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了一批洋俘虏
不愿意做乌龟的鬼子又追了出来,如此三番五次,本来应该充满血腥的战场,成了猫和老鼠嬉戏的舞台。直到最后鬼子冲出掩体,追出一段距离坐了下来。指着逃之夭夭的游击队员们又笑又骂。他们挎着长枪返回阵地时,掩体中的子弹,飞蝗般扑了过来。
鲁二哥的游击队换上鬼子服装,进了矿区。铁道游击队太大的动静整不出来,在火车上弄几件鬼子军服,比小孩子撒泡尿还容易。
鬼子得到密报,游击队的主攻方向在西北,那边便成了防御重点,其他方向只留了些伪军警戒。这些伪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暴动的老百姓大多相识,偏巧鲁二哥这些人远道而来,伪军们误认为是增援的皇军来了,早早的拖开路障,把铁道游击队迎了进去。
平时伪军们背着枪,在老百姓面前人五人六儿的厉害,可见了鬼子,就成了只会摇尾巴的小叭狗,哪怕只穿了鬼子的衣服,他们心中起疑,也不敢过去问个真假。
燕七一句话不说,直接指挥战士们把伪军的抢下了,然后找根儿绳子,把十几个人捆作一团。伪军们不知哪柱香没烧好,得罪了皇军,也不敢分辨,只能眼巴巴儿的看着铁道游击队进了生产区。
生产区肮脏的可怜,瘦骨嶙峋的矿工从煤窑中背出一筐筐煤炭。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巷道中爬行,腊月的天**着身子,干瘪的睾丸几乎耷拉到地面。浑身上下乌黑,如果不是他们偶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的出奇的牙齿,闪动的眼睛,现出布满的血丝和混浊微黄的瞳仁来,不然,你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人间地狱。
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鬼子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矿工们更 是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半分,生怕遭到飞来横祸。矿井的中左首有一排木板房,推门进去,一股刺鼻的酸臭迎面扑来,夹杂着浓烈的煤气。
一个老人正低头不知忙些什么,见有人进来,他急忙迎过来道:“太君,行行好,他们还有一口气,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挺过来。我求太君们行行好,过他们这一天吧。”老人的胡子上挂满泪水,不住的哀求着。
“张顺子才十三,还没活出人来,就是有点儿伤风,挺挺也就过去了,要是把他丢在乱葬岗,这病要不得他的命,天寒地冻的也活不成了,到黑晌就被野狗给撕了。”老人没有抬头,只是苦苦的哀求。
鲁二哥费了好大劲儿才给老人解释清楚,他们不是来强托病人喂狗的,是来救他们出火坑的。
工棚不远处孤零零有十几间土坯房,看着干净体面了许多。门上写着‘窝头三个,进门找乐’。每间房住了十多个年龄不等的女人,随着门的响动,女人们脸上强挤出一点儿笑容,准备接待劳累十多个小时的煤黑子。
宋春茂和燕七缴了伪军的枪,一刻没有停留,直奔东北方向鬼子阵地而去。远远看到空地上,排列着几门小钢炮,鬼子们还有说有笑的站在旁边,丝毫没对身后的不速之客起疑。
鬼子已经准备好了,顾成路的游击队再到阵地前骚扰,就用炮来招呼他们。掩体中的鬼子拿自己当诱饵,游击队再追过来,将被猛烈的炮火炸的有来无回。
几十个人收拾十几个鬼子,没放一枪,没出一点儿声音,这些想送游击队上西天的家伙捷足先登,先到西天报道去了。
燕七带人冲进掩体,把枪架在麻袋上,鬼子想玩儿螳螂捕蝉的游戏,那我们就在身边等着他,鬼子们把游击队追的没了踪影。气还没喘一口,一排炮弹在人群中开了花,这种地形作战,人多,装备精良,敢下死手的往往粘大便宜。
顾成路的游击队又摸上来了,鬼子四面楚歌,插翅难飞,负责后勤的鬼子兵没有前线鬼子的血性。一见身陷重围,稍作抵抗,就乖乖的举起手来。
这一仗赢的干净漂亮,不到一个时辰,七里矿的鬼子、汉奸二百多人都成了俘虏,另外还有两千多名矿工。在巷道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片,各村镇被抓到煤矿做苦力的老乡终于可以回家了。
农民武装对俘虏的手段残忍血腥,一口千人抬大锅,装满了水,下面熊熊燃烧的煤炭不一会儿就把水烧的滚开。一些被矿工指认出罪大恶极的鬼子、汉奸被拉到大锅近前,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煤块儿、砖头。被砸的晕头转向,鼻青脸肿的敌人,本以为这样的惩罚已经够残忍了,哪知这些才是开始。
一瓢开水浇下来,伴着鬼子汉奸豺狼般的嚎叫,矿工们用铁刷子细心地刷掉鬼子、汉奸的头发,直到露出白森森的脑壳。看着疼的满地翻滚的鬼子、汉奸,矿工们毫不怜悯,不停地把开水浇到他们身上,一块块儿的皮肤,先是红肿,继而脱落,矿工们的铁刷子一刻不停,伴随着鬼子汉奸的惨叫声,一条条肉被刷下来,直到剩无可剩,露出森森白骨。先是腿,后是双臂,随着最后一棵肋骨被剔除干净。大家惊奇的发现那些没有皮肤包裹的心脏还剧烈的跳动。
看人受刑说不上愉悦,但下一个受刑的可能是自己,那种恐惧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在酷刑面前,鬼子并不比汉奸表现的更顽强。
几个兖州暴动的叛徒被相继指正出来,紧接着新一轮的残杀开始了。人是有兽性的,在那天的虐杀中,游击队没留下一个活口。傍晚时分,临时刑场上遍布着残肢断臂,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骨。
人们从狂热中冷静下来,都对自己刚才的残忍不敢相信。矿工们自由了,能回家的回家,愿意参加游击队的给支枪。最后剩下二十来,个洗完澡,才知道他们是在东南亚战场被俘虏的。有美国人,英国人,还有几个印度人,这些人即无杀身成仁的勇气,更无为国进忠的觉悟。
日本人对这些俘虏还是比较照顾,他们不用下煤窑,只是干点儿诸如洒水,清堆的轻松活,吃的也比中国矿工好的多。他们有家可回不去,跟游击队又不甘心,游击队的残忍会引来鬼子更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这些洋人也得跟着吃瓜落。洋人们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还有闲心想这些。着实让游击队的弟兄们犯了难。
鲁二哥收编了这支新生的抗日武装,燕七和顾成路分任副队长。鲁二哥粗旷的外表下有一颗精明的心,既然这些外国人不好处理,就交给宋春茂好了,反正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不愿回家又不愿跟游击队的还有个中国人耿峰,这煤矿本来就是他家的。鬼子霸占了煤窑,却留下他管技术,没有耿峰,鬼子一吨煤也挖不出来。耿峰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对游击队的印象也不好,毁了煤矿就等于毁了他的家,无家可归的耿峰也挤在洋人堆里凑热闹。
宋春茂对耿峰的表现十分看不上道:“你有什么本事?露一手儿给我看看。”
耿峰也不搭话,跑到仓库取来**,用麻布包了,插上***,放在煤窑出口处。一声巨响,大地颤抖,在场的人耳旁响了个雷,耳朵嗡嗡直响。煤窑像魔术一样,消失的没了踪影。
耿峰一脸的兴奋,凭这一手,去那个煤窑也能挣碗饭吃。宋春茂心中暗暗佩服,脸还是冷冰冰的:“就这么点儿手艺?”
耿峰脸一下红了,紧咬牙齿,半晌才点点头,应了一声,“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手艺被人如此小瞧。宋春茂的冷漠着实伤了这个少年的心。
宋春茂又问:“会打枪吗?”
耿峰低声道:“会,但枪法不好。”
“会不会是一码事儿,枪法好不好是另一码事,两者岂能混为一谈。”宋春茂训斥道。
耿峰用低低的声音道:“知道了。”
“打两枪我看看。”
耿峰犹犹豫豫,有些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一支驳壳枪。
宋春茂微微一笑,心道:少年没有说谎,枪是崭新的,枪口上的准星也没锯掉。
耿峰嘿嘿笑着,很难为情的对宋春茂道:“俺这枪没子弹。”
“子弹呢?”
“鬼子说有把枪,做样子就可以了,用不着真子弹。”
宋春茂又好气又好笑,扔了一个枪匣给耿峰。看着他笨拙的把子弹压上膛,宋春茂笑道:“不用开枪了,兄弟,你以后就跟我去吧。”
耿峰还未答话,燕七道:“我也想跟宋哥哥去。”
宋春茂摇摇头道:“兄弟你是鲁二哥的左膀右臂,离了你,鲁二哥可寸步难行。”
一众人哈哈大笑,适才的不快烟消云散。按鲁二哥的意思,还要留宋春茂多待几日,但架不住候七的瞪眼睛、翻桌子。一众男子汉被个姑娘治的俯首帖耳,无可奈何的拱手道别。
宋春茂等人一路北上,尽量避开白天,专走夜路,时间已近春节,路上行人本来就稀少,夜间走山路更是鬼都碰不到一个。
新收的二十多个洋鬼子抱怨连连,可候七威胁要丢下他们不管,这些洋鬼子害怕了,只得打起精神,默默的跟在宋春茂身后。
泰山绝顶
洋鬼子的自律精神比中国人要好得多,宋春茂三人竟能把二十多个洋鬼子管的俯首帖耳,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宋春茂对这些洋兄弟又恨又气,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分清,有九个美国人,和七个英国人,最可气的是印度兵,头上缠了块儿裹脚步,明明又黑又瘦,偏要把胸脯抬得比珍妮还高。年岁不大,却都蓄着大胡子。平时懒得出奇,可伺候起英国人来殷勤无比。
几天后,宋春茂一行人到了泰安。泰安有鬼子重兵把守,抗日战争爆发后,冯玉祥被拜把子兄弟蒋介石算计,丢了兵权,来泰安隐居,日本鬼子几次请他出来当汉奸,维持泰安治安。冯玉祥留下“我写我做,我就是我”八个字,拒绝了日本人的邀请。日本鬼子恼羞成怒,炮打玉皇顶,想逼冯玉祥就范。冯玉祥宁死不屈,鬼子也不敢杀他,只得派兵围困泰山,让冯玉祥下不了山。
冯玉祥下不了泰山,怪他胆子小,可我们的宋春茂胆子够大,说什么也要去日观峰看日出。候七拗不过他,再说她自己,也对泰山观日出充满了期待,在宋春茂的怂恿下,这些人改道直奔泰山脚下。
鬼子对泰山的包围,只是象征性的。岱庙中驻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就这点儿人别说包围泰山,就是保护他们栖身的岱庙,人数也稍显少了些。
宋春茂带人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鬼子的岗哨,踏上了登顶泰山的山路。
泰山是历代皇帝封禅之地,山路都是青石砌成,即平整又陡峭,清冷的月色透过松林,在山路上斑斑驳驳。刚到中天门,几个印度兵开始耍无赖,说什么也不肯再向上走一步,这也不怪他们,月光下泰山十八盘像根白色的带子,直入云霄。真要爬上去,怕是要费不少周折。
印度人开了头,英国人和美国人也开始折磨,任候七说的口干舌燥,他们还算一动不动,宋春茂心下气恼,再耽误下去就看不到日出了。他掏出枪,砰地冲天开了枪,清脆的枪声在暗夜十分刺耳。
宋春茂插好枪,对候七道:“七姐,咱们走,让这些外国杂碎留在这里喂狼也不错。”边说边抬脚上了台阶。
候七、珍妮和耿峰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剩下洋鬼子们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只得小心翼翼的攀上石阶。
偌大的泰山,黑黝黝的阴影中,只有这些人粗重的喘息声。山路开始变得打滑,山顶的残雪还没有化净,白天是湿漉漉的雪水,晚上冷风一次,就又结满了冰。
宋春茂连着摔了两跤,这么陡峭的山路,一旦滚下去,非死即伤,他不敢再托大,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砍了几根木棍作拐杖,交到候七和珍妮手中。
耿峰也给自己弄了一根手杖,在手中摆晃了几下,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几个印度人涎着脸,跑到宋春茂跟前,比比划划,要他帮后边的洋人们,每人也弄一支手杖。
候七白了这些印度人一眼,一拉宋春茂的衣服,道:“咱们走,一群老爷们儿啥活也不想干,把他们留这儿喂狼得了。”洋人怕狼,无论四条腿的还算两条腿的。
美国人嘴里叼着路边折来的树枝咀嚼着,没有口香糖和雪茄,这些家伙嘴里也要弄点东西来解闷儿。他们砍了些树枝,做了手杖,并不着急拄在地上,而是拿在手中,先用刀子在拐杖上刻上花纹,才满意的挥动起来。
后来和这些美国佬接触多了,才了解到,他们就善于弄点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不怕耽误时间。
英国人不停耸动着双肩,不情愿的钻进树丛,他们出来时每人最少拿两只手杖,很有风度的交给印度人。然后,昂着头,拄着拐杖走了。印度人如获至宝,把粗制滥造的手杖翻来调去的欣赏了半天,才跟在英国人后面一脸幸福。
一个英国人放了个屁,几个印度人停下脚步,十分陶醉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齐咬牙憋气,把屁股撅出多远,也想沤出个屁,来回应英国佬对于印度人的抬爱。片刻后,一股臭味在山道上弥漫开来,印度人愁眉苦脸的岔开双脚,像个三条腿的鸭子,在山路上蹒跚而行。
寒冬腊月爬泰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十八盘步步行险,连个歇脚的地儿也没有,厚重的棉衣先是让汗水湿透,然后让冷风一吹,冷冰冰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山顶上一片狼籍,闻名天下的玉皇庙和天街早在日本人的炮火下消失了。那些摩崖石刻也因疏于管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天街残存的汉白玉石护栏,依旧光滑洁白,诉说着千年繁华的无奈逝去。
玉皇顶上寒风凛冽,登顶的人无不缩着脖子,披着湿寒的棉衣瑟瑟发抖。
山顶上鬼都没一个,冯玉祥也不可能在山顶隐居,这些鬼子心知肚明,可他们还是炮打玉皇顶。把从秦始皇开始,两千多年的封禅圣地炸成一片废墟。日本人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
一群外国人不知轻重,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直到被宋春茂狠狠瞪了一眼,才变得安静起来。
日观峰上,宋春茂和侯七并立,身后跟着一群身形疲惫的外国人。耿峰在日观峰东北不远处的瞻鲁台又叫又跳,向宋春茂挥着手打招呼。
脚下的白云如波涛翻滚,东方天际的云海中透出一抹微红,为云海涂上一层金辉。大自然的鬼斧神功让大家凭住呼吸,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突然,一轮红日喷勃而出,伴随着各种声调的惊呼。
侯七张开双臂,似乎要把初升的太阳揽入怀中,她神情激昂,朗声吟道:“日观峰上观日出,不虚此行,不负今生。”满身的寒气随着日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过日出,山顶上罡风正劲,大家找个背风向阳的大石后坐下来,吃了点儿东西。背靠着石头眯着眼,片刻后鼾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斜,太阳再也晒不到身上,大家相继被冻醒,睁开惺忪的双眼,伸个懒腰,揉揉因爬山变得肿痛的双腿,谁也不肯先站起来。
下山的路选在阴坡,这里人迹罕至,道路加倍难行,没有日照,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化,路也更加湿滑,好在天还没有黑透,借着落日的余晖,宋春茂紧赶慢赶,总算把大家在天黑前下到没有积雪的地方。
后山的路上崎岖不平,落满了枯枝败叶,残雪消融,在上面覆了一层薄冰。树叶下积水,踩上去噗哧噗哧作响,不一会儿功夫大家的靴子,裤脚便湿透了,寒气从脚下袭来,更让人有苦难言。
现在大家诅咒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而行。这样的行军又苦又累人,辛苦了一夜,才从这条令人痛苦的小路上跋涉出来。
大家拄着根棍子,张大嘴喘息着,每前进一步都会在路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落魄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以为碰到逃难的丐帮。
侯七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冻得发青,牙齿不由自主的直响。宋春茂怕她吃不消,关心的问:“七姐,冷吗?”
侯七道:“没事,能登泰山看日出,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
雾气慢慢大了起来,白茫茫的几米外就看不清东西。宋春茂突然止住脚步,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后的外国人距离太远没看清,和前边的人撞作一团。
大家从行军的困顿中缓过神来,疑惑的看着宋春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春茂警惕的四下打量,有些迟疑,擦了一下眼睛,盯着一个位置皱起眉头,浓雾中露出十多支黑洞洞的枪口。
宋春茂把手搭在腰间,还没等他拔枪,一个浓重的山东口音喝道:“别动,谁动打死谁。”接着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宋春茂身后的外国人举起手来,珍妮惊叫一声,扑进宋春茂怀里。这下可好,想投降也举不起手来。一个人来到宋春茂身后,伸手在他腰间摸了摸,然后掂着两支驳壳枪,笑道:“抓了个用枪的行家,他娘的准星都锯掉了。”
有人问道:“锯了准星怎么瞄准。”
“这些人枪法好,开枪不用瞄准,百发百中”。那人道。
“你就吹吧,有这么好枪法的人,我怎么没见过”。
“眼前这个就是,你要让他摸到枪,今天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他要是蒙人怎么办”?
“哪来这么多废话,去把这些人的枪都下了”。
没等人家动手,这些外国人就把枪整整齐齐的架好,然后退在一旁高举双手。一个人把耿峰的枪也拿走了,示威般举起来,道:“看这把枪准星没有去掉,说明这小子枪法稀松。又看了侯七一眼,这女人就不用搜了,到时候别闹个调戏妇女的罪名。”
那些人的眼光很老到,只是给宋春茂一个人上了绑绳,按他们话讲,“这小子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拿住他一个,其余的都得乖乖跟着走。”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适才行军,这些 洋兄弟走的萎靡不振,现在被人押着,拿枪逼着,这些家伙居然精神斗长。
山间的小路崎岖难行,不时有岔道儿伸向远方。浓雾中根本辨不出方向,这些伏击者才绕了几个弯儿,宋春茂就失去了方向感,任由这些不速之客带着自己在深山中转来转去。
宋春茂打量在前边开路的人,青灰色的棉衣、棉帽,背着长枪。最醒目的是每个人身后都背一把齐头砍刀,刀把儿上还系了块儿红绸布。
宋春茂他们走不快,这些背刀人也不催促,等得心急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字架,在脸上比比划划,吐出一口长气,面容立刻就平和起来。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树林中现出一间硕大的木屋。泰山上特有的松柏,在这间木屋上寻不到踪迹。宋春茂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这间木屋竟是柚木制成的。
柚木产自东南亚,质地细密,防水防蛀,用来打造家具已属奢侈,这间木屋的主人,竟用柚木盖了一间大房子,门口两边有对联。宋春茂没来得及看,就被拥进门去,好在门楣上的堂号看清了,“思申堂”。
宋春茂琢磨半晌,也没想起哪股绺子报号思申堂,这名字太文雅,和土匪的身份不搭调。进门是青布棉门帘,挑开门帘,一间小抱厦,在龛上点着一盏清油灯,灯下放着一碗清水。
一个外国人身披黑袍,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伸手到碗中用手指蘸了水,弹几滴到宋春茂身上。
转过抱厦,宋春茂发现这房子大的惊人,居然能容下五六百人同时聚会。大厅正中台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是耶稣受难,宋春茂暗中称奇,一个教堂居然也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一个魁梧的汉子,满面络塞胡须,正在耶稣像前祈祷,手安放在一本圣经上,身后居然也背了一口砍刀。听到脚步声,那个祈祷的人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宋春茂。
没人说话,就这样默默对视了足有一分钟。那络腮胡子说话了,:“不懂事的东西,有这么慢待客人的吗?”
后边有人答话,道:“乐团长,这小子枪法好,我们怕他伤了你老人家。”
“放屁,我怎么就成老人家了?快把绳子解开,我看这兄弟不像坏人。”
宋春茂甩了甩被捆的酸麻的手臂,还没缓过劲儿来,络腮胡子已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宋春茂的肩膀,赞道:“好结实的汉子,会摔跤吗?”
宋春茂显然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问话方式不习惯,更不知怎么回答。络腮胡子也不介意,又向宋春茂身后走去,见了候七和珍妮皱了皱眉。见到这些洋兄弟,马上又来了精神。吩咐手下快去准备准备,今天运气真好,居然请来这么多教友。
这位乐团长,自导自演了半天,宋春茂和候七也没看出个一二。乐团长又笑呵呵的走过来,拉起宋春茂的手,道:“兄弟,吃饭去,有些话不能当着主的面说,否则主怪罪下来,我死后就上不了天堂了。”
教堂后面是一排排永久性营房,营房中出入的人都后背砍刀,胸挂十字架。
宋春茂一伙被带到一间大客厅中,客厅中央几张八仙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客厅的摆设虽不像富贵人家那么讲究,粗重的桌椅更显出一种行伍之人特有的粗犷。有酒有肉,酒用粗瓷大碗,装着满满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居然连炖肉的锅也一起端上桌面。
三十四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居然也身穿粗布灰军装,后背大刀,一个个满面含笑,向宋春茂身后的洋兄弟挤眉弄眼,后者的兴趣显得低了不少,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红烧肉吸引去了。一个个狂吞口水,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让宋春茂脸上发烧。
乐团长大声道:“还愣着干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群丘八哪来这么多讲究。”
这些洋兄弟早等这句话了,一拥而上。乐团长道:“别挤,肉还多着呢”。
根本无济于事,馋极了的外国人不顾斯文,几乎把头都埋进肉锅里。乐队长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又安排一桌酒席,和宋春茂,侯七几个落了座。
有人把宋春茂的枪也送过来,宋春茂举起枪,对准了乐队长,他的几个同僚不由的伸手抓住身后的大刀。
乐队长头都不抬,慢悠悠的道“稍安勿躁”。
宋春茂收起枪,端起一碗酒:“乐队长,好胆识”。
乐队长没说话,端起酒一饮而尽,道:“好汉子”。
两人酒量甚豪,越谈越投机,突然,乐团长又问:“兄弟,会摔跤吗?”
宋春茂一愣,点头笑道:“小时候练过两天,现在早就生疏了”。
“兄弟谦虚,来,陪哥哥走上两遭。”
宋春茂待要推辞,乐团长已经把棉衣脱下,露出了古铜般的一身腱子肉。战士们见有热闹看,赶紧挪开桌子,腾出一片空地来。
宋春茂无奈,只得紧紧腰带,棉衣也没脱,走进场中,两个人躬着身子,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对方,两脚慢慢踱着,在地上转圈子。
乐团长有些沉不住气,低吼一声,扑上来。宋春茂一闪身,乐团长扑了个空,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宋春茂趁他前力已竭,后力未续之际,伸手在乐团长后背一推,乐团长不由自主的跌了下去。宋春茂又伸另一只手,抓住对方腰带,往怀里一拉,乐团长这才没当众出丑。
他脸一红,回手又去揽宋春茂的腰,宋春茂一个小缠丝,抓住对方的手臂,借力一拉,乐团长又差点儿没摔个跟头。这下他红了眼,伸双手来抓宋春茂的脖领子。宋春茂一哈腰,来了个黑狗钻裆,从对方胯下钻过去,然后一长身,乐团长巨大的身躯离开地面,骑在宋春茂脖子上。宋春茂只要再转上两圈,然后把乐团长远远抛出去,伤不着自己,但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乐团长擅长硬功,双脚离地,就全无还身之力。他恐惧的双手胡乱挥动,脚下微微一顿。原来宋春茂怕伤了和气,依然把他轻轻放下,乐团长脸色通红,呼呼喘着粗气,道:“兄弟,你以后就是咱泰山团的副团长了。”
宋春茂一时没听明白,摔完一场跤,自己居然成了副团长,这官儿也升得太快了。
大家重新入座,乐团长对宋春茂更是格外尊重,道:“兄弟,你这身功夫从哪儿学的?”
“祖传功夫,不足入高人法眼。”
“不知兄弟仙乡何处?”
“沧州。”
乐团长恍然大悟,道:“咱们司令祖籍安徽,但他出生在青县,安徽老家倒是一趟没回过。”
宋春茂来了兴趣,道:“不知司令现在何处?”
候七半天没说话,这时她插言道:“司令是不是冯玉祥?”
乐团长的大胡子乐的翘起多高,道:“不错,这位姑娘好眼力,我们正是冯司令的部下。”
宋春茂倒是听说过冯玉祥的名头,但具体得到他到底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听别人说了。
候七道:“冯司令信奉基督教,人称基督将军。前清宣统丢了江山,还赖在紫禁城不肯走,正是被这位基督将军撵走的。”
乐团长听得连挑大拇指。
候七道:“冯将军手下有个赵登禹师长,卢沟桥事变和鬼子血战殉国的那个赵将军就是赵登禹,身体粗壮。冯将军自持出身沧州,有一身好武艺,非要和赵登禹比划一下,结果败在赵登禹手下。一个新兵蛋子,一下就破格提拔成卫队长。卢沟桥一场血战,赵登禹以身殉国,可见冯将军慧眼识英才”。
宋春茂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乐团长非要和自己比试,原来这是他们部队的传统。
候七接着道:“冯将军出身贫寒,他手下的弟兄们也大都是贫苦子弟,装备差,冯将军就特意为部下每人打造了一口大刀。赤峰口一战,二十九路大刀队一战成名,用这把刀。”说着,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大刀。
“刀重四斤,平头后背,斩下三千倭寇人头,据说,日本鬼子戴铁帽子(钢盔)就是怕被大刀队砍了头去。”
听罢候七一番话,乐团长和部下哈哈大笑。宋春茂手抚大刀,也不禁为之神往。
候七道:“有一首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就是歌颂大刀队的。”
说完候七轻轻唱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她起了个头,乐团长跟着放开嗓子,战士们也群情激昂,响亮的歌声传到屋外,营房的战士们也手捧大刀唱了起来,直唱到“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从未有一首歌这样让人热血沸腾,从没有一首歌,唱的让人群情激昂。现在大刀队的勇士们面色沉静,眼含热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誓言直上云霄。
宋春茂听得入了迷,此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不经意的哼唱起这首歌。
叛将
冯玉祥的军队禁欲色彩浓重,对女人一向有些偏见。有一次阅兵,居然有战士打出了反对贤妻良母的标语。冯玉祥见了苦笑不得,后来也沦为前来观礼嘉宾的笑柄。
今天候七用才识证明了自己,也打消了战士们冷眼相看。现在则人人争先,希望才女青眼有加,乐团长更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他喝了酒,输掉了和宋春茂的比试,本来有些抹不开面儿。但候七一首歌让乐团长豪情顿起,忘掉不快,讲论起冯玉祥旧部的往事来。
“宋兄弟,你去过少林寺吗?”
宋春茂摇摇头道:“还不曾去过。”
“你见识过少林功夫吗?”
“听说少林有七十二绝技,驰名天下,少林寺弟子见过不少,但徒有虚名,有真本事的不多。”
乐团长一捧大胡子笑的直竖起来,道:“好兄弟,好见识,少林寺弟子沽名钓誉,弄些花架子,骗骗不懂行的而已。”
宋春茂不知乐团长对少林寺功夫为何如此看不上,又不好反驳,只得静下心来听他讲下去。乐团长外粗内细,善于察言观色,见宋春茂不插言,知道他心中不以为然。道:“兄弟,可是觉得我说话有些太狂妄。”
“不敢,兄弟并无此意”。
“兄弟行走江湖,可曾见过真正的少林高手?”
宋春茂动了动嘴,想说八路军旅长许世朋。又想此言一出,必会给许旅长添不少麻烦,因此摇摇头道:“我确实没见过多少少林寺高手。”
“那是自然。”乐团长道:“兄弟就是见到所谓的少林寺高手,也是冒牌的,真正的少林寺十多年前已被我们烧的一干二净。”
宋春茂和候七大惊失色,皆不知少林寺和尚怎么得罪了冯玉祥,也不敢多问。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乐团长身上。
哪知乐团长岔开话题道:“多年前的往事,不提也罢。”
候七心中一动,想起冯玉祥号称基督将军,肯定对信奉佛祖的和尚有看法。又想到泰山绝顶被鬼子炸成一片瓦砾的玉皇庙,和冯玉祥也脱不了干系。乐团长两眼迷离,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峥嵘岁月里。
那个缴了宋春茂枪的人道:“火烧少林寺,只不过小事一桩,血战台儿庄,全歼鬼子两个师团,立下汗马功劳的张自忠将军,也是咱们冯司令的旧部。”
侯七道:“张自忠将军为国捐躯固然可敬,却不知你们冯司令现在隐居何处当寓公”。
乐团长脸微微一红道:“冯司令确在此处,只是他有难言之隐,不便和诸位见面”。
“有何不便?这帮兔崽子就怕我见生人”。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乐团长亲自上前去打开门,毕恭毕敬的问道:“司令,你怎么来了”?
“你们唱的鬼哭狼嚎,地动山摇的,我能不来吗”。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躯从门外走了进来。
侯七一见这人,心头立刻浮出四个字,八面威风。
那人六十来岁,头发胡须都有些花白,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的眼光只能用锐利来形容。他几步就走到宋春茂近前,上下打量了两眼,端起一碗酒向宋春茂一举,道:“冯玉祥先干为敬”。
宋春茂在冯玉祥的注视下,没来由的慌张起来,喝光碗中的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也红了。
冯玉祥用手轻轻拍打宋春茂的后背,道:“不要紧张,冯玉祥也是人,不会吃了你的”。
宋春茂适才被酒呛了,过了良久才调过气息,低声说道:“不敢有劳司令”。
冯玉祥笑道:“这算什么,你问问在座的弟兄,我有没有给他们洗过脚”。
宋春茂迟疑的回头看了看,那些背刀的战士们讪讪笑着,一眼就能看出冯玉祥所言非虚。
重新落座后,冯玉祥指着宋春茂问:“小伙子,你老家什么地方的?”
宋春茂答道:“老家沧州。”
冯玉祥大敢有趣,道:“那咱们是老乡,我青县的。”
“我知道,适才乐团长已经告诉我了”。
“小乐,过来和我小老乡比试一下,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沧州功夫”。
乐团长道:“司令,算了吧,刚才你这小老乡已经摔了我三个跟头,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我不是他的对手。”
冯玉祥又重新打量了宋春茂两眼,一脸的狐疑,道:“小乐,凭我这小老乡的身手,你是怎么把他请来的”?
“泰安城外来了群外国人,兄弟们过来报信说,有生人要夜登泰山看日出,我怕会对司令不利,就派人跟踪宋兄弟,直到他们下山,我带人在千瘴林伏击了他们,宋兄弟的手下缴枪太快,他顾及义气,不肯独自逃生,所以才被请来见司令”。
宋春茂刚才还为打的乐团长毫无还手之力沾沾自喜,听完这番话后,这才明白自己的行踪早被被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被跟踪这么久,自己竟毫无发觉,不禁暗骂自己无能。
冯玉祥听罢哈哈大笑,和宋春茂畅谈许久,言下颇有招揽之意。宋春茂也被冯玉祥的风采所折服,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侯七见矛头不对,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交谈,插言道:“冯司令英雄了得,能为司令效劳也无可厚非,可现在国难当头,我等岂能甘心坐视,不为抗日稍进绵薄之力”。
侯七这话说的软中带硬,冯玉祥沉思良久,长叹一声,起身出门去了。
侯七得罪了冯玉祥,也就成了他手下将士的仇人,只是碍于宋春茂的面子,才没有对她下逐客令。喧闹的客厅里一下冷了场。
乐团长低头摆弄着大刀上的红绸布,喃喃自语道:“司令的难处有谁知道啊!”
冯玉祥出身寒微,靠自己打拼,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军容最盛时,手下有五十多万弟兄。
堂堂的国民党总裁蒋介石,惧怕冯玉祥的势力,竟屈尊和他拜了把子。蒋介石对结拜大哥明着尊重,暗里拆台,偷偷策反了不少冯玉祥的部下,到抗战前期,冯玉祥已被架空,手下再无能战之将,因而隐居泰山,不问世间俗事。
抗战初期,战死疆场,为国尽忠的佟麟阁、赵登禹、张自忠皆是冯玉祥旧部。虽然他们都曾背叛过冯玉祥,可他不念旧恶,为这些烈士伤心不已。
另一员叛将韩复榘面对气势汹汹的日军,居然要弃守黄河天险,冯玉祥闻讯赶去劝阻,韩复榘阳奉阴违,把老将军丢在济南,自己带人逃跑了。冯玉祥蒙在鼓里,日本人都进了济南,他还不知道,要不是他的卫士长舍命相救,冯玉祥早就做了日本人的俘虏。
后来韩复榘被蒋介石诱杀,临刑前感叹:悔不听冯司令之谏,才蒙万世之羞。冯玉祥也因此事心灰意冷,带着亲兵卫队躲在泰山北麓,不问世事,今日好不容易找到知音,却被侯七一瓢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侯七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微一沉吟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看冯司令去”。
乐团长有些生气道:“别胡闹,司令不见外客”。
侯七根本不理会他的阻拦,拉着宋春茂出了客厅。冯玉祥居住的地方在营房中间,一所孤零零的大房子,房门紧闭,两个哨兵警惕的盯着侯七和宋春茂。跟在他俩身后的乐团长向哨兵摆摆手,哨兵才闪开了道路。
侯七上前敲门,房子里传出冯玉祥瓮声瓮气的声音:“进来吧,门没有栓”。
冯玉祥斜靠在太师椅上,呆呆的看着桌面上一摞书信。现在的他不在是威风八面的铁血将军,更像个落魄的老人,孤独又无助。虎落平阳,英雄垂暮,看了让人伤心。
冯玉祥把书信铺在桌面上,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对宋春茂和候七道:“你们自己看看吧”。看似杂乱无章的书信,其实被冯玉祥细心的按时间排列好了。
侯七拿起时间最早的信,信封有些发黄,署名是吉鸿昌,时间是民国23年,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了。侯七看了看宋春茂,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抽出信纸,边缘有些磨损,十个大字跃然纸上‘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信纸上有干了的水渍,侯七抬头看时,老将军已是泪流满面,这信纸是被眼泪浸湿的。
“他是我手下最好的将领”。冯玉祥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反对我打内战,曾经离开过。九一八后积极抗日,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束手无策。我那把弟自己不抗日,也不准别人打鬼子,他夫人宋美龄是个人才,竟暗中派军统暗杀吉鸿昌,把受伤后的吉鸿昌交给了日本人。临刑前,吉鸿昌坐在椅子上,面对鬼子的刽子手谈笑风生。日本鬼子面对他的目光,接连换了三批执刑者,均不敢开枪。吉鸿昌仰天大笑,说小鬼子有心无胆,难成大器。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然后从容就义”。
侯七不禁击节而赞:“慷慨付死易,从容就义难,吉鸿昌真乃大英雄,真豪杰!”
冯玉祥听完此言,对侯七大生知己之感。
大刀队,突击!
候七和宋春茂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封封书信。看完后,又加倍小心的放回原处。
董振堂,赵博生……佟麟阁、张自忠,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一个个荡气回肠的传奇,催人泪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夕阳西下,乐团长以其部下立在门前,在寒风中一动不动。那些信,那些人本应是属于这支军队的光荣。现在只能幻作一封封书信,而信的主人都已倒在抗战救国的沙场。
宋春茂取出最后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抽出信纸,上面只写了斗大的两个字“愧、悔。”
冯玉祥轻道:“这是韩复榘的绝命书。”
候七把所有的信收好,恭恭敬敬的放在冯玉祥面前,道:“我错了,我的无知和狂妄,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冯玉祥道:“哪里话来,我怎能和一个小女娃娃一般见识。”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这些信你是怎么得到的?”
“他门都曾经是我的属下,也都背叛了我,可当他们走上沙场时,心中还记挂着我这个糟老头,竟无一例外的把绝命书给我留了一份儿,以示他们无愧于国家,甘愿牺牲的决心。”说罢摇摇头,叹息一声,似有无尽的哀伤。
候七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冯将军在深山里自怨自艾,对得起这些至死都记挂你的先烈吗?”
冯玉祥道:“那又如何?”
候七道:“冯将军,重振雄风,现在散落在各处的将领,有多少曾是属于你的部下,把他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总比等他们死了,你看着遗书流眼泪强得多。”
见冯玉祥心思有些活动,候七再接再厉,又把铁观音的事迹讲了一遍,听得老冯热血澎湃,非要马上出发去见一见这位传奇的女英雄。
宋春茂急忙阻拦,说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再走不迟。冯玉祥这才罢休。
乐团长悄悄走进来,和冯玉祥耳语了几句,老冯忽的站起来,道“强攻泰安?谁的部队吃了豹子胆,泰安可有三万守军啊。”
宋春茂和候七也了一惊,心道:“别是铁观音这傻丫头干的吧。”
乐团长见秘密已暴露,干脆大声道:“攻城的部队早有准备,今天白天已经渗透进入泰安,傍晚开始发动猛攻东、西和南面是八路军,西面番号不明,但攻势最猛。里应外合,泰安城里的敌人招架不住,已经退守岱庙红门一线,据泰山之险阻击攻城部队。”
“拿地图来,”冯玉祥喊了一声。一比五千的军事地图上,乐团长仔细指出攻城部队所在位置,及鬼子防守的要点。
冯玉祥背着手,来回慢慢踱着步。不时踱道地图前用手丈量一下距离,突然他停下脚步,道:“传我命令,全体集合。”
乐团长激动的问:“司令,我们是不是要打出去?”
“不错,我冯玉祥又出山了。”
冯玉祥的部队集合完毕,只有一千多人,对于一个曾统兵五十多万的将军来说,这是一种悲哀。但战士们的眼里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冯玉祥指挥战斗很有一套,兵分两路,从小路机动到中天门柏洞一线,然后居高临下发动进攻。每一路都组织了一百多人的敢死队,每个敢死队员人手一把大刀,十颗手**和两支驳壳枪,以及每人四百发子弹。
宋春茂看冯玉祥用兵就知道,这人打仗有一套。明明是敢死队,却配备最强近程火力。攻击时先拿手**开路,冲锋时用驳壳枪组成火力网,最后,没被枪打死的鬼子只能用脖子去迎击沉重的大刀。
宋春茂跟着乐团长,老冯已寂寞多年,今天有仗打,说什么也要到前线看一看,不顾乐团长苦苦哀求,武装带上挎着把手枪高喊道:“弟兄们,杀鬼子去。”
兵贵神速,战士们向着一条长满荆棘的小路扑了过去,刚转过主峰就看到岱庙红门方向火光冲天。低沉的枪炮声隐隐传来,战士们不由加快了脚步。
午夜两点,冯玉祥的攻击部队全部到达指定位置。这里的枪炮声震耳欲聋,冯玉祥居高临下,仔细的观察,鬼子在通往泰山主峰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三道防线。不时升起的照明弹把鬼子的阵地照的一清二楚。
冯玉祥一挥手,两支敢死队从两翼向鬼子包抄过去。鬼子们也许知道冯玉祥这些兵将的存在。可他们一直躲在深山里,轻易不出来招惹是非。日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今天他们终于为自己的浅薄无知付出代价。
敢死队居高临下,悄悄接近,在距鬼子三十多米的时候突然开始发动攻击。冯玉祥的老部下久经沙场,今日重操旧业,效果好的出奇。三十多米的距离,手**雨点般落入敌人的阵地。战士们一边冲锋一边投弹,连环的爆炸响成一片,身后遭受攻击的鬼子被炸的晕头转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敢死队员已经完成了投弹任务。拔出腰间的短枪,驳壳枪连绵的火力构成一道死亡之网,把鬼子兜入中间。
鬼子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们跑出阵地,恐惧的叫喊着向山下逃去。敢死队的战士们抽出战刀,刀光闪闪,刀把儿上红色的绸布迎风飞扬。
战士们十分讲究使刀的技巧,从不肯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劈刺上,而是浅尝而已。只要砍断敌人的项动脉,绝不肯多花一分力气,就忙着去追杀另一个倒霉鬼。
战场上铺满了鬼子的伤兵,他们拼命的挣扎着,伤口的血一刻不停的喷涌。在战场的火光中升腾着一片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这种味道让敢死队员兴奋,让敌人丧胆。
鬼子的的二道防线,瞬间就被溃兵冲散,那里的鬼子还没受到打击,就加入到逃兵的列队。恐怖是可以相互传染的。
那些从天而降,手中挥舞着大刀,身上溅满鲜血的敢死队员们,嘴中高叫着:“冲啊,冲啊……。”手中的刀一刻不停。
冯玉祥的战士们身高脚长,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逃命的鬼子。被砍成重伤的鬼子惨叫声,让所有的敌人没有了抵抗的信心,全部加入到逃跑的队伍中,兵败如山倒,鬼子们冲出阵地,开始突围。
在参与攻击的队伍中,冯玉祥的力量是最弱的,可他利用有利的地形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鬼子吓昏了头,根本不敢从这些手持大刀的杀人魔王身上寻找突破口,只能硬着头皮向他们认为防御最弱的方向突围。
离开阵地的鬼子就像一群群待宰的羔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有些杀红眼的鬼子挺着刺刀要找人拼命 还没有看到目标,就被飞蝗般的子弹扫倒在地。
冯玉祥的敢死队冲入鬼子最后一道阵地后停止攻击,固守待援。冯玉祥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在鬼子原有的阵地上建成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战场上的鬼子像无头的苍蝇乱撞,他们在别的方向也不可能沾到便宜,否则就不会退守到泰山防线,鬼子走投无路,摆出白刃战的阵势,要拼个鱼死网破。参与进攻的部队很有默契,也配合的十分默契,根本不给鬼子困兽犹斗的机会。他们慢慢的压缩包围圈,炮弹、手**在敌群中炸响,曳光弹带着特有的尖叫钻入敌人的身体。
鬼子们绝望了,开始有人趴在地上装死,更有人丢下手中的枪,把手高高举过头顶,还有些奋不顾身的跳入悬崖。泰山的悬崖下坚石密布,跳下去只能变成一堆肉泥。别无选择的鬼子仍然成堆的跳下山崖,渐渐形成一个尸体保护垫儿。
终于有一个鬼子从血肉模糊的尸堆上爬起来,惊魂未定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逃走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鬼子们借着这条九死一生,用尸体铺就的道路突围了。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日本鬼子求死得活,用这么个古怪的法门突围成功,让一心想全歼鬼子的冯玉祥恨恨不已。不过他也质疑,鬼子的战斗力和以前比不可同日而语,变弱了不少,无论单兵技术,战术配合都比以前差了许多。
没人告诉他,鬼子四处用兵,那些战斗力强悍的部队都在前线拼杀,后方留了些二三流的部队撑场面。
天亮了,战场上看不到闻名天下的泰山日出,但山石上到处斑驳的血迹比东方初升的太阳红的更刺眼。战士们在搜山,把那些躲在石缝儿、草丛中的敌人找出来,这些人大多是伪军,被抓后涎着脸,嬉皮笑脸的没有害怕的意思,并不断得从身上掏出些手表,金戒指之类的物品试图贿赂战士们。那些日本人被搜出来则目光呆滞,满脸的绝望。
大刀队搜山的效果要比其他部队好的多,自从一个试图反抗的鬼子被他们斜肩带背砍成两半后,只要看到刀把上飘扬的红绸布,躲在阴暗角落的鬼子汉奸便识趣的走出来,免遭身断两截的厄运。
云横群岭家何在
战斗结束了,冯玉祥惦记着与另外两路参与进攻的部队首长会面。他自重身份,说什么也不屑屈尊下山,只是在万仙楼中摆下酒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站不住脚,深怕对方不给面子前来赴约。
宋春茂和候七也惴惴不安,他们站在万仙楼门口张望着,终于有几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稍微看清模样,宋春茂心头一热,急忙快步迎上前去。
龙书金和彭铁成并肩走过来,看到宋春茂两人相视一笑,吩咐警卫战士,去告诉铁司令,她要找的人现在好好地,还活着,不用费劲儿在死人队里扒拉了。
宋春茂把彭铁成和龙书金让进万仙楼,给冯玉祥稍作引荐,便和候七匆匆地出门,去迎接铁观音。
龙书金和彭铁成早闻冯玉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需传。人的名,树的影,龙书金和彭铁成二人虽然不凡,但和冯玉祥比还差的很远。
三人都是行伍出身,自然一见如故。有美酒佳肴,龙书金和彭铁成二人也不客套,和冯玉祥推杯换盏,忙得不亦乐乎。
宋春茂和候七心情激动,一阵风似的跑下山来,远远看到石阶上,姜立柱等人正围站在一起。宋春茂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不敢惊动大家,和候七慢慢走到他们身后。负责警戒的战士看到他俩平安归来,会心一笑,也没有说话。
人群中传出铁观音的怒斥声:“姑奶奶为了找他们,把军师也得罪了,跑出这么远来打仗,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让我上山去见他们。真是反了他们了,去找个人告诉两个白眼儿狼,就说姑奶奶回沧州了。”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宋大哥肯定有什么事儿绊住了脚,否则他不会不过来迎接司令的。”姚金霞也在这里。
“你宋大哥放个屁也是香的,那好,你留在这里等他,我先走。”铁观音说罢站起身来。
姚金霞急得哭出声来:“司令姐姐,宋大哥和七姐没回来,你不也急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可现在马上要见到他们面儿了,你怎么又要走啊?”
姚金霞的眼泪立刻引起铁观音的同情,她手扶着姚金霞油亮粗大的麻花辫,道:“别哭了,我逗你呢。”
姚金霞眼泪婆娑的看了铁观音一眼,努力地点点头。
“宋春茂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摊上你这么好个媳妇。”铁观音说这种话,姚金霞最爱听,她支愣起耳朵听着,哪知铁观音的下文接道:“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到处沾花惹草,这次回来不知又收了几房姨太太。”
姚金霞一双妙目紧盯着铁观音,声音有些沙哑,道:“姐姐说的是真的?”
宋春茂知道再听下去,铁观音说不定弄多少稀奇古怪的罪名,给自己按上呢。想到这儿,急忙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姜立柱等人一见大哥平安无恙,一个个不禁喜上眉梢。铁观音兀自教唆姚金霞,还再说着宋春茂的种种不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全没注意到宋春茂和候七依然站在身后。
姚金霞看到宋春茂和候七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候七做了禁言的动作。铁观音全然没注意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还自顾自的挑拨离间,以泄宋春茂不来迎接之愤。
姚金霞既见情郎,心情大好,脑筋也活络了许多,她握着铁观音的手,故作天真的道:“司令姐姐,你只说宋大哥的不是,七姐姐有什么过失,你也说来听听?”
铁观音就像鼻子被穿了绳子的倔驴,被姚金霞牵着转了个方向,把矛头对准了候七,道:“这个死丫头,念了一肚子书,整天疯疯癫癫的,没有半点斯文。”
“可七姐姐受伤了,司令也掉了好几天的眼泪。”
“我心疼她?我那是喜极而泣,以后没这个疯丫头在我耳边咬文嚼字,我耳清目静,省的她总是搬弄是非。”
是可忍,孰不可忍。铁观音马上遭到候七的反击,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司令妹妹你该失望了,姐姐我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回来了。”
铁观音听到身后候七的声音,早把自己适才讲的话丢到九霄云外,抱着候七又笑又叫,喜不自胜,眼泪都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候七伸手拧住铁观音的脸,道:“我撕烂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铁观音把脸凑过去,道:“你撕、你撕,说了不算是小狗。”
候七在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道:“这么厚的脸皮,我可撕不动。 ”
宋春茂和姚金霞一别经月,相思欲狂。姚金霞纵身入怀,搂紧了哪肯分开。
铁观音出身梨园,善于察言观色。见了宋春茂,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中了姚金霞的圈套。看似单纯的她,引诱自己说出编排候七的话来。
铁观音笑吟吟的对宋春茂道:“欢迎宋大侠衣锦还乡,怎么不见大侠新收的两位姨太太呀?”
姚金霞低估了铁观音的智商,女司令一句话就让姚金霞醋海扬波,让宋春茂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铁观音成功的挑起小两口儿的争端,不再回顾。在候七的引领下,上山拜访冯玉祥,只留下宋春茂在姚金霞的盘问下胡说八道。
冯玉祥一向对妇女有偏见,经常把战争让女人走开挂在嘴边。今天见了铁观音的队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手下更有彭铁成这样的出色指挥员,不禁对铁观音为之神往。待见面后,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铁观音美貌过人,英气勃勃。冯玉祥宦海沉浮,阅人无数,今日也被铁观音折服,不由开口赞道:“好一个现代花木兰。”
铁观音自幼唱戏,达官贵人见过不知多少,对这些人早已没有敬畏之心。在驰名中外的基督将军面前不卑不亢,有问有答,得体的很。
后来候七问她,为什么见了冯玉祥如此放得开,铁观音大大咧咧道:“戏台上皇帝见多了,皇帝的官儿比这个冯将军大了不知有多少,皇帝我想骂就骂,更何况他一个将军了。”
宋春茂好说歹说,总算把姚金霞劝的转忧为喜,自然珍妮之事略过不提。等他赶到万仙楼,酒宴已经开始多时了。
冯玉祥对这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十分欣赏,饮酒间又露出招揽之意。铁观音等人闻言不语,一齐看宋春茂如何答对。
宋春茂起身向冯玉祥拱手道:“多谢冯司令抬爱,宋某人读书少,却也知大丈夫在世,忠义为先。铁司令待我不薄,我若作出不忠不义之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冯玉祥一生数次倒戈,上行下效,虽他手下也曾人才济济,可恰恰少了忠义的束缚,到头来把自己弄成了光杆司令,实在是他负天下人在先,而后天下人才负的他。
冯玉祥年逾花甲,这其中的道理他一直想不明白,军阀间相互拆台、挖人的事儿屡见不鲜,可今日宋春茂的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冯玉祥心地宽广,招揽宋春茂之事一笑而过。
宋春茂也为冯玉祥的心胸气魄折服,连敬冯司令三碗酒,表示敬意。
冯玉祥问铁观音:“因何与八路军联手攻取泰安城?”
铁观音道:“这说来话长,只要诸位不嫌烦,我就一一讲来。”
冯玉祥道:“岂敢,老夫洗耳恭听。”
铁观音和马钰在济宁,解救了齐鲁医院被日本人关押的医务人员,在铁道游击队的护送下,进了八路军的根据地。发现候七还和宋春茂还没回来,燕七安抚大家一番,自己放心不下,先回去接应掉队的人员。哪知燕七一去也没了踪影,却等来了姜立柱。还说候七受了重伤,宋春茂要留下为她疗伤。
铁观音搭救的医护人员中有个叛徒叫乔治,就是乔治的老婆枪伤了候七。甄别内奸的过程有趣又麻烦,这些外国人中居然有五个叫乔治的。马钰盘问了一夜,也没弄清那个是内奸。
邱国营对马钰的辛劳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反而他自己没费吹灰之力,就从护士小姐嘴中知道了哪个是内奸。身份靠实后,铁观音连审讯都没有,直接给他来了个五马分尸。
铁观音在八路军根据地畅通无阻,几天后就见到了正急得焦头烂额的蔫诸葛。老蔫儿这回没因为铁观音私自行动发脾气,到了晚上,军师收拾好行李回老家了。
铁观音一面派人去请军师,另一面不断通过八路军搜寻宋春茂等人的行踪。一连数日,去请军师的人马一拨拨儿都吃了闭门羹。
宋春茂也在兖州组织完农民暴动,帮助铁道游击队收编了暴动队伍后便失去了行踪。
铁观音如坐针毡,急得茶饭不思。蔫诸葛不辞而别,以铁观音之道还治铁观音之身。让她也尝尝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感觉。
宋春茂此行闯出偌大名头,难免不被别人眼红。树大招风,路上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
铁观音此刻方知军师的辛苦。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让她放心不下的人。
不差钱
宋春茂带着一群外国人夜闯泰山,虽然他小心翼翼,选在夜晚行动,可几乎被八路军,冯玉祥的部队,还有日本鬼子同时发现了行踪。
日本鬼子在下山的路上层层设防, 准备趁他们下山筋疲力尽之际,一网打尽。
八路军则及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铁观音。没有蔫诸葛出谋划策,铁大司令的营救方案简单有效,就是打开泰安城,救出宋春茂和候七。铁观音的营救方案得到彭铁成的大力支持。
宋春茂还在泰山半山腰作拐杖时,铁观音和彭铁成已集结部队出发了。他们刚走,负责留守的马钰也是星夜出发,去请军师回营主持大计。
铁观音的游击区和八路军解放区已连成片。龙书金得知铁观音要打泰安,也积极配合,不但他的17团全部参加战斗,又找旅长许世朋派了一个团,一同参加合围泰安。
八路军要打泰安,地方的游击队、民兵、县大队岂有不帮忙的道理。山区是八路军的天下,鬼子在前线捷报频传,但后方空虚。八路军从前擅长围点打援,可鬼子的援兵远在千里之外,根本用不着担心他们抄后路。既然没有后顾之忧,八路军和铁观音便放心大胆的实施攻城计划。
泰安城依山傍水而建,牢固无比,如果要硬攻,攻城部队非吃大亏不可,这种笨蛋战术无论对八路军,还是铁观音来说都嗤之以鼻。
时节已近春节,到泰安采办年货的老百姓络绎不绝,上千名泰安附近地方游击队武装混进城中。
八路军的频繁调动,引起泰安守军的警觉,他们放弃了上山搜捕宋春茂的计划,集中兵力,准备坚守泰安。
总攻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六点多就有叛徒向鬼子走露了风声。在鬼子将信将疑之际,龙书金和彭铁成当机立断,提前发动进攻。枪声一起,渗透到城内的游击队跟着纵火造势,打开城门,放进攻部队进了城。
鬼子号称有三万守军,其实也就一万五六千人,其中七八成还是伪军,其余的日本兵早被抽调走了。伪军战斗力差,属于那种枪声一响,马上便投降。本来攻城部队,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可这样一来,八路军主力团的人数数倍与敌了,更何况还有铁观音这支生力军鼎力相助。
日本守军在第一轮打击中缓过神来,做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极正确的选择,那就是收缩兵力,放弃泰安城。依靠泰山上的坚固工事,来迟滞攻城部队的时间,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然后待机反攻。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以为依靠坚固工事能守上三五天的日军,被从天而降的大刀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八路军和冯玉祥部,铁观音不经意的配合,联手拔掉了泰安这颗硬钉子。
听完铁观音的讲述,冯玉祥哈哈大笑,道:“这仗赢的干净、漂亮。老夫从军四十多年,头一次才知道,日本人这么不经打。”
彭铁成和龙书金急忙给老冯溜须,道:“多亏老将军突出奇兵,否则这一仗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
友军配合作战,一怕出兵不出力,二怕打完仗战利品的分配,因为分赃不均,让多少好兄弟反目成仇,甚至兵戎相见。
彭铁成和龙书金笑而不语,等着冯玉祥把这个伤和气的话题说出来。
冯玉祥带了四十多年兵,这两个小辈儿的伎俩,他岂能看不出。他微微一笑,道:“这次缴获的物资如何分配?”他沉吟了一下,道:“还望二位团长拿个主意。”
冯玉祥又把皮球踢给了彭铁成和龙书金。他二人一面心中暗骂冯玉祥是老狐狸,一面推辞道:“还请老将军给个明断。”
冯玉祥道:“我手下只有一千多号人,只要有鬼子砍,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钱财,我有的是,这次战斗的缴获,我就不参与了,你们两家分吧。”
候七对冯玉祥的话有所怀疑,心道:“这老家伙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就凭他整天躲在泰山,连人都不敢见,哪来的许多钱财?”心里拿定了主意,于是,笑吟吟的问道:“冯司令,你这财从哪儿发的?”
冯玉祥看着候七,道:“你这个女娃娃不老实,总是给我挖坑,小心我找你爷老子告状,让他打你屁股。”
“不愿说就得了,还要找我爹告状,你认识他吗?”
“我回趟青县老家,路过南皮的时候去你家看看,顺便找你爷老子告一状,不行吗?”
“冯司令真要去我家,我爹当然欢迎的很,他会说冯老兄啊,你怎么发的财啊,说出来让老弟学学,回头再见面时,老弟也好赚些钱,买些酒肉招待你。”候七学她爹说话惟妙惟肖,见过候铺臣的人无不开怀大笑。
冯玉祥道:“这女娃娃,就是要逼我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民国十八年,我的手下孙殿英,为了给他祖爷爷孙承宗报仇,纵兵挖了慈禧和乾隆的墓,取得财宝无数。这小子不敢独吞,分了一半儿给我这个顶头上司,这些财宝价值连城。就我手下这一千多号人,吃上几百年也够了。”冯玉祥说的轻描淡写。
候七听的两眼瞪得溜圆,:“乖乖,东陵大盗孙殿英也是你的部下? ”
“没错啊,他祖爷爷孙承宗是个英雄,几乎凭一己之力,让女真人晚入关二十年。女真人进关时,孙承宗早已告老还乡,为了抓他,女真人兵围高阳三月有余。城破后,孙承宗满门老幼二百七十多口皆被斩,只逃出一男丁,孙承宗的二儿子,就是孙殿英的太爷爷,他为了给祖宗报仇,挖了皇帝老儿的坟有何不可?”
老冯这番话说的义正辞严,让巧舌如簧的候七一时无言以对。
既然老冯执意不肯占这送上门的便宜?铁观音更加大方,小手一挥,所有的战利品都归了他义兄,八路军团长龙书金。
龙书金心中暗喜,八路军日子清贫,都要过年了,大多数战士还穿着单衣。泰安城的物资,其余两路人马都不要他也乐的笑纳,今年春节可以过个富裕年了。
泰安城就是个包袱,打下来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谁也不愿背着它。城市虽好,可不是这些抗日武装的家。
龙书金取走了八路军急需的物资给养,铁观音也迎回了宋春茂和候七。冯玉祥被候七撩拨的雄心再起,带着卫队走出泰安和铁观音回了沧州。
十天后鬼子重新占领泰安,除了安葬一下被大刀队砍断脖子的同僚外,再也没有力量扫荡附近山区的抗日武装。
冯玉祥在深山中隐居数年,再出山已宛如隔世。重新踏上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平原,禁不住热泪盈眶。
铁观音安排彭铁成和冯玉祥卫队宿营驻扎,冯玉祥只带乐团长几名亲兵,和铁观音回了四角楼。
司令部周围秩序井然,全然没有铁观音想象中的杂乱无章。铁观音心中暗赞马钰的水平不在蔫诸葛之下。
四角楼早已不是宋春茂初至时的破败景象。楼下的小摊儿已被清除干净,楼周围重新建起高大的围墙。以前污水横流的地面也铺上了青砖。
那个被誉为四角楼头女儿立,天下英雄皆可弃,有着绝世风华的牛淑凤,也被商云春接到大荒洼老营去了。她两个一个为大师兄终生未嫁,一个为三师弟孤老一生。两个女人有着同样的心酸,倒也解了她们不少的寂寞。
四角楼的一屋大厅里空荡荡的,蔫诸葛低着头审阅着来自各地的电报,听到门响,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老蔫的眼近视的更利害了,只看到门外模模糊糊走进几条人影,却看不清是谁。
铁观音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头发花白的蔫诸葛,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军师还是放心不下这些生死相守的兄弟们,在最需要的时候,他又回来独撑大局。有了他默默地付出,铁观音才在外呼风唤雨、大放异彩。
铁观音唤了一声:“蔫大哥,你可回来了,”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蔫诸葛这才看出铁观音和她身后的宋春茂等人,他无比落寞的道:“你们回来了,平安回来就好,我可要走了。”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倒背着手,佝偻着腰,脚步蹒跚的走出门去。
一向习惯和军师开玩笑的宋春茂不知老蔫唱的哪一出,也不便阻拦。
目送他掀开棉门帘,消失在门后。铁观音哭的泣不成声,哭道:“他不肯原谅我,我都知道错了,蔫大哥还不肯原谅我。”
见惯了铁观音喜怒无常的宋春茂等人,不以为意,只是暗中打听司令和军师之间闹什么别扭,倒是冯玉祥被这个叱咤风云的现代花木兰哭的没了主意。
候七在回来的路上,已然知道军师负气出走。她拉了一把宋春茂,转念一想,又把冯玉祥也拉上。三个人急急忙忙的跟在蔫诸葛身后赶了出来。
老蔫牵了匹马,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亮,几匹快马从后面追了过来。老蔫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拦住了去路。
人质换军火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立在蔫诸葛面前,老蔫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这个人从来未见过,正在迟疑间,手中的马缰绳也被人接了过去。宋春茂把一件羊皮袄披在老蔫肩头,道:“军师大哥,你真能舍下我们走吗?”
蔫诸葛其实看到宋春茂和铁观音平安归来,心中的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他这次出走只是为了面子,省的铁观音以后笑话他没羞没臊,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派人请不来,铁观音刚走自己就颠颠儿回来了。
宋春茂给了他台阶,老蔫也就借坡儿下驴,不再勉强。宋春茂在前面牵马,老蔫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委委屈屈的骑在马上。
宋春茂的脚步没在四角楼前停下,而是十分张扬的牵着马直奔镇中的酒楼。宋春茂是饭店的常客,老远的掌柜就接了出来,吩咐伙计栓好马,自己热情的把他们让进雅间。
宋春茂吩咐掌柜今天有贵客,准备一桌上好酒席。掌柜唱个肥喏,笑眯眯的去了。
蔫诸葛有些不解,宋春茂道:“咱们先吃着喝着,等司令来负荆请罪,顺便把账结了。”
四人落座后,宋春茂把冯玉祥和蔫诸葛相互介绍了一下。冯玉祥的一个亲兵跑了进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敬了个礼,转身跑步下楼,在酒楼门口守护着。
冯玉祥哈哈一笑,把盒子双手推到蔫诸葛面前,道:“初次见面,准备一点儿薄礼,望军师笑纳。”
蔫诸葛推辞两句,候七不耐烦的道:“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就假惺惺的不要。”说着便把盒子打开,只见黄色绸缎中镶着两幅眼镜。一副白金镜框,黄金镜脚。另一幅是放大镜,也是白金镜框,手柄却是象牙雕成。
候七把眼镜架在鼻梁上,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忍不住大叫起来,:“石云记,我的天啊,这是纪晓岚的放大镜。”说着摘下眼镜,用放大镜仔细看着黄金架的内侧,果然也刻有‘石云记’三个字。
冯玉祥道:“姑娘好眼力,这确实是纪晓岚用过的,是西洋人进贡给乾隆的。因为纪晓岚近视,乾隆就把这眼镜赐给了纪晓岚。后来阴差阳错,到了我手中,留着也没用,干脆送给军师做个见面礼。”
蔫诸葛接过眼镜戴上,眼前模糊的景象立马变得格外清晰。老蔫一躬到地,道:“多谢冯司令赠宝之恩。”
冯玉祥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候七心道:“乾隆和慈禧的坟都让你手下刨了,这些小物件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是不足挂齿了。”
蔫诸葛心病既除,又得了复明的宝贝,心中自然喜不自胜。四人开怀畅饮,稳坐钓鱼台,等着自愿上钩的铁观音来赔礼认错。
席间冯玉祥开导蔫诸葛,道:“当年我和张自忠就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闹掰了。两人谁也不愿先服软,心中虽然后悔,可还怕面子上过不去,结果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战死僵场,一个落寞终老。其实面子就是自己的心结,只要自己放得下,别人谁也不会说什么。你这么大年纪(其实老蔫才三十多岁,只是满头的白发让他显得比较苍老),岂能跟一个女娃娃斗气。”
蔫诸葛被冯玉祥说的低下了头。
铁观音带着姜立柱一伙儿风风火火的闯上楼来,话也不说,端起蔫诸葛面前的酒碗,连干三碗。铁观音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说话舌头也有点儿大。她把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红着眼睛对蔫诸葛道:“蔫大哥,今天我来请你回去,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她顿了顿,高叫一声:“众儿郎,把军师给我拿了回去。”
姜立柱等人高声应道:“得令啊。”上前就去绑蔫诸葛。
蔫诸葛足智多谋,对铁观音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犯了错无非擦眼抹泪死不改悔。今天她别出新才,反退为进,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蔫诸葛抄起筷子,照张牙舞爪冲上来的姜立柱脑袋敲了一记,道:“我打你这个有眼无珠,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
军师的筷子没打痛姜立柱,可闪闪放光的眼镜还是吓了他一跳。平时习惯眯着眼看人的老蔫突然变了个样儿,姜立柱高叫一声,:“唉哟,不好了,军师不知有何妖法,两眼放光,某家不是对手,回营搬兵去者”。然后一溜儿小跑下楼去了。一场风波被姜立柱插科打诨化为无形。
冯玉祥在铁观音处逗留了七八天,在宋春茂的护卫下回了趟老家。见过一些儿时伙伴,故乡的破败更让他嘘唏不已。
老将军重出江湖,招揽旧部联合抗战,就一定要去重庆发展。他的把弟蒋介石心胸狭窄,如果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恐怕进了重庆也不会被重用。大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送什么礼物能让蒋总统看上眼。
冯玉祥宦海沉浮,政治经验比铁观音丰富何止百倍,他先取得蔫诸葛等人的好感,然后拐弯抹角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日本人炸了美国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两家在太平洋大打出手,美国为了拖住日本陆军,也加速武装中**队。美国给了老蒋无数军火,却看不到有什么实际效果,这武器支援的就不那么起劲儿。正赶上铁观音解救了上千外国人质,冯玉祥要把这些人质给蒋介石作见面礼,老蒋再把这些人交给美国,美国人好面子,不怕它不给军火,只是不知道铁观音肯不肯放手。
冯玉祥绕这么大弯子,铁观音到最后才听明白,她一拍大腿,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那些洋鬼子吗,冯司令看着有用,都弄走得了,这群洋人帮不上什么忙,饭倒不少吃”。
冯玉祥闻听此言大喜,又说了不少客套话。
“不过”,铁观音补充道,:“马僮不能给你,他是日本人,别让美国人给杀了。德国大狗熊也不能给,另外……”,铁观音稍微沉吟了一下,道:“宋春茂带回的那些洋人也不能带走,我留下他们另有任务。”
铁观音手下有上千的外国人质,只留下区区二十多个,冯玉祥喜不自胜,自然没口子的答应。冯玉祥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替日本人做事的也不乏其人,但对老上司都极其买账,一路上马接车送,风光无限。
冯玉祥人还未到重庆,付渝的新闻已是满天飞了。数日后,一条新闻更是轰动了世界,《天佑美国,基督将军解救数千上帝子民于日寇魔爪,这是古老中国伟大同盟的见证》。美国记者言过其实,一千多人质变成数千,美国人民实诚,就愿意相信这样的假新闻。人质换军火,美国的战略物资又源源不断送到蒋介石手中。
美国人又发现这个基督将军抗日比蒋某人更坚决,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蒋某人出身黑帮,美国人这点儿把戏岂能骗的了他。他给自以为是的美国人来个釜底抽薪,安排冯玉祥出国考察去了,被变相流放的老冯,至死也没回到他折腾了大半辈子的中国。
蔫诸葛对铁观音留下这二十多个外国人的用处心知肚明,她念念不忘弄个洋人戏班子,现在人凑的差不多了,该怎么训练这些中国话都听不懂的家伙,让铁观音伤透了脑筋。
凡事都有例外,珍妮就属于另类,她被铁观音从济宁搭救回来,却阴差阳错的和宋春茂混在一起,因此她留了下来。
宋春茂这么多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照顾珍妮。小妮子情窦初开,天天望眼欲穿,等着宋春茂来看她。珍妮的一片痴心宋春茂知道的很清楚,可身边有姚金霞相伴,他可不敢惹这位贤妻生气。
姚金霞以前听说宋春茂又添一房妻妾,仔细观察数日也没见可疑目标,不禁暗骂自已太小心眼儿。姚金霞万万没想到,她这次的情敌是个洋妞儿。
珍妮找不到宋春茂,就天天粘着侯七,侯七明知此事极为不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忽悠珍妮说,宋春茂不懂英语,要嫁给他首先要学会中国话。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珍妮为了得到爱情焕发出极大的学习热情,不得不承认,女人是上帝专门制造的说话机器。不到三个月,珍妮的汉语水平已经可以给同来的外国人作老师了。侯七也为珍妮的学习热情和其掌握汉语的速度所震惊。
一天傍晚,珍妮突然问侯七,她的汉语水平可否能与宋春茂对话?侯七不知她要干什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得到侯七的首肯,珍妮雀跃一声,蹦蹦哒哒的走了。
铁观音对珍妮也很满意,这洋丫头机灵,学东西快,就是个子有些高,演才子佳人的戏和三国浦志有些不协调。可其他的外国人要么壮的像狗熊,要么长得能把孩子吓哭,不化妆像魔鬼,化了妆像夜叉,总不成以后这洋戏班子只能唱《西游记》吧。
跟珍妮配戏,只有宋春茂的模样、个头都差不多,可这小子太倔,不好好学戏。再说洋人戏班子中弄个中国人凑数,观众会不会不买账?
洋妞争宠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宋春茂和兄弟们带着海东青,骑马出门打猎。姚金霞破天荒没跟着去凑热闹。辛苦了一天,只弄到几只野兔子和两只野鸭子。兄弟们心有不甘,想再往远处走走,就这点儿猎物还不够常庆虹一人塞牙缝儿的呢。
宋春茂道:“今天先回去吧,抽时间找商干娘借两条狗,再打猎的时候带上,收获应该会大些。”兄弟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老大发了话,也只能乖乖的跟在宋春茂身后回营了。
天还没黑透,他们已经到了村口,珍妮从一颗大树后闪出身来,甜甜的叫了声:“宋哥哥。”
宋春茂还没应声。姜立柱先说话了,道:“这洋闺女中国话说的真地道,可你眼里只有宋大哥,姜二哥也在这里,你怎么不喊呢?”
珍妮白了他一眼,呸了一声,惹得大伙儿一阵哄笑。宋春茂这才说话,道:“找我有事吗?”
珍妮更不搭话,跑上前抱住宋春茂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珍妮大胆的行为把兄弟们都惊住了。过了半晌,姜立柱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什么滋味?”
宋春茂想都没想,答了一句,:“有点甜。”
树后有个声音骂了句:“不要脸。”一个黑影儿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宋春茂问:“刚才是谁?”
兄弟们都摇摇头,说没看清楚。
宋春茂还不放心,回营后先去姚金霞处看了看,发现她一脸天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要不是她就好,宋春茂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春茂就被人喊醒了。候七和珍妮住的屋子房门大开,几个女兵不敢靠近,远远站在一旁观望。
候七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毛巾,嘴巴上画着两撇胡子,眼睛上画了一个夸张的眼镜,脖子上挂了块儿大牌子,上面写着“七姐是个大坏蛋。”蛋字可能不会写,画了个圈儿来代替。
宋春茂一看字迹,就知道这是姚金霞的杰作。不知候七怎么得罪了她,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羞辱候七。媳妇犯错自然有丈夫出面道歉,姚金霞写的牌子,就由宋春茂来解绑绳。他拉出堵在口中的毛巾,候七出乎意料的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冲宋春茂喊道:“独行侠,快追,珍妮被她绑走了”。
“被谁绑走了?”宋春茂有些上火。
“你大房媳妇,和你老伴儿干的好事儿。”
“姚金霞和刘秀茹?”
候七点点头。
宋春茂问道:“她俩怎么和珍妮过不去?”
“昨天傍黑,你是不是和珍妮亲嘴了?”
宋春茂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得红着脸点点头,:“可这跟七姐你有什么关系?”
“她俩说珍妮亲你是我教唆的。”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宋春茂问明了她们的去向,打马扬鞭追了下去。
姚金霞和刘秀茹押着珍妮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附近的树林中,眼见宋春茂纵马远去,她俩又押着珍妮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珍妮满脸的无辜和迷茫,她和候七住一个房间,半夜里有人敲门,候七刚拨开门闩,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便闯了进来,望着候七大声的训斥。
珍妮虽然中国话说的不错,可诸如破鞋、不要脸、拉皮条之类的‘国粹’,她还是听不懂。面对全副武装的叛徒都毫不屈服的候七,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任由这两个女人训斥、摆布,最后还用绳子把候七绑了。候七居然腆着脸,笑着求两个女人不要伤害珍妮的性命。
珍妮心道:“真好笑,我跟她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那两个女人居然还心安理得的答应了候七的请求”。
她们用毛巾把候七的嘴堵了,又转过身来把珍妮也绑了,堵上嘴,趁着夜色,偷偷的溜出门去。虽然有哨兵把守,但她们是铁观音的亲信,随便询问了一下就任由她们去了。
绑架珍妮的馊主意是刘秀茹想出来的。昨天傍晚她无意中发现这个洋丫头居然和宋春茂关系暧昧,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这些妻妾中二把交椅的位置有危险。于是她把珍妮和宋春茂的关系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姚金霞。果然不出刘秀茹所料,姚金霞醋意大发,非要找宋春茂问个明白。姜是老的辣,刘秀茹比姚金霞大几岁,早已成竹在心,把这个洋丫头弄走,让宋春茂死了这份儿不纯洁的心。
看着绝尘而去的宋春茂,刘秀茹也不禁暗中叫苦,半夜里凭着满腹的嫉恨,把珍妮绑出大营,可这两位大小姐谁也没想往哪儿安置这个外国情敌。
去高东岛找宋老大评理?她们的老公爹虽然处事公正,可在凶悍的婆婆满前唯唯诺诺,一点儿主意也不敢拿。刘秀茹和宋春茂的母亲关系最为密切,可老太太糊涂的紧,把自己丈夫看的死死的,哪怕有个母苍蝇飞到宋老大身旁,也会让老太太吃半天醋,还会把记在心中多年的风流账拿出来晒一下。
老太太容不得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可对儿子的婚事很放纵,大度的可怕。不但对已有的四房儿媳照单全收,只怕老太太一见珍妮面,非要夸赞他儿子魅力无限,给他儿子做五房夫人也不会委屈她。以后更会在人前背后夸赞这个洋儿媳,聪明、美丽,比其余四个儿媳大有不同。所以,把珍妮送到高东岛,不但得不到婆婆的帮助,十有**还会被她讥讽两句,爱吃醋,心胸不够宽大等等,因此高东岛是万万去不得的。
大荒洼中的商云春也不能投奔,虽说她是姚金霞的干娘,可她更是宋春茂母亲的情敌,为了讨好大师兄,干女儿是可以随便出卖的。
几个姑娘就这么走走停停,漫无目的,谁也不知道该去那里,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满脸都是讨好笑容的洋丫头。转眼到了中午,刘秀茹和姚金霞找了个背人的树林中解了个手,然后,松开珍妮的绑绳,示意她也去方便一下。
珍妮刚走进树林,刘秀茹和姚金霞转身就走。这荒郊野外,人生地不熟的,谅这洋丫头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们还没走出多远,珍妮依然追了上来,笑嘻嘻的伸过双手,自动让她们把自己绑上。两位大小姐现在后悔的不得了,连绑人的兴趣也提不起来,任由珍妮甩着双手跟在她们身后。
姚金霞被刘秀茹一番话激的跑了出来,仔细想想,发现这个刘姐姐也没安什么好心。她发现了宋大哥和珍妮的奸情,自己不动手,非要撺掇自己出马。这下可好,现在骑虎难下了,总不成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出来,在垂头丧气的溜回去?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来。
姚金霞越想越生气,慢慢把愤恨的目标转移到刘秀茹身上。她刻意放慢脚步,后来几乎成了和珍妮并肩而行。姚金霞斜眼看了看珍妮,雪白的脸蛋上泌出细密的珍珠,这洋丫头居然比自己高了半头。
姚金霞不肯示弱,悄悄地踮起脚走路,这样个子看起来和珍妮差不多高了。可踮脚走路真的很累,功夫不大,姚金霞脑门的汗水比珍妮出的还多。珍妮掏出一块儿手帕给姚金霞擦汗,姚金霞推说不用。提着的一口气泄了,脚后跟儿着了地,又变得比珍妮矮了半头。装不成高个子干脆就不装了。姚金霞没好气的劈手夺过珍妮的手帕,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一股浓烈的香气差点把姚金霞呛了个跟头,她把手帕扔给珍妮,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终于,有人和自己说话了,珍妮兴奋的回答:“香水。”
姚金霞没听过这个词,问道:“香水是什么东西?”
珍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瓶中有多半瓶粉红色的液体。她拧开瓶盖儿,向姚金霞身上甩了两滴。
姚金霞作出个夸张的表情,道:“什么玩意儿?难闻死了。”
珍妮抓过姚金霞的手,把香水瓶放在她手心中,道:“姐姐送给妹妹件礼物。”
姚金霞推说不要,却把香水瓶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伸到珍妮面前。珍妮执意不肯收回,她也就不再推辞,把瓶子揣在自己怀里。不由得赞道:“这么好闻的香水,妹妹从哪里弄来的?”
珍妮行贿成功,地位也从情敌变成了妹妹。可珍妮妹妹并不满足,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姚金霞争执半天,终于又从妹妹变成了姐姐。
眼见姚金霞和珍妮越走越近,刘秀茹心中暗自着急,如果珍妮过了姚金霞这一关,其他几位夫人就更不能阻止了。于是刘秀茹也放慢了脚步,对珍妮和颜悦色的道:“这个洋妹子,你叫啥名字?”
“珍妮,罗伯特”。珍妮似乎知道刘秀茹居心叵测,一个字也不肯多回答。
“你和你宋哥哥认识多长时间了”。刘秀茹故意把宋哥哥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什么哥哥妹妹的,肉麻死了”。姚金霞用双手堵住耳朵,心中暗道:叫哥哥似乎比喊大哥显得更亲近些。
红颜劫
珍妮对刘秀茹的问话假装没听见,扭过头看着远方。
“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刘秀茹有些不耐烦,嗓门提高了不少。
“霞妹不愿意听,我就不说”。珍妮还是不拿正眼看刘秀茹。
“你个小蹄子,还学会犟嘴了”?刘秀茹脾气暴躁,做势要打。
“都是自家姐妹,别伤了和气”。拿人家手短,姚金霞收了珍妮的香水,自然要帮她说话。
珍妮没费吹灰之力就和姚金霞统一了战线,刘秀茹心有不甘,但人单势孤不敢轻易挑衅。
过了许久,姚金霞问:“刘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你走我就跟着呗”。刘秀茹也是一脸的茫然。
女人是种很奇特的动物,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明知错了,却坚决不肯承认。三个姑娘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着,其实谁都想早点儿往回走,但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三个姑娘心中暗喜,在游击区光天化日下敢如此张扬的,除了铁观音的亲信不会有别人,姚金霞几乎掰着手指头就能喊出他们这些有资格骑马人的名字。
三匹马旋风般从三人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停留,她们就连马上乘客的模样都没看清楚。但姚金霞断定,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三个姑娘由兴奋变得失望,满脸的落寞,只得继续赶路。
三匹马跑出一段距离又圈了回来,绕着三个姑娘转了几个趟子,马上的乘客头带毡帽,身穿羊皮袄,眼睛死盯着三个姑娘。
姚金霞平时只怕蔫诸葛和铁观音,其他人都不放在眼中。今天这三个人如此无礼,姚大小姐不由得怒气勃发。刘秀茹有着东北女人特有的粗枝大叶和点火就着的火爆脾气。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盲目行动,她和姚金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否则也做不出绑架情敌这种不顾首尾的事来。
她俩几乎同时出声训斥几个骑马人的傲慢与无知。三个骑马人勒住马,对姚金霞和刘秀茹的大呼小叫听而不闻,只是提鼻子使劲在空中嗅了嗅。一个骑马人道:“我说这三个女人有问题,你们看,这么名贵的香水普通人怎用的起”。
另一个人调转马鞭,端起珍妮的下巴,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还他娘的有个洋妞,兄弟们,咱们发达了。”
刘秀茹劈手夺过马鞭,扬手一鞭,正抽在骑马人的毡帽上,帽子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被受惊的马匹踩在脚下。
“几个**要造反不成”?没有了帽子,那人露出狰狞的面目。
姚金霞更不搭话,飞身跃起,两脚正蹬在一人侧背,那家伙‘唉哟’一声,从马上摔下地来。与此同时,刘秀茹的鞭子又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姚金霞和刘秀茹兔起鹘落,配合的天衣无缝,三个大男人被她俩忙活的手忙脚乱。落马的人爬上马背,三匹马泼喇喇跑出多远,估计三个姑娘再也追不上,他们才停下脚步。
“你是铁观音”?声音中透着惊恐不安。
“少跟姑奶奶套近乎,不服再放马过来打一场”。姚金霞还真有铁观音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三个骑马人闻言大惊失色,转眼工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惊走了骑马人,三个姑娘也吓得花容失色,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这三个骑马人来路不明,肯定不是善类。姚金霞和刘秀茹几乎同时决定,找军师和铁观音报信。
三个姑娘心里慌张,脚步越走越快。
“刘姐姐,戴枪没有”?姚金霞问刘秀茹。
刘秀茹往自己的腰间拍拍,道:“我有两支盒子炮,你呢”?
姚金霞把两支博朗宁袖珍手枪握在手心,道:“宋哥哥给我的”。
刘秀茹接过一支,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道:“宋哥哥待你真好”。刘秀茹不无醋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姚金霞很为自己倍受宋春茂青睐暗自得意。
刘秀茹暗道:好你个偏心的宋春茂,你得到小手枪竟然从来就没跟我提过一个字。如果你以后再落在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你这负心薄幸的家伙。生气埋怨归生气埋怨,刘秀茹还是对这把精巧的小手枪爱不释手。
刘秀茹举起枪,道:“妹妹,我一扣扳机,这两把枪可就归我了”。
“值什么,宋哥哥那还有,姐姐要是喜欢,我去找他给你讨两支来”。姚金霞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不无炫耀。
刘秀茹紧咬嘴唇,心道:只要他手里还有,我自己就能找他讨来,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卖乖,作着顺水人情。有心把枪还给姚金霞,可实在喜欢的很,又攥在手心看了又看真是爱不释手。
突然,一阵爆豆般枪声响起,姚金霞和刘秀茹身子一阵,同时摔倒在地上。珍妮先是一愣,接着惶恐起来,姚金霞面如白纸,胸口鲜血沽沽直冒,小腹处也被鲜血染红一片。刘秀茹脸向下,倒在地上,左肩膀被子弹贯穿,路中间的车辙里汪了一滩血水,右肋也被子弹穿了个洞。
珍妮自小在医院长大,知道枪伤不能乱动。正当她彷徨无计,几匹马趟起漫天尘土,刚才逃走的三个汉子去而复来,手提马枪,满脸的狰狞与得意。
一个汉子仰天大笑,:“铁观音大名鼎鼎,今日恶贯满盈,竟死在你我弟兄手中,可见苍天有眼,待我等不薄”。
另一个汉子道:“大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到时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兄弟说的那里话来,以后有我鄢四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兄弟们”。
一个人举起枪对准珍妮,道:“这个留着也是祸害,我一枪崩了她”。
“这个妞先留着,回头给弟兄们开开洋荤”。众匪徒哈哈大笑,眼睛色迷迷的盯着珍妮乱转。
“去,把铁观音的人头割下来,找皇军领赏也有个凭证”。
“大哥,还是你来吧,我胆子小”。
“没用的东西,怕死不得将军作,割两个人头也不敢”。那人说着在马背上挂好枪,跳下马和另一个人口衔牛耳尖刀直奔姚金霞的尸体。
珍妮吓得两腿打颤,伸开双手拦住去路。磕嗑巴巴道:“你们不能过去”。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甩手打开珍妮的胳膊,顺手在她脸上扭了一把,淫笑道:“小**,中国话说得还不错,等不及了是不是,等老子办完正事,再陪你乐呵乐呵”。
珍妮一张嘴狠狠咬住那人的手背,那小子反手一掌,把珍妮打倒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恶狠狠的骂道:“潮鞭子日的骚x,想汉子想疯了,老二,把这个洋**给我剥了”。
老二应了一声,走到倒在地上的珍妮近前,照小腹用力踢了一脚,剧痛让珍妮的身体像虾米般蜷缩成一团。老二腾身跨坐在珍妮大腿上,伸手去撕珍妮的衣服。珍妮的反抗是徒劳的,呲喇一声,伴随着珍妮的尖叫,两只晶莹的椒乳裸露在寒风中。
“大哥,这洋妞真她娘的白”。老二回身喊道。
“老二小心点儿,这洋**属疯狗的,别让她咬着你”。那人一边包扎被珍妮咬破的手一边嘱咐。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得枪响,骑在珍妮身上的那个老二,一道血痕从额头淌下来,然后身子直挺挺的趴在珍妮身上。
珍妮恐惧的尖叫着,慌手撩脚的把尸体从身上推开,坐起身来,两手紧抓胸前衣襟,两眼茫然。
刘秀茹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头发散乱着遮住双眼,没受伤的那只手中握着那只博朗宁袖珍手枪。她在笑,虽然笑的很无力,可她一直在笑着。枪落在地上,虽然它很小很轻,但刘秀茹再没有力气把它捡起来。
匪首老大怒不可恶,顾不上没有包扎完的伤口,一甩手,一把牛耳尖刀飞出,正扎在刘秀茹的大腿上。她没有力气躲闪,也没有挣扎**,只是满脸的笑意,嘲讽的盯着匪首老大。
“操你娘的,我让你个贱**笑”。匪首老大飞起一脚踢在刘秀茹脸上,她的脸变了形,可她依旧笑着,尽管她的笑容看上去如此诡异。
匪首老大被彻底激怒了,他拔下刘秀茹腿上的尖刀,一手薅住她的长发一提,尖刀向刘秀茹脖子砍落。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尖刀自匪首老大手中滑落,贴着刘秀茹的脸蛋儿扎在地上,在耳朵上割了一道口子。一颗子弹从匪首老大的太阳穴钻进了脑袋,他满脸的疑惑,慢慢的萎倒在刘秀茹身旁。
姚金霞双手据枪,呼呼喘着粗气坐起身,把枪又指向不远处那个胆小的匪徒,他吓得体如筛糠,屎尿顺着马背淌下来。姚金霞的手也微微颤抖,她两眼紧盯匪徒,一句话也不说。终于匪徒崩溃了,他伏在马背上,双手抱着马脖子,慌不择路,一阵风般跑的没了踪影。
珍妮这才缓过神来,刘秀茹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有气无力的吩咐珍妮把死在身边的臭男人拖走。珍妮年纪虽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她把两具匪徒的尸体拖的远远的,又在他们身上找到打火机、急救包,牵了两匹马回来了。
救妻
宋春茂的五房妻妾丢了仨,他焉有不着急的道理。大清早着急忙慌追出去,直到掌灯才返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铁观音的司令部里灯火通明,出出进进的人脚步匆匆,满脸严肃。见了宋春茂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一句话。一定有什么重要情况?宋春茂顾不上多想,加紧步伐进了四角楼。
大厅里铁观音坐在八仙桌旁,盯着蜡烛的火苗发呆。蔫诸葛倒背着双手,不停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爪牙队的弟兄们分坐在两旁,静静的看着司令和军师。在临近门的座位上,孔秀才正和两个陌生人低声的交谈。看到宋春茂出现大家松了一口气。
蔫诸葛轻轻的对宋春茂道:“回来了”?
宋春茂点点头。老蔫指着两个陌生人道:“这是海高县县大队的王队长和毕副队长,让他们给你讲讲今天傍黑的所见”。
王队长个子不高,却是个大嗓门,他道:“今儿个俺和毕兄弟来给手下的弟兄们请饷,在司令部西北七十里发现两具尸体”。
宋春茂一惊,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宋春茂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心来。他的三位夫人失踪,他只是担心她们的去向,安危倒不挂在心上。刘秀茹和姚金霞武艺虽然不高,自保却绰绰有余,俩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她们一气之下绑走了珍妮,也绝下不了狠心杀掉她。今天的阵仗如此严肃,才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队长见宋春茂不再有疑问,接着道:“那两个男人的尸体被拖到漫地里,两人都是枪伤,一枪毙命,出的血并不多。可大路上满是血迹,车辙印里都流满了血,可能受伤的人骑马向西北走了,路上点点滴滴都是血痕”。
宋春茂的心又悬了起来,:“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吗”?
没有人回答。蔫诸葛又递过一张纸,道:“这是金婷破译的情报,你先看看”。
宋春茂接过信纸,字迹比较凌乱,但大意基本能看懂。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为了消灭铁观音,吸取八路军的战术,在白马游击区开展麻雀战,派出精干的小分队,潜入到游击区,偷偷猎杀游击队干部。短短三天,已经有四个县大队的大队长被杀,还有几十个区小队的队长也惨遭毒手。这些敌人三五成群,专捡落了单儿的游击队干部下手。这些人心狠手辣,到现在没留一个活口。他们主要由冈村宁次收编保定以丁大眼为首的土匪,混合日本人和朝鲜人。
宋春茂把情报递还给蔫诸葛,沉吟半晌,蔫诸葛问:“怎么样”?
“我先带弟兄们去验尸,看看死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丁大眼的手下”。
铁观音道:“你有没有找到……”?
宋春茂没等她说完,“顾不上了,我想她们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那还要辛苦王队长一趟”。蔫诸葛道。
王队长更不推辞,稍作准备就和宋春茂出了大门。姜立柱道:“大哥为什么没带别人”?
蔫诸葛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宋春茂有心事,又怕被人看出来,现在他乱了分寸,你带几个弟兄追上去,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姜立柱带领四五个弟兄追赶宋春茂去了。铁观音问:“蔫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受伤走掉的人很可能是宋春茂的几个婆娘”。
“为什么”?
“宋春茂是她们的主心骨,因为吃醋走掉的女人,最多半天气也就消了,按理说她们早该回来了,宋春茂一整天没找到他们,回来又没见到她们的影子,说明她们肯定出了意外”。
“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分头出去找吧,注意多带几个人,人少了别吃了丁大眼的亏”。
铁观音还想再说什么,蔫诸葛也走出门去,边走边念叨:“这小子魅力咋这么大,已经有四个了,还有他娘不开眼的死心塌地往上送”?
宋春茂心急如焚,不断的鞭挞他胯下的坐骑。王队长不断的在身后央求,道:“大哥,你稍微慢点儿,我这马蹄子软,追不上你”。
宋春茂无可奈何,只得放慢了脚步。
刺眼的汽车灯晃的人睁不开眼,尖利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姜立柱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大哥,上车吧,”。
汽车在宋春茂身边停稳,有人接过马栓在路边的大树上。铁观音的马匹身上都烫了记号,老百姓见了送回去还有赏钱可拿。
汽车的速度比骑马快的多,跟步行更是没法比。姚金霞她们辛辛苦苦走了一天,三国浦志一脚油门就到了。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芒下,宋春茂仔细检查那两个死者的伤口。没错,他们都死于近距离射击,博朗宁袖珍手枪穿透力差,子弹还留在死者的脑袋里。宋春茂还注意到其中一个手背的伤痕,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大路上的血迹一片连着一片,伤者不知有几多伤口,才留下如此多的血迹。
宋春茂的心突然疼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眼泪涌出眼眶。他此刻方知,有个女人竟是他难以割舍的痛。地上溅落的血花,指引着女人们归去的方向,那点点血花,鲜艳刺目,无穷无尽,在大路上延伸在无边的暗夜中。
宋春茂打着手电,顺着血花向前追寻,细心的人会发现,每一滴血花旁边总会盛开一滴悲痛的泪花。姜立柱哽咽道:“大哥,上车吧,也许嫂子们在前边等着你呢”。
汽车缓慢的行进,车灯的照射下血花分外醒目。弟兄们沉默着,谁也不肯安慰宋春茂半句,谁都知道,一个人失血过多,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大路上的血花消失了,三国浦志擦了擦双眼,身子向前倾。几乎趴在方向盘上,努力的观察着,血迹在一条不起眼的岔路上重新出现,三国浦志一打方向盘,汽车重重忽悠了一下拐上了岔路。车越开越快,三国突然关掉了汽车大灯,路面凹凸不平,来回摇晃的车身让弟兄们叫苦不迭。
姜立柱刚骂了句:“马僮你他娘的会开车吗”?话音未落,汽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兄弟们不再埋怨,因为他们不但看到熊熊的火光,还听到密集的枪声。
车停在一片树林旁边,这是一片柏树林,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坟场。转过树林,一座巨大的家庙出现在大家面前。家庙有门无窗,代表着家庙的主人曾经是个赘婿。赘婿就是倒插门女婿,贫穷家男孩娶不上媳妇,就给人家作上门女婿,不但以后所生的孩子要跟母姓,嫁人前还要在一张写有‘小子无能,改名换姓’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按血手印。即使以后发达了,建家庙也不能留窗户,意思是这人的财发得没脸(眼)。其实还是羞臊赘婿,有些赘婿气不过,把家庙建的异常坚固高大,祭祖时要到这里烧香摆祭品。
这间家庙更是气派非凡,青石基座,青砖墙,琉璃瓦盖顶,家庙门口三丈六尺高的青石台阶,台阶上五尺宽的抄手游廊,汉白玉栏杆,中间十八根一搂多粗的大红木柱。台阶下是一个大广场,地面用青石板铺就。三四十匹马在广场上跑圈子,竟一点儿不显拥挤,马蹄铁在青石板溅起一串串火星。家庙周围栽满了粗大柏树林,密不透风。庙门口的台阶上烧着一大堆柏树枝,柏油特有的香味在夜空中弥漫。
庙门紧闭,里边一丝光亮也没有。这些马来回兜了几圈,马上的人一起举起枪,对准庙门一通乱放。动静奇大,准头奇差,看来他们并不想要躲在庙中人的命。
躲在庙里的人开始还击,用的是大家熟悉的驳壳枪,打的不是连发,枪声稀稀拉拉,子弹好像和老天有仇,专向上边飞。
面对毫无威胁的射击,骑马人一齐狂笑,他们勒住马,聚在家庙门前,一个声音高叫着,:“里边的洋**听着,马上缴枪,把铁观音的尸体交出来,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爷爷们攻进去,先奸后杀,到时候别说爷爷没告诉你”。
庙里还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宋春茂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他可以断定,这些骑马人就是丁大眼的匪帮,还有就是珍妮还活着。
宋春茂的心在滴血,那个娇憨顽皮,率性天真的小戏子,还有患难时与自己长相厮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老伴儿,从今后要天人永隔,今生今世再难相见。他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咬牙切齿道:“我要杀光这些王八蛋,为她们报仇”!
等的就是这句话,宋春茂话音未落,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手中的枪不分先后的响了,两个匪徒从马上栽了下来。暗打明,那些土匪就像活靶子,根本看不见对方。匪徒开始盲目还击,子弹四处乱飞,一点作用没有,对方都是神射手,不会轻易开枪,只要对方枪声一响,肯定会有人从马上栽下来。
捉奸
宋春茂暗自着急,平日里过于托大,只喜好带短枪,碰上这种情况就只能干瞪眼了。匪徒们从最初遭受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他们已经发觉了三国浦志和姜立柱的射击位置。他们的马枪一起开火,压制住对方的火力,然后摆出冲锋阵形,一些人持枪射击,另一部分高举马刀,向着姜立柱的藏身地驰奔过来。
冲锋的马队挡住了掩护火力的射界,敌人的压制火力弱了许多,三国浦志和姜立柱抓住时机,连开数枪,担任掩护的土匪又有几个人掉下马来。这么近的距离,敌人的马队转眼就到了眼前,终于轮到宋春茂解恨了,十多支驳壳枪构成的火力网,打了敌人马队一个措手不及。
一马当先的匪徒首先丢掉了性命,失去控制的马匹围在原地打转儿。身后的马队收不住脚,几匹马撞在了一起。其余的匪徒见势不妙,纷纷调转马头,他们呼号一声,散去柏树林间隐藏的小路,顷刻间逃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死伤的匪徒和几匹断了腿的马卧在地上哀鸣。
弟兄们在打扫战场,给受伤的匪徒迎头补上一枪。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刀和枪,从家庙两侧迂回到门口,珍妮的子弹不认人,要是伤在这个笨丫头手中这辈子都会成为弟兄们的笑柄。
宋春茂猫着腰几步就到了门前,抬腿踹门,厚重的庙门纹丝不动,门被从里面栓住了。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庙门的窗棂中飞出,穿透糊在窗棂上的桑皮纸,贴着宋春茂的头皮飞了出去。他惊出一身冷汗,心突突跳个不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匪徒只在广场上耀武扬威,却不敢强攻,他们要抓活的,就不敢透过窗户把手**丢进去,这道门就成了功不破的天堑。
宋春茂躲在门旁边,对着庙中大声喊道:“珍妮,我是宋大哥,快把门打开”。过了良久,里面没有回音。宋春茂不甘心,又喊了一遍,庙里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宋春茂还要再喊,姜立柱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大哥,你这样就是喊破喉咙也不管用,先看我的”。
宋春茂还未答应,这小子已经开了口,:“洋妹子,别开枪,你宋哥哥找你来了。我是你姜哥哥,快点儿把门打开”。姜立柱唱戏的出身,声音既宏亮又清晰。话音未落,便听得家庙门栓响动,大门吱呀一声,慢慢从里边打开了。
珍妮蓬头垢面,满身的血迹,一手提了支驳壳枪,另一支手里拎着一把牛耳尖刀,如果不是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大家还以为碰到了女屠夫。
她冷漠的看着大家,一句话也不说。天真无邪的美国女孩儿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宋春茂低低的声音问道:“珍妮,我来接你们回家”。
所有的强悍都是伪装,珍妮看到宋春茂,先是咧咧嘴,继而眼泪流下来,她突然丢下手中的武器,一头扑进宋春茂怀里,放声嚎啕起来。宋春茂抚摸着她金黄色的长发,不时摘去她头上的草叶。
宋春茂轻轻推开怀中的珍妮,他强忍眼泪,迈步进了大门。庙堂中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珍妮跟在宋春茂身后,小声的啜泣。
宋春茂刚掏出手电筒,突然一点火花闪过,供桌上一支蜡烛被人点燃了。宋春茂对突至的光线还不太适应,他急忙用一支手遮在眼前,另一支手顺势打开手电筒,向点燃蜡烛的人晃去。
一个黑衣女子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可能被手电筒晃了眼,正拼命的揉眼睛。她面前摆了一张床,宋春茂一眼就看出那是用供桌将就成的一张床。姚金霞和刘秀茹并肩躺在供桌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刘秀茹的脸更是口眼青肿,样子很是可怖。
她们还活着,宋春茂心头一热,快步来到供桌前,跪倒在地,仔细的端详着两位重伤的妻子。“霞妹,老伴儿,你们睁开眼看看,我是宋春茂,我来接你们回家”。
宋春茂变成了一个怨妇,嘴里絮絮叨叨,这个铁打的汉子眼泪像开闸的河水流个不停。弟兄们担心匪徒去而复来,在庙门外拉起警戒线,只有姜立柱跟进门来,他紧盯着那个黑衣女人,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你说我是什么人”。那个女人毫不示弱。
“没有女人能住在家庙中”。姜立柱咄咄逼人。
“你算老几,我住那里你管不着”。女人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外面一阵嘈杂,铁观音风风火火的闯进门来,看到死多活少的两个姐妹,“啊”了一声,拳头堵在嘴上,眼泪从大眼睛里扑簌簌往下直落,丝毫没注意那个黑衣女人仇恨的目光。
蔫诸葛随后也赶到了,他一边吩咐准备好车辆,一边把伤员连床抬起,安放在汽车中。三国浦志驾车直奔高东岛方向,邱国营在柳王庙作好了准备,伤员一到马上就开始手术。
宋春茂的两位夫人受伤,他的弟兄们想去凑热闹,被军师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罢休。宋春茂只带了珍妮随车保护。
黑衣女人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姜立柱的眼光,送走了宋春茂,他又暗地里派人把这个女人带到了司令部。姜立柱私自抓了个女人回来,这事儿能瞒过蔫诸葛和铁观音,却瞒不过侯七的眼睛。
七小姐因为撮合宋春茂和珍妮,弟兄们恼她多事儿,基本上都和她绝交了,就连她被姚金霞和刘秀茹绑架大家都幸灾乐祸,说她咎由自取。
七小姐表面上依旧乐乐呵呵,可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知道姚金霞和刘秀茹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更是愧疚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替她俩死了,也省的受这些小子们的白眼窝囊气。
没有的总想有,得到的还盼望,姜立柱越是懒得搭理侯七,她就偏愿意往他们跟前凑,结果正发现姜立柱带人把个黑衣女子私自关押起来。侯七心里翻了锅,姜立柱是铁观音的心上人,要是这小子金屋藏娇,做了对不起铁观音的事儿,铁观音的痴情可就白费了。侯七已经得罪了宋春茂,大不了再把他的兄弟全得罪,也不能让司令吃亏。拿定了主意,侯七一刻也没停留,立马去找蔫诸葛来抓奸。
蔫诸葛开始并不相信,可禁不住侯七信誓旦旦。心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他和侯七来到爪牙队的住处。就在当地一所比较大的宅院里,门口常庆虹和孔秀才正在站岗。蔫诸葛不由得又信了三分,常庆虹为人实在,孔秀才虽说也在爪牙队,可毕竟不是亲信,把这两个人打发出来站岗,院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军师来了,常庆虹刚要进去禀告,蔫诸葛制止了他,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自己和侯七蹑足潜踪,悄悄溜进门去。没有宋春茂,姜立柱就是爪牙队的老大,刚转过影背,他大呼小叫的声音就传进耳朵里。“说,谁派你来加害我们司令”?
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卑不亢,道:“你们司令,狗屁,一个不要脸的戏子,相好的让鬼子铡了,勾引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滥杀无辜,也佩称什么司令”?
蔫诸葛心道:刚才这话要让铁观音听了,非活剥了她的皮不可。但铁观音杀的人太多,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得罪这厉害女人。
姜立柱道:“别以为我不认识你,汉奸队队长张法利的小老婆,侯浦臣家养的戏子”。蔫诸葛闻言一惊,低声吩咐侯七把铁观音和孙瑞玲请过来。
那个女人被揭穿了身份,沉吟半晌,侯七刚出门,她又说道:“是又怎样,铁观音杀了我丈夫,我要杀了她报仇雪恨”。
姜立柱勃然大怒,大声训斥,那女人毫不畏惧,不停的反驳,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姜立柱怒不可遏,大叫:“大狗熊,把这个女人作了,下手利索点儿,别让军师和司令发现了”。
克劳斯应了一声。那女人破口大骂,突然没了声音,可能嘴里被塞了东西。蔫诸葛暗叫:要遭。喊一声:“且慢”。快步向姜立柱的临时审判厅走去,在门口正碰上克劳斯肩抗着拼命挣扎的女人向外走。
蔫诸葛低喝一声:“把人放下”。
克劳斯回头看看姜立柱,这小子听说军师来了,早从刚才坐的桌子上溜了下来。蔫诸葛又好气又好笑。他拉出堵在女人口中的破布,赔笑道:“兄弟们不懂事,让姑娘受惊了”。
那女人惊吓过度,坠了气势,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蔫诸葛对她不再理睬,上前几步拉出躲在桌子下的姜立柱。这小子羞涩的抬起头,嬉皮笑脸道“军师大哥,你来了”?
蔫诸葛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姜立柱挣脱身往外就走,蔫诸葛喝道:“站住”!
“军师还有什么吩咐”?
“你私设公堂,滥杀无辜,该当何罪”?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姜立柱边说边偷眼观瞧蔫诸葛。
“重打十军棍,领刑去吧”,蔫诸葛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同病相怜
姜立柱嬉皮笑脸,道:“军师大哥,还是打二十棍儿吧,打十棍儿你老人家不解恨”。这小子故意把棍说加上儿化音,让蔫诸葛愈发的不痛快。
蔫诸葛气愤的道:“目无尊长,重打三十军棍,把屁股打成四瓣儿”。
爪牙队大头目不在,二头目被执行军法,施刑的还是爪牙队的弟兄们,这军棍打得自然是雷声大,雨点小。花六郎和孙瑞良棍子抡得呼呼作响,姜立柱装腔作势惨叫连连,只见棍起棍落,不见屁股开花。
他们这套把戏自然瞒不过蔫诸葛,老蔫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能唬住眼前这个女人就可以了。那个女人怎知道其中奥秘,刚才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转眼被这个白发苍苍的文弱书生下令打的生死未卜,有心劝慰两句,又不知说着什么才好。
只是低下头,两手搓着衣角,院中每传来姜立柱的惨叫声,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突然,闷闷的啪的一声,这是军棍重重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紧接着姜立柱长声惨叫,又像叫驴被割了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院子里变得安静异常安静。
莫非出了什么意外?蔫诸葛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外。正看到铁观音正丢下军棍,怒气冲冲的向蔫诸葛走来,侯七和孙瑞玲在身后紧紧跟随。
原来侯七先找到孙瑞玲,两人又寻到铁观音,把姜立柱私设公堂的事讲述一遍。哪知铁观音非但不在意,还要跑过来看热闹,一进门正看到姜立柱趴在地上被执行军法。铁观音知道蔫诸葛脾气好,办事周全,很少体罚士兵,更不用说像姜立柱这样的元老亲信。今天这小子肯定犯了滔天大罪,军师才要责罚他。
铁观音并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姜立柱挨打。片刻女司令就发现这几个小子在舞弊,徇情枉法。铁观音不由得生了气,军师好不容易才铁面无私一次,你们还合伙欺骗他,是可忍,孰不可忍。铁观音不由分说,走上前拍了拍花六郎的肩膀,花六郎回头见司令来了,也没敢说话。铁观音接过他手中的军棍,抡圆了,照姜立柱的屁股狠狠来了一击。这小子的假**变成真惨叫,他抬起头,用幽怨的眼神看假戏真做,下死手执刑的弟兄们。正看到铁观音圆睁二目,手里高举军棍。
侯七和孙瑞玲抢步上前,拦下了大发雌威的铁观音。姜立柱臊的脸通红把头伏在地上,任谁拉扯就是不肯起来。
铁观音怒道:“别理他,给脸不要脸,有能耐在这趴着别起来”。
姜立柱听了铁观音这话 倒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被打痛的屁股,咧咧嘴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铁观音也不理他,径直向蔫诸葛走去。
姜立柱推开弟兄们搀扶的手,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开了。蔫诸葛看着苗头不对,暗中吩咐三国浦志注意姜立柱的行踪。
杀张法利那天是在晚上,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看清铁观音的容貌。所以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个漂亮姑娘也毫不在意。可当她看到孙瑞玲时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前抓住她的手激动的又叫又跳。
孙瑞玲回想起当年在一起学戏的时光,宛如隔世,不禁悲喜交加。侯七对当年在自己家学戏的小戏子们一向疏远的很,有些人也已认不清面目了。可那个女人对这位侯府千金熟悉的很,见了面那女人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问候:“七小姐也来了”。
侯七点点头,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孙瑞玲看出侯七的尴尬,笑道:“七小姐贵人多忘事,这不是咱侯家班的当家花旦贺玉仙吗”。
侯七还是没有想起有这么**人物,可七小姐见多识广,马上笑着凑上前去,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有多深的交情。
侯七知道贺玉仙与铁观音之间有过节,因此也没介绍她俩认识。孙瑞玲问:“贺姐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贺玉仙心中明白这些满面带笑的人与刚才挨打的是一伙儿,因此也不敢说被绑架来的,只是说当年铁观音用计,借日本人的手杀掉了张法利。他家原配好生厉害,把贺玉仙从县城的房子里赶出去,衣服都没让多带一件。贺玉仙就困街头,幸好侯辅臣替她出头,以她干爹的名义向张家施压,迫使他们把贺玉仙接了回去。贺玉仙是张法利私纳的小妾,名不正则言不顺,又克死了丈夫,张家上下对贺玉仙都看不上眼。又得罪不起侯辅臣,干脆把她送到家庙替张法利守坟去了。在那儿一呆就是两年多。
前天傍黑,贺玉仙在路上碰到珍妮,牵着两匹马,马上驮着两个垂死的女人。贺玉仙心生怜悯,帮珍妮把人抬到庙里疗伤。珍妮医道高明,刚给伤员止住血,包扎好,那些匪徒就来了,口口声声要铁观音的尸体。当时只有两个重伤员,哪来的尸体,可贺玉仙也知道那三个姑娘与铁观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两不想帮,任凭珍妮和匪徒周旋,直到宋春茂赶到把人救出,自己则被姜立柱偷偷的抓到这里。
蔫诸葛一揖到地,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否则珍妮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贺玉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孙瑞玲突然问道:“贺姐姐,你要知道那三个人和铁观音真有关系,你又怎样……”?
蔫诸葛没等孙瑞玲问完,就笑道:“其实贺姑娘早就知道珍妮三人和司令有关系,她有心相助,只是不肯说出来”。
“何出此言”?孙瑞玲问道。
蔫诸葛:“你以为珍妮一个人就能守住大门啊?这洋丫头治病有一套,打仗可是外行”。老蔫顿了顿,接着道:“贺姑娘手脚固然伶俐,枪法应该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贺玉仙吃惊的问。这也变相的承认对自己的枪法想当自信。
老蔫笑道:“这有何难,庙堂上有两个射击点,地上的弹壳分布不匀,有多有少。珍妮枪打的二五眼,子弹浪费的多,可大多斜飞到窗户上边去了。可贺姑娘没开几枪,子弹都贴着窗棂底部飞出去的。驳壳枪后坐力大,用不习惯的人容易把子弹向上打飞,贺姑娘能把枪打成这样,非一日之功可成啊”。
贺玉仙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谁知在睿智的军师面前毫无用处,不禁对蔫诸葛心生敬意。“当初我刚嫁人,当家的讨好我,教过我打枪,后来他没有了,他那两把枪就落在我的手中”。
侯七暗暗吃惊,心想倒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她又把笑容挂在脸上,跟贺玉仙套近乎,道:“贺家妹妹,你还恨咱们司令不”?
贺玉仙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用手捂着脸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蔫诸葛又向她说起当年,铁观音因何要借鬼子的手除掉张法利,其中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讲了出来。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后来加入的,对这段传奇听的津津有味,对张法利的所作所为无不愤恨。
贺玉仙听罢此言放声痛哭,自己的男人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认贼作父的汉奸,自己还为他守了几年寡,口口声声的要为他复仇,一想到这,怎不教贺姑娘肝肠寸断。
最后蔫诸葛还告诉她,就是侯辅臣出头压制张家,给贺玉仙一个遮风避雨的所在,还是受了铁观音和姬志胜所托。否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贺玉仙早就暴死街头了。
贺玉仙听到姬志胜的名字倒不哭了,她问道:“玲子,姬志胜是不是那个大胡子队长”?
孙瑞玲点了点头。
“他一直暗恋你,姐妹们都知道,老张……张法利也知道”。
早已刻意把姬志胜忘记,不再去向他,哪知就这样被何玉仙把深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随意给勾了起来。孙瑞玲已泣不成声。
“姬队长在狼儿口战斗中为我挡了枪子”。铁观音幽幽的道。
“你是谁”?贺玉仙早注意到了这个半天一言不发的女人。
“我就是铁观音”。
三个同病相怜的女人哭作一团,她们伤心的眼泪也让身边的人嘘吸不已。三国浦志闯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走了,走了”。
铁观音红着眼睛问:“马僮,慢点说,谁走了”?
蔫诸葛对立在一旁的弟兄们,道:“还楞着干啥,快去追”。一边说一边向外就走。
铁观音兀自追着问:“怎么回事,谁走了”?
侯七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姜立柱姜大少侠呗”。
铁观音有些着急,拉住侯七问:“他走什么,往哪走”?
侯七干脆不动了,她点着铁观音的脑门儿,道:“我的大司令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姜立柱心眼儿小,脸皮儿薄,今天你当那么多人面儿打了他,让他在兄弟面前了脸,就他那性格,不走还等你再打他一顿啊”?
“多大点儿事儿啊?他家里早就没人了,出去野两天就回来了”铁观音一脸的无所谓。
“丁大眼的暗杀团还在外面等着他呢”。侯七丢下这么句话出门走了。这回轮到铁观音着急害怕了。
殉情
姜立柱骑马的姿势很别扭,铁观音那一棍虽然没把他的屁股打开花,却足以让他没法好好地坐着或躺着。他偷喝了宋春茂的不少酒,本来姜立柱的酒量还可以,但酒入愁肠,慢慢的酒不醉人人自醉,继而落下伤心泪来。
宋春茂说过姜立柱的脾气和罗成差不多。小伙子人长得精神,武艺好,就是有些心胸狭窄,遇事儿好钻牛角尖儿。
喝醉酒的姜立柱摇摇晃晃的出了门,牵了匹红马,偏坐在马鞍上。马背稍有些颠簸屁股上的伤口便刺激的姜立柱一咧嘴。他信马由缰、慢无目的,也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三国浦志。
铁观音适才的哭泣是怀旧的感伤,现在的歇斯底里则是对现实的过度反应。俏三娘的惨死,曾经伤透了她的心,是姜立柱已超出常人的友情包容她、呵护她,使她的那颗将死之心慢慢给暖了过来。
铁观音有时奇怪自己的绝情,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为什么轻易就能忘记。不经意的揭开伤口,再没有以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外人都说铁观音冷血,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时不近人情。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坚强,她只是一个女人,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没有了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理解包容的男人,她依旧像当年那个可怜的戏子,无依无靠。白天流出的血,只能在半夜无人时,自己默默的吮干。
铁观音疯了,向属下发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指示,目的只有一个:她这个司令不干了,谁把姜立柱找回来,就让谁接她的班儿。
兄弟们看着她散乱的眼神,孤独无助的样子。早已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谁也没有当真。铁观音是司令,司令是铁观音。铁观音只有一个,谁也无法取代,就算蔫诸葛也不行。
姜立柱的红马走的很慢,就这么慢慢走着,一刻也没有停歇。大半天的时间,姜立柱已经走了已经足够远的路程。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袋儿,腰上还挂着一个。牛皮袋儿是宋春茂装酒用的,让姜立柱给顺手拿了过来。走上几步,他就呆呆的、面无表情的举起酒袋儿,仰脖儿灌上一大口。一袋儿十斤装的白酒,姜立柱已喝了三四斤。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早已忘了棒伤的疼痛,比棒伤更痛的是心中的伤。
宋春茂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今生没办法报答,就干脆再拿他两袋酒,谅大哥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宋春茂,姜立柱不由自主的笑了。大哥英雄了得,只有在女人这方面,一向雷厉风行的宋春茂,化作了铁骨柔情,变得婆婆妈妈的,拿得起来放不下。本来已有四位夫人,这回又添了个外国姑娘,以后若是五位夫人吵起架来,大哥脑袋,到时候肯定要比常庆虹的都要大上三圈儿。
想完宋春茂的事,就想起了那个让他想起来就心疼、满眼满心、牵肠挂肚的铁观音。都说司令对自己有意思,可自己怎么一点儿感觉不出来呢?她只不过在劫火车时,用嘴吸出过自己被蝎子蛰肿的毒血,再无下文了。难道那就叫有意思了?姜立柱一直觉得铁观音对死去的俏三娘旧情难忘,心中还常常会泛起一阵阵酸意。也正因如此,铁观音打了他。这回让一向聪明的姜立柱没看透铁观音的一片苦心。
正在姜立柱胡思乱想之际,两匹马迎面走了过来。马上的乘客对醉眼乜斜的姜立柱多看了两眼,惹得姜立柱大为光火,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有了发泄的渠道,对着两个骑马人大放厥词。那两个人也才知道,这个哭的两眼红肿,喝得东倒西歪的家伙,竟是铁观音手下举足轻重的人物。
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姜立柱擦肩而过。突然,两个人一同抖出套马索抛出来,准确无误的套住了姜立柱的脖子。
姜立柱正举着酒袋儿饮酒,套马索一紧,酒袋儿落入尘埃。两个骑马人,双腿使力一夹马肚子,两匹马一齐加速。姜立柱整个人从马背上重重的摔到地上,被马拖着在地上翻滚着。
跟在姜立柱身后的三国浦志,一刻也没放松警惕,可事发突然,就一眨眼的功夫,姜立柱已遭人暗算。
三国浦志不敢怠慢,举枪射击,两个骑马人几乎同时跌落马下,两匹马顷刻间跑的没了踪影。
平原上枪声能传出去很远,蔫诸葛闻匆匆声赶来。三国浦志正蹲在姜立柱身边,慌手忙脚的在给姜立柱做人工呼吸。
铁观音也赶到了,这时的姜立柱已平躺在汽车车厢里,脸色灰白,没有一丝儿生气。
铁观音从马背上直接跃上汽车,她跪在姜立柱身旁,大气也不敢出,两眼无助的看着蔫诸葛。蔫诸葛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铁观音一下子完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她的哭声撕心裂肺:“我的命好苦啊,三姐还没跟我成亲就让我给克死了。现在,我只是喜欢你,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你。我命硬,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一直不敢对你说,可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样舍我去了呢?……”铁观音哀嚎着,一会儿埋怨自己命硬,一会儿又抱怨自己不该手欠,打了姜立柱那一棍,她越哭越伤心。
候七和孙瑞玲流着泪这一旁苦苦劝慰,也不能让她少流一滴眼泪。
突然,她止住悲声,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摸着姜立柱的脸,柔声道:“小柱子,我比你大,你以后要喊我姐姐。”
姜立柱依然没有反应,铁观音仍自言自语,道:“小柱子,我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我这么漂亮,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讨到我这么好的老婆。不过你记好了,我可不许你像宋春茂那个花心大萝卜一样,找了一个又一个老婆,害的一个个花朵儿般的姑娘都伤心不已。我要你只喜欢我一个,如果你变了心,我就杀了你。”
铁观音最后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大家还以为铁观音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也许过上一阵儿也就好了。
哪知她认真的对蔫诸葛道:“蔫大哥,我要和小柱子成亲,就像陈金禄和许文芹一样,我死了,你把我和小柱子结了阴亲。”
蔫诸葛刚要说话,铁观音又道:“只是苦了我那苦命的三姐,蔫大哥,你再费心给他物色一个吧,让他别等香香了,就说香香对不住他,跟了别人走了。”
大家都觉得那里不对头,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儿来。三国浦志的两眼一直没离开铁观音,见她右手稍有异动,便拼命扑了上去。一声轻微的枪响,铁观音手中握着的袖珍手枪响了,由于三国浦志扑救及时,子弹没有穿透心脏,在腹部打了进去。
铁观音笑着,双目含泪,慢慢的歪倒在姜立柱身旁。
大家一阵慌乱,候七顾不上忌讳,上前揭开铁观音的衣服,只见子弹在铁观音平滑的小腹上,留下了一个咕咕冒血的弹孔,更要命的是子弹还留在腹腔中。候七又摸了摸铁观音的心口,道:“枪伤暂无大碍,只是刚才太激动,吓晕过去了。”候七虽说的轻描淡写,可大家的心情还是放松不下来。
花六郎因为以前背负着好色的恶名,所以不好意思去看铁观音的伤势,只得把目光转向了姜立柱。
汽车颠簸的列害,姜立柱的喉头咕噜一声。其他的人都围在铁观音周围,没太注意这边的姜立柱。花六郎轻轻把姜立柱扶起,左手握起拳头轻轻在他后背捶打。过了好一会儿,一口血痰从姜立柱嘴角溢出。花六郎急忙给他擦拭干净。
姜立柱睁开茫然的双眼,显然还没有从跌落马前的痛苦中缓过神儿来。刚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酒,给我酒,我要喝酒。”
听到姜立柱的声音,大家纷纷转向回头,不禁又惊又喜。大家的笑容转瞬而逝,只见姜立柱一脸颓废,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道: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花六郎摘下挂在姜立柱腰间的酒袋儿,拧开盖子,慢慢的倒入姜立柱口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色红润起来,花六郎待要再给他灌上一口,哪知姜立柱用手推开酒袋儿,轻轻的道:“不喝了,再喝就多了。”
看样子姜立柱清醒了不少。他接着道:“我要是喝多了,司令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姜立柱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显然他已经喝醉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大哥他们说你喜欢我,我都不敢相信。我是个孤儿,师父没有了,师兄弟们也都死光了,我哪有那福份让你来喜欢……”。
大家都默默地听着,都掉下了眼泪。候七发现铁观音也在流泪。于是,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司令妹子,你都听到了?”
铁观音没有睁眼,只能微微的点点头。候七埋怨道:“姜大少侠喝醉了,你就拿枪打自己,傻不傻啊。”
铁观音还是不说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以后不能再干这傻事儿了,听话啊。”候七像个碎嘴的老师,絮絮叨叨的教训自己的学生。
小华佗
铁观音又点点头,小声道:“不死了,我后悔了,七姐,你别说话了,听听他说些什么,酒后吐真言。”铁观音受伤甚重,话说的有气无力。
汽车没回司令部,直接开往高东岛。天很冷,大家把棉衣都盖在铁观音和姜立柱的身上。一路上只有汽车的马达声和掠过耳边的风声。姜立柱的喁喁私语,如诉如泣,相思入骨。谁都想不到这个看似小心眼儿的青年,对铁观音竟是如此的一往情深。
邱国营刚坐下,邢慧杰就给他递过一杯水。他说了声谢谢,倒被邢慧杰瞪了一眼。自从邱国营归顺了铁观音,几乎没有一天闲工夫。
铁观音有的是钱,邱国营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了当时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在高东岛建了一个现代化的医院,平时不但收治自己的伤兵,就连附近的老百姓,有个头痛脑热的找上门来,也会得到免费的治疗。
宋春茂的父亲是高东岛岛主,有一肚子用毒、解毒的秘方,毒药和中药,药理相通。邱国营一有闲暇时,就去跟宋老大学习中医中药针灸,时间不长,融合自己所学的西医常识,竟研制出一种预防大脑炎的偏方来。其中有一味药俗称‘好汉拔’。此药根深且密,寻常人根本拔不下来。用这味药带跟儿熬制,效果最佳。
邱国营在千斛园免费施药,方圆百里的老百姓,闻讯都来取药。药剂喝进嘴里,甜丝丝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老百姓图个嘴痛快,也没指望这不起眼的东西能起多大作用。就在那一年的秋天,除了高东岛附近的居民,其他地方都爆发了脑炎,就连县城的鬼子都未能幸免。
这时的老百姓才意识到邱医生医术的高超,小华佗的美誉,再次名扬四方。
第二年,邱国营并无保留,把预防脑炎的药方,传谕天下。一时间,原野上到处都是撅着屁股和‘好汉拔’拔河较劲儿的庄稼汉。
不打仗时为老百姓看病忙,打起仗来有伤员就加倍的忙。不打仗好歹还有点闲工夫,能坐下来和宋老大论医谈古,可昨天一早就接到命令,有重伤员需要马上手术。伤员连渡海的时间都耽误不起,需要邱医生出诊,在柳王城建了一个临时的手术室,等伤员一到马上进行抢救。
邱国营刚做好准备,运伤员的车就停在了柳王城外。邱国营见宋春茂亲自送伤员过来,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邢慧杰见姚金霞和刘秀茹伤的如此厉害,也禁不住落泪。
珍妮是老院长的干女儿,自幼就与邱国营相识。邱国营一时没想起来,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洋姑娘有些面熟。两年多没见了,当时那个不起眼儿的含苞未放的小姑娘,现在竟出挑的亭亭玉立,俨然已是大姑娘了。好在她自幼在医院长大,手术的时候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实际也是如此,若不是珍妮专业的包扎,刘秀茹和姚金霞也挺不到现在。
两个伤员早已昏迷多时,相比姚金霞,刘秀茹伤的要更重些,她脉象微弱,面色潮红,瞳孔有些扩散,呼吸不稳,一阵儿急促,一阵儿若有若无。幸亏路上没有耽搁,赶到及时。
邱国营的医术高明,先给姚金霞输上吊罐,然后开始给刘秀茹动手术,邢慧杰和珍妮打下手。另外还有几个医院打杂的护士,也都脚步匆匆、里里外外的跑个不停。
手术时最应呆在她们身边的宋春茂,却被无情的阻挡在门外,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在柳王庙外踱步。不时地看看手表,再抬头看看天,只看到日落西山,日出东海,整整二十个小时,才看到邢慧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来,有气无力的对宋春茂道:“手术做完了,还得再观察几天,只要伤口不感染,命就算保住了。”
宋春茂一阵风似的跑到手术室,又被一个护士在门口给拦住了,并嘱咐他道:“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绝对的静养,你扒在门缝儿看看就行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春茂,今天却对这个小护士的话噤若寒蝉,只得扒在门缝儿向里张望。两张病床,分别贴着两面墙,刘秀茹和姚金霞头头相望。吊罐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的滴落。两人身上都盖着洁白的床单,一动不动。
宋春茂鼻子一酸,他多么希望这两位娇妻从床上跳下来,甜甜的喊上自己一声“大哥”,哪怕两人同时拧他的耳朵,对现在的宋春茂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那个守门的护士,又悄悄滴拉了宋春茂一把,道:“去问候一下邱医生吧,他可累坏了。”
宋春茂心里一热,就算有千言万言也表达不了对邱医生的感激。可真见了面,偏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邱医生斜靠在太师椅上,头枕在胳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珍妮和几个护士也东倒西歪的靠在墙上,狼狈的睡姿没有了一点儿淑女形象。他们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宋春茂不敢打扰,轻轻的退了出来,正和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邢慧杰撞了个满怀。
宋春茂不知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张嘴,邢慧杰一把推开他,冲进屋里大叫道:“别睡了,快醒醒,准备手术,快,快,快点儿啊。”一向稳重的邢大小姐声调儿都变了。
邱医生一下子惊醒了,他坐直身子,定了定神,端起邢慧杰刚才给他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不敢多喝,在手术时,喝多了上厕所不方便,耽误事儿。他把剩余的水倒在了自己的头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跳起身来。挨着墙打盹儿的几个小护士也惺睡眼,一脸的不情愿。站起身来,伸着懒腰,不停地打着哈欠。
宋春茂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在他一打愣儿的功夫,三国浦志和花六郎抬着一副担架匆匆赶来。担架上的姜立柱睁着双眼,嘴里还喃喃自语,嘴角不断有血丝渗出。孙瑞玲跟在担架的旁边,正月的天气,只穿了一件夹袄,她那大红的棉袄,正搭在姜立柱的身上。像这样的棉袄,他身上还盖了四五件。
宋春茂有些傻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刚和姜立柱分开一天多的时间,这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就伤成了这样。
他追着担,:“兄弟,兄弟……”,一直喊,没人理他。平时对他俯首帖耳的兄弟们一刻不停,脚步匆匆的把人抬进手术室。眼望着消失的担架,宋春茂怅然若失。突然后背又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闪开”。军师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宋春茂说话。
蔫诸葛和孙瑞良也抬了一副担架,担架旁跟着哭哭啼啼的七小姐。担架上赫然躺着的竟是铁观音。只见她面色灰白,双目微阖,牙关紧咬。一连串儿的打击让宋春茂脑子空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捏呆呆的看着军师佝偻着身子,吃力地把担架抬进手术室。
本来以为姜立柱受伤最轻,只不过是喝多了,神志不清而已,哪知经过邱医生检查,他的伤比铁观音重的多。人从马背上跌落时头部受了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他呕吐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而是脑部受损所致。另外,在他坠地时,是背部先着的地,肋骨折断,伤了肺叶,呼吸间,血从嘴角流出来。还有,颈椎也有损伤,幸亏他年轻,底子好,换成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饶是如此,他也是命悬一线,随时都有都掉性命的危险。
铁观音的伤虽不致命,可子弹还留在体内,也是个**烦。邱医生决定对姜立柱采取保守治疗,等他酒醒以后再说,铁观音则马上进行手术。
这回在庙门外转的是一群人,出出入入的护士们也疲态尽显,脚步不像昨天那样从容。候七往返于手术室门口和蔫诸葛之间,她每次出现,大家都要围上去,打听手术的最新进度。
开始手术。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留在体内的子弹已顺利取出。
正在缝合伤口。
姜立柱酒醒了,准备手术……。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清晨时分,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这次被抬出来的是邱医生。连续将近五十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把我们的邱医生累垮了。在他宣布姜立柱的手术顺利完成后,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邱医生已累的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身来。
手术顺利完成,蔫诸葛带人回司令部主持大局。设在柳王城的临时医院,为防止敌人偷袭,也要转移回高东岛。
宋春茂被留了下来,珍妮出色的护理水平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她也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照顾三个受伤的女人。
果然不出所料,宋春茂的母亲宋老太先是对刘秀茹受重伤大呼小叫,埋怨天,埋怨地,埋怨宋老大,唯独不埋怨他那宝贝儿子。对珍妮更是无条件的接受,一面夸赞他儿子有本事、有眼光,居然弄了个养媳妇,一边抱怨宋老大没本事,窝囊废。
宋老大一气之下要去找商云春来评理。宋春茂苦苦相劝,才化解了老两口的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