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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湖探花     砒霜txt下载     砒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两情相悦

    回驻地的路上,祁云峰问罗政委:“他们会不会把陈副师长杀了”?

    “哪能呢,他们又不想和八路军翻脸,老陈在他们手里,安全的很”。罗政委笑着说道。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祁云峰若有所思道。

    “放心吧,老陈刚愎自用,让他吃点儿苦头,杀杀他的傲气也是好的”。

    祁云峰对罗政委的看法深表赞同。

    罗政委又道:“这次冲突的矛盾主要在老陈和龙书金身上,现在他俩都在铁观音那里,说不定我们再来时,这俩活宝早就握手言和了”。

    “我们还要来一趟?”祁云峰吃惊的问。

    “自然要来,铁观音这支部队战斗力如此强悍,又铁了心抗日,我可不想让这支部队落在别人手中”。

    “政委的意思是要收编他们”?祁云峰问道。

    “事在人为,不努力什么也得不到”。罗政委说完,一催坐骑,打马扬鞭走了,祁云峰带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贺玉仙的精彩表演,并非出自蔫诸葛的教唆,完全是她即兴发挥。再看站在客厅中间的陈副师长,早已没有了刚才飞扬跋扈的风采。

    罗政委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蔫诸葛。蔫诸葛不想当冤大头,这陈副师长不能杀,还不能放,放了他万一出点儿事,跟八路军没法交代,跟贺玉仙也没法说,毕竟人是她留下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蔫诸葛眼珠一转,就想出一个办法。他点手唤过贺玉仙,问道:“姓陈的是因为你犯的事儿,你先把他看押起来,等司令回来让她给你主持公道”。

    贺玉仙兴奋的答应了一声,带着陈副师长出了客厅,时间不大,她又返了回来,道:“军师,俺一个人看不住他”。

    “姓陈的要逃走”?蔫诸葛惊奇的问。

    “他暂时没有逃,可俺怕他过后起了歪心思”。

    “那就杀了他”。

    “因为这事不值得让他丢了性命,军师你也知道,俺那是诬陷他”。贺玉仙终于实话实说了。

    “那你还怕他跑啥”?

    “俺担心他跑丢了,给军师添麻烦”。

    “给我添什么麻烦”?蔫诸葛道。

    “俺担心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丢了可怎么办”?

    “龙书金受了委屈往哪儿跑”?

    “向咱们这里跑”。

    “对啊,姓陈的自然要回八路军”。

    贺玉仙又似懂非懂的走了。

    陈副师长别说逃走,就是连出屋的打算都没有,一整天闷闷不乐地盘腿坐在炕头上,紧皱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贺玉仙接受了蔫诸葛交给她的任务,成了一名光荣的监狱看守。她在赘婿庙独守空房两年多,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手里拿着一副绣花的撑子,坐在门口穿针引线。她自小学戏,杂七杂八的戏文会的着实不少,哼哼唧唧自顾自的一整天,竟然没有一点儿重样。

    刚开始陈副师长还听得心烦意乱,故意咳嗽了几声,试图打断贺玉仙的独唱。谁知她充耳不闻,根本不答理陈副师长的茬儿。陈副师长好动不好静,到了下午,他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两声,怯怯的喊了声:“这位同志,我想问点事儿”。

    “少跟俺拽词,装文化人,俺不识字,你说话俺听不懂”。贺玉仙嘴里说着,手上的活计一点儿没耽误。

    陈副师长被她顶撞了几句,脸一红,说话的声音更低了:“这位姑娘,我想……”。

    贺玉仙嫁给汉奸张法利做妾,不到一个月就守了寡,有人喊她姑娘,在她看来就是揭她的短儿,她没好气的道:“你要懂事就喊俺大姐,不懂事就闭嘴”。

    陈副师长立马就蒙了,眼前这个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刚出头,怎么看也要比自己小个十来岁,她居然要自己喊她大姐,实在是有些欺负人。后来转念一想,十里不同俗,也许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的。想通了这个环节,陈副师长恭恭敬敬的喊道:“大姐,我想打听个事儿”。

    贺玉仙也想不到他会真叫自己大姐,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不迭的答道:“你有什么事儿”?

    “附近有茅房吗”?

    “有,有,出大门向左拐就看见了”。

    陈副师长去了趟茅房,发现并没有人跟踪自己,回到院里,贺玉仙还在门口绣花,夕阳照在她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陈副师长呆呆的看了半天,直到贺玉仙抬头向他笑了笑,陈副师长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脸又红了:“大姐,你就不担心我借此机会逃走吗”?

    “俺们军师说了,你乐意走就走,没有人拦你”。

    陈副师长没有走,他担心贺玉仙放走了自己,那个戴眼镜的狗头军师不会放过她。他自小参军,身边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儿汉,就算有个女战斗英雄,那也绝对长得比爷们儿还爷们儿。平生第一次和一个年轻姑娘单独在一起,不到一天,竟然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习惯成自然,贺玉仙这个大姐,头两次听了还有点儿觉得别扭,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反倒是贺玉仙纠正过几次,但陈副师长挺固执,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十多岁的大姐,贺玉仙是当定了。

    这个小大姐挺够意思,招待弟弟的伙食中午时还是窝头咸菜,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土豆炖牛肉,外带半斤沧州白。两个人熟悉了,贺玉仙也不再唱戏给自己解闷儿了。陈副师长行武多年,大仗小仗打了不记其数,肚子里的传奇故事有的是。可他语言表达能力太差,无论多么精彩的战斗场面,到了陈副师长嘴里,就变成了单调的我们诱敌,我们伏击,我们冲锋,我们和敌人白刃战,我们最后战胜了敌人。翻来覆去,不到一天,贺玉仙就听腻了。

    倒是她伶牙俐齿,唱念做打样样儿来的,她自己没有打过几次仗,但铁观音的故事她听得着实不少。俗话说东西带少了,传话传多了,本来别人告诉她时就已添油加醋,水分已经很多了,可到了贺玉仙嘴里,更是三分变十分。

    有些事陈副师长亲身经历过的,当他稍微有些表示质疑,贺玉仙也不解释,但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不说话了,陈副师长心痒难搔,急着追问下文。小大姐就会板起一张小脸儿,对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弟弟挖苦一番,直道陈副师长承认自己对小大姐的质疑是错误的,贺玉仙这才继续开始演义铁观音的传奇。

    后来陈副师长发现了诀窍,便学会了闭嘴,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巴伴着一双将信将疑的耳朵,两个人有说有笑,日子过得颇不寂寞。这一日,贺玉仙正讲到铁观音水淹古城,在城下与冈村宁次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未分输赢时。有人进来传话,司令回来了。

    自从蔫诸葛把聚义厅重建后,这里第一次如此热闹。蔫诸葛的多国部队负责周围的警戒,安全效果不好说,但气势还是蛮唬人的。

    铁观音带人从北平赶了回来,宋春茂和弟兄们护卫着龙书金也出现在聚义厅,罗政委也带人第三次来请龙书金,不但祁云峰又跟着来了,三旅旅长许世朋居然也到了。

    许世朋性格豪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在罗政委面前还是十分拘谨。他和铁观音是故交,今天见了面,只不过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龙书金见到罗政委,先是低下头,直向宋春茂身后躲,后来又觉得这不是办法,硬着头皮走到罗政委面前,低头一语不发。

    罗政委还是满脸笑容,温和的拍了拍龙书金的肩膀,道:“咱们的龙大团长受了委屈,跑到铁司令这里躲清净来了”。

    龙书金人还没有开口,眼泪先流下来:“首长,你怎么亲自来了”?

    祁云峰在旁边插言道:“首长为了找你,已经来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龙书金更加惶恐:“这是我自己太任性,跟我义妹没有关系”。

    大家听了龙书金的话心里一热,他擅离职守,回去后肯定要受处分,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跟政委挑明此事和铁观音无关,是怕事后连累了铁观音。

    罗政委笑道:“你这个义妹讲义气,比你小子强,上次为了你,她把老陈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龙书金知道这是罗政委说的含蓄,铁观音的脾气他最了解,批评人是不会的,狠狠的把陈副师长骂一顿还是有可能的。龙书金不安的向四下打量一下,问道:“陈副师长今天没来吗”?言语中稍微有些失望。

    铁观音因为自己骂了老陈,如果不趁今天大家都在把矛盾解决了,只怕以后梁子算是结定了。

    “老陈犯了作风问题,调戏妇女,我把他交给铁司令的手下了”。罗政委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会吧,老陈调戏妇女?这小子见到女人就脸红,我敢保证,他这辈子还没拉过女人的手呢”。许世朋的话虽然粗,但和陈副师长熟悉的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第二百六十五章:求亲

    正说话间,陈副师长和贺玉仙脚前脚后进了聚义厅,罗政委看到他一愣。虽然罗政委料定铁观音不会把老陈杀了,可关押了这么多天,形容憔悴那是一定的,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满面红光,精神百倍,眼角眉稍充满了笑意。这哪里像个囚徒,分明成了铁观音的座上宾。

    吃人家嘴短,陈副师长一见龙书金,上去握住他的手,红着脸道:“龙团长,因为我的过错,让你受委屈了”。

    龙书金没有说话,他抽出手,在陈副师长脑门儿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你老陈还有认错的时候”?

    陈副师长讪讪的笑着,用手直抓脑袋。

    龙书金把脸一沉,言归正传:“陈副师长,我的那些马呢”?

    许世朋上前劈手给了龙书金一拳,道:“别难为老陈了,你的那些马,我看着不错,找了几个弟兄给分了,你要想要回,就找我好了”。

    龙书金还是不痛快,阴沉着脸不说话。

    许世朋环眼一瞪,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龙书金的鼻子,道:“姓龙的,别不识抬举,义妹给了我三千匹马,你小子良心坏了,居然想独吞,幸亏老陈疼你,关心你,给你留了一百匹,要是老子先知道了,马毛也不给你留一根”。

    许世朋强词夺理,龙书金无话可说。

    许世朋脸上大有得意之色,继续他的歪理邪说:“小龙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跟义妹结拜时也不通知我一声,你岁数小,我也不怪你,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既然咱们是兄弟,你的义妹也是我的义妹,也就是咱八路军的义妹。义妹送礼物,只说给义兄的,可没指明专门给你一个人,你寻死觅活,又自关禁闭,还擅离职守,扔下全团四千多号弟兄不管了,你志气可真不小啊”。

    又有几个八路军干部凑过去,先对龙书金一顿拳打脚踢,还谴责他没有良心。到了这份儿上,龙书金知道,自己那三千匹马是要不回来了。

    铁观音和罗政委有说有笑,龙书金被群殴她只当没看见。眼见义兄揉着屁股,违心的承认错误,她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朗声道:“既然诸位义兄不嫌小妹出身草莽,我也就不客气了,今日略备薄酒,为诸位义兄接风洗尘,以全今日兄妹结拜之义”。

    除了龙书金,八路军其他的人都被铁观音震住了,无不称赞她文武双全。侯七悄声对身边的孙瑞玲道:“疯丫头这几句场面话可以啊,这是跟谁学的”?

    侯七难得有向别人求教的时候,孙瑞玲马上告诉她:“七姐,你没看过《大闹江州》吗?这是水泊梁山小结义里的戏词”。

    侯七听了不禁愕然。

    军旅中人,岂有不好酒的。酒宴摆上,在推杯换盏间,大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龙书金要单挑宋春茂,候七一个姑娘家,竟和许世朋喝得难解难分。铁观音手下能喝酒的高手原是不少,现在各自找寻拼酒目标,要在酒桌上大显神威。

    八路军首长中原来也不乏酒中圣手,但毕竟重于身份,不能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再说八路军军费紧张,战士们饭都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闲钱打酒喝。更比不上铁观音她们天天无酒不欢。

    时间不大,八路军的诸位领导纷纷败下阵来,只有许世朋还在苦苦坚持,纵然他能在酒场上击败候七,候七身后的科劳斯,他抱了个酒坛子,一脸贱笑地等着车轮战呢。

    罗政委不善饮酒,和铁观音喝了三杯脸就有些红了,于是他干脆停杯不饮,品着茶水和蔫诸葛在一旁闲聊。

    龙书金终于完成了被宋春茂灌醉的壮举,一溜歪斜地来找罗政委,非要跟他连干三杯。罗政委婉言拒绝了他。龙书金有些不满,埋怨道:“首长,你怎么就看军师对眼了,军师酒量好得很,碍于你的面子,害得他也不能放开肚子喝”。

    罗政委道:“你怎么知道军师酒量宽宏?”

    “我自然知道……”龙书金话没说完就不说了。他头一次来见铁观音时,可是跟蔫诸葛一起整整醉了三天呢。这事儿要是传到首长耳朵里,只怕又给政委手里添了一支敲打自己的武器。

    罗政委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笑着对凑上来一群敬酒的人说:“今天八路军的义妹请客,你们可以随便喝,喝多了我也不怪罪。但是我不能喝,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要办。”

    龙书金道:“首长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让我们来替你解决。”

    罗政委摇摇头,道:“这个工作只有我可以做,你们都不成。”

    “什么工作这么重要,我就不信还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就是陪军师聊天,不让他饮酒。”罗政委的答案简单的有些出乎大家预料。不让蔫诸葛喝酒怎么也成任务了?

    罗政委见大家疑惑不解,便道:“我一定要把军师看住,不能让他和我手下的将领接触,否则……”罗政委卖了个关子,闭上嘴不讲了。他有什么秘密?就连铁观音也停止了喧哗,静听罗政委的下文。

    罗政委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道:“陈副师长十四岁参军,到现在革命快二十年了,应该说是八路军中的老资格了,可这位军师,用了不到十天就把咱们的副师长给征服了,不信大家自己看。”说着顺手一指。

    在聚义厅的一个角落里,贺玉仙正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她身边唯一的听众陈副师长正聚精会神的倾听着,对周围的事物一点儿都不关心,只是在哪儿痴痴地、静静地听着,沉浸在贺玉仙的故事中。

    罗政委提高了嗓门儿大喊一声:“陈xx。”

    陈副师长一惊,从贺玉仙的故事中醒过神来,慌忙的答了一声:“到。”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是继续留在这儿作囚犯,还是跟我回去继续当你的副师长?”

    陈副师长又开始了抓脑袋,这个问题他从来没考虑过,也可以说根本没腾出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有那时间还要听美人给他讲故事呢。更不要说让他马上就下结论了。

    老陈的窘态引起了大家的主意,整个聚义厅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我犯的错去还没有处理,现在铁司令回来了,还是看她的主意吧。”陈副师长一脚把皮球踢给了铁观音。

    女司令道;“我喝得脑袋有点儿大,思路也乱了。处理这种事儿一向是军师最拿手的”。

    蔫诸葛把这个得罪人的任务接到手中,两眼紧盯着正摇头晃脑的铁观音,怀疑她是不是真喝醉了。铁观音见蔫诸葛对她起了疑心,借口有事,拉着马钰,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笑着跑了。

    蔫诸葛这绰号可不是白叫的,他马上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陈副师长是调戏贺玉仙才被留下的,他现在借事情没处理完,不想回部队也是因为贺玉仙。蔫诸葛想到这里笑了笑,道:“贺姑娘,此事因你而起,怎么处理这位八路军长官,你来决定吧。”

    贺玉仙这些天和陈副师长两情相悦,早把他调戏自己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军师居然让自己拿主意,这可让多情的贺姑娘怎么开的了口啊。

    见贺姑娘左右为难。陈副师长还是很有些英雄气概的,他挺了挺胸膛,道:“大姐,我犯了错,对不住你,杀剐存留,悉听尊便,姓陈的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陈副师长对贺玉仙的特殊称呼引起了大家的主意,许世朋走到他身边,倒了杯酒:“老陈,咱是个粗人,敬你杯酒,你把刚才好的话再说一遍,刚才咱光顾喝酒了,没听清。”

    陈副师长还真实在,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把刚才的话又学说了一遍。

    许世朋也顾不上老陈比自己的职务高,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道:“咱八路军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他娘是西门庆转世吧,傻大黑粗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比人家小姑娘不知大多少岁,居然厚着脸皮喊人家大姐,还自称英雄好汉。老陈,你要不要脸。”

    罗政委笑道:“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八路军的首长们见罗政委对这件事不反对,纷纷拥到陈副师长近前,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总是被没有美人关可过的英雄嫉妒。满怀妒意的英雄们化醋意为酒意,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的顶头上司。

    老陈人豪爽,不会拐弯抹角,时间不大就被老战友们灌的七荤八素,语无伦次了。

    贺玉仙对这种拿自己当主角开玩笑的事很烦感。她杏眼圆翻,粉面含威,小嘴儿撅的能拴上一头驴。她可不知道,自己的怒容在这些职业军人眼里,是一种别样的美态。

    大家不敢招惹贺玉仙,只能继续拿陈副师长开涮。

    龙书金和陈副师长干了一杯酒,算是把抢战马的梁子解开了。他又端起酒杯道:“副师长,你调戏贺姑娘,但人家小姐姐不计大兄弟的过,饶你不杀,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自家兄弟忘恩负义的事也就罢了,可贺姑娘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老陈一愣,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本正经的对贺玉仙道:“大姐,我想让你嫁给我,你是我碰过的第一个女人。”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听清了这句话,呆呆的看着陈副师长和贺玉仙。

    贺玉仙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几滴清泪落在地上,她抽泣的道:“我配不上你,你还是再找个和你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四海盟大会

    也许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从未被当着众人面拒绝过,听了贺玉仙的话,陈副师长先是一愣,继而做出一件让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的事,他直愣愣的跪了下来,跪在了贺玉仙的面前。

    贺玉仙慌了,忙不迭地伸手去扶他,双手却被陈副师长牢牢地抓在手中。贺玉仙红着脸,手向回抽了两下没有抽出来,不禁有些恼了:“快放手,不然俺生气了。”

    “我要你嫁给我做媳妇。”

    “俺刚说过了,不行,俺配不上你。”

    “大姐,我知道你的过去,故事里那个独守家庙的苦命女人就是你。可这能怪你吗,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我不想错过你。如果我放弃了这次机会,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

    贺玉仙早已泣不成声,大家也静静地看着贺玉仙,深怕她再说出“不行”两个字来。

    陈副师长是个骄傲的男人,今天他跪下了,跪在了一个他认为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女人面前。

    贺玉仙终于停止了哭泣:“只要你不嫌弃俺,这辈子就是跟你吃糠咽菜,上刀山下火海,俺也认了。”贺玉仙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已厌倦了刀光剑影的生活,现在我只想天天陪在你身边,看你绣花,听你讲故事。”

    陈副师长的话让他的战友们吃了一惊,却又把贺玉仙感动的流下泪来。她用手指轻轻堵住陈副师长的嘴:“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你能长留在俺身边,俺心里热乎乎的。可一个女人如果真喜欢一个男人,不是把他留在温柔乡,而是把他送回到弟兄们中间去。大丈夫在世,当腰悬长剑,立不世之功。俺喜欢你留在俺身边,更喜欢你和弟兄们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回来把你们英勇的故事讲给俺听,这样俺才能在姐们儿面前骄傲的说,俺的男人是真正的英雄。”

    陈副师长道:“世事难料,刀枪无眼,我怕万一……”。

    贺玉仙也跪了下来,跪在自己男人面前:“你病了,俺伺候你,你残了,俺养着你,只要你在战场上像个爷们儿,就是剩个肉轱辘,俺也把你抱回来,跟你过一辈子,万一你真的没了,俺也不会比你多活一天。”

    这个娇小女人的话说的斩钉截铁,罗政委摘下眼镜,擦了擦眼道:“你俩别在地上跪着了,弄得像才子佳人,私定终身后花园似的,让铁司令知道了,可要说我们八路军的副师长诱拐了她的人。八路军刚认了义妹,可不又给得罪了。”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贺玉仙要出嫁,铁观音又悲又喜,她直接找到人家新婚夫妇,大言不惭地要给人家出一份儿嫁妆。贺玉仙夫妇摇头说什么也不要。一向老成稳重的罗政委道:“义妹啊,你就不用操这份儿心了,否则你送的嫁妆,会被龙书金这小子抢走的。”

    铁观音听的是一头雾水,陈副师长回想起一请龙书金时,罗政委把陈副师长强要龙书金战马的事儿,比喻成他抢了龙书金老婆的嫁妆。现在陈副师长真讨了老婆,马上也要有一份儿价值不菲的嫁妆,要是真被别人抢去了,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将心比心,陈副师长算是明白龙书金当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虽说罗政委讲明了不要嫁妆,可铁观音还是备了一份儿厚礼:十万大洋,一千二百支手提机关枪,外加一辆送给罗政委的雪佛兰轿车。

    华北各大城市的典当行买卖兴隆,不知有多少小轿车作为当品放在观音典当行。现在铁观音拿出一辆来送礼,候七知道了直说她小气,如果是她七小姐出手,最少给五辆。

    这话传到铁观音耳朵里,女司令不屑地道:“七姐恨不得多送点儿,等几天她自己嫁人的时候,标准肯定更高,她当我傻啊。”

    铁观音不中计,候七没办法,也依候铺臣地名义备了一份儿厚礼,作为嫁妆送给了贺玉仙。她名义上还是候铺臣的干闺女,这份儿钱七小姐掏的不怨。

    忙完了贺玉仙的婚事,还没消停两天,海军大当家石英来电:时间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

    “八月十五是什么日子?”铁观音问道。

    “八月十五是你的生日。”候七道。

    “你个死丫头才是兔儿爷呢。”铁观音在骂人上一点儿不次于候七。

    宋春茂见她俩闹的不成样子,提醒道:“几个月前,我们和东海金塘岛有个约定,要在东简岛召开四海盟大会,选出新一任的盟主。”

    蔫诸葛知道情况后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蔫诸葛盘算着,这四海盟中不知都是些什么人?石英能把盟主之位拿下最好,可万一出点儿差错,以后在海上行动,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这一次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把盟主的位置抢下来。

    蔫诸葛和铁观音全部出马,爪牙队的多国部队也一同前往,虽然这些家伙战斗力一般,可让他们站岗放哨装门面,吓唬一下四海盟的海匪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石英当初把会盟的地点设在东简岛,蔫诸葛经过实地考察,认为东简岛海港入港口的沉船有碍大型船只出人。只用小船跟别的海匪比显不出优势,另外这里靠近日本的海上补给线,一旦鬼子发现这里千帆云集,只怕会派飞机来袭击,一件立威选盟主的大事,让日本人扫了兴致就太不应该了。

    石英对军师的看法深表赞同,于是会盟的地点,临时改在怀中岛。

    绿林侠客会盟选盟主规矩,大家都知道,这种事以往都出现在各种评书戏文里,在海上怎么搞?大家心里都没个谱。

    铁观音一言九鼎,给这件盛世定了个调子:规矩由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准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而言之,不怕花钱,越豪华越好。

    候七身份特殊,来会盟的海匪鱼龙混杂,里面难免有日本人的奸细。到时候人会来很多,不易辨别,干脆就让七小姐带着马钰回北平。就是日本人知道了会盟这件事,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石英打海战是把好手,近来训练的水兵也初见成效。但怎么搞选盟主这一套,他只好时时去询问蔫诸葛了。

    老蔫也不懂,但他没法说,只得按照唱庙会那样先搭了个戏台,戏台下摆了许多座位。就这么天天忙活,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到八月初十。

    铁观音收到报告,北海葫芦岛,大当家带领四条机帆船到了。石英急忙出去迎接。刚把葫芦岛的弟兄接进来寒暄了几句,又有人来报,北海獐子岛大当家带着三艘机帆船前来会盟。

    接下来的几天里,来自北海,黄海,东海,南海的各路弟兄纷纷来到。石英这几天忙里忙外,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跑了出去。

    到了八月十五那日,四海盟二百一十八位大当家全部到齐。怀中岛外的港口里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本来石英没拿会盟这件事太认真,可今天见了这么多大当家和这阵仗后,心中还是暗暗吃了一惊。鬼子号称占领了中国沿海所有的岛屿,谁知还有这么多的岛屿控制在中国人手中,如果盟主这个位置落入汉奸手中,对抗日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

    今年会盟选盟主是金塘岛提出来的,金塘岛大当家浪里飞鸥默一泽是个厉害人物,一身水上功夫出神入化。金塘岛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日本人几次攻打金塘岛都吃了大亏。

    默一泽手下有几十艘机帆船,近千艘渔船。他觉得凭他的实力今年四海盟盟主非他莫属。可今天见了怀中岛的气势,港口内机帆船无数,竟然还有四艘铁甲舰。水兵们装备更是精良,每人手中提着一支手提机关枪。默一泽心中暗自懊悔,看来今天盟主的位子悬了。他本来有一套会盟仪式的戒律,可怀中岛的石龙王压根儿就没向他讨教,默一泽心里因此十分不快。

    会盟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金碧辉煌的观礼台上,二百一十八位大当家分列东西两厢,中间是三丈六尺长的红木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四海龙王的神牌,神牌前二百一十八柱三丈六尺高的檀香。四海龙王的后面是玉皇大帝的神牌,神牌前上了三炷香。龙王牌前面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供奉着存放着神龙刀鲨令的锦盒。

    一个人在堂口高声叫道:“诸位当家验令牌。”

    石英打开锦盒,手中把那块洁白的神龙刀鲨令高高举起:“诸位大当家,请上眼。”

    二百八十位大当家先后离席,鱼贯地从石英面前走过。门口接着有人喊:“灵牌验过无误,请灵牌回府。”

    石英把灵牌恭恭敬敬的放入锦盒,然后把锦盒放在神龛上,并亲手点燃了神龛前的三炷一丈二尺的檀香。香烟缭绕中,蔫诸葛身着八卦仙衣,缓步走到台前,开口念了几句定场诗:“功名三皇五帝,道德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石几行名姓,北茫无数荒丘,前人栽树后人收,看甚龙争虎斗。”

    姜立柱敬重的问宋春茂:“大哥,军师这套你会吗?”

    宋春茂无奈的摇摇头,他的七夫人馨儿伸手拉了拉宋春茂的衣襟,轻声道:“大哥,军师念得是《东周列国传》的定场诗。”

    宋春茂赞赏的摸了摸馨儿的头。姜立柱愤愤不平,道:“大哥,就仗着自己媳妇多,要是我也能娶……”还没等他说要娶几个老婆时,眼角的余光瞄到铁观音冷冷的目光看了过来,姜立柱生生的把下面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搅局的海匪

    金塘岛大当家墨一泽从人群中站起,高声道:“你这家伙,装神弄鬼的干什么,懂不懂推举盟主的规矩”?

    墨一泽出言不逊,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蔫诸葛也不着恼,只是向四下拱了拱手,脸上含笑道:“天下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规矩有人订,也有人破,世间哪有万古不变的法令”。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世间只有铁打的江山,没有不死的皇帝,这四海盟盟主的位子,也该换个人了”。墨一泽道。

    蔫诸葛没有理他转回头问:“在座的各位大当家是什么意思”?

    “换盟主,换盟主……”。台上台下有些人自知和盟主的位置无缘,便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唯恐天下不乱。

    蔫诸葛等大家都喊够了,才微微一笑,道:“既然诸位大当家皆有此意,我恭敬不如从命,只不知这盟主的标准是什么”?

    墨一泽道:“四海盟虽小,却也是正人君子的会盟,这盟主的位子,自然是有德有才者居之,否则再换上个无能之辈做盟主,这四海盟可就名存实亡了”。

    墨一泽话里有话,把前任盟主石兰也骂了个狗血喷头。石英听他辱及妹子,不由得火向上撞,他拍案而起,指着墨一泽的鼻子道:“家妹不幸亡故,所谓人死为大,今日石某但有一寸气在,也断不容忍别人对她说长道短”。

    墨一泽道:“在下不知前盟主已然故去,想石盟主春秋鼎盛,万不该过早离世,在下消息闭塞,还望这位大哥海涵”。

    石英听对方认错,也就不再追究,刚想坐下,墨一泽又开口了:“这位兄台自称是石盟主为胞妹,那么阁下就是名闻天下的石龙王了”?

    “不错,石龙王就是我,墨大当家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但风闻石龙王要接掌四海盟,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我确有此意”。石英道。

    “怀中岛有船有枪,连任盟主之位无可厚非,但若有石龙王做盟主,恕金塘岛墨某无理,从今以后,四海盟再也没有我金塘岛这**”。墨一泽说完,转身就走。

    “我们也退出四海盟”。又有七八十个大当家从人群中站起来,吵吵着要走。

    墨一泽这一手有点出乎蔫诸葛意料,他急忙把要退出四海盟的人拦下,询问缘由。

    民国22年,石英掌管‘宁海号’巡洋舰,这艘当时全国最大的战舰,立即成为蒋介石剿匪的利器。他祖籍浙江,沿海岛屿林立,海上的海匪多如牛毛。石英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用现代化战舰去剿匪,犹如快刀斩乱麻。直到抗战爆发,被石英剿灭的海匪不计其数,他也落了个石龙王的绰号。四海盟本来数东海气势最盛,经过石英几年的杀伐,鼎盛一时的东海帮一蹶不振,就连执掌百年的四海盟盟主也被夺走了。

    今天墨一泽带东海的人来会盟,一来为了重新夺回盟主的位置,二来就是要杀掉石英,为被他剿灭的海匪们报仇。但见到石英手下兵强马壮,墨一泽自知夺盟主的事固然不成,趁乱杀掉石英更不可能,无奈之下,他只得以退为进,扬言离开,看看石英有什么表现。

    蔫诸葛和石英商量了好久,也拿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东海的人要走,其他赶来会盟的人也蠢蠢欲动。

    正在为难之际,石英突然站起身来,对铁观音众人道:“此乃是我石英私事,应有我一人来承担,无论发生什么事,诸位都不要插手。”

    说着走到前台,在香案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直起身朗声道:“石英当年年少无知,冒犯了东海各位弟兄,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怀中岛其他弟兄无关,今日会盟,本来石某以为国难当头,大家尽弃前嫌,共谋抗日大计。既然东海的兄弟们不能原谅石某,石英以大局为重,愿意一死已偿当年之过”。说罢,双目一闭,等东海的人上来报仇。

    墨一泽本来只想夺回盟主职位,本人和石英并无太大积怨,今日见石英敢做敢当,不由心生敬重,一语不发,退在一旁。东海的人以墨一泽马首是瞻,见他都撤了,也纷纷退到一旁。

    台上只剩下十七八个人,一个黑面大汉来到石英面前,犹豫了一下,自报家门道:“我是东海桃花岛大当家郭东,我父兄皆折在你的手中,许多年来,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把你万剐凌迟方消我心头之恨。但今日一见,你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可见当年我父兄确有是非之处,父兄有仇不报,是为不孝,我要伤你是为不义,我郭东并非不孝不义之人,国难当头,我岂能为一己之私,置民族大义与不顾,今日我沥血明志,郭家与石龙王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罢抽出匕首,把左手放在神案上,手起刀落,斩断了自己的小指。郭东气色不改,把血滴入龙王前供奉的酒碗中,然后端起酒碗,扬手泼进香炉中,一阵蓝红色火焰飞腾而起。郭东面不改色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落了坐。

    蔫诸葛等人暗赞道:此人外粗内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石英一揖到地,口中道:“多谢郭大当家成全”。

    一位长须老者道:“郭大当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怀,我偌大年纪,若是还为当年的私**石龙王过不去,岂不被后辈耻笑。”说罢,径直回到默一泽身边,然后又有三四个人跟了下去。

    现在台上只剩下了三个人,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其中一个嘿嘿奸笑了几声,骂道:“他妈的,临来时一个个豪言壮语,说什么不杀石龙王誓不为人。谁知到了节骨眼儿上,都抽了扣,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

    郭东一拍桌子,厉声质问:“姓周的,你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骂谁是缩头乌龟呢?”

    “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你心中没鬼,搭腔干什么。这他妈的年月也是怪了,有拾金子、拾银子的,还有嫌绿帽子少,满大街拾骂的。”姓周的那小子嘴挺损。

    郭东气的一时说不上话来,怒吼一声,向上就扑,被身边几个弟兄紧紧拉住。

    姓周的那小子根本不拿正眼看郭东,他轻蔑的一笑,道:“就你桃花岛那点儿零碎,还敢跟我张狂。老子今天告诉你,待会儿我先杀了这姓石的王八蛋,然后带人端了你到桃花岛,把你妈,你嫂子两条母狗,洗刷干净,把她们干舒服了,老子倒要问问,她们怎么生出你这么一条傻狗,是非不分,逮谁咬谁。”

    石英眼见郭东受了委屈,眼睛都要瞪出血来,拼了命向上冲,他身边几个人使尽全力才勉强把他按住。

    姓周的那人占了便宜,依旧不依不饶,刚要开口接着损郭东,石英怒喝一声:“够了,你要报仇,找我石龙王便是,何苦欺辱郭大当家。”

    姓周的没说话,向上翻了半天白眼,用手捏着鼻子,道:“好臭的狗屁,老二,老三,看看谁家的狗没栓好,老子今天要杀了这条狗,晚上炖汤喝。”

    被称作老二老三的两个人,装模作样的绕着台转了一圈儿,道:“大哥,台上台下,狗来的不少,刚才向你放屁的,就是姓石的那老狗。”

    蔫诸葛有些看不下去了,喊道:“台上的几位兄台,莫要作无谓的争执。先报上名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蔫诸葛的面子挺大,几个人没有继续胡说八道。为首的那人道:“澎湖三太岁,我是大爷周飞,这是二爷周游,那是老疙瘩三爷周翔。”

    金塘岛默一泽道:“澎湖三太岁,早就投靠了日本人,今天你们来干什么?”

    “干什么?千不该,万不该,咱们澎湖也在东海,你们召开狗屁四海盟,故意不通知老子,老子可不就自己来了吗。”看来澎湖三太岁的势力挺大,默一泽心里也非常忌惮,被周飞呛白了两句,默一泽也不说话了。

    周飞弹压住其它弟兄,又把目光转向石英,阴讪讪的笑道:“姓石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石英恼他出言不逊,嘿然不语。

    “从前你怎么开罪的我们,谅你也想不起来。”

    “不错,昔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见谅个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乃是天经地义,石龙王你跪下受死吧。”说着,从绑腿上抽出匕首,就向石英后背插落。事出突然,大家都没防。一个女子的声音高叫道:“不要伤我爹爹。”馨儿尖叫着飞身扑到石英背上。

    周飞眼疾手快,一把扯起馨儿,只看了一眼,赞道:“好标致的丫头,老二老三把她绑了,老子正缺一个九房压寨夫人呢。”

    馨儿被他一抓,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被周游周翔拉到一旁。周飞又把刀重新举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

    石英紧闭双目,跪在地上,任凭周飞的尖刀落下。一声狗吠,石英的大黄狗,闪电般冲过来,照着周飞的屁股咬了一口。

    周飞 哎吆一声,尖刀落在地上,屁股上鲜血淋漓,裤子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肉向外翻着。

    周游手一扬,一把飞刀正中大黄狗的咽喉。大黄狗哀鸣一声,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石英面前,倒在主人脚下一动不动了。

    “大黄。”一声清脆的童音伴着哭声,付金柱哭豪着奔上台,抱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狗泣不成声。

    “原来还留了个下杂种,今天老子有好生之德,滚。”周飞一抬脚,把付金柱踢得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不合时宜的较量

    打了付金柱,自然有人不依,姐姐付贵玉一声不吭的冲过去,一头撞在周飞的肚子上。渔家姑娘从小吃苦耐劳,筋骨也壮,周飞被他撞的后退了四五步,这小子恼羞成怒,甩手就给付姑娘一个耳光。付贵玉可不像馨儿姑娘,被人一吓唬就成了乖乖女,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已经起了几道儿紫红的手掌印,红着眼睛又冲了上去。

    周飞武功不错,没容付姑娘近身,一脚蹬在她小腹上,付贵玉身不由己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台中间。要是别的女人,挫了锐气,就干脆躺在台上,撒泼打滚,早就哭叫连天了。付贵玉骨子里有一种悍不畏死的泼辣,手在地上一撑,站起来又要向上冲,却被人在身后揽住了双肩,她怒目回头,原来是宋春茂。只见他脸色发青,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把付姑娘往身后一推,道:“你先歇会儿,看看小柱子有无大碍,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这会儿工夫,付贵玉的脸肿起了老高,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只剩下一条缝儿,她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茂儿哥,你要活捉这个老乌龟,我要亲手宰了他”。

    宋春茂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点头。周飞见对方来了帮手,心里有些发慌,他指着宋春茂的鼻子道:“姓石的老东西说了,不要别人帮他,你算哪根葱,竟敢上台给他拔创”?

    “石大当家的话我当然记得,我上台不是为他。阁下欺负女人小孩,自有人看不下去,今天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宋春茂的话底气十足,说得掷地有声。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老二,用暗器废了这小狗一双招子。”

    周游应声出来,手指间捏着三把飞刀,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宋春茂。

    “我操,这是他娘的要打群架啊,仗着人多欺负人是不是,老子还真不服你。”姜立柱走出人群道。

    “老二,你就陪他练练。刀枪无眼,死伤莫怪。”周飞道。

    姜立柱凭一时义愤站了出来,刚才看周游飞刀杀狗,知道他暗器上的造诣不在自己之下,姜立柱并无必胜的把握。

    骂了宋春茂和姜立柱,这就等于和爪牙队过不去,花六郎和孙瑞良等人也站了出来,挡在宋春茂身前。

    大家刚才碍于石英有言在先,眼见自己人在台上被羞辱,还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江湖上的规矩一言九鼎,如若仗势欺人,会被道儿上的朋友看不起的。

    幸亏宋春茂给大家找了个借口。早就跃跃欲试的兄弟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岂有不上台的道理。

    花六郎挺身而出,道:“这位周兄要用暗青子伤人,你猖狂的有些早,要先看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

    周飞的一句话引得七八个人来到台上,中间居然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眼珠一转,道:“这是我和这位小哥之间的过节,与外人无关。”

    “他是我们结义大哥,刚才你打的两个人,一个是大哥的小舅子,一个是我们的小嫂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俩,让我们兄弟的脸往哪儿放。”常庆虹义愤填膺,气鼓鼓得道。

    傻小子话糙理不糙。观礼台两侧的人纷纷点头称赞。

    石英眼见一件盛事,一步步演变成闹剧,不由得心下火气,刚要说话,早被蔫诸葛拉到一旁,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先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废了,否则,今天的事非被他们搅了局不可。”

    石英刚才也是一时给气糊涂了,让军师的一席话劝的连连点头,不再理会台上的事。他先去看了看小柱子,这小家伙儿已然醒了过来,兀自抱着死去的大黄狗哭泣不止。

    铁观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大家知道女司令脾气火爆,又古道热肠,怕她沉不住气,坏了会盟的大事,刚才蔫诸葛出主意,让她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数金子。

    这回大家小看了她,虽说铁观音爱财,但是对手下的安危还是更胜一筹的。她数了一会儿金子,借口说自己不识数儿,偷偷地跑到台前。付贵玉被那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打的鼻青脸肿,被她看了个满眼,馨儿姑娘还在周氏弟兄手中让人押着呢,女司令强忍一口气,坐在了石英原来的位置上。

    蔫诸葛一见铁观音来了,心道:不好,这姑奶奶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更可况今天她手下的人吃了亏。

    石英来到了桃花岛大当家郭东面前赔礼道歉,又命人送上最好的云南白药,亲自给郭东把断指包扎上。

    刚才的一股激劲儿刀落指断并没觉得疼,可是,十指连心啊,现在的郭东强忍着痛,道了声:“多谢石龙王。”

    石英请他下去休息,郭东道:“澎湖三太岁当众辱我太深,我今日要亲眼看他们恶贯满盈。”

    这时的观礼台上已然起了变化。周飞自恃单打独斗不会输给对方任何一个人。在海上做了这么多年无本生意,四海盟谁有几把刷子,他心里清清楚楚。眼前这几个年轻人,名不见经传,一定有他过人之处,我可不能以貌取人,被几个年轻人给骗了。

    周飞老谋深算,用话挤兑宋春茂:“君子战不能像地痞流氓打群架,一拥而上,打的狗脑袋出血,要讲单打独斗。”他又见宋春茂弟兄都腰插双枪,怕自己一方人少,趁乱被对方打死,他特别言明,以武会友,不能用枪。

    宋春茂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提了一个条件,把馨儿先放回来。

    周飞准了,手一挥,周翔把馨儿向前一推。姑娘双目带泪,紧跑了几步,委委屈屈的回到父亲身边。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周飞又阴笑道:“举手就要命,抬腿不留情,几位大好少年,既然愿意为嫂子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不过,这生死状还是一定要立的。”

    宋春茂道:“那是自然。”

    宋春茂一方由蔫诸葛执笔。周飞一指刚才退下的长须老人,道:“金门岛上官老儿,刚才你临阵脱逃,老子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也给咱三位太爷做回记室”。

    上官点了点头,走到蔫诸葛身边,悄声道:“澎湖三太岁,已暗器、拳脚、水中功夫威震四海盟,现在更是投靠了日本人,狂傲得很。我看这武还是不要比了,以免伤了这些义气的兄弟。”

    上官的话本来出自好意,在宋春茂兄弟听来却格外刺耳。花六郎在一张写有:‘刀枪无眼,生死自愿,若有死伤,不得有怨’的生死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命。把笔一丢,威风凛凛的走到台前,向周氏兄弟一指:“你们三个要比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小爷今天成全你们。”

    花六郎小伙子人漂亮,长得又精神。朔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台上台下顿时彩声一片。

    周飞暗自揣摩:自己的拳脚功夫当不输于对方,周翔的水上功夫更有惊人的造诣。对方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见得有真功夫,这两阵自己一方非赢不可。只有周游的飞刀,出刀必伤人,不如先让他上场,把对面这个小白脸杀了,搓一搓对方的锐气,三场比试自己是赢定了。

    周游被大哥派上台,在生死状上签了名,往花六郎面前一站,心里忽然一紧,心道:“对面这小白脸儿年岁不大,却神轻气闲,尤其是两只眼睛亮的出奇,放出两道寒光,自己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游一咬牙,掏出三把飞刀擎在手中。

    花六郎没有掏出他的袖箭,就这么在台上,四只眼睛相互死盯着对方,脚下的步伐移动的越来越快,相互找寻对方的漏洞。花六郎突然脚往外撇,哎呀一声,身子差点没有摔倒。

    机会来了,周游毫不犹豫,三把飞刀,同时出手,一把奔咽喉,一把奔小腹,另一把却飞向了正在一旁驻足的蔫诸葛。

    花六郎一个铁板桥功夫,飞刀贴着鼻尖儿飞了出去,同时,同时他的三支袖箭也出了手,一只袖箭正撞在飞向蔫诸葛的飞刀,两件兵器撞在一起,冒出点点火花,然后当啷啷跌落在台面上。

    花六郎的功夫好,更难得的是蔫诸葛面对来袭的飞刀,谈笑风生,荣辱不惊,眼睛都没眨一下。台上台下轰然叫好。花六郎的另外两只袖箭一只射向周飞,另一只射向周翔。

    周游又连发三刀,一刀飞向花六郎,另外两刀把打向他两位兄长的袖箭打落尘埃。射向花六郎的刀不为伤人,只为扰敌。

    花六郎又是三箭齐发,根本没有理会飞向自己的飞刀,眼见飞刀已到面前,他一侧身,伸出两指,夹住飞刀的红绸,甩手又向周游掷了回去。花六郎的三支袖箭这一次都射向了周游,也被对分一一打落。速度太快,六件兵器几乎同时落地。

    周游又掏出三把飞刀,还没等他扬起手来,却见自己的一只飞刀又飞了回来。周游暗叫一声不好,三柄飞刀出手,也不顾准头了,然后,急忙就地一蹲,躲过了飞向自己的飞刀,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支袖箭直奔他咽喉而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血腥的肉搏

    周游再无还手之力,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儿,又躲开一只袖箭,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支袖箭幻化成一道黑光,直奔周游的咽喉。这小子一歪头,躲过了咽喉要害,正打在眉心。袖箭重一两三钱,长三寸四分,精铁打治,用硼砂,硝盐淬火,锋利无比。这支袖箭穿破头颅,在外面剩下的不到一寸。

    周游的伤口没有流血,可是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沧州白虎堂的追魂夺命无影箭。在台上我打你不过,若是在船上比试,你赢不了我。”

    花六郎上前道:“阁下的飞刀技艺出自岭南桑三娘门下。你说的不错,如果在船上我确实赢不过你。”

    周游圆睁着双眼,嘴里长叹了一声,就此气绝身亡。周飞和周翔哥儿俩像疯了一样,就要冲上来玩儿命。

    蔫诸葛把手中的生死状一扬,道:“愿赌服输,赢得起,输不起,这种不讲信用的勾当,做了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周氏兄弟咬着牙,强忍着悲痛,退了下去。吃了大亏的周飞和周翔商量了一下,找到了周游失利的原因,一是轻敌,二来是周氏兄弟的名声是在海上闯出来的,现在偏偏要跑到陆地上和人比试,这也算是自寻死路。

    周飞承认第一局输了,并提出剩下的两场比试,要改在船上进行。

    台上在座的各位大当家轰然叫好,这些人大半辈子生活在水上,在陆地上对决并非他们擅长。现在周飞的提议也正和他们的心意。

    宋春茂弟兄暗自着急,他们这些人刚刚告别了旱鸭子的称号,虽然说现在在船上也能做到行走如常,不再晕船了。可要跟常年生长在水边、以水为伴的真正水中高手较量,在水里比试,自己还差得远呢。跑到船上跟人家过招这和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爪牙队的弟兄们虽然狂傲,但绝不鲁莽,对于这方面的短处,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科劳斯自告奋勇,在船上比试拳脚可以让他去试一下。宋春茂也无人可用,只得点头答应了。但下一阵要到水中较量,这让宋春茂更加为了难。最后他下了决心,一定要确保科劳斯胜利,这样的话我们三局两胜,就可以提出弃权第三场的比试了。

    看台上的人都登上了铁甲舰。怀中岛四艘铁甲舰摆在那儿,让各路来的大当家羡慕不已。二百多位当家的带着自己的手下上了铁甲舰,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一艘小船荡了出来,周翔一副武师打扮,向铁甲舰上的宋春茂一抱拳,道:“不知哪位好汉陪我走几趟?”

    铁甲舰上一片惊呼声,只见金发碧眼的科劳斯,晃着高大的身躯,登上了小船。

    周飞一见脑袋有点儿大,这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这些外国人是石英拿来充面子的摆设,却不想他们还敢上船比武。

    周翔并不答话,高高跃起,腿打连环。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和科劳斯比起来,还是矮上了半头,这一脚直奔科劳斯的面门而来。

    科劳斯身经百战,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能缭乱人的心神,实际的杀伤效果不大。科劳斯一闪身,周翔一脚蹬空,另只脚又斜蹬过来,科劳斯又闪了过去,周翔又一招走空,身子并不停顿,高高的跃到桅杆上,单手抓住帆绳,身子用力一荡,双脚闪电般地直奔科劳斯的面门。

    科劳斯对这种打法有些吃力,毕竟周翔身在空中居高临下,科劳斯要想反击,就只能仰攻。可现在周翔所在的位置很刁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科劳斯一旦仰攻,就要双眼向上,头顶高高升起的太阳,晃得科劳斯睁不看眼,什么也看不见。科劳斯无法攻击,只得缩身躲过对方伸过来的双脚。

    双方交手十几个会合,克拉斯竟毫无还手之机。他精通西洋技击,主要靠双拳击打对手,下盘步伐看似凌乱,其实乱而有序,下盘稳得很。

    周翔一定有跟拳击手过招的经验,一开始就让德国人取了守势。周翔一招得手,招招不让人,整个人已桅杆为基点,盘旋攻击,放弃灵活的双手不用,而是不停地用脚来攻击科劳斯。

    ‘砰砰’两声,周翔的双脚正蹬在科劳斯的后背上,德国人立足不稳,向前踉跄了几步,整个身子趴在了船舷上,差点儿落入水中。

    科劳斯双手撑住船舷,刚立起身,回过头,周翔已从桅杆上重重落在小船的一侧,小船一晃,迅速的向另一侧倾斜,科劳斯立足未稳,身子也随着小船倾倒,吓得他急忙双手抓住船舷,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周翔又向另一侧跃了一步,落在小船的另一边,小船又剧烈的摇晃,差点没有扣转过来。

    科劳斯的双手再也抓不住船舷,高大的身躯,重重的摔在甲板上。周翔见奸计得逞,并不忙于进攻,而是双脚不停在小船左右跃动。科劳斯在船舱中来回滚动,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周翔就这样足足折磨了科劳斯十来分钟,直到看他双眼紧闭,口吐白沫,双手已无意识的伸展开,再也不试图抓住点什么来固定身体了。

    周翔知道差不多了,他跳跃着来到科劳斯近前,故意把船只弄得东倒西歪。看着科劳斯的脑袋在船舷上撞得咚咚作响,甲板上血糊糊一片,科劳斯头上流出的血,被自己来回滚动时弄得到处都是。

    周翔终于停止了晃动,他现在立在垂死的科劳斯面前,像猎人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突然,他抬起脚重重的在科劳斯的脑袋上踢了一脚,科劳斯的大鼻子被打成了小鼻子,这一脚把他的鼻梁骨给踢断了,血忽的流了出来。

    科劳斯痛的睁开了眼睛,蓝灰色的大眼,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不停的蠕动着,一股带着血丝的泡沫从口中涌出来。

    周翔狞笑着,把右脚高高抬起,向着科劳斯的小腹踩去。

    甲板上的宋春茂以及弟兄们看的心痛不已,却苦于签了生死状,自己没办法上前帮忙。常庆虹看着任人宰割的科劳斯,眼睛一闭,眼泪流了出来。

    铁观音双手颤抖,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她身后的姑娘们也不忍再看,都低下头,默默地流泪。

    周翔显然低估了科劳斯的抗击打能力,曾受过严格特种兵训练的科劳斯,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就在对方的脚刚触到他小腹的一刹那,他突然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周翔的脚踝。

    周翔毫无防备,重重的摔在甲板上。在比试中周翔占尽了上风,那只是侥幸,他是尽量避免和科劳斯近距离的贴身肉搏。现在无论是他大意也好,科劳斯使诈也罢,总之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科劳斯人高马大,力量惊人,周翔和他正面交锋毫无优势。现在两个人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交手时全无招式可言,就如同两个大狗熊。

    科劳斯头上的鲜血遮住了他的双眼,使他挂有风声的拳头屡屡走空,擂的甲板咚咚直响。

    周翔在愤怒的大力士科劳斯面前,挥舞着拳头就如同打在木头桩子上,一点儿伤害力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周翔,化拳为爪,在科劳斯后背抓出一道道儿血痕,活像个只会撒泼打滚抓头发挠人的泼妇。

    失去理智的科劳斯含糊不清的怒吼着,像个愤怒的大猩猩,又是一拳走空,重重落在甲板上,距离周翔的脑袋不过一寸。

    科劳斯忍着剧痛的拳头,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上的血水和汗水,模模糊糊看到了周翔的脑袋竟然近在咫尺。科劳斯不知是心疼他的拳头,还是昏了头,竟高高的昂起自己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周翔是脑袋上。

    周翔终于停止了在科劳斯后背的抓挠,无力的双手垂落在甲板上。

    科劳斯伏在周翔的身上喘着粗气,鲜血又蒙住了他的双眼,他伸出手摸到周翔的脖子,却再也没有力气掐下去。他突然张开满是血沫的大嘴,一口咬在周翔的脸上,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

    已经昏死过去的周翔又被剧痛疼醒过来,他惨叫着,把头上下左右无助的摆动着,正好撞在已经把肉吞下肚,又把嘴凑过来的科劳斯的鼻梁上。

    这回安静了,两个活宝,一动不动的伏在甲板上,昏死过去。

    惨烈的肉搏,惊的观战双方目瞪口呆。宋春茂和周飞同时做出决定,把自己的弟兄先搭救回来。谁也不知道科劳斯和周翔谁先醒过来,大家都清楚,无论谁先醒过来,首先就是要了对方的性命。大家都期盼自己一方的人先醒过来,又害怕对方的人首先苏醒,谁也不敢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做赌注。

    在蔫诸葛和金门岛上官大当家的监督下,双方都派人登上小船,把科劳斯和周翔分别抬回自己一方。

    对这一场的胜负,双方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周飞坚定的认为他兄弟周翔战胜了科劳斯,整个交手过程,周翔占尽了便宜,斗智、斗力都赢了科劳斯。

第二百七十章:荣誉和尊严的代价

    宋春茂坚持这是一场平局,这场比试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无论中间的过程怎样,评判输赢的标准,只能看结果。

    双方争持不下,最后有人提议,让观礼的各位大当家做出结论,到底谁才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

    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宋春茂的意料,也许克劳斯是外国人的缘故,让诸位大当家心存偏见,又或是大家不愿这场赌局过早的分出胜负,四海盟的大当家们一致判定,刚才这场两败俱伤的比试,周翔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宋春茂虽然对结果不满意,但众怒难犯,只好忍住这口气,违心的接受了裁决。

    两场血腥的比试,双方一死两伤,战成一比一平。天色将晚,有人提议双方握手言和,最后一场比试也就算了。宋春茂对这个建议欣然接受,但周飞自恃最后一战胜算颇大,断然拒绝了别人的建议。

    夜色苍茫,中秋佳节,一轮皓月升起。怀中岛在铁甲舰上,为四海盟的大当家们准备了上好的酒宴。这些江湖人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难得有这种团聚的场合,本应推杯换盏,通宵达旦。但大家只饮了几杯酒,就把目光都转到海面上。

    一艘小船上,周飞一身黑色的水靠,手里擎着一把分水峨眉刺,撇着嘴,满脸的不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和他签生死状的是两个小姑娘。一个是上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付贵玉,另一个是石英的女儿馨儿姑娘。

    最后一场的比试,宋春茂已经无人可用,这是他与周飞之间的较量。

    怀中岛原本有不少水鬼,但无论是谁也不是周飞的对手。

    付贵玉上午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倔强的姑娘宁死也要报仇,不顾别人的阻拦,在生死状上画了个圈儿(付姑娘不识字),然后摁上手印。

    馨儿姑娘表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勇敢,她知道,这场比试如果输了,周飞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石英,况且她和付贵玉都是宋春茂的夫人,她在生死状上签名也无可厚非。

    现在她面无表情的立在付贵玉身边,身上也是紧身水靠。两位姑娘正值妙龄,身材被水靠绷的凹凸有致,铁甲舰上的人们一边暗赞宋春茂艳福不浅,一边暗叹天妒红颜,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转眼就要香消玉殉。

    宋春茂低着头,一颗心狂跳不止。他有七位夫人,哪一个的生离死别,都让他撕心裂肺的难受。可现在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周飞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对方竟然派了两个女人跟他过招。这两个女人都曾是他手下败将,在陆地上赢不了他,在水中就更不用提了。

    周飞意骄气满的举起峨眉刺,向四下的客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纵身一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海面上。

    秋风清,秋月明,秋夜凉如水,两个姑娘相互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宋春茂,无论月色多么明亮,也看不清情郎的面庞。

    她们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心中有无限的伤感,这也许是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看月亮了。

    俩个人轻轻的跃入水中,轻的水花都没有溅起多少。铁甲舰的灯光突然亮起,照的海面上有如白昼。海面上一片平静,没有想象中人头浮动,水下激烈的争斗,外人永远看不到,也永远体会不到。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片黑。

    “有人受伤了”。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人们的心都悬了起来,眼睛直盯着那片水域。有个人头浮出水面,是馨儿姑娘,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又一头扎进水中。

    又有人冒出水面,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付贵玉也平安无事。她们两个都没有受伤,水面上的血迹一定就是周飞留下的。大家又惊又喜,大名鼎鼎的周飞,今天竟然折在两个姑娘手中,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馨儿又一次露出头来,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疲惫。但她还拼尽全力,试图要把一个什么东西脱回来。铁甲舰上又有人惊呼道:“我的天,这两个小姑娘把周大当家给杀了”!

    馨儿姑娘到底不如付贵玉泼辣,付大姑娘帮着馨儿拖了一下周飞的尸体,发现就凭她俩,就是累死也无法把庞大的周飞拖上船。付贵玉生气了,一把推开馨儿姑娘,左手拎着周飞的耳朵,另一只手举起峨眉刺,照着周飞的脖子砍了十几下,终于把人头砍了下来。

    带着人头慢慢的游回小船上,又回身把筋疲力尽的馨儿拉上船。铁观音身边的人欢呼、雀跃不已,再看他们凯旋的巾帼英雄,已经累的连划船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小船在月光下悠悠的飘荡。

    石英再也顾不上忌讳,亲自撑小船,把女儿和付姑娘接了回来。

    铁甲舰上的灯光熄灭了,第三场决斗,就以这种谁也没有意料到的结果结束了。

    明月已经升到当空,但谁也没有赏月的雅兴,和饮酒的心情。怀中岛爆发出来的惊人潜力,让在场的每一位大当家都心惊肉跳。石龙王手下实力雄厚,看来他做盟主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休息一夜,只等明天大家焚香聚义,歃血为盟,这次盟主大会就算大功告成了。

    铁观音等人聚在一起,站在码头上迎接凯旋的英雄。馨儿姑娘和付贵玉被人扶上岸。

    铁观音还没来的及向她们祝贺,付贵玉就着急道:“不要声张,船下还有我们的人”。

    码头上的人都散去了,船下的人也被抬回到馨儿的闺房。灯光下,一张惨白的脸庞映入大家眼中。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睫毛长长的,双眼微阖,一条胳膊断了,血似乎已经流干,断臂处只有白森森的断骨,和紫色的青筋,不由自主一跳一跳的抽动着。小腹上有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伤口外是一堆青紫色的肠子,还未来不及塞回到肚里,被人用一根细麻绳草草的拢住……

    馨儿姑娘早已泣不成声:“蕊儿妹妹的肠子,是被周飞掏出来的”。

    没有人再说安慰的话,谁都可以看的出来,蕊儿姑娘伤成这样,就是把邱国营请来,也无能为力。

    这个二当家唯一幸存的亲信,怀中岛娘子军的副统领,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用尽最后的气力,睁开眼睛,对站在床前的人们想笑,泪却先流了下来。

    石英焦急的道:“好孩子,先不要说话,安心养伤”。

    蕊儿想摇头,却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断臂处被砍断的筋骨剧烈的抖动着。

    铁观音伸出手,放在蕊儿的额头,却不知用怎样的话语来安慰这位重伤的小姑娘。

    蕊儿合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嘴唇蠕动着,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大家凭住呼吸,分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二当家说过,娘子军的尊严和荣誉,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我没给她丢脸……”。蕊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她脸上献出一点儿潮红:“今天头晌比武的那个哥哥好神气,好帅气,我好喜欢他,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

    花六郎被人推到蕊儿床前,他眼睛里含着泪,握住蕊儿剩下的一只手,动情的说:“哥哥也喜欢你,你要好起来,哥哥天天陪着你”。

    “我知道哥哥你是骗我的,可蕊儿好开心……”蕊儿声音越来越低,终于……

    收殓了蕊儿姑娘,馨儿哭晕过去好几次。付贵玉的一只眼被周飞打的眯成一条缝,她大睁着另一只眼,把关于第三场比试的谜团为大家解开了。

    下午馨儿姑娘和付贵玉签了生死状,两个人都知道,面对周飞,她们毫无胜算,这场比试与其说争输赢,不如说为了荣誉而战。可要是为了荣誉,就和娘子军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馨儿姑娘还是娘子军的大头领,她的荣誉就关乎娘子军的荣誉。一向把荣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蕊儿,身为娘子军副统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找到馨儿和付贵玉,说出来一个计策。

    晚上她嘴里含了一根芦管,悄悄的潜伏在水下。周飞下水后,注意力都在跟他签了生死状的两个姑娘身上,她们刚下到水中,周飞就发动了攻击,还没等他们交手,蕊儿就在背后偷袭成功,峨眉刺穿透周飞的水靠,扎进他的肚子里,被偷袭的周飞恼羞成怒,放下面前攻击的目标,返回头来杀蕊儿姑娘。只一招就把她的胳膊斩断,蕊儿悍勇异常,死战不退,又被周飞的峨眉刺扎进小腹。付贵玉和馨儿上来夹攻,周飞回头来战她俩,蕊儿又在他身后刺伤了周飞的胳膊。周飞回身撕开蕊儿的伤口,把肠子生生扯了出来,同时他也被两位姑娘的峨眉刺扎进后心,一命呜呼。

    蕊儿受伤虽重,但心智不失,用这种手段杀了周飞,如果让外人知道了,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她又指使两个姑娘,在众人面前假戏真做,骗过了四海盟诸位大当家。

    大家听完,无不唏嘘不已。

第二百七一章:赎当

    第二天,推选盟主的大会继续进行,经过头一天的较量,澎湖三太岁两死一伤,元气大损,再也没有实力参与角逐盟主。其他各大当家也自持实力和怀中岛差的太远,根本没法撼动石英的位置。

    石英当盟主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他本人出人意料的提出异议,他认为身为四海盟盟主当以德服人,而非以力服人,自己头些年杀戮太重,以至于和许多大当家结下冤仇。如果自己接任了盟主席位,许多大当家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四海盟非四分五裂不可,为了四海盟的安定团结,他决定放弃四海盟盟主的席位。

    石英的一席话出口,让大家吃惊不小,不知他是欲擒故纵,还是却有此意。

    没有人开口,石英清楚大家的意思,他立在看台中间,朗声对大家道:“石英不才,确实无德无能,恐怕耽误了四海盟的大好前程。”

    台下有人喊道:“石龙王说的哪里话来,这盟主你不当,总不成让你身后的姑娘来当吧?”

    铁观音头天夜里因蕊儿姑娘的事没睡好,现在困得难受,正打盹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精神一振,揉了揉眼睛,发现石英正大步向着自己走来。

    只见他来到面前,屈膝跪倒,抱拳道:“承蒙司令不弃,在石英最潦倒的时候,不以我猥琐,才有我今日。纵观四海盟诸位当家,没有一位能与司令比肩。我今天当着四海盟众弟兄的面,推举巾帼英雄铁观音来做四海盟盟主。”

    铁观音连连摇手,道:“我可不成,水上的功夫我一窍不通,要是自不量力接了这个位置,还不让众位当家的耻笑吗?”

    石英坚持道:“这盟主的位置只有司令当得。”

    台下突然有人喊道:“石龙王,你推举的这位女子有何惊人技艺,使出几招来,让咱们大家见识见识,否则,即使她做了盟主,咱们还是不服。”

    石英也不知铁观音有什么绝技,一时僵在当场。宋春茂走上台前,大声道:“我是铁司令亲兵卫队的队长,四海盟的诸位弟兄有谁不服,尽管找我比试。”

    宋春茂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都知道此人艺业非凡,昨日周飞弟兄就是得罪了他,才弄得身败名裂丢了性命。

    宋春茂的几个弟兄也纷纷站到他身后,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铁观音还要推辞,蔫诸葛道:“司令,你要是再谦让,可真要冷了弟兄们的心。”

    铁观音无奈,答应了石英的请求,但她对海上的规矩一窍不通,居然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计策。她身为四海盟盟主,下设四个副盟主,分别由石英、金塘岛默一泽、桃花岛郭东、金门岛上官白担任。

    本来默一泽见大权旁落,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居然忝任副盟主之位,自是喜不自胜。

    铁观音下令,制四海盟金令12支,见令如盟主亲至。四大副盟主分别巡视四海,对有降日叛国、卖主求荣、背信弃义、贪财好色、滥杀无辜者,四大副盟主可先除恶,然后再上报的权利。

    这是四海盟的五大禁令,刻在金令之上。

    后来候七得到消息,调侃铁观音道:“这个疯丫头,旱鸭子一个,居然成了海上的女霸王。  这五条规矩文绉绉的,一定是出自军师的主意。规矩都是给手下人定的,就拿贪财这件事来说,疯丫头说自己是第二,四海盟绝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铁观音白了候七一眼,道:“不要疯丫头长,疯丫头短的,把我惹急了,我让石龙王用船,把你拉到个荒岛上扔了”。

    侯七嘴上说:“谅你也不敢”,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万一这疯丫头哪天吃错了药,真把自己发配到荒岛上去,那真是万事休矣。

    四海盟的事还没有处理完,远在北平的侯七发来电报:观音典当行出了大事,需要铁观音马上带人来一趟。

    铁观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手头上的事儿交给四个副盟主,自己带着宋春茂等人匆匆的赶去北平。蔫诸葛也带着多国部队回了司令部。

    两天后,铁观音到了北平。侯七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数日前,有人来典当行赎当,本来在典当行赎当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不正常的是赎当人手中这张当票,跟侯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典当人是叶知秋,他是燕京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为了筹措路费,把满清八大铁帽子王的金印抵押给典当行。铁观音因为他是侯七的旧相识,破例用五千银元支付给叶知秋。

    但赎当人并不是他。侯七盘问那人的来历,这人语焉不详,支支唔唔说不出个一二。侯七又仔细看了看当票,绝对不是伪造的。她要那人用银元赎当,连本带息七千五百五十八元,那人倒也爽快,第二天就备齐了银元。侯七又找借口要延缓几日,那人收起当票,把七千多银元码放在柜台上,冷笑了数声,什么话也没说,扬长而去。

    这些天,那个人每天都要来折腾候七一次,到了晚上,更是有许多来历不明的人在典当行门前游荡。藏宝库的大门也被人撬了数次,要不是肇掌柜加强了戒备,只怕这八枚金印早被人盗走了。

    铁观音听侯七讲完,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大大咧咧道:“做买卖讲究个诚信,咱是只认当票不认人,明天把金印给他不就得了”。

    “他来赎当,叶教授去哪儿了,还有那三十多个学生也不见了”?侯七道。

    “屁教授,油头粉面的,看着就招人烦”。铁观音对叶知秋很是看不上。

    马钰不愿看到她俩做无谓的争持,便岔开话题道:“赎当的人什么来头,为什么对这八枚金印感兴趣,舍得花大价钱来赎当”?

    正当大家争持不下时,典当行的肇掌柜打来电话,说那个赎当的又来了。

    透过门缝儿,可以看到这个赎当的人,有二十来岁的年纪,高高的个子,如果不是在嘴角挂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外,整个人倒也可以称得上眉清目秀。

    典当行门外或高或矮站了十几个壮汉,一个个看似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是练家子,再仔细看,他们腰间都别着家伙。

    看到候七出来,那个年轻人倒也显得热情,他拱了拱手,道:“今天女东家不再紧锁双眉,我估计是这家典当行幕后真正的老板到了,不知在下猜的对还是不对?”

    候七淡淡的道:“赎当的客官,人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会惹祸上身遭天谴的。”

    “无妨,在下有个小小的特点,自小头上就天生一副避雷针,无论犯了什么错误、说了多少不敬鬼神的话,雷公知道了,也会乖乖的放过我。”

    “遭天谴不只是遭雷劈,老天爷要收拾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方法有的是。”候七道。

    “哎吆吆,我可不知要信谁了。子曰,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女东家真会恭维我,明明祝我长寿,却偏偏还要拐弯抹角的说,在下多谢了。”那家伙不依不饶,每句话都是挑衅的口吻,好像赎当不是目的,真正的目标就是为了和候七拌嘴来的。

    “你也用不着卖弄,明日我好歹让你把当赎了便是。”候七说道。

    “在下一介穷书生,怎敢和女东家相比肩,使奴唤婢的,就是神仙也不如你。”

    “不用跟我废话,明天凭当票赎回你要的东西,也就是了。”候七道。

    “姑娘不必动怒,其实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再也用不着女东家装神弄鬼骗在下了。”

    “此话怎讲?”候七一惊:“不可能,就凭你们几块废铁,想在我藏宝库偷东西,你们还差得远。”

    “姑娘终于承认那几块金印就在你手中,而是不愿拿出来罢了。”那个年轻人步步紧逼,和候七斗口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那金印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保存,这一两日就给你取回,给你一个说法。”候七道。

    “说法我也不要了,反正金印我已到手了,以后会怎样,姑娘还是仔细想想吧。”说完这句话,年轻人施施然走出典当行。 时令已过中秋,他居然还掏出一把折扇,有意无意的摇着走了。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候七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吩咐肇掌柜,打开藏宝室,看看是不是如那个年轻人所说,八枚金印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

    明明知道这是个骗局,候七还非要去确认一下。

    藏宝室有五道门,厚实的花岗岩墙壁,两个壮汉拼尽全力才能推开的铁门,门上的密码锁也是专门花大价钱在国外进口的。

    直到侯七和铁观音进到藏宝库中,八个描金锦盒放在楠木架子上,并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侯七颤抖着双手,把锦盒一一打开,还好,八枚金印完好如初,在灯光下闪着淡黄色的光芒。

    侯七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这个王八蛋,满嘴跑火车,可吓死我了”。

第二百七二章:暗算

    “什么人?”花六郎大喝一声。

    一道儿黑影从藏宝库直冲出去,花六郎抬手一支袖箭飞出,那人哎吆一声,腿上中箭,身子不停,两丈多的高围墙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把梯子。

    宋春茂追出门外,那人已经顺着梯子爬上墙,消失在高墙的另一侧。

    “他伤了腿,跑不了多远,快追。”宋春茂一声吆喝,几位弟兄纷纷响应。

    候七高声叫道:“慢,现在不能追,别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掌声。那个赎当的年轻人一步三摇的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一边拍手一边称赞道:“女东家真是文武双全,在下精心安排的骗局,依然未能得手,佩服,佩服。”

    候七见刚才翻墙人的身手,心里有些忌惮,转瞬便展颜一笑道:“阁下也不必再费心思,明天拿当票来赎当就是。”

    “那好得很啊,希望女东家不要出尔反尔,明天再不认账,可就有麻烦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话向来算数。”候七道。

    “天下唯君子和女人说话不算数,你如何取信于我。”年轻人道。

    “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候七转身刚要走,那个年轻人又开口道:“女东家伤了我的人,总要给个说法吧。”如果刚才谈的还是正事,那么这回,就是**裸的挑衅了。

    宋春茂不等候七开口,就接过话头,道:“适才是有一个贼子,自持学过两天武功,就敢到观音典当行来撒野,这次打断他一条腿算是便宜,如若胆敢再来,我拧下他的脑袋。”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好勇斗狠,说大话吓唬人,就是个吃屎的孩子也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小子出言不逊,摆明了要把事闹大。

    候七道:“你该赎当就赎当,何必生这许多是非?”

    那小子深施一礼道:“女东家教训的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奴才就和狗差不多,我也犯不着和几条癞皮狗过意不去。”

    “大哥,这孙子骂你了。”常庆虹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去动手。

    宋春茂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孙子骂你,我把他干成一滩屎。”

    “不值得,你让狗咬了,总不会再去咬狗一口吧。”

    那年轻人道:“伶牙俐齿的奴才,过几天让你知道老子的利害。”

    “宋春茂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随时欢迎大驾光临。”

    那个年轻人又看了宋春茂几眼,“嘿嘿”的笑了两声。嘴里哼着小曲儿,扭晃着身子出门走了。

    吹牛,说大话,这类事儿江湖上并非罕见,也没有人拿它当真。

    吃过晚饭,肇掌柜又打电话过来,说典当行周围出现了许多眼生的人,行为可以,只怕晚上他们要动手。

    宋春茂没有办法,只好又带着弟兄们在藏宝库溜溜儿守了一夜。半夜时倒是有两伙人越墙而入,吃了点儿哑巴亏没敢声张,悄悄地溜走了。

    弟兄们对这些人的来历心知肚明,但人家手中有当票,已经支付了赎银,却拿不到东西,这本来就是典当行的过错。

    天一亮,候七和铁观音都被这个年轻人给折腾烦了,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八枚金印都让他拿走,至于燕大的教授和学生们,反正他们从心底也没看得起这些江湖人,他们的死活,跟铁观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候七这些天一直为这事寝食难安,现在听被铁观音这么一开导,茅塞顿开,虽然还对叶知秋有些内疚,但来赎当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为了八枚不知用途的金印,给自己添一个有实力的冤家实在也犯不上。想通了这一关,大家都巴不得那个年轻人早点儿过来,把金印拿走,也算了了大家一桩心事。

    谁知一上午也没见那个年轻人的影子,直到傍晚快打烊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才出现在观音典当行。

    和以往的推三阻四不同,肇掌柜十分豪爽的收了当票,把金印交到年轻人手中。打开锦盒核对无误,这笔买卖就算成交了。

    年轻人顺利的拿到了金印,还有些不相信。他手下人捧着金印,沉思了良久才离开典当行。

    这件事好歹算是处理完了,铁观音大摆酒宴为自己庆功。席间铁观音喝了不少,说话有些没轻没重,她对候七道:“七姐,你越来越没胆量了,婆婆妈妈的,就这么点儿小事,还让我大老远跑到京城来,害得我盟主的瘾都没过好。”

    候七的酒量比铁观音大得多,对这个四海盟盟主全无敬意。一口一个疯丫头,叫的铁观音心头火气,威胁候七要石英把她丢到荒岛上去,候七心里害了怕,两人才停止了互相斗嘴。

    宋春茂哥儿几个,看着两位姑娘斗嘴,也不便插嘴,觉得挺有意思。

    席间大家都喝的不少。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酒足饭饱后,大家早早地歇了。到了半夜,大家睡得正熟,突然楼下传来疯狂地砸门声,还隐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铁观音喝得有点儿多,睡得有些沉,其他的人都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取下应手的家什,拥下楼来。

    铁栅栏门外,一个小姑娘浑身是血,泣不成声。见到宋春茂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宋春茂打开门,仔细端详下这个女孩子,发现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候七风风火火的跑出来,握着小姑娘的手道:“小裁缝,先别哭,出了什么事跟姐姐说,我替你做主。”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道:“他们把常哥哥打死了。”

    “常哥哥?”宋春茂不重复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弟兄们,果然没见常庆虹的影子。宋春茂脑袋嗡的一声,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快,上去看看,常兄弟是不是喝多了,还没睡醒呢?”

    花六郎去了片刻,回来道:“常庆虹没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离日本俱乐部(北京饭店)不远的一个胡同里,黑漆漆的没有路灯,常庆虹头上被人在背后套了一条麻袋,鲜血流了一地,弟兄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回住处。

    刚被唤醒的铁观音,晃晃悠悠的走下楼来。哈欠连天,不停的抱怨把她唤醒的孙瑞玲。突然,她看到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常庆虹,马上醒了。惊叫了一声,冲了过来。

    常庆虹没有死,他伤的太重了,以至于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小裁缝,误以为他死了。

    据小裁缝回忆说:“常哥哥夜里来找她,显然是喝多了,为了不打扰师兄妹们工作,我门两个人沿着前门大街走着,刚拐到一个小胡同,突然后面来了一群人,也不说话,一个人向常哥哥眼里洒了一把白灰。在常哥哥揉眼睛时,他们把一条**袋套在他头上,然后一拥而上,用铁棍……”说到这里小裁缝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候七问:“他们没说是干什么的?”

    小裁缝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他们说用大个子的一条命,偿他大哥的一条腿”。

    宋春茂脸色铁青,牙咬的咯吱咯吱直响,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杂种,我饶不了你”。

    孙瑞玲端来菜油,小裁缝用棉花蘸了油,轻轻的擦拭常庆虹被白灰灼伤的眼睛。侯七由宋春茂和三国浦志陪着,去协和医院请医生。常庆虹的身份太敏感,根本不能住院,也许还没等他出院,日本的特务就找上门来了。

    主治医生的岁数不大,但排场不小,任凭宋春茂磨破了嘴皮子,横竖就是不肯出诊。

    侯七没有办法,只得向他提起了邱国营。

    医生看人下菜碟,刚才请也不去,现在提着医药箱着急忙慌就往外跑,脚上的鞋子都没来得及换,一只皮鞋,一只人字拖,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和邱国营是同学,交情莫逆,侯七听邢慧杰说过,今日一试,果然收到奇效。

    铁观音正在气头上,对这个鞋子都穿不好的年轻医生,自然没有好脸色。医生看到昏迷不醒的常庆虹,扭头就向外走,比来得时候还麻利。

    侯七拦住他的去路,年轻的医生双手抱肩,两只眼睛能把房顶看穿,他一字一板的道:“我田念德给人治病有三不看,皇城根儿下的老少爷们儿,没有不知道的”。

    宋春茂知道这位爷有脾气,陪着笑脸道:“田医生,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要不给我们讲讲”。

    田念德清了清嗓子,道:“第一,道儿上的爷们儿不给治,我惹不起他们,他们也不找我。第二,给日本人当差的不给治,我怕万一治不好,他们的主子找我麻烦。第三,当兵的不给治”。

    感情田医生把常庆虹当成了地痞流氓。侯七费了无数口舌,才让田念德相信了,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大个子,是邱国营的朋友。田医生要是不给他医治,邱医生知道了就会跟他绝交。

    田念德嘴里说:“谁稀罕跟他做朋友”。人却来到常庆虹近前,细心的为他查看起伤势来。

第二百七三章:苦肉计

    眼睛里的白灰用菜油洗了,已无大碍,下巴被打碎了,肋骨也断了两根,一根断骨伤到了肺叶,要是再深一点儿,命就保不住了,两条腿也断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皮外伤不计其数。

    “他得罪什么人了,下这么重的手”。田念德抬起头来问道。

    “常哥哥谁也没得罪,我们就在马路上走着,那些人上来就打,他们好狠的心”。小裁缝眼泪汪汪的道。

    “这些畜生,都当亡国奴了,还他妈的到处惹事生非”。田医生很**份的骂了句粗话,让在场的弟兄们对他大生好感。

    田医生脾气古怪,但技术没的说,整整忙活了大半夜,终于把常庆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东方见亮的时候,田医生脸色苍白的坐在桌子旁边,端茶杯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宋春茂给送上五百大洋,田医生都没拿正眼看一下,放下茶杯,手一挥道:“走,送我回家”。

    宋春茂以为他嫌少,又拿来几百大洋放在桌上,田医生一甩手,把钱都推到地上,一句话也不说,气呼呼的出门去了。

    侯七和三国浦志紧跟着追了过去。

    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怎么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田医生的时候,他又气势汹汹的回来了,并向在场的人提了三个要求:第一,一旦经过他田念德看过的病人,别的医生就不能再插手,免得坏了他的名声。第二,被打伤的人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第三,他饿了,因为出来的匆忙,没钱买豆汁,吃大子。

    宋春茂看着满地被他抛散的大洋,苦笑着摇摇头,就要弯腰替田念德捡钱。田医生也不客气,自己捡了一个,在手里颠了一下,道:“足够了”。撇下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头也不回的去了。

    据送他回来的侯七说,这块大洋田医生自己吃早餐根本用不完,剩下的都被他请了客。胡同口十几个乞丐,得以和田医生共进早餐。

    铁观音坐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本来大家以为女司令是为了常庆虹的伤势在担心,不断的安慰她,谁知她一开口就让大家又吃惊了一回:“这个田医生脾气大,但手艺好,跟邱医生还是好朋友,最重要的是,他给人看病不要钱,这要是把他挖过来,能省多少钱啊”。

    大家听了纷纷表示赞同,因为铁观音也从来没有给这些人发过一个大子儿的饷。

    虽说铁观音很吝啬,但对弟兄们还是很大方的,常庆虹生活不能自理,小裁缝自然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铁观音二话不说,就先付了她五百大洋的工钱。要知道当时在京城找一个全职护理,即使最高级的,一个月也不过四十个大洋而已。

    小裁缝也不含糊,把这些钱如数的送给了她师傅。老裁缝不贪财,铁观音是老裁缝的大客户,他又为这位爱臭美的女司令做了几十套衣服。以至于他以后送货时,侯七以老裁缝偏心为名,故意刁难了他几次。好在有小裁缝在内部做卧底,老裁缝也明白了自己有不周之处,又为铁观音身边所有的姑娘都送上几件可体的衣服。

    后来铁观音知道了这事儿,感叹:“阎王好当,小鬼难缠,七姐这贪心的小鬼是做定了”。话虽这么说,铁观音又赏了老裁缝一大笔钱,不让他因为用衣服贿赂侯七,而闹得血本无归。

    田医生面冷心热,每天下班后都要来看看常庆虹。一个月后,常庆虹在小裁缝的搀扶下,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宋春茂自从常庆虹受伤后,就开始查询伤害他的凶手。线索就摆在面前,花六郎用袖箭打伤了一个,人虽然可以跑掉,血迹可消除不了。第二天一早,弟兄们知道常庆虹总算捡回了一条命,性命好歹是保住了,送走了田医生后,大家饭也顾不上吃,就沿着点点血迹一路追了下来。

    距离被袖箭打伤的人逃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隐时现。宋春茂在关东做过走线猎人,追踪受伤的野兽,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血迹一路向西,越来越偏僻,出了城,在一个叫挂甲屯的地方消失了痕迹。

    姜立柱骂道:“操他奶奶的,怎么没有了”?

    宋春茂没理他,又向前找寻,直到发现地上有一大片血迹,还被人刻意用沙土薄薄的掩盖了一下,血迹上面落满了一层苍蝇后,他才开了口:“受伤的人逃到这里,肯定是简单的包扎过伤口,被人救走了”。

    “他为什么不在城里治疗,跑到荒郊野外来,要寻死吗”?姜立柱问。

    “城里的大小医院都有日本人把持着,特务们对红伤格外注意,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宋春茂一边说着,一边向一个挂着‘汇春园’招牌的药铺,走了过去。

    到了药铺门口的台阶下,宋春茂暗赞道:“好气派”。门口左右两座紫铜的狮子滚绣球,擦的闪闪发光,汉白玉的台阶,门楣上的牌匾三尺多宽,是整块的金丝楠木,上边三个真金大字‘汇春园’,大字旁边有一行小字,‘石庵   庚子年春日书’。宋春茂不知石庵是乾隆名臣刘墉的号,‘世称浓墨宰相’。只觉得几个字俊逸挺拔,势如欲飞。

    进了门,首先映入眼睑的是十二架榆木药橱,铜环拉手,工笔正楷的药目上用清漆走了三次。墙上挂满了诸如“妙手回春”,“杏林圣手”,“华佗再世”之类的锦旗。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坐在柜台中,微阖双目,五六个学徒打扮的人,立在他身后,见有人进门,一个学徒问道:“诸位客官,是瞧病还是抓药”。

    宋春茂上前陪笑道:“大家辛苦了,我来找个人”。

    “本店只管瞧病抓药,寻人的事请去别处”。一个伙计道。

    兄弟几个碰了个软钉子,让人家撵了出来。在药店门口转了几个来回,兄弟们也没有想出让药店开口的好办法。宋春茂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兄弟,用你的响铃镖打我一下”。

    “为什么”?姜立柱有些迷惑。

    “不这样就没法接近汇春园的掌柜”。宋春茂道。

    “那可不成,把你伤了,弟兄们再行动就没有主心骨了。”姜立柱道。

    “姜哥,用你的镖打我一下,伤了大哥太不妥当”。花六郎道。

    “不可,京城周围到处是鬼子的耳目,我们不能用枪,如果你再受了伤,就真成了没牙的老虎”宋春茂道。

    三国浦志左右看了看,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刚站出来,姜立柱就笑了:“马僮,就等你了,自己看看,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三国浦志笑了笑,刚想说话,响铃镖带着尖锐的哨音,正打在三国浦志的腿上,受伤的位置和昨天逃走的人一般无二。

    三国“哎吆”一声,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宋春茂狠狠的瞪了姜立柱一眼:“自家弟兄,下手怎么这么重”?

    姜立柱也顾不上争辩,急忙来到三国近前查看伤势。弟兄们七手八脚的把人抬进汇春园,几个伙计看到这些人去而复来,刚想把他们撵出去,却看到抱着腿**不止的三国,急忙取来一副担架,把三国放了上去。

    汇春园的后院是一所四进三出的四合院,有病人来治伤,都在头排院落,三国的裤子被褪到脚踝,姜立柱看着他的光屁股,还忍不住调侃两句:“这小脸蛋儿,白白净净的,多体面,以后再出门,咱这裤子就不穿了”。

    看着愁眉苦脸的三国,幸灾乐祸的姜立柱被大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善解人意的老中医拿过一条毛毯,搭在三国腰下,避免了他的尴尬。老中医仔细查看了伤口,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徒弟道:“这是沧州姜歪嘴的响铃镖所伤,要不是使暗器的人手下留情,这条腿可就废了”。

    老人话一出口,弟兄们对他肃然起敬。

    宋春茂担心的问道:“我兄弟的伤无碍吧”?

    “这伤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事儿有些蹊跷”。老人道。

    “愿闻其详”宋春茂道。

    “昨天有个病人,也是腿部受伤,伤他的暗器是沧州白虎堂的追魂夺命无影箭,伤的可比这位重的多”。

    宋春茂心中一阵狂喜,不动声色的道:“那可太巧了,只不知我这兄弟要在何处养伤”?

    老中医捋着胡子道:“那就随你们了,要是不嫌麻烦,每天来换药就可以,要是图省事,在我这里养伤也可以,但要多掏钱”。

    “在下生性懒惰,以后就多有打扰了”。宋春茂满脸真诚,向老中医拱了拱手道。

    老人不愧‘国医圣手’的称号,刚给三国用完药,他就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住进汇春园养伤,钱花的如同流水一般,普通人家根本住不起。偌大的院子,四五十间病房,竟只住了宋春茂弟兄几个,宋春茂出手大方,为人又颇具豪气,老人的几个徒弟,没用一天时间就和他成了朋友。

    从他们嘴里,宋春茂得知,昨天被打伤的人今天还没有来换药,老人只管治伤,像换药这类的活儿,一般都有徒弟们代劳了。

    宋春茂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有意无意的,总是向柜台处张望,期望着目标早点儿出现。

    溜溜的等了一天,来瞧病的人出出入入川流不息,就是没看到有被袖箭打伤的人来换药。

    眼见红日西坠,汇春园门口亮起红灯笼,伙计们轮流吃过晚饭,老人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堂,就回后院休息去了,小伙计们还要呆到夜里十点左右才能休息。

    宋春茂心道:老中医家大业大,可这钱挣得也不容易。就在宋春茂觉得今天没有了希望,伙计们也忙着打烊上门板时,七八个人抬着一副担,从上了半边门板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第二百七四章:夜探圆明园

    ‘汇春园’药铺的伙计脾气再好,对这种半夜才来换药的病人,也难免要念叨上几句。然后把刚收好的换药工具,又重新取出来。

    借此机会,宋春茂把兄弟们召集过来,躲在后窗向内偷偷眼观瞧。花六郎一眼就认出来,担架上躺着的那人,就是那夜自己打伤的。他当时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但受伤的位置绝对错不了。

    姜立柱道:“做了他们,就这几块废料,撒泡尿的工夫就完事儿了”。说话间,抽出三只响铃镖。花六郎和孙瑞良也蓄势待发。

    宋春茂低声道:“兄弟们小心点儿,这些人不知底细,不要被他们伤了。另外,药铺的老掌柜人不错,千万不要伤了他的徒弟”。

    弟兄们点头示意都听明白了。宋春茂一挥手,刚想杀对方个措手不及时,身后却传来有人轻咳的声音。宋春茂心里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是汇春园的老掌柜,并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用轻轻是声音道:“几位壮士稍安勿躁,咱们退一步说话”。

    宋春茂担心错失了机会,心有不甘的又回头向屋里看了看。老人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争一世不争一时,你现在呈一时之快,杀了这几个小喽,但找不到他们的主子也是枉然”。

    老掌柜的话入情入理,弟兄们频频点头称:“恭敬不如从命”,跟老人悄悄的退了回去。

    老掌柜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三国浦志养伤的病房。看到有人闯进门,三国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老掌柜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今天下午你们来我店里寻仇人不见,去而复返,抬了这个小伙子来疗伤,这苦肉计用的倒也高明,但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宋春茂不知哪里出现了破绽,又不便询问,只能听老掌柜慢慢讲述;“沧州单庄姜歪嘴儿的响铃镖当年名震江湖,他为人又自负的很。镖打人却以响铃警之,意为暗器不偷袭之意。可面前这位小哥,受伤的位置古怪,分明是有意挨这一下的。使镖人更是只用了不到三分力,这分明就是苦肉计嘛”。

    宋春茂见被老人说中了心事,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人又道:“把你们的手伸出来,让老汉我看看”。

    姜立柱笑道:“老爷子真有本事,不但瞧病有一套,居然还会看手相”。说着把两只手都伸到老人面前。

    老人把大家的手都仔细看了看,然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前厅换药的人也是你们打伤的,对不对”?

    宋春茂也不隐瞒,把赎当人私探藏宝库,被花六郎用袖箭打伤,然后他们暗夜寻仇,重伤了常庆虹的事讲了一遍。

    老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可是你们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吗”?

    “不知,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他们能深夜抬担架至此,想来就住在北面的废园中”。

    宋春茂微感失望,心道:既然跟你非亲非故,为何阻拦我们弟兄动手?

    老人看宋春茂面色不悦,陪笑道:“你们小弟兄几个,要是在我的药铺里杀了人,老汉这经营了二百多年的老店,非因此事关门不可,你们也要体谅老汉的一片苦心啊”。

    正在这时,一个前台的小伙计敲门进来,对老人道:“查清楚了,刚才换药的一伙都住在北边废园,看样子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向哪里走”?老掌柜问。

    “不清楚,就见他们顾了十几辆骡车,装满了东西”。小伙计精明强干,看样子老掌柜对他很器重。

    药铺小伙计在前面带路,宋春茂等人悄悄的出了汇春园的后门,借着星光一路向北。过了御道不远,是一片废墟,大的一眼看不到边。废墟上树木丛生,到处是断壁残垣,各式各样的石头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废墟间。

    姜立柱轻声问:“这是谁家的宅院,怎么如此破败?”

    小伙计苦涩的一笑,道:“诸位哥哥还不知道吧,这里就是圆明园”?

    “圆明园是什么,没听说过”?姜立柱很有点儿锲而不舍,不耻下问的勇气。

    “圆明园是皇帝的花园,要不北京城谁还能有这么气派”?

    姜立柱撇撇嘴,道:“皇帝老儿也很一般嘛,花园咋整的这么乱,连我们那里的财主都不如”。

    小伙计长叹一声,悠悠的道:“听师傅讲,他当学徒是时,这圆明园跟月亮上的广寒宫差不多。后来英国人,法国人来了,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抢光了,然后还放了一把火给烧了,大火烧了一个多月,就成了现在的这样子”。

    “他娘的,真窝囊,怎么吃亏的总是中国人”。姜立柱啐了口唾沫,狠狠的骂了句脏话。

    转过一片树林,小伙计小声道:“哥哥们不要说话,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再转过一片废墟,出现了一个湖,一座九曲连环的石桥通向湖心岛,岛上闪烁着点点的灯光,正如小伙计说的,十几辆骡车装的满满当当。一个人正举着灯笼,挨车查看装车的情况。他来到最后一辆车旁,挑起车帘,向里边问道:“马爷,伤口还疼吗”?

    “刚换了药,感觉好多了”。车厢里传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马爷再换上两次药,等伤口愈合了再走也不迟”。

    “来不及了,小王爷上午已经走了”。

    “那东西真那么重要?小王爷昨儿傍黑刚拿到,今儿就启程,居然都不等马爷养好伤”?

    “小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你我都是下人,就不必揣摩上意了”。

    “我就是替马爷憋屈,你好歹也是小王爷手下第一高手,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车里人打断了:“闭嘴,小王爷昨天已经派人替我出了气,本来依他的脾气,今天就不走了,晚上非去把那个狗屁观音典当行烧了不可,是我苦苦相劝,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伤了我,等我伤好了,自己去把面子找回来”。

    “马爷好气魄,有担当,兄弟们好生佩服”。

    “不用给我戴高帽儿,观音典当行藏龙卧虎,他们能把我伤了,兄弟们昨夜替我出头,杀了他们的人,这险冒得可不小啊”。

    “观音典当行也没什么了不起,昨天晚上弟兄们追上一个大个子,这小子正压马路溜丫头呢。兄弟们用白灰眯了他的眼,脑袋套上麻袋,然后一顿铁棍,大个子立马成了一摊泥”。提灯笼的人得意洋洋道。

    “你们不是正面交手伤的人家,而是暗算了人家,对不对”?车里的人有些恼怒。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不管用什么手段,能替大哥出气就是好兄弟”。挑灯人很为自己的无耻自豪。

    “昨夜谁出的主意,用这种下流手段伤人”?车里人对打伤常庆虹用的手段极为不满。

    挑灯人好像有些气馁,嘟嘟囔囔道:“沈三爷出的主意,章五爷带人去的,邹六爷,王七爷,沙九爷也一同出马”。

    车里人长叹一声:“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练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练好了本事,再把面子找回来,但暗箭伤人,即使我们打赢了,可这事传出去,也让江湖人耻笑”。

    挑灯人连连称“是”,大气都不敢出。

    车里人追问道:“他们几个人呢,犯下如此大的罪孽,现在去哪里呢”?

    “马爷也不必挂怀,这几位爷上午已经跟小王爷走了,观音典当行要找人报仇,只怕没那么容易”。

    车里人长叹一声:“这样也好,我总觉得观音典当行的人不会善罢干休,他们的手段,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胆战”。

    “马爷不要长别人的威风,挫自己的锐气,典当行的人只要敢来,我就让他来个有来无回”。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圆明园是祖宗积业,兄弟你掌管这里,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万一漏了马脚,咱八旗精兵最后一点土地也没有了”。

    “马爷放心,以后你就瞧好吧”!然后一挥手,向最前面的骡车发出开拔的声音,十几辆木轮骡车在车把式的吆喝声中,开始缓缓离开原地。

    马蹄铁落在石板桥上,溅起点点火花,看着骡车全部走远。

    挑灯人目送车队离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回身刚想回家,后腰被人用刀顶住。身后的人道:“我不想和你对话,我问一句,你可以沉默,如果敢敷衍我……”孙瑞良用手捏住挑灯笼的灯杆,也不见他用力,三尺多长的灯笼杆被他捏成一团。

    挑灯人很配合,真正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孙瑞良能留他一条命。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宋春茂问。

    “我是八旗复**的副都统,小的姓李”。这小子问一答三,话语中带着谗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溜须拍马的高手。

    “八旗复**”?宋春茂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兄弟们,大家也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第二百七五章:八旗复**

    八旗复**,一个战争年代的怪胎。溥仪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去东北继续做他的康德皇帝,但丢下了当年跟他祖宗一起进关的八旗子弟。这些人在京城的风花雪月中浸淫二三百年,早已不复清初入关时的彪悍。曾经让对手闻风丧胆的八旗精兵,早就成了纨绔子弟的代名词。吃喝嫖赌抽,这些败家子的光荣传统,都被八旗子弟完美的继承下来,而且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但要在这几个行业成为佼佼者,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是办不到的。他们当权时还好办,有国家的俸禄养着,有京城的房子可以出租,还有大笔的银子可以贪污,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爽。

    后来民国了,大清完蛋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没有了经济来源,落魄了。开始还有些家底,时间长了,只有花钱的能耐,没有挣钱的本事,坐吃山空,这日子过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能把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继续下去,这些人也完成了华丽转身,变成了‘坑蒙拐骗偷’队伍中的新生主力军,这个行业的初级阶段被称为地痞或者流氓。

    后来一些有理想,爱思考的地痞流氓发现在京城混风险大,回报低,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单打独斗的地痞流氓,就是各个地方势力打击的目标。所谓墙倒众人推,除掉这些晚清余孽,即不用担心后果,又落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对此各路军阀何乐而不为,并乐此不疲。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些过街老鼠般的八旗子弟,躲进了深山。联合起来,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司令满天飞,变成地地道道的土匪。

    日本人来了,以满洲国的名义收编他们,各路土匪趋之若鹜,没等日本人找上门,他们就主动找到日本人,要求投诚改编,又非常光荣的加入到汉奸队伍中去。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忒骨感,日本人对这些乌合之众采取‘要么不用,用就用死’的战略,打了几仗。

    这支由八旗后裔组成的汉奸队伍伤亡惨重,剩下的人豁然清醒,果断反水,继续回深山当山大王,打家劫舍,祸害百姓去了。

    日本人知道就凭这些人,根本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对这支土匪武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几个月前,这些土匪劫了一伙读书人,他们身上不但有大量的银元,在领头的人身上,更有一张八大铁帽子王金印的当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了这八枚金印,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召集八旗旧部,也许能够光复大清江山也未可知。果真如此,这些人就是中兴名臣,青史上都要大书特书一番的。

    要实现这一伟大目标,首先是要把这八枚金印拿到手中。可这些人水平实在不高,八字没一撇,先给自己取了个‘八旗复**’的名号。然后才抽调精干力量,潜回京城来取金印。本来水到渠成的事儿,因为被侯七看出了破绽,耽误了许多时间。

    这个看守圆明园的姓李的只是个小角色,对八旗复**的内幕却知之甚祥,这一点儿倒有些出乎宋春茂的意料。他略一思索,又问道:“那个带头进京的小王爷是什么来头”?

    姓李的小头目自以为向宋春茂透漏了这么多信息,自己的命总算保住了,因此上再说话不似刚才唯唯诺诺,而是有些炫耀卖弄的口气:“说起小王爷,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主儿”。

    “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杀了你”?姜立柱把响铃镖在他面前一晃。孙瑞良单手用力,把姓李的小头目肩膀捏的格格直响。小头目痛的呲牙咧嘴,哀求孙瑞良下手轻点儿。

    宋春茂使了个眼色,孙瑞良才把手松开。小头目不敢再造次,再回答问题时语言简练了许多。

    小王爷是怡亲王的嫡传子孙,铁帽子王位世袭罔替。如果不是大清亡国,这个怡亲王的位子早晚落在这个小王爷身上。八旗复**以他身份最高,自然而然的成了这伙儿人的头领。

    “那个马爷又是什么来路”?宋春茂追问道。

    “他是光绪朝大内第一高手娄春阳的徒弟,前天去观音典当行,踩盘子时漏了行踪,被人用暗器打伤了腿”。

    宋春茂点了点头道:“你们吃了亏,难道就肯善罢干休”?

    “自然不肯,我们拿到金印后当天夜里,就把伤人的家伙做了”。

    姜立柱嘿嘿一笑,道:“就凭你们几块废料”?

    “我是不成,可小王爷手下有十三太保,个个都有惊人的艺业,他们出手,自然万无一失”。

    “小王爷参与昨晚的行动了吗”?

    “没有,小王爷是什么身份,怎会参与这种事儿”。

    “八旗复**一共有多少人,你们老巢在哪里”?

    “加上在京城的眼线,总有四千多人吧,我们的大营在恒山北麓水峪口”。

    “水峪口大营有多少枪”?

    “枪有的是,那里有老王爷的火器库,两三万人的装备总还是有的”。姓李的小头目交待完了,两只眼睛不安的盯着宋春茂。

    本来依着姜立柱,就把这小子咔嚓了,但宋春茂认为有言在先,只要他肯招供就不会伤他性命,大丈夫言要而有信,竟然把这个姓李的小头目放了。

    回到‘汇春园’药铺,已经到了黎明时分,三国浦志见弟兄们许久都不见影子,心里着急,根本无法入睡,现在看到大家平安归来,才把悬了一宿的心放下来。

    姜立柱因为宋春茂放走了姓李的小头目,一直心中有气,寒着一张脸,回到屋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任凭弟兄们千呼万唤,姜立柱就是一语不发。

    宋春茂刚喊了声“兄弟”,这小子竟然装模作样的发出呼噜声。宋春茂毫不理会,他站在姜立柱床前,自顾自的说着话:“兄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难道我就不想做了他吗,可他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做了他,你想想,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姜立柱不再装睡了,他把头藏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道:“难道小常这顿揍就白挨了?要不是他筋骨壮,命就没了啊,我的大哥!还有马僮,我们的苦肉计不是白做了,把自己的弟兄伤了,却放过了仇人,你知道兄弟们心里有多窝火啊”!姜立柱哭了,呜呜咽咽的哭个没完。

    兄弟们也知道姜立柱嘴冷心热,宋春茂放走了仇人,他们心里也不痛快,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宋春茂看着怨气冲天的兄弟们,缓缓的道:“兄弟们,这些人号称八旗复**,肯定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外乡人,就算我们是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要算计我们,随时都能下手,常兄弟就是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

    姜立柱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放了下来,盯着大哥出了神。

    宋春茂谁也没有理会,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圆明园这么大,破落的八旗复**还能控制它,在我们观音典当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他们的眼线,我们作掉这个姓李的,虽然能解一时之快,可打草惊蛇,我们的对手就会事事防备我们,稍有不慎,我们在京城的家业可就能全毁了。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可司令的名声就毁在我们的冲动上了。兄弟们,你们说,因为这点屁事儿毁了咱们的名声,到底值不值得。”

    “道理谁都会讲,可小常对我们,比对自己的亲哥哥都好,等他康复了,要是知道我们放走了伤他的仇人,让他以后怎么看他这些哥哥啊”!姜立柱还是很激动。

    “小常的问题,我自己跟他来解释。我一直在想,八旗复**拿了金印,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他们的祖宗,他们怎么干,我又怎么能猜得到。”姜立柱道。

    “兄弟,不要说气话,如果你手里有这八枚金印,你首先会怎么办”?

    “我没想过,也懒得废这脑子,大哥你还是问问别人吧”。无知者无畏,姜立柱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宋春茂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兄弟。兄弟们打仗都是高手,可要轮到这种耍小聪明,大家就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如果我是小王爷,拿到这八枚金印后,就是要借助金印的号召力,召集八旗旧部参军,扩大八旗复**的实力”。宋春茂皱着眉头,一边思索一边道。

    “他们招兵,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姜立柱道。

    “八旗子弟居住最集中的地方就是京城,我要是没记错,咱们典当行的肇掌柜,就是镶黄旗的人,也许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找上他,让他去当兵了”。

    “然后呢”?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找他们不容易,但他们要想黑我们一下,随时就能下手,小常就是个例子”。宋春茂不无担忧的道。

    “那我们的亏岂不白吃了”?姜立柱反问道。

第二百七六章:巧设眼线

    “血债血偿,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宋春茂咬牙切齿道。

    “怎么报?什么时间报?”姜立柱追问道。

    “八旗复**在京城眼线虽多,但落脚点儿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圆明园,我们只要在这里放个眼线,就不愁抓不住狐狸尾巴,到那时……”,宋春茂没有把话讲完,但凌厉的眼神让人心寒。

    “我们要派人监视圆明园,这个人也要有个正当的身份作掩护,否则,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在那废园里转悠,不要说八旗复**的人有疑心,就是我们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太笨蛋了。”姜立柱道。

    “不知你们注意没有,我们待的这个药铺看不到一个女病人。”宋春茂转了话题,话说的让人莫名其妙。

    “也许老中医不看妇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姜立柱道。

    “老中医他自己不看,但肯定有人看,而且这个人一定和老中医关系密切。”宋春茂道。

    “何以见得?”

    “我见柜台挂的锦旗,落款大多是某某夫人敬赠。可昨个儿一天,来了许多的病人,居然没有一个女人,所以,我断定,汇春园一定还有瞧妇科病的地儿,所以这个人,十有**是个女的。”宋春茂解释道。

    “大哥的意思是把我们的眼线,放在这个药铺里,派个姑娘就可以了?”姜立柱问。

    “不错,老中医这房子盖的十分古怪,就是我一时还看不出端倪,我们的人藏在这里安全,女人的身份也不会引起人主意。”

    “让谁来当眼线,这个活儿挺危险的?”

    “这个工作,非邢大小姐莫属。”

    “为什么是她?”

    “邢大小姐在京城读过书,见识广,身份不易被识破。再者,她是邱医生的未婚妻子,这一年多和邱医生管理高东岛的医院,对医术这一块儿也不算外行,最重要的是邢大小姐手脚伶俐,一般的男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在这里做眼线,不会点儿真功夫,几天就露马脚了。”

    宋春茂的话得到了除去姜立柱外所有弟兄的赞同,姜立柱质疑道:“为什么只有邢大小姐最合适,我觉得司令也可以。”

    宋春茂道:“兄弟,你这话只能跟弟兄们说说,千万不要传到那两个人耳朵里。”

    “那两个人是谁?”

    “弟兄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两个人一个是司令,那一个当然是军师啊。”

    “让他们知道了有什么不妥吗?”

    “你要真对他们说了,司令一定图新鲜非得来不可。军师定要把给司令出馊主意的人骂个半死,不信你就试试。”宋春茂说这话时不无担心,万一姜立柱不听劝,到那时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姜立柱只说了句:“那也未必。”就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儿了。

    天亮后宋春茂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典当行,其余的弟兄以守护三国浦志为名,住在汇春园没有走。药铺的老掌柜对这些人小病大养十分不解,劝过两次,但这些人就是不为所动。老掌柜也就放弃了,毕竟住在他这里花费不菲,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宋春茂见到候七和铁观音,先是把圆明园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又让候七发电报,请邢慧杰火速赴京。铁观音听说三国浦志受伤,非要跟到汇春园看看。宋春茂深知此女一去,非闹的鸡犬不宁不可,说不定还要追查伤害三国浦志的凶手,最后就是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对这种猪八戒啃猪蹄自残骨肉的计策,也非大加指责不可。

    宋春茂回到汇春园,像弟兄们说起此事,他们无不赞叹大哥神机妙算,使兄弟们免遭司令荼毒。宋春茂心中大喜,买来好酒好菜,每日里和弟兄们欢饮达旦,把一个疗伤圣地弄的乌烟瘴气,酒味冲天。只是苦了三国浦志,老掌柜千叮咛玩嘱咐受了伤绝不能饮酒。可怜的家伙,每天睁着两只渴望自由的大眼,无奈的躺在病床上,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愤恨不已。

    善有善报,两天后,宋春茂和几个兄弟又折腾到大半夜,到了上午十点多,几个人还宿醉未醒,突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弟兄们不知发上了什么情况,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摸枪,抬头时,只见铁观音柳眉倒竖,杏眼园睁,双手叉腰,气呼呼的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的是马钰,姚金霞等几个大姑娘护驾。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的睡在地上的,一个个衣衫不整的样子,在姑娘们面前狼狈万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三国浦志正倒背着手,步履悠闲的在院中散步,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我们被马僮出卖了。”姜立柱恨恨的道。

    大家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不等铁观音发话,弟兄们就冲出门去,把叛徒三国浦志治的连声惨叫,不住的求饶。

    原来宋春茂对铁观音讲,三国浦志伤势严重,不能下床,行动需要兄弟们精心照料几日再做道理,铁观音做梦也想不到宋春茂会骗她。这两天不知三国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一直坐卧不宁,今天再也忍不住了,让候七找了辆汽车,把她们几个送到了汇春园。

    她们先见到的三国浦志,出人意料的应该在床上养伤的三国,现在正躬着身子,步履蹒跚的收拾头天晚上醉汉们造的残局呢。铁观音马上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阻止三国去叫醒沉睡的弟兄们,而是把她的疑问一一提出来,让三国作答。

    可怜的三国浦志怎么敢拒绝铁观音的问话,把这几日的遭遇娓娓道来。这几天他心生怨恨,汇报时免不了添油加醋说了弟兄们一些不敬的语言。

    最后,铁观音得知三国浦志竟然是姜立柱更加怒不可遏,非要找宋春茂一伙儿为三国伸张正义。可惜铁观音有想法,没行动,反倒被犯罪分子钻里空子,当着铁观音的面把受害人三国浦志狠狠地修理了一番。

    大家正闹的不可开交之际,把铁观音送来的汽车司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诸位东家,咱碰到碰瓷儿的了。”

    “他妈的,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敢找我们碰瓷”!宋春茂一声令下,弟兄们一拥而出,能不能吓住碰瓷的人说不准,但最起码先躲过铁观音训斥的这一关再说。

    汇春园药铺门口,铁观音乘坐的雪佛兰占据了半个路面。这年头,能坐这车的人老百姓们都惹不起,这也是铁观音闯进后院,小伙计们不敢阻拦的原因。

    一辆黄包车歪倒在路边,拉车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站在汽车旁边,不停的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一个长发女子,脸向下横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几个药铺的伙计,站在汇春园的牌匾下,正不知所措的交头接耳。

    宋春茂偷偷看了铁观音一眼,见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并不惨烈的车祸吸引住了,宋春茂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侥幸,这一劫总算躲过去了。他装模作样的吵吵几个药铺的伙计:“都愣着干啥,还不快点儿救人。”

    小伙计们迟疑了一下,都没有动地方。

    宋春茂又喊到:“救人要紧,花多少钱,我先给垫上,总不成眼睁睁见死不救吧”!

    小伙计们像是得了圣旨,马上开始行动,却一窝蜂般涌进门去,剩下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片刻过后,变魔术般从药铺大门中冲出四五个姑娘,七手八脚的把受伤的女人抬上软床。那个女人双目紧闭,和铁观音正好来了个面对面。女司令不禁惊叫了一声,跟在她身边的人终于也看清楚了,软床上躺的赫然正是邢慧杰邢大小姐。

    一个怪怪的念头在宋春茂心中浮现,邢大小姐不会用的也是苦肉计吧?为了靠实自己的想法,宋春茂先去安慰受惊的黄包车夫,他装模作样的走到车夫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拉车的小伙子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扑通跪在地上,哭诉道:“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宋春茂问道。

    小伙子战战兢兢站起身来,道:“我在前门接了个大活,送这位姑娘到圆明园,眼看快到了,不知怎么回事儿,车突然翻了,说巧不巧,姑娘的头正碰到这辆车上,人当时就晕过去了”。

    “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车是车行的,今天就拉了这么一个活儿,到现在早饭、午饭都还没吃呢”。说着又流下泪来。

    宋春茂回头看了看,门口只剩下几个看热闹得老百姓,其他人都跟随邢慧杰进了药铺。他转过头,神秘的一笑道:“兄弟,我看你挺可怜的,要不你偷偷跑了吧,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小伙子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他结结巴巴的道:“俺娘说过,男人要有担当,犯了错就跑跟打仗当逃兵没什么区别”。

第二百七十七章:瞒天过海

    宋春茂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沉思了一下,道:“你娘说得很对,可你挣不回钱去,她也没饭吃,对不对”?

    小伙子努力点了点头。

    宋春茂又道:“这样吧,你把车先拉走,这里有两块大洋,你先拿回去,给你娘买些米面,把你家的住址给我,看病花多少钱,我先给你垫上,等完事了我再找你算账”。

    小伙子有些迟疑,宋春茂又接着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拼命干活,多挣点儿钱,等我找你时,别说没钱还我”。

    “你也不认识我,要是我告诉你一个假地址,你就亏大了”。

    “我会相面,能看出你不是那种欠账不还的人”。

    “谢谢大哥”。小伙子把两块大洋揣了起来,趴在地上给宋春茂磕了个头。

    宋春茂莫名的鼻子一酸,扭头就走,又被小伙子叫住了:“大哥,俺住哪儿还没告诉你呢”。

    “你说吧,我记着呢”。

    “俺还是给你写下来吧”。说着在黄包车上解下一块儿黄绸布,把手指咬破了,刷刷点点写了起来,然后递给宋春茂,一再叮嘱他把地址收好了。

    宋春茂把血书收起来,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兄弟,你车上绑这个是什么意思”?

    “俺是旗人,只要黄包车上绑绸布的,都是旗人”。

    宋春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哥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快点儿吃饭去吧”。

    宋春茂的猜测是正确的,汇春园确实隐藏玄机,还有一个神秘的妇科门诊和一群女护士,就在汇春园的另一侧,一个不太显眼的门脸中,和宋春茂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男人的院偶尔还有人光顾的话,那女人的这个院子只能叫做冷清。

    女大夫是老掌柜的妻子,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涌进门看热闹的老百姓有男有女,她也不生气,只是让几个女弟子把不相甘的人请出去。

    老太太医术精湛,可治不了邢慧杰的没病装病。老太太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把丈夫喊过来给把把脉。老掌柜又是针灸又是灌药,邢大小姐就是双目紧闭,把老掌柜夫妇难为的够呛。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安排她在后院住下。

    邢慧杰是撞在铁观音的汽车上昏过去的,铁观音是来找宋春茂寻仇的,肇事的黄包车也是宋春茂放走的,邢慧杰治病的钱自然也要从宋春茂口袋儿里往外掏。这种冤大头,宋春茂不肯当,不过也没有办法。

    宋春茂让老掌柜夫妇把邢慧杰搬到他们院中,理由是我出的钱我说了算。一是照顾起来方便,二是防止老掌柜揩油。

    听了他的理由老掌柜气的直翻白眼,又那这帮人无可奈何,只好随了他。

    铁观音也因为邢慧杰撞坏了他的车而不依不饶,非要等她病好了,让她赔钱不可。并把马钰留下来,防止邢慧杰治好病不给她修车。

    大家假戏真唱,做的天衣无缝,目的就是瞒过精明的老掌柜,在汇春园布上自己的眼线。

    铁观音先带人走了。

    老掌柜夫妇给邢慧杰把了把脉,说脉象正常,可能是惊吓过度,静下心来养几日也就没有大碍了。

    老掌柜夫妇刚走,邢慧杰就把眼睛睁开了。宋春茂安排花六郎和三国浦志在门口把风,其他人都聚在邢慧杰的病房中,询问邢大小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邢慧杰心直口快,自从和邱国营去了高东岛,听众只剩下一个忠实的听众。邱医生惜字如金,每日听娇妻叽叽喳喳也颇得其乐。可邢大小姐最大的爱好是跟人斗口,邱国营只听不说,时间长了,邢大小姐发言的积极性也越来越低,到后来,整日价也说不上一句话。今天一群故友重逢,邢慧杰心情大好,又打开了话匣子,重新变得喋喋不休。

    原来她接到候七的电报,星夜兼程,赶到北平先和候七铁观音见了一面。邢慧杰对宋春茂的计策大加赞赏,可如何不动声色的住进汇春园,让几位才女颇费了些脑筋。最后还是马钰说活了,她认为宋春茂能住进汇春园,用的是苦肉计,邢大小姐也可以故技重施,用同样的办法住进去。

    几个姑娘商量好了,先由铁观音出面,为邢大小姐碰瓷儿铺平道路,然后,邢慧杰再出马。

    铁观音的车停靠在汇春园药铺前,远远的就能看到。邢慧杰指使拉车的小伙子,在铁观音的车旁经过,然后身子一歪,黄包车重心不稳,侧翻在地,这招瞒天过海的妙计大功告成了。

    宋春茂不无担忧的道:“邢大小姐假装受伤这事儿,能瞒过一时,时间长了可瞒不过老掌柜,万一漏了馅儿,咱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天就白忙活了”。

    邢慧杰白了宋春茂一眼,道:“我在岛上时,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故事,现在看来那些传说言过其实了”。

    姜立柱问:“这话又从何说起”?

    “要想长久留在汇春园,这还不简单,还用的着绞尽脑汁去想,真是笨蛋的想法”。侯七和邢慧杰对宋春茂一向讽刺挖苦惯了。

    宋春茂在两位才女面前,向来是逆来顺受,就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今日邢大小姐旧调重弹,宋春茂只有陪着笑脸,道:“愿闻邢大小姐高见”。

    “高见没有,只是比你强了那么一丁点儿”。邢慧杰继续卖关子,不肯说出她的计策。

    “邢大小姐,你要是没办法,咱在考虑别的出路,没人会笑话你的”。

    “独行侠,你少给我使激将法,等几天老掌柜发现我痊愈了,你就先带兄弟们走,不要给老掌柜诊费。还有马娘娘你就追着老掌柜,要给司令妹妹修车的费用。老掌柜拿不到钱,自然不肯放我走,我摇身一变,就成了汇春园的女佣人了,挣点钱还他的药费和司令妹妹修车的钱,留在汇春园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要是等帐还完了,圆明园的事还解决不了,那可怎么办”?姜立柱问。

    “哎呀,你真笨”!邢大小姐有些不耐烦:“药铺的帐能还清,给司令妹妹修车的钱还不够啊,要多少还不是司令一句话的事,不让老掌柜倾家荡产就不错了,这个汇春园,我算吃定他了”。

    第二天上午,老掌柜夫妇又过来给邢慧杰瞧病。老两口儿刚进院门,在院中散步的三国浦志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房间里听到动静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邢慧杰,一头扎在床上,又伸手扯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老掌柜给她号了号脉,又摸了摸她的头,无奈的摇摇头。女大夫则脱掉邢慧杰的袜子,对老东家道:“当家的,你快看看,这孩子还是个练家子”。

    老掌柜看了看,道:“童子功,武林世家的孩子,腿法不错,一个姑娘家,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女大夫不再说话,她折了一根笤帚苗,然后在邢慧杰脚底轻轻拂了几下。邢慧杰奇痒难当,强忍着不敢露出笑容,一张粉脸涨的彤红。

    老掌柜道:“不用试了,她这是惊吓过度,把魂魄丢了,好好将养两天,等元神复位,再去土地庙求张符,烧成灰后伴着我开的药服下去,就应该没事了”。

    老太太吩咐女徒弟,把袜子给邢慧杰穿上,又看着徒弟们端来一碗刚熬好的中药,一勺勺喂进邢慧杰的嘴里。

    老掌柜夫妇带徒弟刚走,邢慧杰翻身而起,一张嘴,把汇春园独门药方精心熬制的中药吐了个干干净净。她刚要说话,院里又传来三国浦志的声音,邢慧杰又急忙躺回到床上。

    马钰也捏着鼻子,把邢大小姐吐得满满一痰盂药汤塞到床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跑进门来,是女大夫最小的徒弟,她气喘吁吁的道:“门外有人找你”。

    这话是对着宋春茂说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一扭头,粗黑的麻花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出门跑走了。

    汇春园药铺的门口,停着三四十辆黄包车,为首的正是昨天肇事的年轻人,他的车上,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穿着很普通,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威严。

    老太太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身材高挑,穿一件蓝地儿白花的对襟袄,低着头,手捏着自己的辫子,辫梢缠在手指绕了几圈儿,再放开,再缠上,反反复复,动作丝毫不显做作。

    看到宋春茂从药铺里走出来,小伙子兴奋的指着他道:“娘,这就是昨个帮俺的大哥,俺真没骗你。那两块大洋就是他给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宋春茂两眼,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浮上脸庞。她从车上走下来,先给宋春茂施了个万福道:“多谢阁下昨日为小儿解围,今天老婆子特地来谢谢你”。

    她年岁虽大,但举止得体,声音也不显苍老。

    宋春茂根本没想到小伙子会找上门来,就是那张血书,他也是随手放在一边了,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这年月,碰瓷讹人的到处都有,主动找到账主子道谢的,他还是头一遭碰到。和老太太客套了几句,宋春茂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看老太太到底有什么打算。

第二百七十八章:京城一枝花

    “我儿子欠你多少钱?”老太太话锋一转,问的宋春茂张口结舌。

    老天啊,这只不过是一场骗局,为的是瞒过精明的药铺掌柜才出此下策的,没想到这个拉黄包车的小伙子还当真了。在宋春茂看来,他纯粹就是这场骗局的一个道具,给他两块大洋,也只不过是他从前门到圆明园的车钱。

    宋春茂挠挠头,实事求是的道:“我没算过。”

    老太太上下看了宋春茂两眼,道:“也就是说,我儿子的亲笔借据在你手中,你无论说他欠你多少钱,他也只能乖乖的认账,对不对?”

    这个问题让宋春茂左右为难,有心骗她,随便说个数字糊弄过去吧,可照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实诚劲儿,只怕是要卖了房子也要把钱还给自己的。可要跟他说了实话,这些天大家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安插好的眼线,所有的计划就会无疾而终。真要那样,自己回去没法和铁观音和弟兄们交代。

    宋春茂沉吟不语,更让老太太坐实了自己儿子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的陷阱。她的脸也沉了下来,等着宋春茂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个让她这辈子还得起的数字。

    跟老太太来的车夫们,其中有一个上了年岁的人说话了:“小伙子,差不多得了。那嫂子从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把俩孩子拉扯大了,刚熬出头,没想到又摊上这种事儿……”。

    老太太没容他把话说完,便开口道:“富家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别说人家小伙子厚道,没有为难谋儿,还给了两块大洋,就是人家不让谋儿走,把咱孩子扣留下,咱不还得花钱来赎不是?”

    宋春茂干咳了两声,他清了清嗓子,对拉黄包车的小伙子道:“也没有多少钱,我看就算了吧。老太太偌大的年岁,大老远的,你还把她老人家折腾来替你操心,快回去吧,这点儿钱就算咱俩交个朋友,我孝敬老太太的。”

    小伙子憨憨一笑,道:“娘,快上车,我早就说了,大哥不是坏人,不会讹咱们的。”

    刚才那个中年人也劝道:“那嫂子,别钻牛角尖儿了,人家小伙子都说不要了。快,那芳,上我这辆车,我送你们娘俩回家。”

    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她的母亲。

    老太太道:“要走你们先走,无功不受禄,这件事儿得弄清楚,不然我心不安,不弄明白,我绝不回家。”老太太说的斩钉截铁。

    宋春茂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把那块儿写有借据的血书黄绸布取出来,交到年轻人手中。对他交代道:“把东西收好,千万别丢了,快回去吧。”

    宋春茂的此举大出老太太的意料,她劈手从儿子手中一把把血书夺过来,交到宋春茂手中,道:“孩子,你不用害怕,别看我们来的人多,孩子他爹在世时,就嘱咐过我们,不要已皇族身份仗势欺人。虽然现在我一个妇道人家把日子过丢了,但孩子他爹的嘱托不能忘。”

    老太太说完又回头对一同来的几十辆黄包车夫们道:“弟兄们都辛苦了,咱们这些人在这儿吓得人家孩子什么似的,大家都散了吧,回头我请你们喝茶。”

    黄包车夫们都应了一声,远远地走开,把车停在一旁。

    老太太转回头对宋春茂道:“这回不用害怕了,说吧,那谋欠了你多少钱?”老太太挺执着,非要还宋春茂的钱。

    宋春茂也有些着急了,把那张血书往那谋怀里一塞,转身气呼呼的进了汇春园药铺。

    身后的老太太大吼一声:“我们那家的人,从不欠别人的情,你既然看不起我,我死给你看。”说着用上衣一蒙自己的脑袋,紧跑几步,向着药铺门口的铜狮子撞去。

    宋春茂吃了一惊,急忙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铜狮子前面,老太太一头正撞在宋春茂的肚子上,把宋春茂痛的五官都挪了位。

    老太太的姑娘和儿子吓呆了,赶紧跑过来,抱住自己的母亲,娘仨的哭声响成一片。

    药店的老掌柜出面给调停。还没提修车的钱,就单单邢慧杰的医药费,这个数字大的让老太太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老掌柜说这只是一部分,因为病人还没有痊愈,后期还需要花多少钱,他自己现在也说不准。另外给铁观音修车,肯定也要一笔不菲的花费,关于这方面我不懂也不能乱讲。最后,老掌柜告诉老太太,想把这事都处理好了,没有两千大洋是不行的。

    听完,老太太是彻底的吓傻了,她掰着两只手指头都算不过来。她家是旗人,在圆明园还有几亩地。有地契,得把地卖了,能得四五百大洋。房子卖掉,也能得六七百。再变买些家具,这些年自家还存了点儿钱,是留给那谋娶媳妇用的,现在也全部拿出来。算来算去,还是差五六百块。

    老太太仿佛一下子老了一百岁,精气神儿也萎靡了,再走路脚下也没了跟。被她的一对儿女搀扶着,还摇摇晃晃的。

    她勉强对宋春茂挤出一点儿笑容,可那笑容在大家伙儿看来比哭还难看:“老婆子我太张狂了,让大家见笑了。你容我回去想想办法,好歹三天之内我把钱还给你。”

    老太太带着儿女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宋春茂一刻也没敢耽误,叫了一辆车把上系有黄绸布的黄包车,跟随着老太太一路追踪下来。

    那个拉黄包车的也是那谋请来站台助威的,他对宋春茂今天的表现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路上对宋春茂说了不少关于那老太太的事。

    那老太太是旗人,跟慈禧太后是当家,本来是镶蓝旗,后来慈禧太后掌了权,把她的家族抬旗为镶黄旗。现在的那老太太日子过得清苦,可她祖辈上确实有几个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是康熙年间号称万花宰相纳兰明珠,还有后来被誉为大清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都是那老太太的祖辈。民国后,纳兰改姓为那。那老太太的丈夫那辟疆,十年前在关东阵亡了。老太太含辛茹苦,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谁知今天一下就把家败光了。

    宋春茂心里一动,问道:“那老太太在圆明园还有地?”

    “有几亩,每年收的租子还不够她一家人吃的呢。老太太平时过日子太吝啬。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如果真有赔给你们的这一千大洋,当初还不如拿出来,给那谋开个店铺谋个生路呢。可老太太舍不得,非得去车行租车,让他儿子跑腿拉活儿。结果完了吧,人算不如天算,省来省去,省出个天大的窟窿。”这个车夫的一番话,明里暗里充满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老太太说回去准备准备,难道她还有什么可以变卖的吗?”

    “房子都卖了,她还有啥?我估计她这回要把那芳卖了,才能还够你们的钱。”

    “那芳是谁?”

    “那老太太的闺女啊,京城有名的大美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北京城里一枝花,千娇百媚在那家。现在老太太就这一条道儿了,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拉车的一边走一边说,接着又气呼呼的道:“那芳挺好的闺女,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有钱的王八蛋?”

    他见宋春茂不再说话,又接着道:“那老太太心高气傲,这回真要是因为儿子的事卖闺女,完事儿后自己非上吊不可,她再也没有脸和那芳见面了。”

    黄包车在后城胡同停了下来。拉车的指着东起第三个门,道:“这就是那老太太的家,你自己进去好了,免得让她看到是我把你拉来的生气。”

    宋春茂付了车钱,刚想走,被拉车的人喊住:“先生,您包车吗?”

    “包车?”宋春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包车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不拉别的活儿了,就专门伺候您一个。”拉车的人用热切的眼光看着宋春茂。

    “我再考虑考虑。”

    拉车人失望的刚要离开,宋春茂又问:“包车一个月多少钱?”

    “你要是自己有车,一个月三十块大洋。要是车行里的车,那您就得掏四十块大洋,因为我们一个月还得上交车行十块钱的份儿钱。”

    “奥。谢谢你,我知道了。以后我要包车,就去找你。”

    拉车的见宋春茂说的不真诚,嘟嘟囔囔的走了。

    宋春茂听了刚才拉车人的一番话,马上有了主意。他走到那老太太门前,轻轻的叩了几下门环。院里有人问道:“谁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宋春茂沉声道:“是我。”

    门开了。开门的是那芳。这是宋春茂头一次见到那芳姑娘的正脸,心跳莫名其妙的的加快了。

    在宋春茂身边的漂亮姑娘不少,那芳也未必比她们更漂亮。可适才车夫的一句话“北京城里一枝花,千娇百媚在那家”,让不安分的宋春茂心里有了莫名的遐想。期盼着早一点儿见到这个名动京城的美人,到底姿色如何。现在一见面,心中暗赞这姑娘好生漂亮,果然名不虚传。

    那芳打开门一见是宋春茂,这姑娘还没张口脸先红了,姑娘的心即紧张又兴奋。她用低低的声音问道:“你也不必追的太急,我们三天后还你钱就是了。”说着就要关门。

    宋春茂忙道:“姑娘且慢,我不是来要账的,我找那谋有话说。”

    “我哥哥正在生闷气呢,只怕他不肯见你。”姑娘道。

    “他为什么生气,你比我清楚,也只有我才能劝的住他。”

    那芳不再坚持,微微侧身闪开了道路。

    宋春茂走进院子,一个挺普通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东西偏房各两间,院中有一株石榴树,靠墙角还有一颗枣树。

    那芳轻轻的走过来,用手指了指东厢房,轻声道:“我哥哥就在里面,你自己去寻他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看见我就生气。”

    宋春茂道:“不敢劳烦姑娘。”

    来到东厢房,也未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靠近窗台有一张包厢红木床,床上躺的正是那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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