚”?
吕团长道:“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马珏道:“吕团长说话可不能言不由衷啊”。
吕团长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这事看淡了”。
候七问道:“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欧阳青云的消息”?
吕团长苦笑道:“她从北平回来,跑到我家里大闹一场,骂我是没有担当的胆小鬼,然后就出了国,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
候七道:“本来呢,有个老朋友想和你见一面,不过你现在贵为团长,他担心高攀不起,所以始终没和吕团长见一面”。
吕团长道:“我没有多少知心朋友,他们要是来看我,我倒履迎宾”。
候七道:“你一分钱都没有,把朋友迎回来跟你一起喝西北风吗”?
吕团长道:“你也不用拿话挤兑我,我的几个朋友都是清高的饱学之士,绝不会认识你这种有钱有势又势利眼的阔小姐”。
候七被吕团长抢白了一通倒也不恼,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脑门,装作自言自语道:“邱国营,邢慧杰你们这两个大混蛋,早跟你们说过,人家吕飞现在是大团长,你们两个小老百姓高攀不上,可你们偏偏不听,看看现在,被我说中了吧,人家吕大团长根本就不记得有你们这号朋友”。
吕团长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站起身,脑袋撞在船棚上,却顾不上疼,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候七,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刚才说谁来了”?
候七道:“我刚才啥也没说”。
吕团长急道:“邱国营和邢慧杰到苏北了,为什么不来和我见一面”?
候七懒洋洋的道:“吕团长这门槛可不低,想见他一面可挺难的,算来他俩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即使今天不走,明天也该登程了”。
吕团长眼泪都掉下来,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对候七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要是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候七道:“新四军团长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今天可让我大开眼界”。
张师长虽然不知其中的原委,却也虎起脸对吕团长道:“吕飞同志,你严重违反了群众纪律,快给七小姐道歉”。
马珏也在一旁解劝道:“七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看把吕团长急成什么样了”。
吕团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向候七道了歉。
候七随手掏出十万法币给吕团长递了过去道:“你舅父做的也是小本生意,这些钱不多,却也足够你请大家吃包子了”。
吕团长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候七道:“就像你没用过我的钱似的,你在燕京大学逃婚时躲在邱国营租住的小院,吃的喝的都需要花钱,他一个穷学生怎么能养得起你”?
吕团长又是一愣,再仔细看,禁不住欢喜道:“你是候桂臻,我们的财神奶奶,你上学时不是戴眼镜吗,难怪我现在认不出你了”。
吕团长说着,一把把钱抢在手里,眉飞色舞的道:“这回不用担心看舅父的脸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