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胜利后的麻烦
许多的新四军战士在消灭被洪水围困的鬼子时,由于不得要领,过早的把弹药消耗殆尽,又觉得没有取得像样的战果,回来见到战友没有面子,所以驾驶着渔船在水面上游弋,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严阵以待的鬼子袭击。到后来战场上安静下来,每一次枪声响过,就会让岸上观战的人心惊肉跳,几次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攻击能力的新四军战士船毁人亡。
参与攻击的部队都是新四军三师二十八团三营的战士,他们都是钟伟的心尖子,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就是和鬼子拼刺刀都不落下风,现在看着他们任人宰割,钟伟不由得火冒三丈,把头上的帽子扯下来摔在地上,怒吼道:“我x小日本他奶奶的,今天老子不过了,把我的克虏伯大炮给拉上来”。
钟伟轻而易举的把几门大炮就据为己有,周围其他新四军首长腹诽颇多,钟伟此举难免给人以假公济私的感觉,但他现在气红了眼,谁也不肯和他做过多的计较,眼看着钟伟把六门克虏伯105毫米**炮一字排开,炮口瞄准了郭六集方向。
钟伟怕炮火误伤了自己人,先用旗语招呼游弋在水面上的战士们返航,然后又命令副团长王松带人把焦山阵地上的炮弹都搬运过来,他自己带了几十名战士,虚心的向克劳斯学习使用**炮的技巧。
渔船上的新四军战士陆续回到岸上,三营营长招呼大家向渔船上补充弹药,然后召开总结动员会议,探讨一下刚才攻击失利的原因,等炮击结束后再马上投入战斗。
钟伟把金山炮兵阵地上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炮弹也全部集中到起来,没等王松他们回来,钟伟手中的红色三角旗用力向下一挥,下达了开始炮击的命令。
每一发炮弹都弥足珍贵,所有的大炮开火前都由克劳斯亲自瞄准,炽热的弹壳退出炮膛,炮弹呼啸着飞向远方的目标。
第一个被优先照顾的是英国人修建的银行办公大楼,距今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英帝国,在日本人的攻击下溃不成军,镇江1858年就被辟为通商口岸,英国人已在此经营了80多年,战场上的惨败,英国人在镇江所有的资产都拱手让给了日本人,其中也包括这座银行大楼,成了为日本天皇服务的“大阪银行”。
郭六集街道两旁都是两层高的小楼,“大阪银行”四层高的大楼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躲在大楼中的鬼子就像进了保险柜,就算刚才进攻的新四军战士弹药充足,对银行大楼中的鬼子也无能为力。
出人意料的是,躲在大楼中的鬼子,人数虽多,但非常低调,不像别的地方的鬼子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就是新四军的渔船从银行大楼下经过时,大楼中的鬼子都假装看不见,大门紧闭,更没有开枪挑衅。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日本人如此乖巧一定心中有鬼,大阪银行中也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钟伟是个不信邪的人,日本人表现的越低调,钟伟的好奇心越大,为了弄清楚银行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钟伟毫不犹豫把日本人经营的大阪银行,作为第一个炮击的目标。
英国人修建在镇江的银行时,正是国力最盛的时候,墙壁都是用青石砌成,楼顶也做了固化处理,可以非常轻松的抵御小口径火炮的轰炸,但克虏伯105**炮炮弹弹头重达20公斤,又是居高临下,就像筷子穿豆腐,轻易洞穿了大阪银行的楼顶,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有些微微发颤,大楼的楼顶被掀开,大楼顶层办公室内奢华的装饰,在爆炸中变得一片狼藉,几十个在爆炸中被震昏的鬼子横七竖八的倒卧在角落里。
又一发炮弹落在昏迷的鬼子中间,这些家伙就稀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银行大楼的最高一层也被掀翻,三楼上挤满了神情错愕的日本人,不但有士兵,还有不少银行的职员。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等第三颗炮弹落到脑门儿上,这些日本人,就乖乖的举白旗投降了。
守卫银行的日军如此勇于投降,有些出乎钟伟的意料,在对俘虏的审讯中,才知道他们的隶属日本第四师团,因为战斗力不强,也被其他师团戏称为商贩师团。不同于日本其他师团的穷凶极恶,富有一根筋的服从精神,狂热的“效忠天皇”。
大阪师团的士兵参军前大多都是小商贩,大阪是著名的商业城市,日本政府对小商贩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大阪商贩们几百年如一日,和来盘剥他们的政府人员,讨价还价,斗智不斗勇,利字当头,根本不讲对谁忠诚。
日本天皇在大阪人心目中的地位不高,“为天皇而死,为大日本帝国而死”口号听起来很诱人,但大阪人最实际,好死不如赖活着,能不死就尽量不死。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第四师团甚至还制订了所谓的“三不原则”即“无益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在“三不原则”的光辉指引下,第四师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缴械最快,伤亡最小,跑路最少,因此被美国人称为“爱好和平的第四师团”。
钟伟有接受鬼子投降经验,知道他们在大炮的威胁下,绝不敢玩假投降的把戏,因此停止了对大阪银行的炮击,并派船去接收俘虏,同时又把炮口瞄准了另一个目标。
凡是有英国人活动过的地方就有教堂,哥特式的建筑风格,所有建筑顶上都有一个直刺苍穹的小尖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教堂的尖顶才是郭六集的绝对制高点,但它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高耸的尖顶中,根本藏不下鬼子的特等射手(日本人的神枪手)。
但钟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只用了一发炮弹,就把教堂高耸的尖顶炸塌,剩下的高度还不及原来的四分之一。本来这一炮就是为了示威,没想到躲在教堂中躲避洪水的鬼子受了惊吓,乖乖的缴械投降了,清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是一个齐装满员的大队,不用问部队番号,也能猜出他们的来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当钟伟开炮把郭六集的地标建筑钟楼炸飞以后,战场上所有的日军都放弃了抵抗的打算,他们用刺刀挑着白旗,垂头丧气的站在齐腰深的洪水中,等待新四军战士乘船来把他们带走。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王松带领战士们,风尘仆仆的把炮弹从焦山阵地运回到金山,看到的是黄压压一片,漫山遍野都是投降的鬼子,和先前投降的伪军加在一起,俘虏的总数量超过了一万人。
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洪水终于退去,新四军指战员无不暗称侥幸,如果鬼子不是这么快放弃抵抗,最后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对新四军三师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胜仗,全师上下指战员装备焕然一新,另外还从鬼子据守的大阪银行中缴获了无数资产,只黄金一项就有五千多两。
这一仗铁观音所部居功甚伟,黄师长把缴获的黄金悉数拿出来送给铁观音,却被女司令豪爽的拒绝了,按候七的话讲:司令妹子阔绰的很,区区几千两黄金,她根本就看不上,唬得不知内情的黄师长桥舌不下。
如何处理缴获的装备和俘虏,也成了一个大难题,单单新四军三师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战果。还是陈军长亲自出面,把多余的装备分发给其他兄弟部队,就连钟伟视作心肝宝贝的12门克虏伯**炮,也被陈军长拿走了一半,为此钟伟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
从大阪银行缴获的资产也被悉数带走,只给黄师长留下不足三个月的经费,对此事陈军长也有些愧疚,但新四军经费紧张,给每个战士更换一身新军装的钱都办不到,现在有了这个机会,陈军长岂有不狮子大开口之理。
陈军长离开时慷慨的表示:多余的武器装备,还有钱我都拿走了,不是我贪婪,是咱新四军的日子实在太苦了,作为军长,我要从全局考虑问题,不能你们三师吃肉,其他兄弟部队连口汤都喝不上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一万多名俘虏就留给你们自己处理吧,一定要对他们好好教育,绝不能再出现屠杀俘虏的现象。
陈军长说着,狠狠的瞪了钟伟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笑道:“钟团长,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陈军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钟伟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只得瓮声瓮气的回答:“报告军长,我没有需要补充的”。
陈军长道:“听语气还是有意见啊”。
钟伟道:“没有意见,服从组织安排”。
陈军长道:“我知道你这话言不由衷,这样吧,我有支随身携带的手枪,用了将近十年了,把它送给你,以后违犯了纪律,就用它自裁”。
钟伟苦笑着接过一支勃朗宁手枪,却没有注意到周围战友们羡慕的眼神。
陈军长走了,带走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留下一堆麻烦,留下的经费,只够三师用三个月,如果把这些俘虏都留下来,用不了三个月,最多一个月就能把黄师长吃破产了。
把这些俘虏送走去延安,千里迢迢,路费都解决不了。把俘虏送去重庆,如果是八路军还有可能,新四军在皖南事变中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追究元凶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仇恨,xxx给新四军带来的伤害甚至比日本人还刻骨铭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主力优先
“杀俘不详”,陈军长未雨绸缪,早就料到了手下这些少壮派军官,如果没有纪律约束,肯定会对俘虏痛下杀手,因此先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免得做出“坑兵参合坡”的蠢事来。
怎样处理这些俘虏,陈军长没有明说,但他接下来的做法,已经充分的说明了他的意图。教育俘虏,改造他们,不打骂,不虐待俘虏,派文工团来慰问演出,演出的曲目大都是文工团自排自演的剧目《放下你的鞭子》、《我要参加新四军》、《芦荡火种》等等,快板、话剧、舞台剧,应有尽有,都是些喜闻乐见的表演方式。
演员除了为数不多女兵,大多数都是十二三岁少年,他们聪明伶俐,善于模仿,每天都到部队中采风,把听到看到的新鲜事,到晚上就能在舞台上表现出来。一些受欢迎的节目,就成为保留曲目。
这样贴近生活,深入实际的表演方式,不但受到新四军战士的欢迎,对俘虏们更是一次心灵的改造,被俘的伪军,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当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平时里上司对他们非打即骂,老百姓当面毕恭毕敬,背后无不戳他们的脊梁骨,狠狠的骂一声狗汉奸。
那些日本人更是趾高气扬,一个普通的日本兵,就敢对一个伪军营长,大放厥词,骂的他屁滚尿流。军官尚且如此,普通士兵更是过的人下人的日子。在日本人眼中,这些伪军的地位甚至都不如一条狗。现在看了新四军文工团的表演,都是能触及他们心灵的东西,让这些伪军们明白,人的尊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从前他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新四军战士饥寒交迫,甚至连枪都没有,但一直保持昂扬的战斗精神,现在他们明白了。
被俘虏的伪军,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参加新四军,但部队的大门并没有完全对他们敞开,一些政工干部先是深入到有参军意愿的俘虏中去,对他们逐一甄别,有劣迹的不收,有纹身的不收,混过帮派的也不收,那些伪军军官更是被统统拒之门外。
对剩下符合条件的,还要苦口婆心的劝导,告诉他们新四军的生活清苦,既吃不饱,也穿不暖,即使当了干部也没什么特权,唯一优先的就是打仗时要冲到最前面,他们在冲锋时经常喊的是:弟兄们,跟我来,而不是弟兄们,给我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新四军的干部牺牲比例特别高。因此新四军的政工干部,对有参军意向的俘虏反复强调,作出决定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参加新四军最没有前途,想升官发财的就不要来了。
但政工干部们越是这么说,俘虏们参加新四军的意愿越强烈,他们先是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以前猪油蒙了心,错当了汉奸,现在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自愿参加新四军。
政工干部们对俘虏们的表现不置可否,这些一心想参加新四军的俘虏,又用了一个极端的手段写血书,来表达自己想参军的强烈意愿。
这些血书被送到黄师长手中,他仔细的一张张翻阅,把一些字迹工整,文理通顺血书的挑出来,吩咐道:“把这些人挑出来,组织学习班,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有人问:“剩下的人怎么办”?
黄师长没有说话,提笔写了八个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负责改造俘虏的政工干部们心领神会,新四军三师从此又多了3000生力军。
那些被列为重点培养的对象,迟迟没人通知他们入伍,正当他们心灰意冷之际,却十分意外的被通知参加一个学习班,前后只有七天,就是让大家搞清楚一个问题:为谁当兵,当兵为了谁?把这个问题搞清了,参加培训的人,就变成了坚定的抗日分子。
有人质疑黄师长这样做的目,黄师长意味深长的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后来这个特殊学习班的学员,绝大多数都牺牲在战场上,最后幸存的还不到两位数。
其中有两人后来被授予中将军衔,当他们身穿中将服,和其他战友谈笑风生时,配着少将军衔的钟伟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下,给两个中将每人屁股上来了一脚,然后扬长而去,在大家错愕的目光中,两个中将被少将当众羞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追上钟伟,满脸赔笑,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俩允诺,在北京饭店接连请钟伟吃七天酒席。
喝醉了酒的钟伟,依旧有些愤愤不平,指着他俩的鼻子训斥道:老子当年给你们讲过课,现在你们竟跑到老师头上作威作福。两个中将无法反驳,连连称是,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笑容。
当年钟伟确实给学习班上过几堂课,但与此同时,钟伟还干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被俘虏的伪军可以改造,还有几千个日军俘虏,你总不成也把他们进行思想改造,参加新四军吧。
战斗结束后的那几天,钟伟的心思都用在新兵身上,部队打了大胜仗,附近的年轻人踊跃参军,被成功改造的俘虏兵也要充实到各个战斗团。哪个团长都愿意把一些好苗子招揽到自己手下,钟伟表现的最积极,新兵还在训练营时,他就有意无意的常去转转,新兵开始分配时,钟伟直接拿出一张名单,把一些训练中表现比较出色的战士,都囊括进去。
别的团长对钟伟的做法表示不满,钟伟开创性的找了一个理由:主力优先。这个理由无法辩驳,三师是新四军的主力,而钟伟的二十八团是三师的主力,这小子违犯纪律,在战场上擅杀俘虏,陈军长只是象征性的批评了几句,最后却把随身多年的配枪送给了钟伟。谁享受过这种待遇,没人好意思和钟伟计较,眼看着他带着精挑细选的士兵离开训练营。
钟伟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又一个问题摆在面前,在战斗中缴获的多余武器,都被陈军长带走了,钟伟手下的新兵都是肩膀扛个脑袋两手空空,没武器的兵就不是兵,反正钟伟是这么想的。
怎么给新兵们每人配备一件武器,钟伟还没想出个头绪,黄师长又给了他一个新命令,由钟伟全权处理被俘的日军。这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钟伟想要拒绝,黄师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郑重的告诉钟伟:主力优先。
钟伟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陈军长有言在先,不允许他擅杀俘虏,但日本兵思想顽固,就是改造成功了也不敢让他们上战场,临阵反水,从背后打黑枪的情况,以前就发生过。
主力有主力的烦恼,钟伟想不出头绪,却意外发现那些被俘的日本兵,并没有想象中颓废,反倒一个个红光满面,乐不思蜀。钟伟因此询问过副团长王松,王松苦笑道:“这些日本人,都是些买卖精,就是做了俘虏,都没忘记赚钱”。
原来铁观音话复前言,她曾承诺打跑了鬼子,她要再义演七天,酬谢新四军的支持。新四军文工团的节目虽然不错,毕竟都是业余演员,而且有目的,专门针对那些伪军俘虏的。日本俘虏,既听不懂,也看不懂。
可铁观音科班出身,手下更是人才济济,扮相俊美,加上演出都是传统曲目,举手投足间都能赢得喝彩声一片,一天两场都是大本折子戏,白天下午演《狸猫换太子》,夜里《五女兴唐传》。一些新四军战士违犯纪律,不去训练也跑来看戏,那些日本俘虏居然也能看的津津有味。除了第一天观众少些,第二天就连周围几十里内的老百姓也来瞧戏,长江渡口上每天挤满了过江看戏的人。
日本大阪师团的士兵从小经商,打仗不行,但经济头脑绝对发达,他们马上从这里面嗅到了商机,于是所有被俘的鬼子组织起来,在戏台前拉起警戒线,然后公然卖起戏票来。他们用和日本城管多年智斗积累的经验,能够非常准确的判断出那些人可以免票入场,新四军战士可以逃票,孩子们也可以自由出入。
这看上去很大度,其实暗藏玄机,被俘的鬼子是阶下囚,新四军战士他们不敢惹,放孩子进场更是鸡贼的想法,孩子懂什么,看热闹而已,但孩子家长能放心吗,只能跟着购票进场。
这两部戏有多火,现代人根本想象不到,就拿《狸猫换太子》来说,典型的包公戏,《陈州放粮》《遇皇后》《打龙袍》都是其中的折子戏,每一段都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但在结束的时候,又能抓住观众的胃口,让大家欲罢不能。
本来为了孩子才去看戏的人,马上就会被戏文吸引,看的津津有味,成为戏台前的常客,而且口口相传,来瞧戏的人越来越多。
《五女兴唐传》是一部武戏,剧情固然精彩,更要演员的武术功底。当年慈禧太后看这出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愣是把一代名伶王大眼累死在戏台上。铁观音演戏没有王大眼这么敬业,但看戏老百姓的兴致,都比慈禧太后高,《五女兴唐传》全本,12部折子戏,铁观音唱了七天就要撤抬,老百姓愣是把金山围了水泄不通,逼着她又加演了五天。
七天唱完了《狸猫换太子》,白天又加演了《回龙传》有俗话说得好:“为看《回龙传》,街头去讨饭”之说。本来铁观音手下大多数人出身梨园,虽然现在戎马倥偬,但故技重施,牛刀小试一下,竟格外受欢迎,也就欲罢不能,前后演了十二天。
铁观音的演出大获成功,除了功底好,戏文精彩,还有就是自从鬼子来了以后,就禁止民间娱乐,老百姓被压抑的太久了。更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买票人的身份,以前趾高气扬的太君,现在成了点头哈腰的店小二,有不少人就是为了享受这些鬼子周到的服务,才肯掏钱买票的。
演员的名气都是捧出来的,看戏的人越来越多,票价也越来越贵,从开始的两毫洋,最后长到一块银元,每天两场戏,一天下来,这些被俘的鬼子,竟然有1万多大洋的收入。钟伟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可气又可笑。
第三百八十七章:嫁祸江东
钟伟被战友们称呼为“好战分子”,形容他带兵打仗的本事出类拔萃,但他还有一个外号“算破天”,知道的人就不多了,钟伟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商场如战场”,这句名言不是他的原创,但他有一套别出心裁的解释:经商就是为了赚钱,说的委婉一点就是搞经济,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胜仗,消灭敌人。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就是告诉大家,赚钱和打仗同样重要。
这话传到黄师长耳朵里,把钟伟喊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钟伟当面唯唯诺诺,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有机会,一定向战友们展示展示自己的经商才能。现在机会来了,钟伟派人把几个组织卖票的日本俘虏找来,和颜悦色的向他们询问,这些天卖票赚了多少钱。
善于经商的人大多都是语言天才,这些组织卖票的鬼子,没几天时间竟然能使用中国话来和钟伟沟通。这几个鬼子告诉钟伟,这些天他们卖票收入了十二万多块大洋时,还是把钟伟吓了一跳,他的28团是主力团,每个月上级划拨的经费还不到一千大洋,这其中还包括全团的伙食费,这几个鬼子用了十来天赚的钱,足够他这个主力团用上十年。
送到嘴边的肥肉,钟伟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收上来的大洋只有九万多块,其余的钱都被这些日本俘虏糟蹋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日本俘虏身为阶下囚,还糟蹋了这么多钱,让钟伟心痛了好长时间。
“吃水不忘挖井人”,归根结底这些钱还是铁观音她们给赚下的,钟伟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到铁观音处登门致谢。
铁观音在镇江住了将近半个月,除了演戏,主要还是因为馨儿的伤势。这小姑娘心事重,又是石英的独生爱女,邢慧杰衣不解带,鞍前马后精心医治了这许多天,总算脱离了危险,现在也能够在人的搀扶下来回走动了。
付贵玉和馨儿关系最好,现在她就成了馨儿的拐杖。宋春茂也一反常态,每天守候在馨儿身旁,常庆虹几次来喊他去戏台前看热闹,都被邢慧杰给骂走了。铁观音、候七、马钰她们每天上午都会到病房里嘘寒问暖。
唯一让馨儿牵挂的,是她的父亲石英一直没有露面,有时不经意的问一句,大家含糊其辞,都推说石龙王现在工作太忙,过两天一定会过来陪她。馨儿秀外慧中,见大家不说,也就不再追问。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钟伟在这个地方战斗了几年,本地的风俗习惯弄了个门清,扬州的甜点天下驰名,钟伟刻意派人过江,一次采购了上百斤。新四军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钟伟这样已经是很奢侈了,这些甜点送到铁观音营中,焉有不受欢迎的道理?
在馨儿的病房里,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钟伟头一次见到,十几个大姑娘瞬间变成饕餮之徒,她们面对喜好的食物,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让钟伟叹为观止。
候七出身大户人家,从小锦衣玉食,见多识广,这些扬州甜点固然难得,她从前也吃过几次,现在见姐妹们吃的开心,她也乐得合不拢嘴,并不住的催促,大家爱吃就多吃点,等会儿常庆虹来了,有多少也不够这傻小子吃。
候七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姐妹们都深信不疑,因为她们从来没见常庆虹吃饱过。钟伟也大度的表示:只要铁司令喜欢扬州甜点,他会每天换着花样准备一些的。
铁观音还没说什么,候七笑道:“钟团长,照我们这吃法,你那10万大洋,用不了几天就折腾光了”。
钟伟一愣,他从日本俘虏手中勒索银元的事十分隐秘,候七怎么会知道?
面对钟伟的质疑,候七接着道:“我不但知道你有多少钱,还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钟伟道:“天地良心,我就是来问候一下大家,绝对没有其他目的”。
铁观音和马钰此刻也走过来,一边擦手一边道:“多谢钟团长一片美意,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影响馨儿妹子休息”。
甘露寺的方丈智信和尚被铁观音除掉以后,庙里的和尚助纣为虐,也被金山寺的晦明禅师带过去听法去了。
甘露寺的规模不大,现在成了铁观音等人的临时寓所。在一颗古树下的石几上,钟伟、铁观音几个人团团围坐,有人送上茶水。
金山寺周围有数百棵茶树,经过特殊的加工,每年能出产几十斤顶级,金山翠芽,只供金山寺的和尚和香客饮用。传说明代刘伯温最好金山翠芽,但产量太低,因此知名度不高,只因刚吃了不少扬州甜点,现在抿一口金山翠芽,顿觉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候七把茶水一饮而尽,赞一声道:“好茶”。把茶盅放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候七笑着道:“钟团长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兵多枪少,还有几千鬼子俘虏无法处理,这两件事把钟团长弄得焦头烂额,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钟伟双挑大指赞道:“七小姐真是女中诸葛”。
候七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新四军打胜仗的消息被隐瞒了”。
钟伟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
候七道:“新四军的番号早被重庆政府撤销了,为此还闹出皖南事变,骨肉相残的荒唐事”。此事已经过去几年,钟伟兀自恨恨不已。候七接着道:“新四军的番号被取缔,在重庆政府眼里,你们就是非法武装,你们这次胜利,他们肯定不会报道”。
铁观音对政治不太敏感,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都是中国人吗”?
候七道:“一个被明令取缔的武装,消灭了上万鬼子,这事要传出去,重庆政府脸就要被新四军打肿了”。
对候七的分析,钟伟表示赞同。
候七接着道:“新四军的胜利,不但得不到重庆政府的承认,就是延安也会把这个消息封锁了”。
钟伟有些发懵。
候七解释道:“这是延安的聪明之处,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重庆政府会受到各方势力的谴责,恼羞成怒,难免不会出现第二次皖南事变”。
听到这个消息,钟伟显得有些抑郁。
候七却依然如故的道:“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就是侵华日军华中司令部,也向日本陆军参谋本部隐瞒了战果,日本第四师团虽然战斗力不强,但也是日本一类的甲种兵团,新四军在他们眼中就是打股的抗日游击队,一个甲种师团被游击队全歼,不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不会相信,就是侵华日军华中司令部司令松井石根也没想到,他在给东京的电报中,一直强调第四师团进山清剿抗日武装,而且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钟伟道:“日本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做出这种自欺欺人的选择”?
候七道:“京沪杭地区是侵华日军华中方面军的根本所在,前线作战的日军所需的资源,绝大多数都是京沪杭地区供应的,日本人一直把这个地区视做自己的大后方,因此本地的治安,除了少量的日军,都是靠大量伪军来维持,这一次日军被全歼,松井石根根本没有多余的部队来补充,只能硬着头皮,瞒一天算一天,否则这一仗打完后,日本人也不会容忍新四军在镇江地区休整半个月,他们实在是无可用之兵了”。
钟伟道:“那我们现在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可以吗”?
候七道:“新四军这一仗胜的十分侥幸,但整个华中地区,敌强我弱的形势并没有根本改变,新四军冒然出击,不会得到任何一方的支持,孤军奋战,最后可能要吃大亏”。
钟伟在战场上打仗是把好手,但说到战略分析,他的观点就显得有些幼稚了,钟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若有所思的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候七道:“这也好办,将计就计,日本人不是不承认第四师团覆灭吗,你手中还有几千个日本俘虏,干脆把他们都释放了,这些鬼子被你们俘虏过,对你们心存敬畏之心,以后新四军在这个地区活动,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时候,有些事还要找他们帮忙”。
钟伟为难道:“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果我把他们释放了,会不会受到批评”。
候七道:“纸里包不住火,假以时日,第四师团全军覆没的消息早晚会传出去,京沪杭地区不容有失,日本人可能就派出强有力的部队,对新四军清剿,真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释放这些俘虏的必要性了”。
钟伟道:“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把他们放了,我总感觉心里有些不甘”。
候七道:“你平白无故把他们放了,他们回去也无法交代,所以一定要有点儿战果”。
钟伟道:“我要纵容俘虏去打友军,黄师长知道了,非要了我的脑袋不可”。
候七道:“钟团长,还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让这些日本俘虏体面的回去,还能解决新四军经费紧张的问题,你手下那些没枪的士兵,获取枪支的问题,也着落到这些俘虏身上”。
钟伟道:“世上哪有这等的好事”?
候七道:“泰州到镇江只有70多公里,那里驻守着汪伪第1集团军,六个纵队1万多人,司令是李长江,镇江这边打的昏天黑地,他却隔岸观火,按兵不动,钟团长挑选一部分日军俘虏,去讨伐李长江”。
钟伟眼睛一亮道:“李长江是铁杆汉奸,他会不会识破我们的计策”?
候七道:“第四师团吃了败仗,松井石根连天皇都瞒着,肯定不会让汉奸知道真相”。
钟伟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铁司令手下那几个弟兄给我去帮几天忙行吗”?
候七笑道:“都说钟团长算破天,果然一点亏都不肯吃,用了一百多斤甜点,就把我们的战斗骨干换走了”。
钟伟脸一红,岔开话题道:“我手里还有些不符合改造条件的汉奸俘虏,不知该怎么处理”?
候七一挥手道:“这个也好解决,弄俩人儿找个鬼子打一顿,然后嫁祸到汉奸身上,让鬼子们把这些铁杆汉奸都活埋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驱虎吞狼
看着得意洋洋的候七,马钰有些无奈的道:“七姐,你出的主意有些太残忍了”。
候七道:“活埋几个汉奸算什么残忍,我又没拿他们点天灯”。
铁观音道:“七姐,这种事少往我身上扯”。
铁观音曾经把两个鬼子点了天灯,现在她矢口否认,候七不依不饶道:“凭什么司令妹子做得,我便说不得”?
三个女人一台戏,钟伟自诩口才颇佳,但铁观音和候七、马钰斗起口来,也就没有钟伟说话的机会了。足足过了20多分钟,几个人才停止了口角,候七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钟伟道:“钟团长,你给我们评评理,刚才是不是这俩丫头强词夺理”?
钟伟情知自己只要一做评论,一场混战马上开始,眼珠一转,岔开话题道:“这几天怎么没有看到我的老战友”?
候七道:“钟团长问的是不是龙书金”?
钟伟点了点头。
候七道:“龙团长和邢大哥(邢中厚)回沧州了”。
钟伟道:“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
候七道:“已经走了十来天了”。
钟伟微微有些失望,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铁观音等人送出甘露寺,并告诉钟伟,让宋春茂和兄弟们今天做做准备,明天早晨去二十八团团部找钟伟汇合。
钟伟临行前还有些忐忑,担心铁观音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得到她的承诺,开心的回团部去了。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钟伟正在训练场上,查看新兵的训练情况,有人跟他报告,宋春茂带人到了。
钟伟的团部是个大户人家的客厅,虽然不及北方的宽敞,却层次分明,雕梁画栋,细微之处也处理的独具匠心。江南气候潮湿,木质家具不多,客厅两侧都是镂空大理石石墩,上面铺着厚实的苏绣坐垫,优雅细致的格局,让几个头一次来江南的北方汉子很不适应,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钟伟笑呵呵的走进门,微微的愣了一下,除了宋春茂、克劳斯以及他的几个兄弟,候七居然也来了。
七小姐见多识广,主动打破僵局,向钟伟解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都是她策划的,不亲自监督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钟伟对候七的到来由衷的高兴,但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遗憾,如果铁观音也能来,那就十全十美了。
候七制定的驱虎吞狼计划环环相扣,首先就是制造日本俘虏和铁杆汉奸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从此互不信任。没有汉奸带路,日本人离开盘踞的据点,两眼一抹黑,寸步难行。
没有矛盾,制造矛盾,本来日本俘虏和那些难以改造的铁杆汉奸各自关押,井水不犯河水,钟伟一个团的兵力,却要负责七八千俘虏的伙食,自然是力不从心,日本俘虏每天还能吃上顿饱饭,那些铁杆汉奸每天饥肠辘辘,饿得走路都打晃。
新四军战士对俘虏的看押,内松外紧,方圆几十里内只要不违法,可以随便活动,但如果想逃跑,出了这片活动区域,新四军领导的儿童团,妇救会,以及无处不在的民兵组织,看到行踪可疑的陌生人,便会主动围上来查看路条,没有新四军开具的路条,就会被这些农民武装视为汉奸特务,妄想窃取他们的胜利果实。
这些倒霉的汉奸特务,先是被农民武装打个半死,然后送到附近新四军的军管站。作为奖励,军官会送给立功的民兵每人一条枪,或者是几枚手**,绝不会让民兵白忙活,让他们一直保持抓特务的动力。
这些被抓回来的特务,军管会一般会开公判大会,宣布这些人的死刑,然后活埋或者是绑上石头沉塘,很少使用枪决,子弹对新四军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能节省就绝不浪费。
钟伟先是把十几个头些天组织卖戏票的日本俘虏召集起来,对他们积极创收的表现予以肯定,并加以表扬,然后每人奖励两块大洋。
这些鬼子富于经商头脑,甚至这些钱留在身上是祸害,趁早把它们花掉才是最佳的选择。穷人乍富,首先想到的就是吃,这些鬼子也不例外,镇江距离太近,吃独食时难免会被同僚发现,这些日本俘虏商量了一下,过了长江,直奔扬州的明月轩酒楼。
淮扬菜名闻天下,明月轩又是扬州最好的老字号,这十几个鬼子要了个雅间儿,满桌子的好菜,镇江的百花酒口感醇和,度数又低,是扬州青楼女子的最爱,鬼子能把百花酒喝出清酒的感觉,也算是暴珍天物了。
这些鬼子背井离乡,又成为阶下囚,几杯酒下肚,便开始忘乎所以,开始时的矜持没有了,接下来就是醉酒后的喧哗和失态,咿咿呀呀的唱起思乡的歌曲。所有在明月轩用餐的顾客,都觉得歌声刺耳难听,只有这些日本俘虏浑然不觉,唱的真情流露,泣泪横流。
与此同时,宋春茂带着孙瑞良和花六郎,装扮成伪军,混到被俘的汉奸们中去,专门找身上有刺青的人搭讪。孙瑞良和花六郎都混过帮派,能根据身上的刺青大致判断出这些人的来历。
京沪杭地区帮派林立,这些人拉帮结伙,好勇斗狠,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又都唯利是图,朝秦慕楚,“义”字挂在嘴边,做的都是背信弃义之事,实实在在都是一些人渣。
这些汉奸俘虏已经被钟伟筛选过一次,剩下的都是死有余辜的铁杆汉奸,宋春茂他们眼光独到,又从这些家伙中挑出十几个人来,皆是些面貌凶恶,见风使舵之徒。宋春茂他们有意和这些人结交,双方都混过帮派,有共同语言,一拍即合。
被新四军俘虏的汉奸有五六千人,大家聚在一起素不相识,宋春茂他们新来乍到,也没引起俘虏们的注意,当他拿出十几块大洋,声称要请大家好好搓一顿时,这些被刻意挑选出来的汉奸哄然叫好。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也不引起其他汉奸的妒忌,宋春茂也把,吃饭的地点选在长江对岸的明月轩酒楼。
在日本人用餐的雅间隔壁,宋春茂他们也摆开了酒席,宋春茂借口自己囊中羞涩,一桌子十五六个人用餐,他只点了八个便宜菜,其他人都是白吃,也没人计较菜的好坏。但宋春茂让伙计抬上来一大坛五十斤陈年衡水老白干儿,却把汉奸们吓住了。
他们这些天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肚里的油水早就刮得所剩无几,空腹喝酒,一杯酒下肚就让他们有了三分醉意。宋春茂有多大的酒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付这些不成器的汉奸更是游刃有余,桌上的八个菜一筷子没动,一大坛酒就被喝了少半坛。
“喝酒不闹事,证明酒没劲儿”。衡水老白干儿的酒劲儿足够大,喝酒的家伙也都是些好惹是生非之徒,酒楼的其他顾客见势不妙,纷纷结账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最后偌大的明月轩酒楼,只剩下浅吟低唱的日本人和他们隔壁已经喝红了眼的醉鬼。
“酒壮x人胆”,这些汉奸们平时在中国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但在日本人面前唯唯诺诺,如同老鼠见了猫。习惯成自然,虽然隔壁的歌声让汉奸们心烦意乱,却没有人敢到隔壁对日本人说个不字。
宋春茂他们一边暗骂这些汉奸熊包,一边煽风点火道:“哥哥我今天没带多少钱,桌上的菜有些寒酸,现在我去隔壁找日本人借俩钱花,哪个兄弟赏光,陪我一起走一趟”?
汉奸们顿时噤若寒蝉,酒醉三分醒,宋春茂这是要到老虎脑袋上打苍蝇,去招惹日本人,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春茂见无人搭腔,端起一大杯酒对周围的人道:“弟兄们,我先干为敬,大家把酒喝了,我自己走上一遭”。说罢一饮而尽。
孙瑞良和花六郎上前装模作样的劝慰,让宋春茂不要意气用事,宋春茂醉眼乜斜的道:“从前看到日本人害怕,现在大家都是新四军的俘虏,还怕他个鸟”。说完一脚踢飞了脚下的椅子,摇摇晃晃的推门出去了。
一个背上刺个关公像的汉奸,小心翼翼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只见他来到日本人的雅间门前,推门就走了进去,雅间儿里顿时安静下来。日本人停止了吟唱,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宋春茂也不说话,伸手抓住一个靠门日本人的脖领子,单臂用力,竟然把他提了起来,那个日本人面如土灰,浑身颤抖,宋春茂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他怀里的两块大洋,向空中高高抛起,又伸手抓住。然后把手中提着的鬼子向椅子上一按,笑眯眯的转身离开,满坐十几个日本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出面说话。
宋春茂回到自己座位上,把勒索来的两块大洋向酒店伙计面前一丢,吩咐道:“给老子上一个金葱麻鸭、再来一个水晶猪蹄,桌上这几个菜太寒酸,让弟兄们笑话我不仗义”。
这两个菜都是明月轩酒楼的招牌菜,伙计应了一声,地上的钱都没捡,一溜烟儿的下楼去了,只过了片刻工夫金葱麻鸭和水晶猪蹄就送上饭桌。
宋春茂借此机会,又让大家多喝了几杯。本来那些汉奸流氓已有六七分醉意,现在有**分了,酒精麻痹了他们最后的意志,再也不用宋春茂他们挑唆,这些流氓汉奸已经疯狂了,刚才装出来的伪装全撕下,满嘴的污言秽语让人不忍卒听,酒量大小似乎再也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酒杯换成了酒碗,一碗酒总有半斤左右,这些流氓汉奸一饮而尽,然后狂笑着把酒碗丢出窗外,一声脆响,酒碗摔得粉碎,时间不长,街上遍布着锋利的酒碗残片。
没有人再在乎谁是这桌酒席的东道,就连宋春茂和孙瑞良、花六郎悄然离去都没有人注意。小人得志,语无伦次,这些汉奸流氓被压抑的太久了,今天突然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日本人竟然也软弱可欺,找日本人勒索钱财,既能展现自己的威风,又能充实自己的腰包,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既然宋春茂作出了榜样,别人也依葫芦画瓢,耀武扬威的冲进日本人的雅间,也不多废话,伸手就打,张嘴就骂。
第三百八十九章:巧取泰州城
这些商贩出身的日本俘虏做生意有一套,但打架斗殴跟流氓出身的汉奸们不是一个档次,就算是他们都喝醉了酒,日本人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身上的钱也被抢得一干二净,最后日本人没钱结账,而那些流氓出身的汉奸找不到人结账,请他们吃饭的宋春茂,早就带人溜走了。
明月轩酒楼的老板,不甘心这样被人吃白食,酒楼上激战正酣,他就找到当地的军管会,时间不大,一个排的新四军战士,全副武装的出现在明月轩酒楼前,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日本人,把新四军当成救星,争先恐后的上前哭诉自己刚才遇到的遭遇。
而那些流氓出身的汉奸,依旧沉浸在酒精带来的狂躁中,对核枪实弹的新四军战士大放厥词,污言垢语不忍卒听,更有一个家伙抄起一个空酒碗,居高临下向新四军战士的头上砸去。一声枪响,这个嚣张的家伙脑袋被子弹开了花,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新四军的排长,只是一个十**岁的青年,处理这种社会事件没什么经验,但新四军向来讲究买卖公平,买东西要给钱,被写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在他们看来,吃完付账是天经地义的事。流氓出身的汉奸们抢的钱被搜出来结了饭钱,赔偿了明月轩酒楼的损失,总算是饭店的老板没打算讹人,最后还剩了四块大洋。
像这样的事件,一个小排长无权处理,于是他把在酒楼上打架斗殴的人都送到了团部,过江的时候,看热闹的老百姓把渡口围得水泄不通,偏巧这几个日本人,头几天在戏台前买票,老百姓都熟悉他们的长相,现在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无不拍手称快。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十几个挨了打的日本人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肇事者被送到团部,钟伟忙于公务,暂时没时间处理这些琐事,打人的和被打的都一视同仁,被一起关押在一间空置的粮仓中。
这个粮仓面积很大,20多个肇事者被关押进去,依旧显得空荡荡的,新四军把窗户的门锁了,留了两个战士在门外警戒。被关押的人水火难容,仓库门刚被锁上,里面就重开战事,日本人被打的鬼哭狼嚎,门口警戒的两个新四军战士,只是接着门缝象征性警告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弄出人命来,便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了踪影。
到了半夜时分,钟伟终于有时间来处理这次斗殴事件,空置的粮仓中臭气冲天,弥漫着酒气和尿骚味,十几个日本俘虏横七竖八的躺在一个角落里,钟伟进门的时候,一个流氓出身的汉奸,正得意洋洋的向日本人头上撒尿,这些日本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伏在地上默默忍受。而那些对他们饱以老拳的流氓汉奸,正鼾声如雷,一个个都还宿醉未醒。
钟伟处理这件事情干净麻利,双方都喝了酒,属于酒后闹事,等肇事者醒酒后,相互道了歉,没有追究其他责任,直接就释放了。
许多人对钟伟的处理手段大伙不解,肇事的双方没一个好人,在军管期间,酗酒闹事,扰乱社会治安,应该全部枪毙才可以。钟伟却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别人听得一头雾水,但素来知道钟伟足智多谋,他不肯说,也就没有人再去追问。
泰州位于长江北岸,距离镇江不到一百公里,1941年国民党苏鲁皖边游击军副总指挥李长江率部万余人,在苏北泰州地区公开投降日军,就任伪军第1集团军总司令。日本人对这种杂牌部队开始时不太重视,曾经有解散伪军第一集团军的计划,但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大批的日本军队都被调往东南亚战场,被占领区兵力空虚,日本人才把李长江想起来,让他率领部队守卫泰州。
这里距离新四军的盐城根据地不远,又无险可守,经常受到新四军的骚扰打击,李长江哑巴吃黄连,后悔当初错走一步,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汉奸。
日本人也知道李长江心有不满,便着力的拉拢安抚,所属的伪军第一集团军齐装满员,装备精良,12000人的伪军,中间没有一个日本人,展示出日本人对李长江的充分信任。
可是这几日李长江一直心神不宁,头些天在镇江一带,日军集结大量兵力,围剿新四军主力,听说战况不利,日本人可能吃了亏,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曾直接电令李长江,要他出兵支援镇江,李长江心有不甘,但军令难违,只得派心腹李德明带兵3000出城前去增援,在离开泰州城没多远,就遭到新四军一师的伏击。
新四军一师的粟师长足智多谋,李德明不是对手,在姜堰陷入新四军重围,3000人全军覆没,李德明本人也被击毙。
松井石根不了解战况,命令李长江继续增兵。被吓破胆的李长江违背命令,按兵不动,现在镇江方向安静下来,新四军和日军胜负不明,李长江派了不少密探到镇江地区打探,却都石沉大海,精明强干的密探一个都没有回来。李长江茶饭不思,担心松井石根来追究他违背军令的责任,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这天中午,李长江接到情报,日军3000多人已经来到泰州城下,声称要李长江亲自出城迎接,李长江心中有鬼,不敢直接出城,先到城头上观察了一下,果然是日本人到了,城下几匹高头大马来回驰骋,几名日军将领坐在马上,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日本士兵严阵以待,摆出攻城的样子,李长江心里凉了半截,泰州城中虽然有9000多伪军,但兵无斗志,士气低下,一旦日军攻城,这些伪军十有**会一枪不开,打开城门,把日本人迎进城去。
李长江脑门上沁出一层冷汗,这时听见城下有人用喇叭对他喊话,李长江的日语翻译,支起耳朵听了半天,然后脸上露出喜色道:“李军长,城下的皇军是第四师团主力,奉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命令,前来视察泰州城防务”。
日军第四师团被称为窝囊废师团,李长江早有耳闻,这支部队战斗力不强,无论是士兵还是长官只是善于经营。李长江下定决心用钱贿赂城下的日军,换取自己的平安。
打开城门前,狡猾的李长江又给司令官松井石根发了个电报,询问第四师团的消息。松井石根也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第四师团1万多人,新四军根本没有那么大胃口,把第四师团一口吃掉,但一连数日没有第四师团的消息,松井石根也心神不宁。在中国战场上,还没有整个师团成建制被歼灭的例子,如果这头彩落在自己头上,松井石根别无选择,只能自裁以谢天皇。
现在听到李长江的报告,松井石根大喜过望,第四师团虽然战斗力不强,但自保能力一流,所以松井石根也没有多想,马上命令李长江,放第四师团进城。
李长江很不情愿的打开城门,开城前他是泰州的土皇帝,城门一开就变成了阶下囚。日本人没有过多的解释,一见面先是劈头盖脸的给了李长江几个耳光,打得他牙齿都脱落了几颗,这才伊利哇啦的训斥他违背军令,见死不救的罪责,然后没容李长江申辩,就直接判处了他死刑。
李长江吓得屁滚尿流,直呼冤枉,两个日本兵走上前来,用一团破布把他的嘴堵住,五花大绑,找了个养鸡的竹笼子,装上石头,然后把李长江塞进去,用船拉到长江中游,把竹笼子丢进激流中。
李长江手下的,三个师长,九个团长,根本没有经过审讯就被抓起来,也直接沉了江。
现在城里的伪军都噤若寒蝉,不知接下来日本人怎么对付自己。好在这些日本人只对军官感兴趣,把他们都屠杀以后,命令这些伪军缴了枪,然后到城外广场上等候处理。
结果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一夜,进出泰州城的日军往来不息,谁也数不清有多少日本人驻扎进来。
在李长江的司令部里,钟伟笑得合不拢嘴,他兵不血刃占领泰州城,俘虏了伪军9000多人,缴获无算。钟伟用了将近一天时间,才把缴获的物资运出城去,然后四千多日本俘虏被带进泰州城。
钟伟早就和他们商量好,钟伟帮被俘的日军恢复建制,发给武器,但以后要听从钟伟的命令。日本第四师团的官兵都精于算计,这件事对他们有百利无一害,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然后钟伟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不但把泰州城被俘的伪军,交给日本人管辖,就是在镇江被俘虏的伪军,也一并交给了日本人。
接下来的一幕,让泰州城的伪军终生难忘,那些在镇江远道而来的伪军,根本没让他们进城,就被日本人用枪逼着,赶进了长江,几千名伪军哭天叫地,却引不起日军的一丝怜悯,更有十几个伪军被单独揪出来,活埋在长江岸上,只有宋春茂他们才知道,这些受到特殊照顾的伪军,都是在扬州明月轩酒楼参与斗殴的家伙。
日本人为了报复当日受辱之仇,屠杀了数千和他们有矛盾的俘虏,虽然解了他们一时之恨,但也让泰州城的伪军和日本人心生隔阂。
钟伟又亲自出马,把泰州城伪军梳理了一遍,所有的军官都发回原籍,然后由他自任命从师长到排长所有的军官。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后,泰州城的日军给,司令部发了个电报,泰州城守军有哗变的迹象,经第四师团全力弹压,泰州城已恢复正常,原泰州守军司令李长江及以下所属军官217人被就地正法。所有基层军官均被免职,遣送回原籍。
其实这些基层军官的下场也挺惨,能活着回到原籍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在归途中下落不明。
第四师团的士兵果然保命功夫一流,他们驻守泰州城没有几天,就有五六千原第四师团的士兵前来归建,这些人大多没有参加镇江城外的战斗,追问原因,只说是迷了路,在深山中转了这么多天……
第三百九十章:商女不知亡国恨
战争史上的一幕奇迹出现了,日军第四师团在弹压泰州哗变伪军时,残余兵力只剩下3000多人,但几天后,前来归建的官兵高达7000多人,接近齐装满员。这些贻误军机的日军,还找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来搪塞上司: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接到增援镇江的命令后,第四师团的精英们一路上小心翼翼,搜索前进,新四军善于围点打援,但日军第四师团的小心谨慎,让埋伏在路上,准备伏击日本援军的新四军主力无功而返,让增援部队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大阪师团这种见死不救,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彻底刷新了侵华日军的新底线。钟伟为了让第四师团重新赢得松井石根的信任,命令他们主动出击,接连收复了扬州、镇江几座空城。
新四军早在日军到来之前早就撤出城外,理由很简单,前几天的胜利,只是让新四军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但敌强我弱的形势依旧没有改变,如果新四军困守孤城,很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另外在泰州日军和伪军的超过2万人,他们猥集在一起,兵力雄厚,让它们多占领几个城市,就会达到分散兵力的目的。在农村活动的新四军,能成功阻断各城市之间的联系,并在兵力上形成压倒性优势,如果哪座城市的守军由不二之心,新四军马上就能对它们围而歼之。占领城市的日军,就像被送入对方阵营的人质,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是朝不保夕,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经此一役,钟伟名声大振,京沪杭一带的日伪军,对钟伟的命令言听计从,许多人只知又钟伟,不知有它。
钟伟成功的解决了新补充兵员的枪支问题,巧取泰州城缴获的物资不计其数,陈军长和黄师长一齐出马,来到钟伟的驻地,批评他没有请示,擅自行动,严重违反纪律。钟伟嬉皮笑脸,公开向两位领导行贿,把缴获物资悉数上缴,将功折罪。
看着钟伟不知悔改的模样,陈军长慨叹道:要是新四军其他团长都能这样违犯纪律,他这个军长就好干多了。
陈师长和黄师长满载而归,在路上陈军长不许担心的道:“对钟伟处理太狠了,会不会挫伤他的积极性”?
黄师长道:“陈老总,千万别被表面现象蒙蔽,钟伟这小子鬼着呢,我敢保证,他把最好的东西早就私吞了,上缴我们的都是他挑剩下的”。
陈军长对黄师长有些质疑,两个人杀了个回马枪,只带了几名警卫,又一次来到钟伟的驻地,才发现28团正举行换装仪式,所有官兵每人两身新军装,每个战士有200发子弹,歪把子机枪一个班两挺,还组建了几个重机枪连,***步兵炮的数量,比整个新四军都多。
正在忙碌的钟伟,看到两位首长去而复来,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陈军长和黄师长没有客气,除了军装和子弹,其余的统统带走。钟伟苦笑着,口中不停的抱怨官大一级压死人,看着两位首长远去的背影,钟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吩咐道:“把警戒线放到二十里外,幸亏我未雨绸缪,提前留了后手”。
刚刚被提拔为28团政委的王松,对钟伟的做法有意见,钟伟对这个从前的副团长毫不客气,训斥道:“刚升了官儿就吃里扒外,在这个团还是老子说了算,没点儿好装备,你让弟兄们扛烧火棍打鬼子”?
王松解释自己没有吃里扒外的意思,只是觉得钟团长私留的装备太多了。
钟伟也担心王松把这件事汇报上去,拍了拍王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学着点儿,这就是主力优先,有这些装备,28团永远都是主力”.
王松只能苦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钟伟的队伍鸟枪换炮,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全是倚仗铁观音的全力支持。扬州城现在虽然被鬼子占领,但钟伟命令扬州的鬼子准备一千斤甜点,鬼子们就像接到天皇的谕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准备好的甜点送过江来。
钟伟兴致勃勃来到铁观音的驻地甘露寺外,只见庙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推门走进去,寺庙内收拾的一尘不染,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钟伟寻到一个正在打扫院落的小沙弥,才知道昨夜铁观音已经带人离开了。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钟伟的心头,他一刻也没有犹豫,带了两名警卫员,骑上几匹快马过江,向铁观音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到了正午时分,才看到龙书金和邢中厚等人的身影。头些天自己曾向铁观音问起过龙书金的行踪,被告知另有公干,现在他突然出现,作为老战友,钟伟自然要上前问个明白。
龙书金看着怒气冲冲的钟伟,没等他问话,就笑着道:“钟团长,你追错方向了”。
钟伟一头雾水,但依然镇定自若的道:“铁司令不辞而别,我刚得到消息,就巴巴的赶来送行,人家没有拿我当朋友,可我知恩图报,只能苦苦的赶过来巴结人家”。
龙书金道:“看你小子说的自己比窦娥还冤,来送行带什么礼物”?
钟伟命令手下的警卫员把扬州甜点送上来,虽然他勒索鬼子的有一千多斤,但送到龙书金面前的只有百十斤。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钟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尽力了。
扬州甜点的美味让铁观音手下的姑娘们食之难忘,现在重食美食,自然是雀跃不已,但钟伟发现,不但铁观音没有出现,石英、候七、马钰、邢慧杰还有宋春茂和他的几个弟兄都没有现身,这些人才是钟伟最想见到的,他再也顾不上矜持,向龙书金询问铁观音的去向。答案可想而知,他也不清楚。
铁观音决定南下营救商云春,并没有通知其它人,虽然她的游击队名义上属于八路军,并且有正式的番号,但这支游击队的特殊性实属罕见,八路军总部对这支队伍的态度是重点保护,却不干涉他们内部。
八路军总部得到铁观音南下的消息,马上命令龙书金全程保护,不能让铁观音出半点儿闪失,但铁观音由海路出发,八路军没有海军,对比爱莫能助,龙书金只能随同从陆路出发的宋春茂来到江南。
八路军总部下了很大的力量,甚至不惜动用潜伏在南京城内的地下党,帮助宋春茂他们把商云春营救出来,万万没想到她伤重难治,死在金山寺内。
钟伟忙于军务时,铁观音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伤害商云春的元凶是谁,他此刻躲在上海,铁观音睚眦必报,下决心到上海滩剪除元凶,为商云春复仇。
为了顺利的进入上海,铁观音也是下了血本,她事先要军师蔫诸葛准备了几件要紧的礼物,然后派邢中厚亲自去取,从镇江到沧州,这一路几乎都是八路军的势力范围,护送邢中厚的任务就只能由龙书金来完成。
他们把礼物带回甘露寺,铁观音一刻没有耽误,马上带了几个要紧的人直奔上海,其他人都交给邢中厚指挥,由他带领返回沧州。
龙书金能告诉钟伟的只有这些,至于石英为什么也去了上海,龙书金也说不清楚。
龙书金的困惑钟伟却明白,石英曾经在闲谈时对钟伟讲过,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海军实力大损,对中国沿海地区的控制已经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借这个难得的时机,铁观音打算自己建造铁甲舰,而当时中国最好的铁甲舰设计师钟历文,也是石英多年的故友,他被日本人软禁在上海已经五六四年多了,石英去上海,想请钟历文出山,建造自己的铁甲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钟伟虽然没有见到铁观音,但和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邢中厚却一见如故,28团政委王松自视甚高,却对邢中厚推崇有加,一心想拜他为师,钟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几个人惺惺相惜,交谈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铁观音等人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上海滩的繁华还是有些出乎他们预料。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有轨电车速度快得让人目眩。外滩租界地上,被誉为“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宏伟建筑比比皆是、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璀璨的霓虹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所有的娱乐场所都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表情。打扮时髦,浓妆艳抹的女人们踩得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步三扭,这些女人根本不在乎别人诧异的目光,大方的和男人胳膊挎在一起,趾高气昂的从铁观音等人面前经过,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身边人。
“商女不知亡国恨”,候七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没有对这个繁华的城市实行军管,而且不允许日本军人进入各国的租界内,直到不久前,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和美英等国全面开战,这些国家在上海的租界被日本人收回。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又把上海市的管理权交给了汪伪政权,歌舞升平的背后,创造的巨额利润都被日本人攫取。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上海最繁华的地方,就是被誉为“贵族区”的上海西区,位于戈登路(今江宁路)百乐门,是上海最奢侈的地方,底层是店面,二层是舞池和宴会厅,三楼是旅馆,铁观音就把落脚点选在了百乐门旅店。
第三百九十一章:上海滩
连年的战乱,对上海没造成太大影响,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币制非常混乱,大洋、法币、日元、军票,汪伪政府的中储卷、美元、英镑等货币都能在世面上看到。
宋春茂还曾经试着用苏联卢布在百乐门餐厅结过帐,收银员面对陌生的钞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过了片刻,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被请了过来,他拿起那一沓面值100卢布的钞票仔细看了看,便毫不犹豫的把钱收下了。宋春茂也才知道,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竟然如此值钱,100卢布价值顶的上200美元,或者是100个现大洋。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铁观音他们大喜过望,上海滩就是销金窟,笑贫不笑娼,百乐门一个陪舞的小姐,每个月的收入都在6000大洋左右,相当于一个中等农民100多年的收入。在这里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铁观音等人住进百乐门旅馆,六个房间每天都要花费将近2000大洋,铁观音此次闯上海滩虽然带了不少钱,但这样流水般花费,没几天就囊中羞涩,旅馆的老板暂时还没有把他们扫地出门,但乡巴佬,土包子之类的混账话每天都挂在嘴边。
银元虽然坚挺,但携带极不方便,宋春茂的意外成功,让铁观音顿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日本人和美国人,英国人激战正酣,如果拿大笔的英镑或者美元来消费,可能召来不必要的麻烦,日元和法币贬值的厉害,老百姓手中只要有这两种货币,马上想办法花出去,面值20元的法币,民国25年时可以买到一头牛,几年后这些钱连一盒火柴都买不到。
日元的情况也差不多,1936年,100日元可兑换29美元,但到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100日元只能兑换两美元了。而苏联一直没有对日本宣战,所以苏联卢布在日占区被广泛接受也就顺理成章了。
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的铁观音突然变得豪爽起来,直接拿出200万卢布压到柜上,这些钱足够他们在上海无忧无虑的生活三年,旅馆的老板也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直到这个时候铁观音他们才知道,原来旅馆老板的国语非常流利,拗口的上海话只是说给穷人听的。
石英要找的舰艇设计师钟历文一直被日本软禁在虹口,日本人在上海没有租界,但他们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逐渐把虹口变成日本人的聚集地,本质上和租界没什么区别。
当时虹口的繁华地带被称作“小东京”,日本人在这里的影响力可见一斑。20多万日本人在这一带经商,他们说日本语、住日式房屋、吃日本菜、看日本电影、生病时上日本人的诊所,遵照日本人的习俗,与生活在日本国内的人没什么区别。
虹口地区有日本人的宪兵警察,有自己的道场,和无数每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浪人,石英要想混进虹口区,把钟历文从日本人手中营救出来,谈何容易。而铁观音要找杀害商云春的凶手报仇,只知道他名字叫汪季新,是个大汉奸,关于汪季新的其他消息一无所知。
当时上海人口有200多万,要在其中寻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石英为此一筹莫展,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长吁短叹,而铁观音仿佛忘了此行的目的,刚刚安顿下来,就开始了一连串让人看不懂得行动。
在当时的上海,那些富家的太太小姐,如果有一辆专职的黄包车,就已经非常奢侈了,而出租车收费十分昂贵,如按时间计价,每小时需4.5元。车费之外,顾客还要付司机小费,一般中国人根本消费不起。
“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是上海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老板周祥生头脑灵活,上流社会流行电话叫车,他便不惜花费重金,从电话公司弄到了“40000”这个号码,随即为公司打出了“四万万同胞,拨四万号电话”的广告,一时间,“四万号电话”风靡上海滩,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只知电话号码,真正拨打过的也没有多少。
候七从《申报》上看到“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的广告,便撺掇铁观音包几辆出租车,那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别说当地的瘪三儿,就是横行霸道的日本浪人,看到出租车都会远远的避开,能租的起车的人非富即贵,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不敢惹也惹不起。“
祥生出租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有200辆雪佛兰汽车,平时生意就很不错,订车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但刚接到一个来自百乐门旅馆的电话,商议包车的业务。五辆车包上一个月,这可是笔不多见的大买卖,总经理周三元(周祥生的弟弟)亲自出马,驱车来见铁观音。
和周三元谈判,候七自己就能胜任,一个小时后,周三元兴高采烈的从百乐门柜台支走了一万元订金,第二天一早,五辆雪佛兰轿车早早的等候在百乐门旅店的门口。穿着考究的出租车司机,无一不是年轻精神彬彬有礼,头发亮得人。
前呼后拥的铁观音下了楼,司机殷勤的把车门打开,每辆车三个人,铁观音坐进停靠在最前面的出租车中,车里的法国香水味,把她熏得直皱眉头。
司机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铁观音的反应没逃过司机的眼睛,他白了铁观音一眼,脸上露出轻蔑之色。铁观音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对候七吼道:“七姐,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给我换掉”。
还没等候七下车,那个出租车司机早就跪在铁观音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铁观音饶过他这一次。出租车司机们收入不菲,一旦丢了工作,很难再找到称心的出租公司。
铁观音第一天给出租车司机来了个下马威,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家伙们心生畏惧,从此以后,铁观音再上车,司机们都屏息低头,不敢正眼看她,似乎铁观音凌厉的眼神,能够把他们杀掉。
铁观音煞了出租车司机的威风,心满意足的重新上车,然后颐指气使的喝道:“天蟾大戏院,我们今天要去瞧戏”。
天蟾大戏院有“远东第一大剧场”的美称,“天蟾”取神话月精蟾蜍折食月中桂枝的典故。观众席有两层,共有座位近千个,梨园行里有句谚语:“京角儿不进天蟾不成名”。铁观音对此早有耳闻,所以一有空闲,马上就到天蟾来朝圣,其实砸场子的意味更多些。
天蟾大剧院只是晚上演戏,白天都是放映电影。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上海的电影院,便禁止放映欧美影片,为了不引起中国人的反感,影剧院大多会选择一些日本人拍摄的生活类题材的影片。上海人看惯了欧美人拍的电影,对日本人的玩意儿看不上,所以观众寥寥无几,电影票1元1张,就可以看上一整天。
铁观音等人看了《人生剧场》,《青楼姊妹》,《风中的孩子》几部影片后剧院开始清场,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候七在距离戏台最近的地方订了两个包厢,在“荣顺馆”叫了两桌丰盛的酒席,慢慢的享用,等候着戏曲开场。
吃饭的时候,铁观音低着头默默不语。候七笑道:“妹子又触景伤怀了”?
铁观音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道:“都说小日本可恨,可你看电影里那些人又漂亮,又通情达理,没有一点穷凶极恶的模样”。
候七道:“那都是演戏呢,和你演穆桂英一样,当不得真的”。
铁观音道:“日本人演戏,为什么不唱呢”?
候七道笑笑道:“日本人太笨,还没学会呢,等三国浦志学好了戏,再去教他们”。
铁观音还是有些犹豫的道:“可是我觉得,这种不用唱的戏更好看”。
候七道:“这还不简单,回头咱也买些拍摄电影的器材,自己拍电影,还是让你当主角”。
铁观音依旧忧心忡忡的道:“那演些什么戏才好呢,没有只说不唱的戏”。
候七道:“回头我们几个合计合计,专门给你编一个电影剧本”。
铁观音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万一演砸了,也听不到人喝倒彩”。
候七道:“就司令妹妹这演技,要拍出电影来,一百块钱一张电影票,观众也要挤破头来看”。
铁观音脸皮虽厚,但也有些自知之明,候七马屁拍得过了,铁观音竟脸红了一下。
说话间,剧场内的人多了起来,周围包厢也都被占满了。其实在包厢看戏,一般为了清静,另一半也是为了显摆,包厢的费用不菲,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所以在包厢看戏的人几乎是固定的,今天铁观音初来乍到,就占据了两个最好的位置,引来许多妒忌和白眼,好在包厢里灯光昏暗,谁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否则一场是非在所难免。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铁观音对晚上的演出大失所望,那些所谓的角儿都是徒有虚名,唱念做打都徒有其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唯一让她羡慕不已的,是舞台上无以伦比的灯光,和几近完美的伴奏,舞台下布置了二十四口大缸,它们造成的回音,使演员的唱腔更有韵味。
还有一件事让铁观音困惑不解,明明台上演员的表演乏陈可贬,为什么总能赢得台下一片片的喝彩声?
候七小声的给铁观音解释:这些台下拼命喝彩的人,都是演员雇来的托儿,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一个演员如果没有人来捧,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很难成名。
第三百九十二章 流氓大亨
“同行是冤家”,蹩脚演员在舞台上索然无味的表演,一群别有用心的无聊观众在台下卖力的喝彩,让铁观音心里对这些所谓的角儿充满了鄙夷,特殊土壤中生出的畸形怪胎。这些人如果离开上海滩,到乡下去演出,最后指定会饿死,只要一开嗓,就会被懂戏的老百姓轰下台,同行们也会非常认真的提醒,戏不是谁都能唱的,祖师爷不给没本事的戏子赏饭吃。但今天在天蟾大剧院看戏,竟然让铁观音开始怀疑人生,梨园行的祖师爷恐怕也是偏心眼的。
看着铁观音愤愤不平的模样,候七安抚道:“不就是看戏吗,犯不上跟他们计较”。
铁观音道:“我觉得这戏票钱花的有些冤”。
候七道:“那就多吃些酒菜,眼不见,心不烦”。
铁观音道:“七姐,咱俩换换位置,我多看他们一眼就想吐”。铁观音占据着最好的包厢,却背对舞台,明显是对演员藐视,但铁观音财大气粗,戏台上的演员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刀马旦饰演《打焦赞》中的杨排风,在舞台上表演踢花枪(戏曲武打中的特技。又称“踢出手”,俗称简称““过家伙”,“出手”,主要表现女将力拒众敌、英勇善战或在乱军从中抢夺兵器的情节),身手好的刀马旦可以同时和九个人过招,真刀真枪满天飞,却无一遗漏,而今天台上这位,勉强只能对付四个,精彩程度大打折扣,但依旧赢得台下喝彩声雷动。
正所谓忙中出错,一支两头带尖儿的投枪从杨排风面前飞过,她应该一个倒踢紫金冠,把投枪踢还回去,谁知起脚时慢了半分,投枪在她面前掠过没有踢到,投枪又飞出十几米远,落在一个番兵脚下,吓得他丢下手中的武器,向后倒纵出多远,看上去身手相当不错。
这是一个严重的意外,台上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在铁观音隔壁的包厢中,有人大声喝倒彩,听声音正是姜立柱。舞台上的刀马旦顿时僵住了,这个倒彩无可厚非,但她显然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突然抓起几支投枪,甩手向铁观音的后背掷了出去。
台上台下顿时惊呼声一片,铁观音头也不回,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中持着象牙箸,身子向后一仰,左脚飞出,攸乎过顶,把来袭的投枪踢了回去。舞台上的刀马旦,根本没想到铁观音身手如此敏捷,措不及防愣在当场,锋利的枪尖直奔她的面门,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一支响铃镖呼啸而出,发出呜呜的声音,后发先至,把投枪撞落在一旁。
铁观音和姜立柱相互见不到面,却配合的天衣无缝,台上台下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彩声雷动,就连一向安稳的马钰都忍不住大声喝彩。
舞台上的刀马旦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突然扯下的罩头用力摔在舞台上,头也不回的下台去了。
眼见此事无法收场,候七急中生智,大声呼喝道:“戏演砸了,我们要退票”。铁观音身边的孙瑞玲和姚金霞也唯恐天下不乱,跟着随声附和,要求天蟾大剧院退票。
像这种情况,剧院中经常碰到,他们知道怎样安抚激动的观众,没有人出面解释,也没有人回应退票的呼声。舞台上突然锣鼓齐鸣,在原来的基础上加演了一场《珍珠烈火旗》,扮演双阳公主的刀马旦扮相俊美,身手敏捷,和刚才的杨排风不可同日而语。
铁观音看了频频点头道 :“这个双阳公主还蛮像那么回事,不下十年苦工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可惜这个刀马旦叫座不叫好,尽管演得十分卖力,舞台下却没有几个人喝彩。
候七警惕的向周围看了看,小声的对姚金霞道:“你去通知你宋大哥一声,待会儿戏散了,有麻烦找上门来,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姚金霞兴奋得小脸通红道:“是不是又要和人打架”?
候七没有回答姚金霞的提问,看了一眼邢慧杰道:“我和马娘娘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
邢慧杰道:“马娘娘有自己的护花使者,就不劳你操心了”。
正说话间,天蟾大剧院的经理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虽然他不知道铁观音的来头,但能租的起一个车队,在剧场包下两个头等包厢的客户,他也不敢怠慢,上海滩鱼龙混杂,处理问题时,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剧院经理带来了1000大洋,铁观音两个头等包厢花了600,天蟾大剧院宁可赔钱,也要息事宁人。经理劝铁观音暂避一时,因为今天她得罪是上海滩的头牌赛小云。
在梨园行有这样的说道,梅兰芳的相(扮相)、程砚秋的唱(唱腔)、荀慧生的浪(活泼)、尚小云的棒(功夫),四大名旦中尚小云的刀马旦天下一绝,这个赛小云不自量力,居然和尚小云叫板,也真是一件怪事。
铁观音向来性格刚烈,吃软不吃硬,剧院经理的一片好意她根本没拿当一回事,大大咧咧的告诉人家,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惹是生非,今天一定要和这个赛小云较量一番,领教一下这个上海滩第一头牌到底有多大脓水。
剧院的经理急得都要哭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好意是出自一片真诚,剧院经理心有余悸的告诉铁观音,赛小云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但她傍上了上海滩刚崛起的大亨魏强,做了他的姘头,上海的流氓大亨有捧戏子的传统,黄金荣捧红了戏子露兰春,杜月笙跟孟小冬也扯不清关系,还有张啸林也捧红了京剧名角新艳秋。
可惜新艳秋没有红多久,张啸林公开投靠了日本人,沦为汉奸,后来被贴身保镖林怀部击毙于上海华格臬路张公馆。张啸林突然毙命,他手下无数的流氓瘪三无处投靠,张啸林的干儿子魏强便接手了他的事业。魏强年轻气盛,又阴险毒辣,比张啸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黄金荣不愿和日本人同流合污,金盆新手,过起了隐居生活。而另一个流氓大亨杜月笙远走香港,只剩下魏强在上海滩一手遮天,贩***,逼良为娼,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更帮助日本人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战略物资,强行压价甚至动用手下流氓势力公开劫掠,趁机大发国难财。
赛小云只是上海滩一个不入流的戏子,十**岁年纪,仗着有些姿色,被魏强看上,并为之着迷,便动用自己在上海滩的势力,命令几个著名的影戏院,在黄金时段为赛小云安排演出,并鼓动手下到剧场为他的姘头捧场。
上海滩各大影剧院敢怒不敢言,他们根本惹不起这个刚刚崛起的大亨,只能违心的为赛小云安排演出时间,大多数时候,魏强都会亲自到场为她捧场,但不知今天为什么赛小云演出,魏强没有到场,便生出这般麻烦。
铁观音一意孤行,坚持到了终场,当演员谢幕的时候,剧院里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剧院的经理又忧心忡忡的通知铁观音,最好从剧院的后门离开,因为铁观音等人租来的几部出租车已经被流氓们捣毁了。
铁观音不怒反喜,笑着问剧院经理:“你们那个上海滩头牌儿现在在哪里”?
剧院经理道:“她早被魏强派人接走了”。
候七道:“她走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
剧院经理道:“应该不会,天蟾是上海滩数一数二大剧院,也经常为赛小云提供演出机会,今天的事,和剧院全无关系,魏强势力虽大,却也不至于和剧院为难”。
铁观音道:“这样就好,只是不知和流氓们打架能不能用枪”?
剧院经理道:“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民间的枪支便被收缴,禁止私人携带枪支,一经发现,格杀勿论,魏强最听日本人的话,流氓们手中只有斧头,砍刀,但他们人多势众,心狠手辣,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候七又开口道:“这个魏强有什么惧怕的人吗”?
剧院经理道:“在上海滩,除了日本人,其他人都没被他放在眼中”。
候七嫣然一笑道:“多谢经理关心,这个魏强我们一定要会会他,但肯定不会有损失,明天晚上我们还来看戏,这两个包厢一定给我们留好了”。不待剧院经理同意,候七丢下包厢订金,头也不回的去了。
剧院经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知接下来事件会如何发展,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宋春马笑着站在他身后道:“给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给我们派五辆车”。
剧院经理道:“不知出租车公司肯不肯,他们已经损失了五辆车了”。
宋春茂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肯定不会让出租车公司受损失”。
剧院经理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出租车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心的去处理自己的问题吧”。
宋春茂道了谢,跟在大家身后出了剧院的大门。剧院门口的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这些人什么打扮都有,吵吵嚷嚷,显得群情激奋,见铁观音等人从剧院走出来,反倒是这些流氓们有些意外。
按照他们的推断,在剧院里惹事儿的人早就从剧院后门溜走了,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些人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肯定不是善与之辈,一旦交起手来,拳脚无眼,跟着魏强只是混口饭吃,不值得把命都搭上。但流氓们毕竟人多势众,攒鸡毛凑掸子,没人敢当出头鸟,只能齐头并进,并大声恐吓,希望对手知难而退。
魏强坐在自己的汽车里,赛小云哭得如同泪人,说实话魏强在上海滩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个戏子强行出头有些违背他的本意,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注香,谁都知道赛小云是他魏强的女人,她今天当众受辱,魏强就算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到天蟾大剧院门口,教训一下那些不识时务的乡巴佬。
第三百九十三章:人生如戏
这次跟铁观音闯上海滩的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除了勇敢,还要善于审时度势。天蟾大剧院门口停车场上聚集了几千个地痞流氓,就算他们战斗力再弱,可好汉难敌四手,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人少的一方。
地痞流氓们步步紧逼,污言垢语不忍卒听,常庆虹回骂了几声,却犹如石沉大海,被淹没在对方数千人的谩骂中。在骂战中败下阵来的傻小子怒气勃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三根十几米高的铁旗杆,孤零零的立在空地上,常庆虹疾步冲到一根旗杆前,双臂抱住旗杆,左右摇晃了几下,突然大吼一声,300多斤重的铁旗杆,被他从基座处折断,在一片惊呼声中,旗杆倒了下去。
常庆虹奋起神力,没等旗杆落地,就把它夹在腋下,然后顺势一抡,旗杆挂动呼呼风声,地痞流氓被逼退了十几米,常庆虹想乘胜追击,却被宋春茂喝住,招呼他丢掉旗杆,退进天蟾大剧院中。
宋春茂的话对常庆虹来说就是圣旨,傻小子抱着旗杆,作势又向前冲了几步,地痞流氓们再一次惊慌失措的溃退。常庆虹丢下旗杆,倒背双手,慢悠悠的走进了剧院,数千地痞流氓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对常庆虹的鲁莽行动,铁观音大加赞赏,许愿天亮后请他去上海滩最好的饭店下馆子。傻小子受到鼓励,跃跃欲试,试图出门把刚才的节目再表演一次,却被候七扯着耳朵拉了回来,并郑重的警告他,如果再敢轻举妄动,明天许诺的庆功宴就取消,常庆虹终于消停下来。
广场上的地痞流氓卷土重来,堵在门口威胁天蟾大剧院把人交出来。但刚才常庆虹的表现让地痞流氓们心有余悸,因此只是聚在剧院的台阶下,不敢向前越雷池一步。
魏强坐在汽车里昏昏欲睡,上海滩的声色犬马,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赛小云也停止了哭泣,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猫,腻在魏强怀里,不断的提醒魏强,上海滩是他的地盘儿,不能在家门口挫了锐气。
魏强有些厌烦的推开赛小云,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给我烧两个烟泡子”。赛小云把鸦片烟膏就烟灯烧成圆形小泡子,递给魏强,他猛然睁开眼,吞服一颗烟泡子吊瘾,然后呼吸变得像狗一样急促,又过了一会儿,才把剩下的烟泡子吞了。精神变得亢奋起来,把手伸进赛小云怀里重重的拧了一下,晶莹的胸膛上顿时出现一片青紫,赛小云似乎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抱住魏强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大哥,把那些乡巴佬都整死,否则出不了我胸中的恶气”。
魏强笑道:“最毒妇人心,这些乡巴佬让你受了委屈,一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赛小云道:“我是你的女人,别人欺负我,就是不给你面子”。
魏强道:“这些乡巴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能饶人处且饶人”。
赛小云道:“你就是个银样蜡头枪,是不是惹不起人家”?
魏强脸胀得通红,一巴掌抽在赛小云的屁股上,恶狠狠的道:“老子在上海滩一言九鼎,弄死那几个乡巴佬,就像碾死几只臭虫”。
赛小云媚眼如丝,嗲声嗲气的道:“大哥,你刚才弄痛人家了”。
魏强笑道:“那我就再打你几下……”。
话音未落,就听到剧院门口一阵喧哗,剧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中间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一身德国党卫军军官的打扮。
纳粹德国1941年和汪伪政权建交,现在正有德国一个军事代表团在上海访问,在天蟾大剧院出现德国人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德**官身边,是一个身材不高,眉清目秀的日本中佐,他们两个正热烈的交谈着。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穿旗袍的女人,一个一脸书卷气,另一个英气勃勃,她们不但人长得漂亮,高雅的气质,更是让那些地痞流氓们不敢直视。
魏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用力揉了揉,再仔细看。那几个人似乎被广场上的地痞流氓们惊呆了,他们错愕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发愣。魏强脑袋一片空白,手脚顿时变得冰凉,他突然飞起一脚,把赛小云从汽车上踹了下去,恶狠狠的骂道:“臭**,你算是把老子坑苦了”。然后跳下车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日本军佐面前,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德**官和日本军佐脸上一片茫然,他们也确实听不懂魏强满口的上海方言。一脸书卷气的女人先是用日语,和日本军佐交谈,然后又用德语(其实是英语,这是欺负魏强没文化)问候德**官,最后才对魏强道:“你会说国语吗”?
声音虽然悦耳动听,但冰冷的语气还是让魏强感到阵阵寒意,他连连点头道:“阿拉……”,魏强一句话没有讲完,发现对方面色不善,急忙改口道:“不知几位大驾光临,多有冒犯,有得罪之处请恕罪”。
一脸书卷气的女人道:“我们包的出租车是不是被你的手下损毁了”?
魏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我们一定会加倍赔偿您的损失”。然后吩咐手下取2万大洋来赔偿出租车公司的损失。
当时一辆车售价在1800大洋左右,魏强赔偿2万大洋,他自己认为,已经能够让对方满意了。
魏强在上海滩势力庞大,前后不到十分钟,2万大洋就送了过来,满脸英气的女人看了看这些钱,然后冷冷的道:“你把这些虾兵蟹将摆到这里,是不是跟我们示威”?
魏强连道:“不敢,不敢”。立马差人把聚在停车场上的地痞流氓们遣散了。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那个满脸英气的女人见魏强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抬手就是一掌,正打在魏强脸上,这一掌力道惊人,魏强脸上一阵麻木,继而才是火辣辣的疼,一张嘴,吐出几颗牙齿,那个女人得势不饶人,又飞起一脚,蹬在魏强胸口上,他站立不稳,摔出一丈多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呵斥:“快滚,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魏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腮帮子,忽然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多远,脚步踉跄的走开了。
候七从门后走出来,拍了拍满脸英气女人的肩头道:“邢姐姐教训人的手段愈发高明了”。
引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马钰长松了一口气道:“刚才吓死我了”。
候七道:“马娘娘扮猪吃老虎,刚才女翻译官这角色可是演得惟妙惟肖”。
铁观音道:“快把那些钱打开看看,够不够两万,里面有没有假的”?
候七道:“要说造假,这世上谁是司令妹妹的对手,我量那姓魏的也不敢,弄虚作假来蒙蔽我们”。
剧院经理走出来道:“您们叫的出租车到了”。
铁观音挥挥手道:“天快亮了,快上车走人”。
马钰上了车,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黑暗的角落中隐约有几条人影,惊叫了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支袖剑和一支响铃镖同时激射而出,黑暗中两声惨叫,幸好姜立柱和花六郎不想要他们的命,两个家伙一瘸一拐的逃走了,地上留下两串血痕。
出租车的发动机开始轰鸣,但大家吃惊的发现,剧院的经理,满脸愧色的挡在车前,候七从车上探出头来道:“经理大人,你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
剧院经理道:“你们现在要走,但那几身行头能不能给我们留下来”?
克劳斯和三国浦志都有些恋恋不舍,这也难怪,他们从军多年,一旦穿上自己熟悉的军装,总能勾起他们从前的记忆,这种怀旧的念头,总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候七只能硬着头皮对剧院经理道:“您开个价吧,这两件衣服我们买了”。
剧院经理为难道:“这都是正式的军装,不是演戏的戏装,给多少钱我也没权力给卖掉”。
候七沉吟了一下,对三国浦志道:“把衣服扒下来还给他们,改日我给你弄身将军服,一个中佐军衔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三国浦志没有说话,不情愿的把衣服扒了下来。候七把日本军服还给剧院经理,然后非常认真的告诉他,德**官的军装先借用几日,一个礼拜后一定奉还,没等剧院经理答应,候七丢下二百大洋,然后,挥了挥手,吩咐出租车司机:“不要管他,他要再拦路,直接撞过去”。
候七声音挺大,剧院经理苦笑着摇摇头,让开了道路。
回到百乐门旅馆时,东方已经朦朦亮,铁观音他们钻进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三点钟,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毕,驱车直奔老城隍庙西面旧校场路的荣顺馆。
这是一家本帮菜饭馆,一开间门面,危楼一角,陈设十分简陋,但是他家烧的菜,最合吃客的口味,所以不仅闻名上海滩,甚至也蜚声海外。
石英担任江防司令时,是荣顺馆的常客,今天铁观音还愿,替常庆虹找最好的饭店庆功,石英便把荣顺馆推荐给铁观音,但铁观音极力邀请石英一同前往荣顺馆,但被他拒绝了。
石英脾气古怪,年岁又大,总愿安静的独处,铁观音又客气了一下,见石英依然故我,也就不再勉强,临行前嘱咐百乐门旅馆经理,一定要把石英照顾好,然后才放心的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食神出马
连年的战火,似乎没有在海滩留下过多的痕迹,铁观音他们也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但十里洋场的繁华程度依旧让这些人目不暇接,坐在出租车上的他们,活脱脱就像一群土包子,暴发户。
上海滩最著名的饭店是荣顺馆,但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头攒动,根本没有多余的座位,候七找跑堂的伙计询问,被告知送餐可以,但到饭店用餐,需要提前电话预约。候七耐着性子问如果现在预约,还需要等多长时间,伙计得意洋洋的告诉她,三天后中午过来就可以了。
饶是候七知书达礼,十分有涵养,此刻也对伙计盛气凌人的态度有些恼怒,低低的骂了声脏话,转身就走。哪知这伙计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把揪住候七的辫子,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往怀里一带,脸对脸骂道:“你个土娼,老子教教你怎样伺候大爷”。说着就去扯候七胸前的衣服。
周围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不怀好意的齐声叫喊:“剥光她,剥光她……”。
候七用力挣扎,无奈辫子在人家手里,她的努力只能惹得周围人一阵阵狂笑。
抓住候七辫子的伙计似乎也得到了鼓励,桀桀笑道:“我今天就让大家开开眼,现场表演一出活春宫”。
话音未落,伙计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抬头看去,金发碧眼的克劳斯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脸色阴沉,伙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松开候七的辫子,对克劳斯点头哈腰的赔不是。
如果这家伙强硬到底,克劳斯的拳头早就落在饭馆伙计的鼻梁上,但此刻他低三下四的讨饶,克劳斯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开始有些拿不定主意。
候七在燕大读书时,邢慧杰就是她的贴身保镖,此刻饭馆伙计当着邢慧杰的面耍流氓,邢大小姐岂肯善罢甘休,她走到候七身旁,手指着饭馆伙计道:“国难当头,你助纣为虐,蹂躏同胞姐妹,可杀不可留”。
周围的人谁也没想到,邢慧杰一个姑娘家,说打就打,事先没半点征兆,更没想到她腿法如此凌厉,一个迎面蹬,正踹在饭馆伙计的胸口上,一声闷哼,几根肋骨同时折断,身子也飞出几米开外,撞在看热闹的人身上,这些人惊叫一声,远远避开,饭馆伙计这才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的向外吐血,手脚也不停的抽搐着。
有人惊呼:“杀人啦”。饭馆里的食客惊慌失措,纷纷的站起身来,准备逃离。
这本来是常庆虹的庆功宴,却被饭馆伙计生生给搅了,傻小子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饥火中烧,迈步上前,一只脚踩着饭馆伙计的膝盖,两只手扳着饭馆伙计的另一条腿,宋春茂赶忙大声喝道:“兄弟,别伤他性命”。但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咔嚓”一声,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饭馆伙计被常庆虹撕成两片。
常庆虹把手中的大腿丢掉,向周围看了看,刚才还高朋满座的饭馆,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常庆虹憨厚的笑着道:“这回吃饭不用挨班儿了”。
可惜常庆虹的庆功宴还是没有吃成,饭馆的客人走的干干净净,饭店的厨师和伙计也怕引火烧身,也都逃走了。
本来在上海滩杀个把人,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恐慌,但常庆虹的手段太血腥,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战乱频仍,上海滩的旧的管理秩序早就名存实亡,现在只有暴力才是横行上海滩的通行证。常庆虹杀了人,竟然没有受到追究,除了他想留在荣顺馆吃饭的愿望没有实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饭馆伙计就像空气一样,在人间蒸发了。
对于铁观音来说,荣顺馆就是是非之地,远离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几辆出租车一路狂奔,在上海密如蛛网的弄堂中穿行,最后在一家名字洋味十足的查理酒店停了下来。这里能够吸引铁观音的,除了装潢考究,窗明几净,服务员彬彬有礼外,最主要的是这里清静,偌大的餐厅里,一桌客人都没有。
大家被带进餐厅,找了两张餐桌坐了下来,服务员给铁观音送来菜单,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随手把菜单丢给候七道:“七姐,点几个硬菜,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候七接过菜单,简单的浏览了一下,终于明白这家查理酒店为什么生意如此清淡,上海的餐馆,向来以菜量少、价格高闻名于世,这家查理酒店除了把传统的菜量少完美的继承下来,在价格高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当时一个普通工人的薪水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钱,而在查理酒店的菜单上,低于十块钱的菜一个都没有,吃一顿饭要花一个月的薪水,虽然铁观音不差钱,但在候七看来,这就是明摆着被人敲了竹杠。
但事已至此,就算七小姐智计百出,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因为她自己都感觉有些饿了,大肚汉常庆虹就更不用说了,可能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只是他刚闯了祸,现在还心有余悸,否则早就催促开饭了。常庆虹这次伤人,完全是为了候七打抱不平,七小姐感激之余,只能多点几个菜,安慰安慰常庆虹那个从来没有填饱过的胃口。
上海菜口味清淡,淡雅爽口,候七按照菜单的提示,一口气点了“青鱼下巴甩水”、“腌川红烧圈子”、“白斩鸡”、“虾子大乌参”、“松江鲈鱼”……十几道饭店重点推荐的名菜,但等菜端上桌来,大家都哭笑不得,菜盘儿精致的让人看了想流泪,一盘“鸽蛋团子”,盘子的大小和常庆虹瞪大的眼睛差不多,四枚鸽蛋加十几粒花生米,就连饭量不大的马钰要填饱肚子,也要吃他个五六盘才可以。
姑娘们这一桌大家都比较矜持,尽管看着精美菜肴垂涎欲滴,但顾及淑女形象,谁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但几个小伙子就没有这么多顾忌,几乎是菜一上桌就被秒光,常庆虹力大无比,但要讲究眼明手快抢菜吃,和另外几个弟兄比他只能甘拜下风,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常庆虹只能端着能照出人影来的空菜盘长吁短叹。
常庆虹的窘态逃不过候七的目光,七小姐又一次抄起菜单,要刻意挑选几个实惠菜,单独给常庆虹自己吃,功夫不负有心人,候七终于在菜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饭店的优惠套餐,饭店老板信誓旦旦的保证,五元吃饱,十元吃好。最让候七感兴趣的是饭店还有个规定,如果一个人能吃光五份十元套餐,饭店就给顾客免单。
七小姐不厚道的笑了,为了验证这十元套餐的内容,候七特意先给自己点了一份,一个紫檀托盘上,十个牛眼大小的蟹黄包,一小碗白米粥,两枚鸡蛋,一盘炒米饭,还有一碟咸菜。候七吃了几个包子,扒拉了两口米饭,鸡蛋吃了一个,就再也吃不下了,看看托盘中的饭菜,被消灭了一半多,候七心里有了底,站起身来到常庆虹身边道:“兄弟,还饿不饿”?
常庆虹像是看到救星,眼泪汪汪的点点头。
候七道:“你去旁边那张桌子吧,和这几个坏小子在一起,到明天早上你都吃不饱”。
常庆虹对候七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顺从的坐到另一张餐桌旁,在兄弟们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候七招呼饭店服务员道:“给我兄弟准备两份十元套餐,他饭量大,一份吃不饱”。
看服务员转身离开,候七小声对常庆虹道:“今天晚上还要和人打架,你一定要填饱了肚子,免得和人动手没了力气”。
常庆虹道:“七姐你放心,我就是饿着肚子,力气也大得很”。
候七脸一沉道:“那就别吃饭了,我还能省下几十块钱呢”。
常庆虹深怕自己再说错话,惹得候七不高兴,低下头喃喃的道:“七姐,我其实很饿很饿的”。
候七道:“饿了就吃,不管别人说什么,先吃饱了饭再说”。
常庆虹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候七忍着笑,回到自己座位上,邢慧杰看了她一眼道:“七小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候七道:“邢姐姐,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你待会瞧好吧”。
时间不大,服务生给常庆虹送上来两份套餐,还没等服务生离开,两份套餐被吃的,干干净净,一个米粒都没剩下。服务生吃惊的睁大双眼,就听常庆虹含糊不清的说道:“真好吃,再给我来两份”。
又是两份套餐被送到常庆虹面前,饭店也有自己狡猾的一面,这两份套餐比先前的多了一倍还多,这样饭店可能挣不到钱,但总比让常庆虹吃了白食要好。
这两份套餐摆上桌也就是一眨眼功夫,就被常庆虹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向服务生伸出两个手指头道:“照刚才这样,再给我来两份”。
餐厅里的人似乎都意识到什么,停止了进食,饶有兴致的看着常庆虹。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脚步匆匆的从常庆虹身边经过,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奔后厨去了。过了一会儿,两个服务生吃力的抬着一个食盒,送到常庆虹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先生,你的十元套餐到了”。
常庆虹笑着道:“这两份套餐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服务生道:“先生,这是一份套餐,不是两份”。
常庆虹道:“你们要是开始时就给这么多,我就不用总是麻烦你了”。
服务生道:“谢谢先生夸奖,还有什么需要,您再开口”。
常庆虹根本顾不上再理他,开始享用那份份量大的惊人的十元套餐去了。
周围的人终于看出些端倪,邢慧杰抓住候七的耳朵轻轻的拧了一下道:“死丫头,你这招太损了,人家饭店挣俩钱容易吗”?
铁观音也随声附和道:“饭店是不是疯了,这份十块钱的套餐足够咱们一桌人吃了”。
候七强忍着笑道:“你们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是为大家省钱呢”。
话音未落,就见常庆虹,擦了擦嘴边的油腻,大声吆喝道:“再来一份”。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饭店经理愁眉苦脸的送上饭来,份量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第三百九十五章:晴天霹雳
都说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可今天查理酒店碰到了常庆虹,彻底被自己制定的潜规则坑了,酒店的经理干了大半辈子餐饮,从来没见过饭量这么大的人。
常庆虹享用完那份特大量的套餐,又把三份正常量的套餐风卷残云般的吞进肚中,才长长的打了个饱嗝,用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满意足的道:“吃饱了”。
候七没有看狼吞虎咽的常庆虹,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酒店的经理,看他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苦着一张脸,犹如被拔了毛的铁公鸡。酒店经理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常庆虹一个人吃掉了二十多份套餐,酒店规定一个人能够吃掉五份套餐就免单,候七钻了这个规定的空子,狠狠的坑了酒店一把。
直到结账时,大家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看着酒店经理欲哭无泪的样子,除了常庆虹,大家都动了恻隐之心,试图说服候七再拿些钱给酒店,以免他们亏的血本无归。但接下来酒店经理对常庆虹的态度,又让大家打消了还钱的念头。一分钱不花,既能吃得饱,又能吃得好,还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这样的好事落在常庆虹头上,傻小子自然是心存感激,除了向酒店经理表示感谢外,并郑重承诺,只要时间允许,自己一定会经常光顾的。
酒店经理非常厌恶的看了常庆虹一眼然后说道:i don’t wantsee you, the bucket,longer。常庆虹自然听不懂酒店经理的话,一脸茫然的道:“什么意思”?
酒店经理不怀好意的笑道:“夸奖你长得威武雄壮”。
常庆虹憨厚笑着道了声:“谢谢”。
在当时的上海滩,能够听懂英文的没有多少,酒店经理的回答,同样困惑着铁观音,可她身边不但有三个燕大才女,还有一个德国特种教官,每个人的英语水平都不在酒店经理之下。
铁观音不像常庆虹那样天真,她已经从酒店经理的表情中,觉察出其不怀好意。铁观音问马钰道:“这个饭馆儿的掌柜刚才拽了句洋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咱听不懂啊”。
马钰道:“酒店经理刚才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再也不愿看到你这个饭桶、蠢猪’这是欺负常兄弟听不懂英文,指着鼻子骂他呢”。
铁观音勃然大怒,刚要发作,被候七拉了一下衣角,小声提醒道:“让大力神多来几次,这个瘪三儿经理不道歉,就把他这个酒店给吃黄了”。
带兵打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七小姐是外行,但说到整人的损招,候七绝对是个天才。关键是铁观音对候七的策划言听计从,挥了挥手道:“算了,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瘪三儿掌柜的一般见识,昨天咱还在天蟾大剧院订了两个包厢,再耽误一会儿,只怕戏已经开锣了”。
常庆虹也表现的异常兴奋,大声嚷嚷道:“咱下去看戏,等散了场再到这里来吃宵夜”。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出了查理酒店的门,上了出租车,直奔天蟾大剧院。剧院经理虽然收了候七的包厢订金,但昨天闯下天大的乱子,料定今天他们不会来了,几辆出租车停在剧院门口,剧院经理直皱眉头,心道:“麻烦又来了”。
今晚剧院里观众不多,一半都没有坐满,开锣的帽儿戏是《华容道》,文武带打热闹,用来招揽观众。可惜曹操从华容道逃走后都卸了装,也没见几个观众走进戏园子。
今晚的主打戏是《玉堂春》(苏三起解),扮演苏三的是个男旦,荀慧生的弟子,手眼身法步都十分到位,唱功更是了得,铁观音从前的相好俏三娘也是男旦,但他死在鬼子铡刀下已经好几年了。睹物思人,看着舞台上苏三俊美的扮相,铁观音不禁黯然神伤。候七抓了一把干果,放到铁观音手中,小声的道:“司令妹妹,知道今天人为什么这么少吗”?
铁观音入戏太深,茫然的摇了摇头。
候七道:“这个演苏三的师父,你听说过没有”?
铁观音眼睛亮了,荀慧生是四大名旦之一,声名显赫,铁观音虽然没有见过,但名字还是听说过的。
候七道:“荀慧生是咱们老乡,欠我爹一份人情,听说他现在就在上海滩,改日咱上门拜访一下这位梨园泰斗”。
铁观音道:“他名气大,不会把咱们拒之门外吧”?
候七道:“只要一提我爹的名号,保证他倒履相迎”。
铁观音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倒要看看同样是俩肩膀扛个脑袋,为什么他就这么出名”?
候七道:“让他收你做徒弟,你自己当面问他就可以”。
铁观音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做他徒弟好香吗,看台上这位师兄,唱的可够卖力,可台下就是听不到喝彩声”。
候七道:“傻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功夫在戏外,只唱的好没用,还要有人捧”。
铁观音一脸茫然道:“戏唱不好,有人捧有什么用”?
候七道:“你说昨天晚上那个赛小云,比今天这个怎样”?
铁观音道:“没法比,赛小云就是个三四流的货色”。
候七道:“但昨天赛小云演出时,整个戏园子都满员了,可今天的观众,昨天一半都没有”。
铁观音道:“昨天晚上那些看戏的,都是赛小云的姘头魏强手下的人”。
候七道:“你这是知道内情,要是不知内情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观众多,演员的戏就一定棒”。
铁观音微一沉吟,点了点头。
候七接着道:“真懂戏的人也没几个,都是跟着凑热闹,口口相传,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也可以大红大紫”。
铁观音道:“总是用这些不入流的角色演戏,时间长了,这戏园子还不黄摊子”?
候七道:“戏园子只为赚钱,谁唱戏卖出去的票多,安排谁的场次就多”。
铁观音道:“没想到这上海滩梨园行里面水儿这么深,这么整下去,我感觉以后唱戏的没前途,早晚被那个什么电影给挤的没了饭碗”。
候七道:“电影行业里水更深,有些银幕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私下里生活糜烂的很,跟窑姐儿没什么区别”。
正在这个时候,剧院经理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铁观音的包厢,他头上一顶礼帽,明明已经是深夜了,还装模作样的戴了一副墨镜,手中拄着文明棍(手杖,那些留洋归来自诩文明的人所使用,所以称为“文明棍”),油头粉面,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
候七不满的问剧院经理:“这是私人包厢,懂不懂规矩”?
剧院经理道:“这位先生找一位候桂臻小姐,有要事相告,不知哪位小姐贵姓候”?
候七的闺名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此时被冒然喊出来,七小姐感觉有些意外,对剧院经理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剧院经理走了,候七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道:“把帽子和眼镜摘了”。
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道:“七小姐,就不用麻烦了,你不认识我”。
候七道:“那你来干啥?打扰我们看戏的雅兴”。
年轻人道:“我是受人所托,让我到这里来寻找候桂臻小姐,并通知她,百乐门旅馆出事了”。
包厢中的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铁观音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年轻人道:“在下只是受人之托,负责带个话而已,内情毫不知晓”。
候七道:“什么人派你来的,你又是什么人”?
年轻人不卑不亢道:“无可奉告”。
邢慧杰突然出手,一拳挥向对方面门,另一只手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抬腿踢飞了年轻人手中的文明棍儿,年轻人躲过了拳头,文明棍儿却被踢飞,手腕也被邢慧杰抓住,年轻人反应迅速,用力一甩手腕挣脱出来,另一只手的拳头闪电般向邢慧杰肩头袭来,邢慧杰笑道:“原来是个练家子”。身子一侧,躲过对方的拳头,一伸手又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扯,只听轻微的“咔嚓”,年轻人痛得脸色发白,一条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邢慧杰再接再厉,又把对方另一条臂膀也弄脱了臼。然后邢慧杰在衣襟上擦了一下手道:“这小子手脚还挺伶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挺刚硬,痛得脑门上直冒汗,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邢慧杰道:“行,算你小子有种,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可以走了”。
年轻人道:“我两条胳膊都脱了臼,怎能出得去门”?
邢慧杰道:“这算什么难题,出门找个跌打医生,让他给你治疗一下,休息上几个月,就可以拿筷子吃饭了”。
年轻人道:“你这是法西斯暴行”。
邢慧杰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两条腿也卸了”。
年轻人跺了跺脚,转身想离开,候七把文明棍儿捡回来,插在年轻人的腰带上道:“这形象出来剧院门,被那些小报的记者拍到,阁下一夜之间就红遍上海滩了”。
年轻人害怕了,他转回身央求邢慧杰道:“姐姐,我以后不敢再张狂了,求求你把我两条胳膊接好……”。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从墨镜下流了出来,邢慧杰叹了一口气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说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道:“这个我真不清楚,一个小时前我接到通知,让我来这里寻找候桂臻小姐,转告她,他们就在百乐门旅馆的人被绑走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石英被人绑架了。铁观音对姚金霞道:“快去通知宋春茂,他岳父被人绑架了”。
百忙中候七还不忘询问年轻人:“谁把我们的人绑走了”?
年轻人道:“是魏强的手下”。
戏再也看不下去了,邢慧杰急匆匆的给年轻人接好了胳膊,吩咐他这两天不要用力太过,年轻人道过谢,费力的把文明棍捡起来,走到包厢门口,转回身对邢慧杰道:“姐姐身手不凡,一定是邢大小姐了”?
邢慧杰道:“是我,什么时候想找我比试,我随时恭候大驾”。
年轻人道:“不敢,我叫白文景,你以后要找我,到这里找剧院经理就行。”
第三百九十六章:内鬼
白文景是为数不多能在邢慧杰面前走上几个回合的练家子,铁观音他们都脚步匆匆的离开剧院,只有邢慧杰饶有兴趣的多问了一句:“除了剧院经理,还有什么渠道能找到你”?
白文景有些犹豫的道:“你就说找外滩小白,青帮的弟兄们都会帮你找到我的”。
邢慧杰道:“魏强不也是青帮头目吗”?
白文景道:“他投靠了日本人,已经开香堂把他逐出帮会了”。
邢慧杰点点头道:“很好,外滩小白,我以后会找你的,现在有急事,我先失陪了”。邢慧杰说着,一溜烟似的追出剧院的门外。
百乐门大饭店舞厅依旧是霓虹璀璨,一楼和二楼的生意,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三楼旅馆内则是一片狼藉,旅馆的经理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的守在309客房门口,石英就是在这里被人绑架的,有几个服务员头上缠着绷带,折手断足,伤痕累累,看上去似乎被人打了。
铁观音风风火火的走到旅馆经理近前,二话没说,扬手一个耳光,旅馆经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五道血痕,但他低着头,不闪不避,口里喃喃自语道:“如果打死我能让您不再生气,您尽管动手”。
铁观音怒道:“我让你还嘴硬”。又要出手,被候七和马钰阻拦下来,候七看着旅馆经理可怜兮兮的样子,细语安抚道:“我知道你尽力了,也不会追究你的失职,现在大家都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仔细讲一讲,我们的人为什么在你的旅馆被绑架了”?
百乐门是由法国人经营的,建筑风格充满了欧式风格,旅馆经理的办公室里,装修豪华的程度只能用奢侈来形容,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已经让铁观音据为己有,她满脸怒容坐在桌子后面,两侧小牛皮沙发上坐满了她的部下。
旅馆经理诚惶诚恐的站在中间,就像一个接受审判的犯人。他心里十分庆幸,铁观音还要积极营救被绑架的人质,如果她贪图财务,借这个机会狠狠敲百乐门的竹杠,钱多钱少不是问题,他这个经理算是当到头了,一个月五六千块钱的收入,让旅馆经理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一旦丢了这份差事,旅店经理只有跳黄浦江了,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石英被绑架的过程很简单,晚上九点多,三四百个地痞流氓突然涌进旅馆,直奔石英居住的房间,旅馆的服务员上前阻拦,被这些心狠手辣的地痞流氓打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破门而入,石英还没有休息,正躺在床上看书,见一群陌生人闯进来,石英勃然大怒,跳下床给带头的地痞流氓一个大嘴巴子,把人打得人事不知,昏倒在地,但终究架不住对方人多,地痞流氓们一涌而上,用口袋罩住石英的脑袋,五花大绑后抬走了。
听旅馆经理讲述完,大家都默不作声,稍过片刻,马钰开口道:“经理贵姓”?
旅店经理诚惶诚恐的道:“免贵姓王”。
马钰道:“王经理,听你刚才的描述,是你旅馆内部出了内鬼,否则旅馆这么多房间,那些地痞流氓不会如此准确的找到下手的目标”。
王经理道:“我的人今天都在,没有人请假外出通风报信”。
马钰道:“你把他们都喊进来让我询问一下”。
一百多个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让宽敞的办公室顿时显得狭小起来,马钰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满声细语道:“后厨和保洁的都出去吧”。拥挤的人群顿时少了大半。马钰又道:“水电工、电梯工、管煤气的都可以出去了”。又有十几个人出门去了。马钰又道:“管财务的,仓库保管也出去”。又有几个人走了出去,还剩下三十多个人,茫然的站在那里,就听到马钰说:“刚才受了伤的弟兄们辛苦了,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最后还剩下七八个人,战战兢兢的看着马钰,她却转过身对旅馆经理道:“王经理,这几个人总有几个是你信得过的,我送你个人情,有你担保,把你认为清白的人带到一旁”。
王经理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称谢,跑到人群中拉了四个人出来。
马钰看着剩下的几个人,依旧和颜悦色的道:“你们中间是谁通风报信,自己站出来,免得连累别人”。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肯出头。
马钰微笑着道:“听说在上海滩混的人都义气深重,可自己做了错事,还要连累别人,这可不是亵渎了义气二字,要是还讲义气的话,主动站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那几个人依旧不为马钰的话所动,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马钰的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对孙瑞良道:“九郎,辛苦你把这几个人的上衣扒了”。
孙瑞良应声而出,回头看了花六郎一眼,花六郎苦笑着道:“去吧,兄弟,六哥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花六郎和孙瑞良联手,就是对手再多几个也无济于事。
人都讲个面子,众目睽睽下被人扒衣服,谁也不会主动配合。剩下的几个嫌疑人都年轻气盛,免不得要挣扎一番,结果吃的苦头更大,孙瑞良的铁砂掌犹如两道铁钳,抓住对手脉门,那个人浑身劲力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六郎掏出腿叉子(插在绑腿上的匕首),然后刀光一闪,嫌疑人的礼服以及里面的衬衣,被从中间割开,却又不伤及肌肤,周围彩声顿起。
花六郎用力一拉,礼服和衬衣被他丢在地上,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嫌疑人裸露了上身,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花六郎和孙瑞良配合默契,动作行云流水,不消片刻,就圆满的完成了马钰交给他们的任务。
两个嫌疑人精赤的上身上,都有醒目的刺青,这是上海滩混过帮派的标志。马钰指着这两个人道:“把他们的胳膊都废了”。
孙瑞良应了一声,又要猱身而上,却被邢慧杰拦下来,孙瑞良出手刚猛,由他出手,这两个人的非终身残疾了不可。邢慧杰的分筋错骨手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会落下后遗症。邢慧杰举重若轻,但给嫌疑人造成的痛苦非常巨大,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号着,邢慧杰不为所动,又把他们的下巴卸了下来,哭喊声顿时消失了,两个嫌疑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水在脸上横流,却抬不起胳膊来擦拭。
邢慧杰依旧和颜悦色的道:“我这人不喜欢废话,我问你们问题,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清楚没有”?
两个家伙先是一个摇头,一个点头,然后才一起猛点头。
邢慧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是魏强的手下”?
两个嫌疑人犹豫了一下,一起点了点头。
邢慧杰接着道:“我们住在百乐门旅馆的消息,是不是你们透露给他的”?
两个人又一起摇头。
邢慧杰道:“看来我冤枉了你们,对不对”?
两个家伙又一起点头。
邢慧杰道:“既然如此,我就放你们一个回去,找魏强打探打探,他要什么条件,才会把我们的人放回来”。
两个人眼中同时露出渴望的神色。
邢慧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们两个我只能放走一个,剩下的那个我派人挂在出租车后拖死,好让魏强明白,姑奶奶不是好惹的,敢伤我们的人半根毫毛,有朝一日,我就把他挂在出租车后,在上海滩失踪”。
自从人类发明了汽车,五马分尸,不再是最残酷的刑法,把人挂在汽车后绕着上海滩跑一圈,最后落个尸骨无存。几年前被林怀部刺杀的流氓大亨张啸林,曾经在上海滩,用这个办法公开处决了几十名抗日分子,当时的惨状,都会给每个在场的人,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张啸林死后,他的势力被魏强接管,这两个嫌疑人既然是魏强的手下,张啸林受惩罚时,他们一定也是旁观者,所以邢慧杰的话一出口,两个嫌疑人马上吓得体如筛糠。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个中一个会马上恢复自由,另一个会死得惨绝人寰。
邢慧杰把两个人的下巴复了位,然后笑着对他们道:“你俩商量一下,谁去找魏强打探消息”?
一个人突然口齿不清的哀求道:“大小姐,我冤枉啊,是他给魏强通风报信,绑架人质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另一个人突然变得异常愤怒,也口齿不清的怒骂道:“于六子你个王八蛋,背信弃义的小人,要不是我提前打招呼,弟兄们早把你也打得头破血流了”。
于六子道:“大哥,我也是迫不得已,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儿,现在被折磨成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移了指责的对象,对邢慧杰大呼小叫,威胁邢大小姐如果敢伤他性命,魏强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邢慧杰面对威胁根本不屑一顾,她讥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如果魏强没给你好处,你会吃里扒外,冒着让旅馆同事都饭碗的风险,把驻店旅客的信息透露出去”?
旅馆经理这才如梦方醒,冲上前来对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位拳打脚踢,口中的脏话不忍卒听。
被戳穿的内鬼对经理还是有些愧疚,但对邢慧杰恨之入骨,一口浓痰向邢大小姐啐去。邢慧杰侧了下身子,避开秽物,对旅馆经理道:“王经理,麻烦你把这个内鬼弄出去,挂在出租车后拖死,至于这个于六子,知情不报,让他给魏强送信儿”。
第三百九十七章:特高课在行动
直到此刻,内鬼才明白,向魏强通风报信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辈子,他自己都不清楚曾经威胁过多少人,现在他不想放弃最后一次威胁人的机会,声色俱厉的对邢慧杰骂道:“你个臭婆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邢慧杰不怒反笑道:“我这人有好生之德,本来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心存高远,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你做鬼的愿望”。然后挥拳打掉了内鬼的下巴,这家伙气的眼睛冒火,却咿咿呀呀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内鬼和于六子被拖了出去。
邢慧杰对宋春茂和花六郎道:“二位兄弟,你们辛苦一趟,跟踪于六子走一遭,看看魏强的巢穴到底在哪里”?
宋春茂和花六郎答应一声出门去了,常庆虹突然开口道:“邢姐姐也给我找个差事吧”。
邢慧杰瞪了他一眼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留在旅馆中,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不能再给魏强可乘之机”。
铁观音他们当中,花六郎的轻功最佳,而宋春茂随机应变的能力最强,由他俩组合,出去执行跟踪任务万无一失,这样安排也是邢慧杰深思熟虑的结果。
午夜的上海滩,依旧行人如织,每个人都极力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不俗,而对别人的事表现的漠不关心。旅馆的服务员把长绳子套在内鬼的脚踝上,又把于六子丢到车上,他的肩关节被邢慧杰卸开,两条胳膊软软的挂在身体两侧。于六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是是伤感还是庆幸,如果不是最后妥协,也许挂在车后的就是自己。
终于有人发现这辆出租车的不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出租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后面追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宽阔的戈登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本来是上海滩秩序最好的地方,戈登路巡捕房让许多人闻之色变,但自从日本人把戈登路的管理权交给汪伪政权,几十年来在街上耀武扬威的红头阿三,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戈登路就变得乌烟瘴气,社会治安更是每况愈下,巡捕房的离开造成戈登路的管理真空,这里也成为上海滩各种黑恶势力争夺的焦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残杀一个地痞流氓,普通市民以为这是不同黑帮的较量,靠这种手段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根本不会有人考虑的更多,更不用担心有人出面制止。
这种拖拽酷刑给人造成的痛苦可想而知,被挂在车后的人双臂脱臼,下巴也被打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这辆出租车刚启动不久,他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围观的人不寒而栗,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中间夹杂着一些断骨碎肉。
出租车司机忠诚的执行着雇主的命令,按照于六子指引的路线,把挂在车后的人拖的不剩一点儿皮肉,才把于六子赶下出租车,空着车回百乐门旅馆去了。
宋春茂和花六郎叫了两部黄包车,沿着出租车留下的血迹,一路追踪下来,他们眼看着于六子砸开一家中药店,找跌打医生把脱臼的胳膊整理好,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在霞飞路一幢法式别墅前停下来。
四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紫铜开模制作的大门,雕花铸铁护栏,别墅内绿树葱郁、绿草如茵,有水池、小桥、假山、花坛,还有几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大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偏门供行人出入。
门口有二三十个穿黑色礼服的人,神情彪悍,腰间鼓鼓的,显然是配着枪。于六子的身份,根本达不到进入这所豪宅的资格,他陪着笑,谦恭的对那些黑衣人讲话,过了良久,才有一个身穿日本浪人服饰的男子,把于六子带进了大门。
宋春茂和花六郎在别墅对面一个称作“苏州旅店”的地方住下来,三层楼高的建筑,坐南朝北,房间阴冷潮湿,住宿的价格却挺高,现在兵荒马乱,旅店里没有多少顾客,却对前来住宿的旅客证件检查的很严格,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都被拒之门外。宋春茂和花六郎穿着华贵,旅店经理本来就不敢怠慢。
宋春茂把带有他相片的“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丢在柜台上,旅店经理拿起来看了一眼,马上变得噤若寒蝉,恭恭敬敬的把宋春茂和花六郎请上三楼,找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住了下来。房顶紫铜的四叶吊扇,缓慢的转动着,南侧有更高的建筑挡着,透不进来一点儿阳光,北侧的窗户也只能开一条缝,向外透一透潮气。
宋春茂对旅店质量表示不满,旅店经理解释,由于旅店对面别墅中住着要紧人物,“苏州旅店”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开始时想把旅店买下来据为己有,遭到拒绝后各种的刁难和打压,无所不用其极,“苏州旅店”赔本赚吆喝,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宋春茂道:“为什么不把旅店卖给他们”。
旅店经理道:“铁打的别墅,流水的主人,苏州旅店我们掌柜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了,也算是上海滩的老字号,对面的别墅和苏州旅店的时间差不多,可主人换了已经不下十个了”。
宋春茂笑道:“看来你们掌柜继续坚持的理由,就是等着别墅换主人了?”
旅店经理道:“魏强已经住进来一年多了,别墅的上任主人季云卿,住了不到八个月就死于非命了”。
宋春茂道:“你今天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有人来追究吗”?
旅店经理冷冷的一笑道:“今天您们二位住在这里,我还怕魏强不过来挑事儿呢”。
宋春茂道:“真有事了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旅店经理道:“多谢提醒,我晓得其中的利害,只是被压抑的太久,今日不吐不快”。
宋春茂道:“我们兄弟有些累了”,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旅店经理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二位饮食,是我派人给送到房间中来,还是您们二位去外面用餐”?
宋春茂道:“每天一百块钱的伙食,你看着给安排吧,另外听说绍兴花雕不错,每天给我们准备两坛”。
旅店经理伸了伸舌头,惊叹不已,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消费太奢侈了,旅馆经理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二百元而已。
等旅店经理走了,花六郎把门反锁住,又仔细的把房间搜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器物,这才放下心来,对宋春茂道:“大哥,你拿的什么证件,把旅店经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宋春茂笑道:“这个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是你金婷嫂子给我准备的,回头我让她给弟兄们每人都准备一个”。
宋春茂有九个未婚妻,金婷的地位最奇怪,九个人中她的才华首屈一指,不在候七、马钰之下,但因为金婷心机太重,宋春茂反而最不喜欢她,因此金婷深居简出,在高东岛负责破译日军情报,让铁观音的部队在作战时,做到知己知彼。
花六郎也知道,金婷从前是个及厉害的角色,在日本特别高等警察课中举足轻重,其地位和著名的川岛芳子不分伯仲。
“特别高等警察课”(简称特高课)是日本最高级的特务组织,主要任务有5项:第一是监视中国人的思想动态,取缔反日言行。第二是搜集各类情报,汇编资料,为侵华日军服务。第三是破坏抗日地下组织,侦捕审讯处理特工人员。第四是监视伪高官言行,尤其是魏强这这种地痞流氓的头目。第五是进行策反诱降等活动。
另外,侵华日军在中国有各式各样的特务组织,仅在上海滩就有代号梅、兰、竹、菊,以及位于极司非尔路76号由汪伪政权组建的xxx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俗称76号魔窟),这些特务组织,听命于不同的上司,管理相当混乱,特高课不但对这些特务组织有监督权,必要时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处决触犯纪律的特务。
伪76号特工总部警卫总队副队长吴四宝,就是因为私下里抢劫日本从江海关运往正金银行的金砖,被特高课秘密毒死的。而这个吴四宝,也曾经是对面别墅的主人。日本特高课,也被称作日本的盖世太保,不但普通百姓闻之色变,就是那些汉奸头目,以及日本基层的特务,对特高课都敬而远之。所以今天旅店经理看了宋春茂的证件,马上就意识到来住店的两个人身份不一般,十有**是来搜集对面别墅中魏强的证据的,因此旅店经理才添油加醋,说了魏强不少的坏话。
宋春茂和花六郎坐在窗前,透过窗缝可以清晰的看到别墅门口,那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二人的眼睛。于六子进了别墅三个多小时才被人送出大门,他左顾右盼,叫了一辆黄包车,急匆匆的去了。紧接着就看到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别墅中走出来,气势汹汹的直奔“苏州旅店”。
宋春茂指着那个领头人道:“兄弟,你一会儿下手狠点,把这个家伙废了”。
花六郎点了点头道:“废了他没问题,但他们是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宋春茂道:“苏州旅馆是魏强的眼中钉,这里有客人住进来,他一定要派人来找麻烦”。
花六郎道:“旅店经理会不会把他们拦下来”?
宋春茂道:“绝对不会,魏强的人没把苏州旅店放在眼里,而这个旅店经理也恨魏强入骨,巴不得看他们笑话,所以肯定先躲了起来,让魏强的打手们直接找上我们”。
第三百九十八章:醉闯虎穴
上海滩鱼龙混杂,稍微有点儿成就的地痞流氓都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魏强手下的黑衣打手们,根本不把苏州旅店的经理放在眼中,气势汹汹的闯进旅店,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上楼,到了宋春茂和花六郎居住的房间,却非常礼貌的敲了敲门。
花六郎把门打开,一个身材不高,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摘下礼帽,鞠了个半躬,赔着笑道:“我们是特工总部(汪精卫领导的xxx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巡捕,负责霞飞路周围的治安,请二位先生出示一下有效证件,免得造成误会。
花六郎冷冷的“哼”了一声,把特高课的证件递了过去,领头的黑衣打手接过证件,只粗略的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再说话都有些结巴:“对、对不起,冒昧打扰了,请多见谅”。双手捧着证件,恭恭敬敬的还给了花六郎。然后告辞,匆匆的下楼去了。
旅店经理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黑衣打手来时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现在铩羽而归,一个个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犹如丧家之犬。这些打手出门时,旅店经理送到门口,用满是嘲讽之意的语气道:“几位慢走,恕不远送”。
一个打手心中不忿,转身抓住旅店经理的衣领,作势要打,就听到楼梯口有人咳嗦了一声,抬头看去,宋春茂满脸怒容站在那里,犀利的目光紧盯着黑衣打手。黑衣打手心生畏惧,气势顿时馁了,丢下旅店经理,脚步匆匆的出门去了,可能是因为太慌张,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步踏空,无比狼狈的摔倒在当街,其他黑衣打手恼他无事生非,早就走的干干净净。
宋春茂和花六郎坐在窗前,监视着马路对面别墅,门前的打手都消失了,大门紧闭,供行人出入的偏门也关闭了,偌大的别墅院子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但宋春茂和花六郎还是敏锐的发现,对面别墅楼上,窗帘后有人正用望远镜向他们的房间偷窥。
宋春茂童心顿起,突然推开窗户,平举着手枪,作势向偷窥者射击,唬得那家伙丢下望远镜,抱着头蹲在地上,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战战兢兢的探出身子,手里举着一面小小的膏药旗,轻轻的摇晃。
宋春茂和花六郎哈哈大笑,把窗户关好,品尝着旅店经理送来的美味佳肴,喝着陈年花雕,再也不用向对面别墅多看一眼。
旅店经理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口中叼着老刀牌香烟,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看着对面别墅,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到了下午两三点钟,两坛陈年花雕已经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花六郎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胀得通红,满嘴酒气的对宋春茂道:“大哥,我想到对面园子里逛逛”。
宋春茂道:“兄弟,还是改日吧,今天你喝多了”。
花六郎突然呜呜的哭出声来:“大哥,我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花六郎平时说话办事一向非常矜持,没想到此刻喝醉了酒,真情流露,如果他大吵大闹,宋春茂还能好言安慰,但面对泪水涟涟的兄弟,宋春茂便不知如何是好,明知花六郎所求之事十分不妥,最后却咬牙狠心道:“走,就是龙潭虎穴,哥哥也陪你走一遭”。
旅店经理听到身后楼梯声响,转身看时,宋春茂和花六郎满身酒气,一步三摇的下了楼梯,旅店经理十分客气的问道:“二位先生有何贵干”?
宋春茂没有说话,花六郎抢着道:“老子看对面的兔崽子们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们,让兔崽子们长长记性”。
旅店经理看热闹不嫌事大,心里喜欢,却装出一副关心的神色道:“对面人多势众,您可要多加小心”。
宋春茂狠狠的瞪了旅店经理一眼,心说这是个拱火的行家,只怕自己刚出旅馆的门,这家伙就会招呼左邻右舍来看热闹。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和花六郎刚到别墅大门口,旅馆经理就兴奋的抄起了电话机……
别墅的大门紧闭着,门房的打手,面对找上门来的煞星,也不知该不该把门打开,正为难之际,就听身后有人轻轻地道:“把偏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看门的打手回头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道:“魏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
魏强不耐烦的道:“别废话,先把门打开”。
别墅的偏门开了,哪知花六郎根本不领情,依旧在门口大呼小叫道:“你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乌龟王八蛋,知不知道怎么迎接客人,给老子把正门打开”。
宋春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六郎把魏强的别墅当妓院来逛了。宋春茂感觉有些不安,这事要是让孙瑞玲知道了,又是一场好大的风波。
在花六郎的咆哮声中,别墅的大门敞开了,花六郎携了宋春茂的手,并肩走进别墅的大门。别墅的设计中西合璧,既有欧式的厚重,又有中式的典雅,即使到了多年后的今天,这里依旧被作为建筑史上的典范,向大众开放。
偌大的庭院中,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奇石流水,曲径通幽,每一个细节都被处理得美轮美奂。和苏州园林不同的是,别墅的初建者,追求的是在闹市中寻找大自然的感觉,在花园草丛中,放养了不少小型的食草动物,所以经常能看的澳洲的袋鼠,美洲的獭兔,英国的小矮马,甚至五彩斑斓的孔雀。
别墅院子里的打手,早就得到魏强的指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能出面制止。宋春茂和花六郎转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此时的花六郎酒醒了大半,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有些愧疚的问宋春茂:“大哥,哪里有茅厕,我想方便一下”。
宋春茂看了一下四周,皱了一下眉头道:“反正也没人,只要一低头,遍地是茅楼儿,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就可以了”。
花六郎进了竹林,身子斜靠在竹竿上,刚系好裤带,突然一条绿色的竹叶青蛇从他脚上蜿蜒游过,花六郎惊叫一声,飞起一脚,竹叶青蛇凌空飞起,落在茂密的竹叶中不见了踪影。
花六郎吓得酒劲全无,宋春茂见状也跑过来询问曲折,花六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一条蛇,吓了我一跳”。
宋春茂道:“没事儿就好,咱在魏强的家中也转了挺长时间了,这小子屁都没敢放一个,今天就放他一马,回头再来找他的麻烦”。
花六郎点头称是,跟在宋春茂身后向别墅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两辆挎斗摩托风驰电掣般的驶来,直冲进别墅,六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跳下车来,吆喝宋春茂和花六郎接受检查。
魏强虽然是上海滩黑帮老大,帮助日本人助纣为虐,但在日本人眼中,他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日本几个特务组织的隶属关系,魏强更是一无所知,特高课在日本特务中的地位,魏强更是闻所未闻,他见宋春茂和花六郎太过嚣张,心里气不过,就通知了日本宪兵队,让他们来把宋春茂和花六郎带有。
宋春茂粗通日语,能听懂那几个宪兵喊得什么,他停下脚步,可花六郎根本不知道几个日本人渣渣呜呜的叫喊什么,依旧向前走去。就听到身后有拉枪栓的声音,花六郎头也不回,两支袖箭脱手而出,两个试图鸣枪警告的日本宪兵咽喉被袖箭射中,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宪兵见状,纷纷举枪准备射击,宋春茂早就拔枪在手,20响的镜面匣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密集纷飞的子弹,顷刻间把四个日本宪兵打倒在地。
花六郎也撤出枪来,对宋春茂道:“大哥,快撤”。
宋春茂把枪收好,慢条斯理道:“慌什么,谁通知的日本宪兵,让我们之间造成误会,一定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找出来”。
一条黑影一闪而过,花六郎扬手,黑影被袖箭打中,倒在地上,花六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用脚踩住中箭人的后背,枪口顶着对方的后脑勺,厉声喝道:“魏强躲在哪里,让他滚出来见老子”。
中箭的家伙奄奄一息,用尽全身的力量用手指了指门房,然后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花六郎片刻不停,飞身来到门房前,一脚把门踹开,门房里聚集着七八个人,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花六郎目瞪口呆。
头天晚上在天蟾大剧院见过魏强,宋春茂嬉皮笑脸的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魏老板,跟兄弟们走一遭吧”。
魏强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道:“皇军,我是你们的人”。
宋春茂道:“我知道,否则早就送你见阎王去了”。
魏强道:“我想这是一场误会,咱们去客厅,听我仔细解释一下”。
宋春茂道:“还是去我们那里,冈村先生很欣赏你办事的能力”。
魏强道:“我要是不去呢”。?宋春茂道:“死到活不到,冈村先生只想见你一面,至于是死是活,他没有交代”。
魏强道:“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宋春茂道:“难道你认为自己比六个宪兵更有价值”?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门口,血淋林的现实,让魏强相信,如果自己不冒险跟宋春茂走一遭,只怕立刻就会尸横当场。
看着魏强挫了锐气,宋春茂命令他的司机把汽车开过来,然后抬腿把司机从驾驶座上踹了下去,自己握住方向盘,花六郎押着魏强上了车,宋春茂笑道:“兄弟,再辛苦你一趟,抓两只孔雀来”。
花六郎指了指魏强道:“这小子怎么办”?
宋春茂道:“你放心去吧,这小子真敢轻举妄动,我分分钟把他的脑袋打成漏勺”。
花六郎不再多问,飞身从汽车上跃下,辗转身形,扑进花丛中,把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牢牢的抓在手上,另外几只孔雀刚要逃走,早被花六郎用袖箭击中两只。他不知道宋春茂要孔雀干什么,但能超额完成任务肯定不会受到指责。花六郎这几招兔起鹘落,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第三百九十九章:76号魔窟
花六郎捉孔雀,矫健的身手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宋春茂在轿车中的窘态,就没有人注意了,他以前驾驶的都是日本造的卡车,美国车从来没有接触过,幸好他智计过人,花六郎带着三只孔雀上了车,宋春茂也摸到了美国车的一些门道,左右摇晃着驶上街头,慢慢驾驶技术越来越娴熟,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载着垂头丧气的魏强扬长而去。
苏州旅店的经理兴奋不已,他周围簇拥着几十个人,他们都是旅店经理用电话招呼来看热闹的,这些人平时被魏强欺负的太狠了,今天见魏强倒霉,心里都说不出的痛快,只不过大家都担心魏强挺过这一劫,以后会遭到他的报复,所以没有人敢表现的太张扬,只有苏州旅店的经理告诉大家,魏强作为上海滩新一代崛起的大亨,他的传奇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魏强被特高课的人带走,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特高课几次在上海滩出手,从来没留下过活口。
经过苏州旅店经理绘声绘色的演绎,魏强被特高课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便登上上海各大媒体的头条。
宋春茂驾驶着魏强的汽车,绕着上海滩兜圈子,魏强注视着窗外,不时有人向他招手问候。花六郎不时的向后面张望,甩掉了两个跟踪的尾巴,直到月上树梢,宋春茂才在黄浦江边找了个僻静之处把车停下来,挥拳把魏强打晕,和花六郎合力把汽车推进黄浦江里,然后每人携了魏强一支胳膊,装作三个醉汉,晃晃荡荡的回到大街上,叫了三辆黄包车,回到百乐门舞厅门口,把黄包车车夫打发走,宋春茂和花六郎才拖着魏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百乐门旅馆。
铁观音等人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宋春茂和花六郎跟踪于六子刚走,魏强就派人找上门来,一封信还有一个布袋,信的内容写着:先赔赏医药费100万元,然后马上滚出上海滩,人质已经被撕票,尸体沉了黄浦江,如果顽冥不化,不听劝告,一切后果自负。布口袋里装了一只耳朵,还有一撮花白的头发,不用问,这是魏强杀害石英后留下的信物。
魏强的嚣张,惹得铁观音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候七和马钰苦苦劝阻,女司令早就带人找魏强算账去了。
魏强头痛欲裂,正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一盆凉水浇到头顶,他激灵灵打个冷战,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他茫然的向四周看了看,依稀记得是特高课的人找自己了解情况,可现在男男女女十几条人影坐在他周围,难道自己被骗了?
魏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腰里掏枪,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到,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魏老板,别来无恙”。魏强抬眼看了看,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女人,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魏强从小好勇斗狠,练就了一副好身手,再加上脑筋灵活,善于钻营奉承,才坐上上海滩青帮头把交椅,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魏强瘫坐在地上,审时度势,一直寻找脱身的机会,在天蟾大剧院时,他见识过常庆虹的威风,自愧不如,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本事他也领教了,两个人智勇双全,魏强更不敢打他们的主意。现在居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主动送上门,魏强突然跳起来,一只手挥拳击打对方的胸部,另一只手去抓对方的头发,试图一招制敌,把这个女人作为自己的人质,再和铁观音谈判时就有了几分底气。
魏强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对方侧身避开魏强的偷袭,挥拳直击魏强的面门,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置信,魏强大惊失色,弯腰低头避开拳头,还没等他喘口气,另一只拳头挂动风声直击他的耳门,魏强避无可避,双手抱头,避免要害受到伤害,硬挨了一拳,这一拳力道之大出乎魏强的意料,手臂痛入骨髓,似乎断了一般,他痛的“哎呦”一声,话音未落,裆部又重重地挨了一脚,魏强的身体凌空飞出五六尺远,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骚臭味,他失禁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喝彩:“邢姐姐,打得好”。
又有人道:“好什么好,这小子没骨头,只挨了两下就尿了,大力神,把他拖到水房冲一下,臭烘烘的恶心死了”。脏活累活一般都归常庆虹,傻小子也从无怨言,他伺候魏强的方式简单粗暴,把一根碗口粗细的橡胶管子直接塞进魏强的裤裆里,然后打开自来水的阀门。
常庆虹一直纳闷,如此强大的水流到底是怎么来的,没人的时候,他常常会坐在水龙头旁苦思冥想,也曾把嘴放在水龙头上,试图把里面的水喝干,常庆虹吃饱饭的时候不多,但有几次灌的肚脐眼比鼻子高三寸,水龙头的水依然豪情不减,要不是候七及时发现并予以制止,常庆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常庆虹知道了自来水的厉害,今天魏强饱受蹂躏,只不过魏强肚子胀起来以后,常庆虹就用他的大脚猛踩魏强的肚子,直到他肠胃中所有的秽物都清理掉,无论魏强怎样哀求,常庆虹都不为所动,直到魏强口鼻中喷出的,还是谷道排除的,都是一丝不染的清水时,常庆虹才把垂死的魏强拉了回来。
魏强心狠手辣,审讯犯人时折磨人的手段自诩天下无双,但也印证了越是残暴的人越脆弱,有人再问他话时,只要常庆虹在旁边轻轻的哼上一声,魏强就体若筛糠,深怕这个混不吝的家伙,再把自己弄到水房做一次由里而外的洗涤。
审讯魏强是候七和马钰,由邢慧杰做护法,就不怕魏强敢反抗。候七和马钰最关心的还是石英的安危,她们深信,魏强送来的东西只是掩人耳目。候七问道:“魏老板,你把我们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魏强道:“我已经把他杀了”。
铁观音闻言,怒不可遏的冲上来,指着魏强的鼻子道:“我x你奶奶的,敢杀我的人,姑奶奶今天非把你万剐凌迟了不可”。
这种威胁的话,魏强从小不知听到多少,所以对铁观音的愤怒,他反倒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候七把铁观音拉到一旁,劝慰道:“司令妹妹,你先别着急,看我怎么让这混蛋说实话”。
铁观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一语不发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候七笑眯眯的对魏强道:“魏老板,我们的人你果真给杀了”?
魏强道:“我骗你作甚”?
候七道:“你魏老板神通广大,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耐心有限,不想听到让我不开心的话”。
魏强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也有些后悔”。
候七慵懒的道:“很好,你清楚我不喜欢什么,却偏偏还要和我作对,我只能对你施以薄惩了”。候七说着唤过常庆虹,让他把一支点燃的蜡烛,烧瞎魏强的两只眼睛。
魏强开始还以为候七只是恐吓而已,但等他看到常庆虹端着蜡烛,狞笑着蹲在自己身边,才意识到自己距离光明只是一念之间,便急忙哀求道:“我说实话,你们的人还活着,只求你别用蜡烛烧我的眼睛”。
候七点点头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要是让我听出来你撒慌,我会有一千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把你丢在上海滩的街头,让过往的行人耻笑”。
魏强趴伏在地上,头磕得犹如鸡啄碎米。
候七道:“我们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魏强道:“那个人脾气大的很,我们没法和他正常沟通,就诬陷他是抗日分子,送到极司非尔路76号去了”。
候七道:“极司非尔路76号是什么地方”?
魏强道:“是日本人雇佣的特务组织,负责绑架,暗杀活跃在上海滩的抗日分子”。
候七道:“这个76号有多少汉奸”?
魏强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它由汪精卫先生直接领导,由委员会周佛海、丁默、李士群直接指挥,到底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内幕”。
候七道:“76号和日本人勾结有什么证据吗”?
魏强道:“76号内驻有一支由涩谷准尉统领的日本宪兵分队,有三百多人,76号有什么重大行动,不但要经过日本人批准,必要时还要他们亲自督导”。
候七道:“为什么刚才你骗我们,说我们的人已经被你杀掉了”?
魏强头上冷汗淋淋的道:“进入76号的犯人,九死一生,他们有38套酷刑,最常见的有吊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电刑、钢针刺指,还设有天牢(吊捆在半空中暴晒)、地牢和水牢……去年一年,76号制造的暗杀、绑架事件达三千余件,被抓进去1万多人,没有一个活着能走出76号的大门”。
魏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石英的安危感到担忧。一直一语未发的马钰忽然开口道:“姓魏的,你给我们送来的信,还有那个布袋中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魏强道:“信是我找人写的,至于那只耳朵,还有头发,也是从你们的人身上割下来的”。
审讯结束了,本来按照铁观音的意思,不把魏强碎尸万段,也要把他杀了为石英报仇,但候七有自己的打算,他笑着对魏强道:“我们有好生之德,今天放你一马,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伤了我们的人,我们也要讨还公道”。
候七说完,吩咐常庆虹把魏强的头发薅干净,然后把,两只耳朵也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