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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记重生全文阅读

作者:马木林     狱记重生txt下载     狱记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回 他耍阴手段 推我上绝路

    我平生第一次写诗,居然就上了报纸。况且这首诗在改造征程上给我助跑的底气和力量。我真的没想到这么顺畅。前面班门弄斧写了一个新闻稿,没想到就顺顺当当的采用了,虽然那个曾鹏飞把我的名字悄悄去掉了,但也能证明我的一些写作的功力还在。现在又是第一次写诗投稿,竟然一首被省报采用,一首被监狱小报采用。难道老天这么惠顾我?

    正当我在改造的生活中展开臂膀的时候,也就是正在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把我一下被推到了冰窟。正是应了古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话。

    “没想到林峰果然妙笔如花,写的诗一下子就爬上了省监狱报,这充分证明林峰的文章可不是徒有虚名啊,这让我郑维文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郑维文如此恭维,但我对他这个变色龙惯用的伎俩还是在心里拉网设防。即便是这样,郑维文还是开始对我下了死手。

    那是我省监狱报发表文章的第二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和往常一样走到了监号对面的南墙根。不过这回我想在收风前都呆在这里,离收风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时间长了,老站在这墙根就像是自己体罚自己似得,所以我这次手里提了个马扎,另一个手里拿了个妈妈送来煮方便面的缸子,缸子了到了满满的一杠子热水。还有上衣兜里的半盒农工烟,就完全够打发两个小时的时间了。

    我出来点上一支烟,因为兴奋的劲儿还没过去,所以忘了教学楼里我还没有安排改造任务的事。我正又是抽烟又是喝水,自娱自乐十分惬意的时候。这时从我的那个监号里有走出一个人来,他走起路来肩部有些前伏,弓着背提着一个马扎,也像是地下特工那样左右看了看,然后向鼻梁上扶了扶眼睛,便向我这个方向走来。因为在一个监号呆了些日子,我一看就知道是吉占中。他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很少和人敞开窗子说亮话,也就是喜欢自我封闭的人。不过在这个特殊的地方,一切还是谨慎为好,不定哪句话说错被人捉了把柄,然后到干部那里添油加醋的出卖你,那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就像到处都有耳目一样,你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耳目,指不定是谁就会把你卖了。

    在这里人人都有自危感,其实就是危机重重,八面埋伏,谁都可为了自己的减刑,毫不眨眼地拿你做垫背。你看到的那个人显得那么坦诚义气,说不定那就是他的假面具,关键时候会露出青面獠牙的真面目,但到那时一切都为之一晚。或许就是这样,那个叫王小军的“黄队长”也是除过黄色笑话以外,就没有啥交流的语言;号里活泼点的就是号长修善林;喜欢说二愣子抱打不平的就是扈驰;那个刘猛总是枕在钢管焊接的床头上,脸朝天看着报;可能这就是自己练就的生存的方式,也是自己改造的方式。

    再说这个吉占中是个技术教员,是个修电器的行家里手,人家只要按时出工,按时收工,不惹是非,和任何人都江水不犯河水,得称号也是稳稳当当的,所以用不着给谁讨好,也用不着和谁结怨。但他还有他的一面,就是善良的那一面。

    这回,他搬着马扎直接就来到了我这里。然后把马扎放下,看了看我,和我一样背朝墙脸朝前坐下。他坐下后,看了看我,嘴型自然变成了“<”形状。

    “林老师,你好啊,十分感谢这么多天来你一直任劳任怨地给我打水。”我笑笑:“吉老师啊,都是一样。我谁的水都给打了,都是些体力活,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虽然事小,但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点我吉占中还是懂得的。所以我今天想把憋在肚子里的话给你说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我咋看着这个吉占中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感觉?吉占中看了看我。好像我能给他壮胆似得。他说话的时候马扎我我这边靠了靠:“林老师啊,不管是社会上还是监狱里,哪都有好人,所以我豁出去了,要不你真的被人整死都不知道咋回事?所以我顾不了那么多,今天就全说了。”有这么严重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吉占中这时说出了我一直没领到改造任务的缘由:

    原来,我被十三中队推荐到教育科,教育科赵科长就在第二天依照十三中队的推荐意见,安排我倒小报编辑室。赵科长像前头那个范科长那样征求小报管事的郑维文意见。

    那天上午赵科长叫郑维文。郑维文到教育科科长办公室:“报告!”

    “进来!”赵科长见郑维文一进来就开门见山:“郑维文,这几年小报编的不错,虽然在省监狱报组织的小报版面编排评比中没有拿到过什么奖项,但也没床下漏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虽然赵科长的话是表扬,但连续几年没打到过奖项,郑维文还是觉得赵科长好像话里多了些批评或者是不满意。

    郑维文虽然很不自在,但作为变色龙是极其能沉住气,也极其会伪装自己的无能表现的:“赵科长,要是真正比编辑水平,我们监狱小报的水平还是高过其他监狱的。只是”赵科长已经听惯了了郑维文的每次都是一样的搪塞理由:“哈哈,我知道,是我们的设备陈旧。人家都换电脑打字,报纸软件排版了,我们还是小米加步枪对付日本鬼子。设备赶不上。”郑维文一听,赶紧:“是,是,是!当然我们编辑水平也有限,但是陈旧的排版方式和印刷方式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赵科长听他这么一说,就话锋一转:“是啊,我想我们小报的编辑水平也有待提高。”说的时候,赵科长就像兄长一样递给郑维文一支烟,然后自顾自点着,等郑维文献殷勤过来时赵科长已经吸了一口,接着说:“十三中队极力向教育科推荐了一个新犯人,叫林峰,我想你也知道了。说是写作功底。编排水平都有一套。”说的时候他看郑维文脸上的变化:“我的意思,你明年减刑就要出监了,这个人你带一带,也好使编辑人员有个延续。”其实赵科长叫郑维文,郑维文就知道咋回事,所以这些天他也胡思冥想着找拒绝我到小报编辑室的理由。郑维文两手一摊,一脸无奈:“赵科长,你听我说,那个叫林峰的,我倒觉得水平一般,就小报编辑室这几个人,哪个都比他的水平高。”说到这,郑维文假装无辜,不是我不要这个林峰,其实我有三点拒绝接收他的理由。赵科长疑惑地看着郑维文。郑维文就开始叙述他这些天瞎编的理由:“第一,这个林峰不是写得好,是因为他是那个张队长的硬关系。”说到这,郑维文为了能达到他的目的,他假装到办公室门口望了一望,然后把门关上:“赵科长,你是不知道。其实这个林峰也写不出啥好东西,只是那个张队长为了照顾他这个关系,能把他塞进教育科,才把他写的不像样的稿件,刊登在了中队的黑板报上,弄得好多老犯人都不服气;”郑维文机会察言观色,并趁机使用阴招:“那第二吗,就是这个林峰,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笔杆子真能当洋枪使。总是骄狂自傲,不能自持,如果现在把他放到小报编辑室,肯定会惹是生非;”郑维文见赵科长不说话,就试探着说:“退一万步说,这个林峰真的有两下子,但他是新犯人,对监狱的政策、方针、原则都不懂。说不定哪天稿件写的出格,给我们监狱报生出事端。到时候就无法收场了。”这些理由,自从我下队,或者我来到监狱郑维文就一直想着对付我的办法,现在可以说这些理由都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他真正的要把我逼上绝路了。但没想到赵科长又说了一句,这回郑维文又咋对付?

122回 教育科无我地 回中队找位置

    赵科长听这个郑维文说的头头是道,也就是小报编辑室是没我的戏了。赵科长思考了一下说:“郑维文,你看这样行不,你现在编辑的一版和二版,要是怕林峰在这些政策性极强的版面上捅娄子,你就让齐子敬编辑二版,这个林峰吗,编辑四版这个副刊版面,这样既能减轻你的编辑压力,又能是林峰有个改造的地方。”

    郑维文也假装想了一下:“赵科长,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是齐子敬过去也没接触过新闻之类的稿件,他新闻稿件的编辑水平还欠火候,这样表面上是给我减轻了压力,只是他编辑的稿件我还要‘回锅’再造,其实这样不但没有给我减压,而且还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到时候怕白纸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出版了。”

    赵科长能看出来郑维文有排挤我的意思,但郑维文的刑期已经不长,强行把我塞进小报编辑室,怕捣乱的是他。再加上我不能对编辑工作不能马上上手,真会造成小报不能按时出版,或是出现差错。再说一个犯人心里想的干部肯定一清二楚,只是赵科长不想就此捅破算了。

    “那先这样吧,关于林峰的事我们完后再研究研究。”

    就这样郑维文通过种种理由把我拒之了小报编辑室的门外。这个事我一直蒙在鼓里。郑维文每当见到我都夸我文章写得好,背后里却一直诋毁我,甚至想尽一切办法断送我的改造出路。

    我就这样一直在教育科里打混混,还不知道就里。这时吉占中继续告诉我,现在就小报编辑室能安排一个,还被郑维文拒之门外。紧接着吉占中说,郑维文在阴招上使了连环枪。我来到教育科两个星期后,那个郑维文又和带班的庞站义又串通一气,继续找机会把我赶出教育科。

    就在前两天的一个上午,出工后庞站义就让那个看门的老头盯着赵科长上班。赵科长刚进到办公室,庞站义就来到门口:“报告!”赵科长让庞站义进来。他进得门来:“报告,赵科长,现在我们教学楼的教员哪里都不缺人。每天林峰和石宝跟着出工,也是无所事事,而且每天就是挨着办公室胡窜,找人聊天唠嗑,搅得的别人也无法正常完成改造任务。有时是那个林峰整天叽叽喳喳的,在教员队伍里人见人烦,都用斜眼看他。”

    庞站义说着,赵科长听着,想着他的话的真伪:“那你没听听其他教员的意见?”庞站义赶忙一个立正:“报告,赵科长,就是听了许多犯人的意见,我今天才代表他们向你作重要汇报!”

    赵科长看着他:“他们的意见是什么?你说说。”庞站义装作十分诚恳的样子:“大家一致表示,因为没有新的教学和其他能够改造的任务,暂时把林峰退回到十三中队。据我所知,十三中队现在勤杂犯中正好缺人。另一个石宝暂时留在教育科以作勤杂为主,并作为文化教员的替补队员,随时准备为临时因病请假的教员代课。”听到这,很有管教经验的赵科长都觉得这个庞站义做人有点绝,做事太过分,居然把他的意志强加在了管教干部的头上,心里有点恼怒。但这个和犯人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他还是沉得住气:“庞站义,你反映的情况很及时,也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作为一个管教干部,我们还是要作进一步的调查,最后再作安排。”赵科长还是不动声色:“好了,你去吧!”

    很快庞站义就和郑维文碰头,合盘脱出他对赵科长的汇报。现在郑维文和庞站义,以及那些看不惯我的人都在窃喜。教学楼楼上的教员都知道咋回事了,只有我一个人一无所知。现在吉占中终于气愤不过,告诉了我的真相。

    听吉占中这一说,我真的都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在我刚刚投入改造的时候,郑维文就就对我下了死手,大有赶尽杀绝之势。就是这次我侥幸躲过一劫,郑维文还会在想更恶毒的阴招逼迫我走出教员的队伍。这可咋办?我接着给自己壮胆,在看守所里那么多的黑老大,那么多的黑道“名流”,最终我还是靠我的智慧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现在无非教员队伍里多了一些阴险奸诈的人。充其量一共就20多个人,我就不相信就能把我怎样?再说了,如果真斗不过他们,还有管教干部,还有张队长,他们都是正义的化身。就郑维文这些鬼魅魍魉在正义化身面前会现出原形的。所以想到这我心里就坦然多了。就像刚下教员队的那会,我还是认为我会最终能得以胜算。

    吉占中看我默不作声,想着是不是把我吓住了。赶紧说:“林峰,他们只是想算计你,但不一定能够成功。当不当教员不是他们几个小毛贼说了能够算的。决定权在干部手里,所以我的意思,你明天出工后,赶紧找找赵科长,无论干啥都要先干着,等教员缺人手了。自然就熬过了这一关。要是真被退回队里,再到教学楼就不好说了。”

    我假装镇静:“谢谢吉老师提醒,我也正在想办法。我才来,有很多事摸不着气门子,希望你多提醒我。”一听这话,吉占中嘴又成了“<”形:“不客气,你也别害怕,教员队伍里,还是好人多,就他妈的这个这个郑维文格外的对你看不惯,一直想把你赶出去。”然后,这个吉占中也是看了看四周,悄悄地说:“这个教员队伍里水深哩,少说多听勤分析,慢慢就适应了。”然后提着马扎:“那我先走了。”说完,就回到了监号。

    那一晚,我都在想着自己今后的出路,翻来复去睡不着。说实在的,为了能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我走到监狱第一次在床上悄悄地床震。虽然如此,我心里还是紧张到了极点,虽然就是离开教员队,我靠手中的笔也能拿到想要得到的称号,但他们越要撵我走,我就决不走的倔劲牛脾气就又上来了。

    第二天,我浑身感觉酸软无力,在这里本来就吃不好,加上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再自己使劲掏空了自己,所以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到了教学楼,我紧张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想不下合适的对付这几个人的对策。这时我想到了整天不问世事,念经拜佛的石宝。我就也来祷告一次吧,但愿老天真的能惠顾与我。我走出办公室,在教学楼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处,虔诚的双手合十,站在那里,脸朝南面:“”上帝,上帝!接您之力:扒了小人的皮,堵住小人的嘴。给我力量,给我智慧。我要改造,我要回家!”祷告的时候,我眼前出现了妈妈、女儿一张张期盼我回家的脸。我止不住泪流满面,真没想到在社会的最底层生存还这么艰难,还这么残酷!

    正在这时,从一楼楼道传出繁杂的脚步声:“快跟上,抓个现行。对这样的事情我们要坚决打击!”

    我真的打吃一惊,有魂飞魄散的感觉。怎么这一祷告,来了这么多抓我的人,还要捉我祷告的现行?

123回 一人私开小灶 全楼进行搜查

    我实在被郑维文和庞站义逼得走投无路,眼看就要把我逼的灰溜溜滚出教育科,真是到了“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吭”的地步。在百般无奈之下,我也学着石宝的样子向上天祈祷。正在这时,从一楼楼道传出繁杂的脚步声,听着他们还要捉我现行?我更是如晴天霹雳,慌了手脚,赶忙下了楼梯,往办公室跑。这回可真是凑巧,正好与上来的打头的干警闯了个满怀,不过我是 侧着身子撞到了一个干警的怀里。“哎呀,我的天呀,这下全完了!”我顿觉天旋地转,可就在这时,上来的几个干警并没把我当回事,也没斥责我,而是迅速往西边跑去。“咚”地一下,把靠西边的第一个初中教研室的门狠狠地撞开,只听见:“都别动,搜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滴沥库”的翻箱倒柜的一阵乱响。

    “好悬啊,原来不是撞着我来的。”我擦了一下脑门子上的冷汗。这时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小会,一个犯人被带了出来。他40岁的年纪,宽肩膀,圆形脸,大眼睛。他被那几个警察带出来后,看上去并没有一点害怕和沮丧,倒是从他的脸上能看出几分坏笑。

    在他的身后跟着三个警察,前面的那个警察一个手里拿了个电炉子,一个手里提了大约有几斤白面;后面的一个警察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小型的案板,一个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另一个干警一个手里端着个刚炒的辣子白菜,可能还没炒熟,但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另一个手里拿着多半苗白菜。除过被抓的犯人有些坏笑外,其他的三名干警就像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士兵,嘴上都挂着笑意。他们从我的身边一闪而过,可能他们见惯了我们这些穿着白蓝相间铁窗标记的犯人,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就带着那个犯人下楼了。

    “这下得在禁闭室受几天罪了!”我进到小学调研室的办公室,白浪正和那个刘猛、邢文杰议论着那个开小灶的犯人。

    “也不碍大事,人家减刑减的不能再减了。反正再有三五个月就要回家了。逮住就逮住,关禁闭就关禁闭。大不了关禁闭出来了在监房呆着。”那个邢文杰说。

    “反正熬到头了,好吃一天是一天,人家也不在乎了。”刘猛一手拿着灌着红墨水的钢笔,一手翻着那些学生交上来的作业本,看着说着。

    怪不得那个关禁闭的犯人一脸的坏笑,没有一点惧怕。原来他已经完成了改造的任务,只等着熬到日子回家去了

    我想着,但觉得很奇怪,这个郑维文就像是一个神算子。平常都是要做好几个菜,而且那个闲置的厕所门毫无掩饰的敞开着,但今天那个门所得紧紧的。也没有做饭炒菜的迹象。偏偏这个不常做小锅饭的犯人刚炒了个白菜就被抓个正着。我不甘寂寞想到三楼看个动静,但见那个修善林做饭的地方也是铁将军把门,没有炒菜的动静。

    我正挖空脑汁想着这么多不解的问题,忽然教学楼下传出哨子急促的声音。接着是那个老头破嗓子:“全体教员,在教学楼前紧急集合,赵科长和王科长要宣布紧急命令!”

    紧接着,从三楼和二楼的楼道里传出乱成一团的脚步声。白浪招呼我:“林峰,不知道有啥大事了。快,集合再说。”我和石宝,以及所有的人都到了教学楼前。只见那个赵科长背着手和魁梧的王副科长已经站在了那里。其他的几个干警我不太眼熟。有两个戴近视眼镜的,一个较瘦,个子也不是太高,还有一个个子有一米八以上,虽然也比较瘦,但是个子展展的,看上去挺精神。还有四个个子高低不一,但是都没有戴眼镜的干部。

    白浪小声告诉我:“教学楼的干部全在这,那个戴眼镜个子低的就是政治教研室主任,叫辛文贝,主管小报编辑室。监狱里的干部都叫他辛教授,理论文章写得好,常在《罚与教》等杂志上发表理论文章;那个高个子叫高深,是技术教研室主任,别看文质彬彬的,其实性格刚强,打篮球技巧灵活,手法细腻,与十三中队的张队长,可称篮球场上的两个虎将;那个中等个子,五官端正,眼睛最为亮堂的是文化教研室主任,叫吴其亮。他原来是五中队的干部,刚调来的……”正小声说着,就听见那个王副科长发话:“大家全体立正!稍息!现在请赵科长宣布教育科刚刚研究了的决定!”这时,赵科长开始扫视了一下大家,表情十分严肃:“我不说,可能大家已经知道了,刚才看守队的干警到教学楼进行安全突击检查,我们教员中的段翟园因私开小灶关了禁闭。你们是都教员,教员就是要为人师范。这个师范意思就是‘堪为人师而模范之’。作为犯人教员,也要成为犯人遵守监规的师范,不能当违规的师范。”赵科长清了清嗓子:“所以我们经过研究,现在对教学楼办公室及相关地方进行一次彻底清查。”然后赵科长缓和了一下腔调:“现在凡是能主动交出隐藏的开设小灶违禁品的我们不追究任何责任。凡隐瞒不交者,查处后按《罪犯改造行为规范》相关条款将严肃处罚。听清了吗?”大家都大声回答;“听清了!”这声音十分大。大家都用这么大的声音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违规做个小锅饭一样。“既然大家都没有要上交的违禁品,那么我们干部就开始起清查了。现在我宣布清查人员和楼层。二楼由王科长带队,清查人员分别是吴其亮、张哲夫、高深;三楼由我带队。清查人员分别是辛文贝、卫振兴、杨文瑞。所有教员也都在各自的教研室呆着,配合检查。完后,听到哨子声再次在这里集合。我们在宣布第二个教育科的重要决定。解散!”

    随后教育科的干部便在前面,犯人教员在后面上得楼来。首先第一个就是我们的办公室。“库腾、咕咚”所有的犯人都自觉把自己的小柜子、办公桌的抽屉,大柜子等自觉打开。干部认真在里面搜查,好一阵子,在我们的教研室里没搜出任何违禁品。我真的为白浪捏一把汗,那个小柜子底下就塞着一个电炉子。可能白浪是老犯人,心里一点都不慌张。接下来就到了西边的初中教研室,又是一阵挺大的动静,居然在这里同样什么也没搜到什么违禁品。我倒觉得奇怪,这些人过去一直能冒烟的东西咋就一下子都不见了。三个干部出来,又到了南边的小报编辑室,同样是一无所获。他们出来继续往东边的方向去。这些干部检查的真的十分仔细,但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其实这些老犯人早已学会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早摸清了干部检查的路数,所以他们把违禁品都藏到干部容易疏忽的地方。

    不一会那三个干部过来,站在楼道口,王科长一直站在那里。他们过来往四周看了看,他们不甘心这样劳而无获。忽然那个没戴眼镜的干部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啪”地盯上了楼道西南角的这个闲置的厕所。厕所门落着锁,一切安然无恙。这时那个干部吆喝:“庞站义。你出来!”那个小低个,高颧骨的犯人从小报编辑室相对的靠东一点的办公室里出来。他出来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干部。“这个厕所是谁的卫生区?”那个干部问。“是郑维文的卫生区。”庞站义只好如实回答。那个干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叫郑维文开门,例行检查。”他这么一说。我头“嗡”地一下晕然。“哎呀,我的妈呀,这下郑维文可倒大霉了。”我心里这么想。我知道郑维文在这里头所有的秘密,所有做饭工具一样俱全,仅做饭的家什就有十几件,说不定还有半篮子鸡蛋,几棵白菜,几颗土豆,几苗大葱,还有一块猪肉什么的。说实话,虽然刚才我祷告的时候诅咒“扒了小人的皮,堵住小人的嘴”之类的话。但真正要是搜出郑维文的违禁品,我绝不会幸灾乐祸,甚至还于心不忍,毕竟都是一样戴着囚帽、穿着囚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犯人。到这时我真的大有惺惺惜惺惺之念。

    郑维文被传了过来。“把门打开!”那个干部威严的命令。郑维文过来,从挂在皮带上的金属套环上取出一串钥匙,就是他腰间皮带上的这个金属套环也是犯人自行做的钥匙环。不锈钢的,亮亮的光泽,可见在这里犯人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了极致。

    从郑维文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惊恐。他也没有搭话,过去就把那个锁“咔啪”一声打开。他打开后,那几个干部,往里望了一下,看了一眼里面乱糟糟的竖着靠着一些压制的纸板子。纳闷了一下,又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那个要求开门的干部,就坚决果断的第一个横着身子像里头挤了进去去。接着是那两个干部,也开始往里头走去……

    完了,全完了,这下郑维文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哎呀,我的妈呀!”

124回 给我转正了 他们傻脸了

    这时眼看着三个干部都侧着身子挤过那个窄小的过道,往那个闲置的厕所里头挤了进去。要知道里头真的别有洞天,真的就是世外桃源。郑维文开小灶的不仅用具齐全,还有猪肉、生蔬菜、鸡蛋之类的食材。这下肯定要查个正着!

    我这个局外人都恐惧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这绝对要关禁闭,而且明年这个郑维文要减刑回家的事也会化为泡影。

    “咣哩咣当!”里面传出一阵碎响。郑维文十分能沉得住气,一直站在那,就像里面搜查的这个区域和他无关一样。

    一会搜查的三个干部出来,多少脸上有些失望,手里都是空空的,只是再搜查的时候,手上沾了些灰尘而已,所以他们出来的时候,两手都是手心朝上,小臂与大臂在肘部之间圈成了角度不等的角。出来后他们都朝王副科长摇了摇头,证明什么也没发现。就这样清查结束。违禁品一件也没查出来。我尤其纳闷的是郑维文的这个私设的“厨房”,咋里面瞬间啥也没有了呢?郑维文在干部下楼后对着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来的我挤了挤眼睛,掏出烟给我一支烟,算是给我压惊了吧。

    不管怎样吗,没搜到违禁品总对犯人来说时好事。

    我们稍微休息喘了口气。楼下的哨子又猛烈的响了起来。全体教员紧急集合。接着又是犯人教员“噼里啪啦”的跑步声。到了楼下,教员依然各就各位站成两列。现在干部脸上的严肃劲少了许多。还是王副科长宣布:“现在由赵科长对今天的突击清查违禁品行动做简单的总结,同时宣布教育科的第二项命令。”“哎呀,我的妈呀,刚在这个清查行动就把我惊吓了个半死,今天咋还要接二连三的这么多命令呀。”王副科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是一紧,脸吓得都有点没了知觉。这个犯人真的不好当呀,就这个没完没了的命令就把人给折腾的崩圈。

    赵科长还是那样习惯性地扫视了一眼大家,开始发表讲话:“今天我们搞了一次突击清查。经过干部的仔细认真搜查,没有发现任何违禁物品,这充分证明我们所有教员还是能积极改造的,完全能主动遵规守纪。但也不能不提的是也可能是有人侥幸蒙混过关。但是今后一旦发现我们一定要严厉惩处,决不姑息。”他的眼光我总觉得说话的时候清扫了郑维文一眼:“教育科不是清净地,有的犯人做小锅饭,还有的用手中的权利吃卡拿要,甚至本弄是非,我们是知道的,只不过是让你们自行收敛一点,不要太认为自己聪明,瞒天过海,毁掉了改造生活,耽误了回家的行程。我说的这些话有些人是知道的,我就不点名了。”

    赵科长的这些活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但肯定不是我。正在这时,忽然王副科长插话;“全体都有,立正!请赵科长代表教育科宣布第二条命令!”我的心“突”地读到了嗓子眼,格外紧张。赵科长也非常严肃宣布命令:“根据教育科研究决定。现在由林峰接替被关禁闭的段翟园改造位置,正是担任初中第二教研室的语文老师!”我真怕耳朵听错了,就想马上那个呆傻了一样,瞪着眼睛看着大家。只见大家都盯着我看。这时,就听见王副科长接过赵科长的话说道:“大家欢迎林峰任初中第二教研室语文老师。”说完并带头鼓掌。紧接着是白浪,白狼虽然却一只手,但还是用那个手垛子和另一个手掌使劲地拍着,嘴也张的透圆大笑着。其余的刘猛、邢文杰、石宝都在一个教研室呆过,虽然我和石宝是坐的“冷板凳”,但不经在一起呆了段时间,所以也热烈的鼓掌。剩下的修善林、吉占中等也都乐呵呵地鼓着掌。那个带班的站在队伍的头一排打头的位置,他或者不同意干部的这个决定,但他毕竟是犯人,也好不情愿的拍着手。

    赵科长宣布:“解散后,林峰马上搬到初中第二教研室段翟园办公桌上办公,并按原有的教学计划给学生授课!”这时王副科长征求了一下赵科长的意见,然后以“解散”告一段落。

    我在那个庞站义的带领下来到了初中第二教研室。这也是一个教室,里面三个人,那另个都坐在北边,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角,桌子横摆着,人做的虽然距离远,但是脸对脸。我的桌子在南边的中间的位置,桌子横摆着,只不过我坐在西边,这样脸正好对着门口。

    桌子后边一个就如家里床头柜那么大小的一个小柜子,中间有个横面的隔层,里面凌乱的放着几本书。上面过着一个比拇指指甲盖大一点的圆形的铁制小锁。这这样的锁就是一种装饰而已,就是不用钥匙用手使劲就能拽开。桌子上有一瓶蓝墨水和一瓶红墨水,红墨水的瓶子盖不见了,瓶子上斜插了一支沾笔,是用来批改是学生作业的。在桌子东南角有几十个摞成摞的作业本。桌子中间有两本语文课本。课本上印着“初级中学课本”字样,和我们在外面就读的全日制十年制教材有点区别,后来才知道,在这里使用的教材是过去小学到初中的七年制教材,也就是说,在这里学到初中二年级将考试合格就可毕业,仍然由相关部门办法初中毕业证,就此文化学习就告一段落,其他的开办成人自学课程,将考试合格后颁发相应的证书,并予以专项分值的奖励。

    我把桌子稍稍收拾了一下,这才和那两个人打招呼,这两个人都和我在监房住的不是一个号,所以见面就是点个头算是了事。现在不同了,以后在教学楼就是一个屋檐下。我知道他们姓氏的。那个坐在靠东的,大概50岁的模样,叫陆赘一,因激愤杀人进来的,判的死缓徒刑。在外时好像是个乡里的干事。他头是圆的,脸是平的,就像是一个圆圆的西瓜被人从下面直直的切下了五分之二,鼻子也像是人在西瓜捡了个小石头按上去的,不是太高,上嘴唇和下嘴唇就像人把两个捏好的饺子上下正反镶嵌在了西瓜上,所以他的嘴角饺子的下端闪出一点平线,这在社会上叫“刀子嘴”,这样的人心里刻薄,有些小九九,不好对付。我早操心过他,他总在上衣兜里别一支黑色粗杆子钢笔,总显耀着自己的文采非同了得。在监号也不多与人来往,总搬个马扎坐在监院抽着闷烟。眼睛不大,但因为下眼帘下坠,所以眼睛像是两颗鹌鹑蛋,大好像总想算计人,又怕人算计的样子,整天就这样眼睛一忽闪一忽闪的想着人不为知的事情。在这里他带初中二年级的数学。另一个年龄小些,大约30岁的样子,和我年龄相逢,头比较大,像个大头娃娃似得,嘴总露着微笑。这个人叫于全,在这里他是带物理的。我稍一整理桌子,变过来,为了向他们示好,我本来嘴就大,现在张得更大:“哈哈,哈哈哈!”我咧着大嘴大笑着,首先要向这个年龄大的陆赘一“致敬”:“陆老师,久仰其名,才华盖世,现在能在你的请教下改造,真的是三生有幸啊。”我这话恭维的是在过头了。这是不要紧的,因为在这四堵高墙内,这些人都爱显摆自己才学盖世,尤其是对这些大徒刑,坐的时间长的。人人都像拴久了的叫驴,十分烦躁不安,所以你只能顺着他的驴毛摸,这样才不至于被他忽然伸出驴蹄子狠狠给你一脚。那个陆赘一接过我递过来的农工烟在桌子上磕了磕,这才点着:“好啊,林老师,有事你尽管说。我这人是直人。快人快语,不隐瞒自己观点。说就是了。哈哈哈……”我心里说:“我的天呀,你陆赘一要是直人,社会上就没有歪人了。”

    我又过来于全向于全“学习”:“于老师,你也是才高八斗啊,教学楼上我最仰慕的两位老师都齐了啊。哈哈,哈哈哈……”那个于全也接过烟。这个于全看上去脑袋大,应该容量多,可偏偏办了件脑残的事。大学毕业后当了初中的老师可偏偏他的对象又找了一个葡萄架栖身,那一怒之下举起了砖头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中他对象的后脑,结果红颜薄命的对象及早驾鹤西去,他也就此披上了囚装,干起了不挣钱的囚民教师。

    我也和打着“哈哈”,给他一支烟。他把烟点着,可能是改造的生活过于单调。他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恶恶地往出喷了一口烟:“林峰,你这话说对了。妈的,要不是你兄弟那一砖头拍死个人,我们还没这个缘分见面的。所以说这就是缘分。”

    我咧着嘴,心里说:这也叫缘分啊。就这种缘分谁愿意搭啊。

    我正觉得他这话别扭,就听有人喊:“林峰,有事了!”

    在这里面咋就又有事了?我也快神经了,一听有事,头发根子就往起竖,这就叫毛骨悚然吧!

125回 高兴过头了 要出乱子了

    我正和同一个初中第二教研室的两个教员拉着亲近。那个楼下看门的老头就气喘吁吁地上来叫我:“林峰,有事了!”一看他那表情和慌张的神色就知道真的有事了,真的摊上大事了。

    从看守所到监狱,我最怕的就是干部无缘无故地叫你,尤其是是说“有事了”的这句话。因为你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毛骨悚然,让你神经紧绷着的地方。不管生活条件多么艰苦,还能一天捱着一天就会少一天的这样混。可以提干部叫我心里就发毛,刚刚还好好的,咋一转眼就有事了?还有那个看门的,即便赵科长叫我,咋把他紧张成那样?那两个人一看是赵科长叫我,也都不愿意往事里搅合,所以马上停止了发声。我来不及思考到底是哪出了篓子之类的,就跟上这个看门的下楼。

    为了思想上有所应付干部的问话,我讨好的问那个看门的:“石大哥,我来了这些日子,你猜怎么着?”说话的时候赶忙停止脚步,拿出我的农工烟,献殷勤地递给这个老汉一支。他也不含糊,把烟抿在嘴上,等着我给他点着,大大的吸了一口,出了口气,气里面夹杂着浓浓的烟味:“怎么着?”,他疑惑的看着我反问。我还是一脸媚相:“大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猜不着?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问题!”那老汉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不知道!”我傻笑两下:“教学楼上下,都知道你是好人呗。”说完我又感情丰富地大笑。

    这个老头一听我说这些舔**的话,还真的来了劲:“哈哈,关键是你这个问题太简单,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我,所以我就把这个忽视了。哈哈……”

    我一见这老汉还真的把我的话当真,赶忙就说:“石大哥啊,我可是初来咋到,来了就遇上你这个好人,所以我就直说了吧。”那个老汉眼一瞪:“只管说!”“你这么慌慌张张的上来叫我,那赵科长找我啥事,你总知道些吧?”我这一问,那老头真的更加慌了:“哎呀,我当时啥事呢,那是我上来的时候电炉子上搭的水。眼看冒泡要开了,赵科长让我叫你,我又不敢怠慢,就急急忙忙上来叫你,然后急着下去拔电线插座呢。这下完了,跟你这一搭话,我的那个快透底的铝锅这下烧透底了!”

    说完他崛起屁股赶忙向楼下跑去。他这一跑,我到没劲了。心里说,搞了一下火力侦查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让我白白搭上一支烟。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赵科长的办公室。“报告!”

    门开着,所以我看完报告后,“啪”的一个立正。

    赵科长侧过脸,斜视了我一下,还是严肃地喊了一下:“进来!”我便,迈了两大步,“啪!”又是一个立正。

    在赵科长的对面,坐着王副科长,他抽着烟,手里拿着一本书之类的翻着,并没有看我。

    我进来后,赵科长,端详了一下:“林峰,对教育科的安排你满意吗?”我言不由衷地回答:“满意,一百个满意!”这个话可能太假,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哈哈,哈哈……”

    我一说完,那个刚在神色郑重看书的王副科长笑喷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这时赵科长也嘴抿着偷笑。赵科长一看我表情紧张,又说的不是实话。这才缓和了下来:“林峰,十三中队推荐你到教育科的集体意见是让你到小报编辑室。”他审视地看了我一下:“只是现在小报编辑室是第一真的不缺人手,这第二吗,就是你来的时间不长,怕你马上不能适应这个岗位的改造。”说的时候,赵科长一直盯着我的脸。他就是要从我脸上看到我表情的变化,然后揣测我对现在语文教员的满意程度。为了不让赵科长真的揣测到什么,我赶忙转移话题,直言不讳的说:“赵科长,要说我对这个岗位不满意的话,就是我真的胜任不了。”赵科长一听,倒觉得来了兴趣:“奥,那你说说你的想法。”我就一股脑儿说出了心里话:“赵科长,第一,我在外面真的没有教过学。对教学是个外行;第二,就是勉强让我带带课,不如就让我带点低年级的。比如小学一、二年级的。”我苦着脸:“我也就是个高中生,这里教小学的大都是大学文凭的人任教,您咋让我这个高中生教初二年级的语文?”我继续倾诉我的苦衷:“说白了,那可是误人子弟啊。”赵科长和王副科长一听都开怀大笑了。这时,王副科长接过话茬:“林峰啊,你也不要太谦虚了。我们是知道你的水平的。”说的时候,王副科长在靠桌子的南角上翻出一张刚发表我的诗歌的那张报纸,把报纸抖了开来:“林峰,我们都看了,省监狱报上发表了你的一首诗。”王副科长看了看我:“诗写的不错,有真情实感,又有意境寓意,很好啊。”说完,为了证明我还有不足,就审视着我:“但离真正的好诗还有很大很大的距离,这就要求你一面教书,一面学习,一面写作,用更好的作品回报我们对你的鼓励和信任。”

    我赶紧一个立正:“绝不辜负领导对我的鼓励,坚决完成领导交给我的教学以及临时指派的各种任务!”

    看到我坚决的表态,赵科长和王副科长相互看了一眼,算是交流吧,都满意的笑了。

    王副科长,接着又往嘴里抿了支烟,我看着他右手夹烟的食指和中指中间被烟熏得蜡黄,心里说,这个人和我抽烟有一拼呀,也是个老牌的“烟囱”,说话的时候,我赶紧靠到跟前,讨好的用我兜里的安全火柴给他点着。王副科长好像对我这种会来时的小技巧表示满意:“好了,林峰,你看要是赵科长再没啥要教育你的,你就可以上楼去了。”

    “是,是,是!”我像是得到了“大赦”令,一面大头哈腰,一面弯着腰就像电影里的大臣见了皇帝要告退的那样。弯着腰倒着往办公室外面开溜。现在总算弄明白了赵科长叫我的真实原因。不由心里轻松多了。

    开溜到了门口了,刚要转身撒腿就跑的紧急时刻:“站住!”我一听是赵科长的声音。马上两只脚就像来了个急刹车。轻轻转过脸来。抬头向赵科长偷偷一瞄了一眼,见赵科长也在看我,我赶紧眼睛瞄地。“林峰啊,我再多说几句。教育科这些犯人都是鱼龙混杂。也真有不好惹的主儿。好好改造就是了,不要和他们多嚼耳根子,也不要和她们多你来我往地过招。拿出你的真本事,多写文章,多得称号,不要忘了亲人对你的期盼和等待。”赵科长说的这两句话真的是语重心长,也真的道破天机,也真的很暖我的心窝子。我听了这话,十分感动,立即把弯着的腰直了起来,心悦诚服地大声回答:“报告,赵科长!王科长!坚决服从领导安排,坚决停送领导的教导,坚决遵守各项监规纪律,用实际行动向关心我的领导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这次,我没有在弯腰,而是就像在集训队训练的那样,“啪,啪”地一个标准的后转,两手提于腰间,然后是跑步走……

    我上得楼来,在想着赵科长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赵科长不仅是个少有的好干部,而且对犯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了如指掌。就是那个郑维文要赶我出教育科,赵科长通过和郑维文的谈话也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意揭破他而已。今天在清查的时候,讲话里也不点名字地批评了郑维文。

    可是一想这个郑维文,肯定也有他立足的伎俩,就说做小锅饭吧。他每天都做,而且花样繁多。但到了看守队来紧急突查时,却没有捉住他这条大鱼,只是抓了个小小的虾米而已。还有教育科进行全盘搜查时,他的那些做饭俱全的用具一样也不见了。还有那些肉、米、面、油、菜也都瞬间蒸发。这充分说明肯定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绝对不是他神机妙算出来的。赵科长的那些话就是提醒我,管好自己,约束好自己,别像那个段翟园一样被人抓了什么违规的现行。

    晚上收了工,大家也是闲侃乱聊,没啥正经的。晚上收了风,大家躺在床上,可能是白天突查后心有余悸,为了放松放松。大家就开始找乐子了。可能是那个吉占中加我留下了,心里特别高兴。躺在下铺“咯吱咯吱”翻来复去,那个白狼也是兴奋的只打“哈哈”,这下石宝就该受委屈了:“石宝,下来,给师傅揉背!”石宝不情愿地在在床上“吱吱扭扭”地不愿下来,小声嘟哝:“揉背,揉背,人家林峰都成文化教员了,我还是大家的扫地、抹桌子的勤务员。这到啥时候我才能有改造任务呀。要揉背让林峰揉,我不干!”说后便是唉声叹气。白浪急了:“石宝不揉算了,我倒有个大家同逗乐子的注意:大家听不听!”

    可能大家都睡不着,或许教育科一有什么动静,大家都这样。所以大家都大声叫“听!听!听!”

    “咚!咚!咚!”“喊什么看,疯了?集体出来到操场上跑操!”

    是张队长的声音,张队长向来说一不二!

126回 黄队长开讲 荤段子逗乐

    在监狱这个地方,每个犯人在干部面前都像是病人见了医生,也像是学生见了老师,无论在社会上如何豺狼虎豹,一到这个地方就都变成了温顺的羔羊,自然失去了那种原本的桀骜不驯的野性。今天经过两次搜查,虽看着每个人虽都沉静自若,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难以抑制的惊悸。现在每个人都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需要的是极度恐惧之后的放松和喘息。所以当白浪说“要逗乐子,大家听不听”的话时,大家都异口同声大喊叫“听!听!听!”

    正在这时,就听见监号门被擂的震响:“喊什么喊?疯了?集体出来到操场上跑操!”

    张队长这一嗓子下来,大家马上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张队长向来说一不二!

    而且晚上因高声喧哗,被张队长操场拉出去集体跑操的事常有。

    大家正在紧张,就听张队长说:“我说的是再次,这次就免了。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说完就听见张队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修善林不放心,趴在窗子上一直在微弱的月光的照耀下往外偷瞄着。直到真的张队长出了监院的门。他才“嘘”了一下,小声告诉大家:“警报解除!”这一下,又能听到大家在床上“咯吱,咯吱”的翻身声。

    大家知道白浪说的逗乐子,就是让王小军这个黄队长讲荤段子,所以每个人都乐此不疲。

    “黄队长,来一个!黄队长,来一个!”大家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大都是异常兴奋的叫着。

    黄队长一听“咕噔”坐了起来:“今天不要再找我的乐子。那个刚转正的人得来两个。要是那个人来两个,我就来。要不就散伙,各睡各的觉。”

    大家一听黄队长今天咋好好的撂挑子,原来是因为我,所以马上都接着转移话题;“林峰,来一个!林峰,来一个!”我的妈呀,这个王小军真他妈的会恰到火候的使歪点子。大家都这么要让我上场逗乐,可我真的没有那样的荤段子。我也推辞不过,就把高中刚毕业那会胡乱编写并发表在报刊上的一则笑话逗乐:“好了,我给大家说个十分可笑的笑话。”接着我又卖关子,并采取“恐吓”手段:“我说的这个笑话,你觉得可笑就大声笑,你要是觉得不可笑吗,”我故意拉长声音:“那你就来一个!好不好?”大家没有明白我把每个人往里头绕,都可能急着听笑话,就大声附和:“好!好!好!”

    我见大家上了套,也就是我这个笑话好不好,大家都得笑,你不笑你就得充当我的“替罪羊”。我故意清清嗓子,开始说:“话说:一天,在我们那个县的油库厂内,来了个二愣子蹲在大汽油桶子跟前抽烟。执勤人员发现后,慌了神经,于是急急忙忙上前阻住:‘哎呀,我的爹呀,这里抽烟可要引起大火的!’。你猜那人怎么着?”这时大家都在静听下文。我这才说:“那人却满不在乎,从怀里掏出他的点火的火柴,乜斜地看了一下那个吓得已经半死的值勤员:‘不要紧,我用的是安全火柴’。”说完我怕大家不乐,就首先带头在床上“哈哈”大笑。大家都被绕进去了,有不想笑的吧,又怕自己要讲乐子,所以不笑的也装模作样的干笑两声。我看到这个结局,十分为自己这个小聪明满意,心里说:“你有能耐就别笑呀。”心里真的乐了,这下总算过关了。

    再说,大家的兴致也不在我这儿,都是等着黄队长开荤呢,所以我也乍起耳朵和大家一起往下听了。

    “不行,这个乐子不算,太短。也就几句话。不算。另说一个!”谁知道就在这时王小军这个黄队长对我来个了“瞎猫啃骨头咬住不放”,非要再说一个,反正大家都找乐子,那个下铺的吉占中认为这次是他帮了我的忙,才使我没被郑维文算计,所以也十分活跃,就慢条斯理地搅合道:“林老师,你可是动笔杆子的人,有口才上的优势,大家既然让你来一个长的,你就给来一个长的,怕啥?”他这一说,大家又跟着起哄:“太短,另来!”我头皮都要炸了,真的肚里没装啥笑话。大家实在不依,我就灵机一动,想起了有一年在《故事会》上发的幽默故事《拿手活计》,这个幽默后来又选载到了《中外幽默故事大全》上,现在只有靠这个孤注一掷了:“好,好,好!现在我就给大家说一个长的。”接着我又清清嗓子:“话说,我们那个地方,在清朝年间,有个大财主,十分小气,又十分迷信。一年的大年初一,有个穷人找上门来要给财主当雇工。财主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大年往出赶人,按照迷信,就是今年家里必要往出‘抬人’,很不吉利。但财主又一想,如果把这人留下,正月又没活干,他就得白白在这人身上搭上很多天的闲饭。于是这个狡猾的财主眼珠子一转,想了想说:‘哎,我说你,到我这里干活的人,都得有个绝活,你有什么拿手的活计没有?’财主想用这一招使来人知难而退。谁知这个人却大大咧咧地说:‘当然有啊,要不然,我咋敢莽撞登门呢’。财主无法,只好把他留下。过了正月初五,财主对那个人说:‘你有什么拿手的活计也该去干了。’这人却说:‘不急,今天我这拿手的活没地方使。过两天再说吧。’过了两天财主又来催他,他说:‘不急,今天我这拿手的活没地方使。过两天再说吧。’”我刚讲到这,那个白浪就忍不住嚷嚷开了:“林老师呀,我们可在一个办公室呆过,你这刚到初中教研室就认为高升了,拿我们取乐啊。”修善林也火上浇油:“林老师这哪里是讲笑话,分明逗我们玩。我早就知道你这故事和那个逗傻子是故事同出一辙。”“对,对,对!那个逗傻子的故事永远没有头绪。老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讲故事。’……老是这样无休止地重复。林峰只是变了个花样:‘不急……过两天再说吧。’这下没完了。”说到这,我这故事还没讲完,大家真的都象傻子一样乐了。我赶忙纠正:“我这马上就结尾,结果你们胡乱插话,把乐的地方都搞丢了。”我这一说,大家要我接着乐。我就说:“后来,财主在催他时,他老是这么说。财主再忍不住了,就十分气恼地说:‘你这么多天了,也不给我干一点活,你的拿手活计到底是什么?’这人这才一字一板的说:‘东家,我的拿手活计是挖墓,但我等了这么多天,你家也不死一个人,我都着急了。’说完,财主翻了白眼。”

    “哈,哈哈……”我带头大笑,紧接着使大家的擂着床铺地大笑。

    说完,我脑门子的汗都出来了,但总算大家笑声作了肯定。

    这时,这个黄队长再找不下推脱的理由,所以只好坐了起来开始开荤。讲荤段子他的那深度的近视眼镜是帮不上忙的,但他还是先摸摸踹踹把那块眼镜布拿出来黑摸地叉着眼睛片子,这才开讲:“一个神父打高尔夫球,修女观看,第一杆打偏了,神父骂道:‘他妈的,打偏了!’又打,神父又骂:‘他妈的,又打偏了!’修女说:‘你做为神父说脏话上帝要惩罚的。’话音刚落,一个霹雷把修女给劈死了。神父纳闷了:为什么骂人的是我,为什么会劈死修女呢?这时只听天空传来上帝的声音:‘他妈的,我也打偏了!’”黄队长说完,“噗噔”躺了下去,他认为这下能过关了,谁知道大家笑过之后:“不算,谁不知道你黄队长的荤段子多,这个素段子不算。”这个黄队长急了,这个还是我才才才一本书上搜集到的,其他的真没了。”

    “不行,谁不知道,你黄队长本事,来一个荤的,解解馋,睡觉!”这个黄队长拗不过,叹了口气,又坐了起来:“就一个啊,要不我就一个也不说了。”“好,就一个!”大家应着声。这时,黄队长接着说:“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兵,一天打仗的时候突然下面一股热气,原来是大姨妈一慢来了,她正要换卫生巾,突然一个炮弹打过来。她就昏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已经在手术台上了……医生说:‘你伤受大了’那女兵问:‘怎么了?,我没事呀’“这还叫没事?命根子都让炸去了,还没事?’ 医生又一板正经地说:‘不过现在倒真没事了!’女兵问“怎么了?”医生说:‘我给你缝上了’”这黄队长真的在这上面还有天赋,讲的大家笑成一团。

    “嗵!”又是门被激烈地擂响。完了,有再一没有再二,这回可要全体到操场跑操去了……

127回 有人是真文盲 有人是假文盲

    这黄队长不愧是花案出身,对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闲侃这样的段子都绘声绘色,如临其境,真的让大家捧腹。

    就在这时。监号门“嗵!”一声巨响。这下真的要全体到操场跑操去了!

    不知道这些坐监时间久了的犯人是不是已经习以为常,反正我真的身上“突,突”直冒热汗。“全体人员穿衣服准备到操场跑操。”这还有假,起来穿衣服呗。我刚往起坐,就听见修善林向着外头吆喝:邵金朝,你别学着叫驴胡叫唤了,再叫唤,以后这些荤段子就不让你听了。”

    接着是大家的哄堂大笑。我这才缓过劲来。原来,每次我们这个监号只要有人高声喧哗,都能调动这个看门的兴奋细胞。因为他知道我们监号有个黄队长特会侃荤段子,所以在这寂寞单调的地方,这个叫邵金朝的那会陪同张队长夜巡时,听到我们这个号里热热闹闹的,就知道今天肯定有“荤戏”,所以送走张队长后,他赶紧把监院的门从里边挂上锁,便悄悄溜到了我们的号门地下,因为监门和外面之间有个插连接马桶尿溜子的洞,所以是搁不住声音的。号里胡轮乱侃的时候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再说这个邵金朝已经听得上瘾,所以他在值夜班时从不放过这样的机会。刚才他听到兴奋处为了发泄一下兴奋的心情,就在黄队长荤段子完后来了一下恶作剧,所以对那些老犯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只有我被搞得冒出了冷汗。

    邵金朝听到修善林说他。再说他荤段子也听了。所以就“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逗乐子暂时告一段落,黄队长也躺下开始休息。或许是他的荤段子真的让人还在兴奋和回味之中,仍有几个铁床不安分的发出“吱,吱”的响声。

    今天晚上郑维文没多说话,就是连我和黄队长讲笑话的时候也没传出他的笑声,虽然一天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自在。但赵科长在集合时轻轻扫他的那一眼,也使这个总在窥探人心理的他有所直觉,不要说赵科长接着指桑骂槐、敲山震虎的一席话,更使他明白赵科长已经觉察到了他的狐狸尾巴,最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为了赶我出教学楼,不惜亲自出马。自认为胜券在握,马到成功,谁知道我还是稳稳当当地留在了教育科。这让他落了个蹲了屁股又伤脸。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吃卡拿要,甚至是做小锅饭的事好像干部都已了如指掌,就连那些教育科“名不见经传”的小干部都敢对他发狠搜查,要不是提前知道了风声,现在滚出教育科的就应该是他了。

    但我知道这个郑维文可真的不很简单,单说前面做小锅饭的事,就敢开着门明目张胆,可一旦有个风除草动,他又能悄悄秘密地躲过一劫,这充分证明真的有人暗中给他提供一定的信息。

    虽然我留在了教育科,但只能是天助我也。这次郑维文向我发了逐客令,虽没达到目的,却能看出此人的心狠手辣和毒蛇心计。只要有他,我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不过有时候我总以为命强人不强,老天来帮忙。就像这次,我觉得都要在郑维文的步步紧逼下就要滚出教育课了,结果歪打正着地成了文化教员中的最高级别的代课教员。就连那个师范大学高材生的扈驰,充其量也是教初一年级的语文老师,还比我第一年级呢。说起这,我又想起高中刚毕业那阵子。我是全国高中二年制最后的一届毕业生,那会各乡还保留着高中,我学习在应届生里算好的。但是那年参加高考的全县五个乡中学中,高考上榜人数为零,全部剃了“光头”。再说我们是乡高中的最后一届“留守”学生,所以要再次复习就要进军城里的一中和二中。可有后门有钱的人多的是,哪能轮到我这个出身寒门穿的破破烂烂就像叫花子的孩子身上?于是我断了到城里复习的念想,但又不甘心从此扛起锄头或举起鞭子打牛的屁股,正在一筹莫展时,村里的小学要招收三名民办教师,这给了我很大的希冀。我想通过一面教学一面复习的路子去圆我的大学之梦。但通过考试,我门口那个党委副书记的连初中都没念完的妹妹(或是小姨子吧,因为他是招赘过来的)居然榜上有名,我却名落孙山。可见那会权势之盛行。就这样我最初当一个文化老师的梦想就此破灭,谁知道在这个使人谈“狱”色变的地方,我居然歪打正着的成了一个文化教员,而且是最高级别的初中二年级文化教员。是一种世间的悲哀?是命中的注定?还是一种圆我之梦的窃喜?我不知道,但这一证明我的一生真的和老师这个行当有缘!

    但我也知道这时郑维文心里虽是灰溜溜的,但他的狗尾巴只能夹的一时,改日必将对我反扑。

    到了第二天出工,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拿着笤帚不管是谁的卫生区就乱扫一气的兴头。坐在我该坐的位置上捧书便读,大有如饥似渴之念头。因为我知道在初中这个教研室里,恐怕真的只有我才疏学浅,绝不能误人子弟。我刚拿起那本语文,对照学生的作业,知道那个段翟园已经教到第十课:作者杨朔的散文《香山红叶》,下一课该教学生作者朱自清的散文《春》了。要说教学,我这可是“大姑娘嫁人头一遭”啊。必须要认真备课的。

    “林老师,过来,侃会!”说着话的是大头娃娃于全。他出工显得比在监号更活泼和自在,说话的时候,他又是一屁股坐上了桌子,好像那桌子才是他的合适座椅。我正熬煎这讲课的事呢,他却显得无所谓的样子。我朝他无奈的笑笑:“于老师,你是老师出身,自然对教学的套路能轻车熟路,我可是个门外汉啊。咋也得等我把课备好了才能和你那样悠哉悠哉地说天论地吧。”这个于全看着是老师出身,但在这里总是觉得憋得慌,再加上刑期重之又重,所以总想说会话缓解他紧绑着的神经。

    他听我这么一说特别来劲,一屁股从办公桌上溜了下来。有点气势汹汹的样子,走到我的跟前:“啪”地一下把我的课本夺了下来,“嘌”的一下摔在桌子上。然后眼睛一瞪,嘴一撅:“林峰,你可真把自己当老师了?来给支烟抽!”我见这家伙刚在还好好的,现在咋就翻脸不认人呢?是不是真的坐神经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并掏出一支烟来递给他。那个看上去也是个趴在坟头上日鬼出身的平板脸一见,也马上过来:“林老师,行行好,行行好,也给我来一支。”我心里想,他妈的真是乞丐掉到叫花子的窝里了,还有硬蹭烟抽的,不过初来咋到,也不好上去就发作,我只好又掏出一支农工烟 给了这个平板脸陆赘一。这个陆赘一接烟的时候透过我的眼神能看出我的不情愿甚至是厌恶。所以他接烟的时候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来了。我也拿出一支分别给他们点着,朝天吐了一口,也想学则别人吐个圆圈之类的,可惜最呶成了个圆的,但烟吐出来还是袅袅散去。这时那个陆赘一直接打开城门说亮话:“林老师,以后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就是”“三个老婆一台戏”这时那个于全抢着说。这时陆赘一嗔怪地在于全头上拍打了一下:“啥三个老婆,你他妈一砖报销了一个,还又来三个呢。”那个于全做了个鬼脸,算是告退。陆赘一接着说:“我们就是三个和尚一个庙,说白了就是亲兄弟,所以我们今天得把教学的路数教给你,这样你也能及早适应教学的工作,干出些成绩。”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大头娃娃,就插着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陆赘一有拿眼睛悄悄翻我一眼,看我的脸色:“林峰,你看,我们这烟是不是不白抽你的?”我赶忙装作十分乐意的样子:“看两位老师说哪去了,都是一家人咋说两家话。静听两位老师指教!”

    于全先抢着说:“指教可不敢当,首先得先给你说说这些学生,大的六十多岁,小的二十多岁。这些学生有是真文盲有的是贾文盲。”我有些不解,这还不一样?那个于全还是抢着说,你这就不知道了,有的真的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环境和条件没有读过或半途而废的,但这样的情况很少。这些人就是监狱里的真文盲。还有一些人是假文盲”于全还要说。这个平板脸陆赘一一把手把于全拽过:“就你话多,我再不说两句,你就把话都说完了,显得我白混着林老师的烟抽!”

    于全一看,确实在说话上抢了陆赘一的风头,只好让给平板脸说:“林老师,你可知道这学生里面的假文盲可是多着哩。”第一回听说这个词,还真有点摸不着。陆赘一看我真的不懂,就说:“假文盲其实就是读过书能断字的人。”

    陆赘一看我听的认真,就说:“这些人有的可以说最起码是初中毕业,但因为”

    说到这,就听门口有人力呵:“谁在散布反改造言论!”

    妈呀,这下找家伙了!

128回 学生到来 走上讲台

    陆赘一看我听的认真,神秘的告诉我:“这里的学问可深呢。有的学生看起来不起眼,在入监档案上填的小学三年级,其实初中都毕业了。甚至还有的上过高中。”

    他这一说我真的糊涂了,真没听说过还有人冒充文盲呢。

    就在我急听下文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呵斥:“谁在散布反改造言论!”

    我一听,马上腿根子就发软,这下被干部逮住了。可于全和陆赘一并不以为然。只见陆赘一眼睛一翻,牙一呲:“你他妈的说谁呢,谁散布反改造言论了?”这时那个于全也来劲了:“你还猪鼻子插葱装象里,谁不知道你是啥东西。”我见他们这么说,才回过神来,往门口一看,哪是什么干部?原来是那个带班的庞站义。他本来是给我下马威的,没想到那两个人就不往眼睛里嘬他。结果这个庞站义自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我见庞站义走了,就不解地问:“陆老师,我这就不懂了,咋还有人冒充文盲呢?”陆赘一就接着说:“这叫逃避打击的妙招。”说的时候陆赘一狡黠的看了看门外:“你在看守所呆过,应该知道,那些冒充文盲的人,就是抓住公安局在最初办案的时候,询问笔录的死格式。会问你姓甚名谁,还有文化程度。但公安局一般对文化程度填写时,只注重犯罪嫌疑人的自述。这就给那些人钻了空子。这些人以为文化程度说小点,甚至说成成文盲,再加上法盲,这样到了法院审判时,自己就陈述自己因为文盲加法盲,没文化,不懂法就会轻判。所以有些人就隐瞒了实际学历。”听到这我终于懂了那些人的小聪明。于全接过话茬:“这些人一旦到了监狱,监狱就会按照档案里的所填写的文化程度,安排这些人‘回炉再造’。”

    那个于全就像竹筒里倒豆子:“这个教学的道道也可多呢。有的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念起,有的从小学一年级念起,但是真正来学文化的人还是少之又少。虽然他们是文盲,但到了年底,考试的时候,你把要考的题提前写到黑板上给他们复习,接着再写出答案,就这样他们基本上都能及格,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念到了我们的初中班。然后我们再经过黑板上的照猫画虎,他们就圆满完成了学业。”

    陆赘一说:“即便这样也有些榆木疙瘩,连抄写答案都不会,最后考不及格。”我一听急了,心里说真正碰见这样的人咋办呢?于全看出了我的犯难,就说:“也不要怕,真正过不了关的,你可以叫每个队里管学习的犯人,到上课的时候他就带上学生来上课。这些管学习的大都像我们队里的魏志强,不是大学文凭,就是中专毕业,到时候让他们一对一辅导,要不行就让他们替考,这样就交差了。”听到这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陆赘一诡秘地一笑:“林老师,你说我们这根烟不是白抽的吧。”烟已经抽了。我只好见坡就下,伪装出满脸爽朗的笑容:“看你陆陆老师说哪去了。自家人咋说两家话?”“哈哈,哈哈……”虽然三个人的心思不一样,但是笑声都相同。

    我看了一下课程安排,这个星期的课那个段翟园已经讲完,我到下星期了。是星期五的下午3点到4点,星期六的晚上7点到8点。现在才感觉教学原来这么轻松。一个星期就两节课。其他的时间就是备课和批改作业,我觉得真是太轻松了。不过我没教过学,还不能像那个于全和陆赘一那样,成了监油子和教油子,一切必须认真、所以我还是拿起课本,对照教学大纲认真备课:

    第一:在朗读《春》的课文前首先介绍文章作者: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绍兴,出生于江苏省东海县(今连云港市东海县平明镇)。现代杰出的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

    第二:朗读课文(要绘声绘色);

    第三:给学生按照自认段划分,共10个自然段;

    第四:作品赏析……

    我不管他们怎么认为教学如何简单,但我必须要对得起“老师”这个称号。

    就这样,我的教学备课资料就写了大概有3000多字,比起《春》的原文700多字的四个倍数。

    虽然如此,但我心里还是特别紧张。

    转眼,就到了第二个星期,该我走上讲台上课了。我的教室在三楼的最东头的北边。快到上课的时候,各队管学习犯人林领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来报到了。那些管学习的大都带有眼镜,看上去都是斯斯文文的。看家他们我就想,在没坐监以前。我想监狱里都像电视镜头里的那些胳膊、脊背,甚至脸上都是些刺着老虎、飞龙之类,膀阔腰圆的家伙,没想到我误入了歧途,还有这么多戴眼镜的都他妈的瞎了眼,也都跑偏了道。

    第一个进来的是九中队管学习的,他精的脸,麻杆一样的身材,说话轻声细气的。谁也看不出他就是社会上名惯东西的河西二虎。在社会上手段招式都是令人咂舌的黑、狠、毒。但在这里一点都看不出他就是当时的横霸一方的“二虎”之一。他那个队都是花案,说白了都是写强奸之类的犯罪。在这里除过医院的犯人大都在社会上当过医生,就是赤脚医生也是算;在伙房的犯人在社会上大都当过厨师;在剧团的大都从事过文艺;在教员里大都在外也曾披过教师的外衣以外,其他的中队大都按犯罪类型划分。最明显和最特殊的就是这九中队,都是些花案,要是真的改好了可真的万幸,要是真的改不好,他们更多了欺侮他人的花样。不过这些人在监狱里大都起不了大浪。不过这个管学习的是个黑道有名的家伙,但就我这个喜欢从面相看人的人也从这个人的脸上看不出所以然。这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毕竟在都上混的久了,也十分会来事。他把学生送到楼上的教室里,就转身来到了我们的教研室:“哈哈,陆老师、于老师。你们好!我早听说初中教研室来了个新老师,文采出众,名声如雷,写得一手好文章,可说是笔杆子就能呼风唤雨。今天才有机会拜见。久仰啊!”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桌子边上。从囚服的上衣兜里掏出一盒黄河88,给我递上一支。这时,那个陆赘一和于全见状都赶忙过来凑到我的跟前、这个不用明说就是蹭烟来了,再说这个“虎弟”也不是吝啬的主儿,马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要知道在这里面除过逢年过节,平常敢这样烟的犯人实在是微乎其微,就连干部也没几个敢这样露富的。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那个“虎弟”自我介绍叫尚山林,三十一岁,有时间可以到他的中队学习阅览室喝茶。他的中队出了教学楼往西对着大路的就是。串个门还是不叫方便的,但我虽是伤害案,但对于道上的还是心存畏惧,所以对他的邀请暂时没有纳入行程。每个人抽着这么好的烟,都是眉开眼笑的样子。

    紧接着是六中队的那个管学习的,进来寒暄后,更是早有准备似得,进门就朗诵我在省监狱报上的诗,抑扬顿挫的样子。然后抬着头,挺着胸,健步走到我的跟前伸出也不算太强壮的手:“你好,伟大的诗人,我这里有礼了。”握过手之后,滑稽的给我鞠了一躬。他虽健步如飞,但和我握手的时候,我感觉他的手比较粗糙,就像我手里捏着的打磨铁具的砂纸,有刮人的感觉,虽戴着深度的近视镜,一看也是受过苦的人。他的嘴有点翻,眼睛里好像总是露出惊恐之色。大概有五十岁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是学习物理器械的大学生,过去有着很好的工作,妻子也是大学生,在一个了不起的部门工作,膝下有一儿一女,其乐融融。谁知那迷恋上了对保险柜锁芯研究,为了尝试自己的研究成果,接二连三的打开了好几个企业的保险柜,最终被怕死缓。后来老婆孩子当然都别他而去,他也成了孤家寡人。现在已经在监狱度过了16个年头,所以就像当初的一个细皮嫩肉的小树现在已变成了粗枝大叶的枯树,门牙的根子都露出了好大一截。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心神不定的样子。他来了也是每人发了一支烟,不过是简装黄河,比起那个“虎弟”档次降了不少。

    不过看上去还是文气十足的,估计来的时候,为了讨好于我,专门找出发我诗歌的那张报纸专修了几句“台词。”

    下午上课的大概六个中队,大都是白天不出工或者本身就没活干的人员。

    六个中队管学习的,都来和我打过招呼,也算混个脸熟,以后也能互相搭话,有个小小的你来我往。

    转眼上课的铃声响了,我拿上我的教科书和备课资料准备去上课了。刚要出办公室,那个于全叫我:“林老师,等等!”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急急匆匆!

129回 他给下马威 我给杀威棒

    话说,我听到上课的铃声已经拉响,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戴好那顶压得人直不起来腰的囚帽,拿上我的教科书和备课资料转身就走。就在这时于全叫我:“林老师,等等!”他说话的时候显得急急匆匆!

    他现在叫我回有啥事?我疑惑看着于全。只见他也慌慌张张的戴好帽子,拉了拉衣角,然后右手指了一下前面,作了个“走”的手势,便跟着我走出了办公室。在上楼的时候,于全对我说:“你第一次上讲台,总得有人上去给学生介绍一下,本来这活该是那个带班庞站义的,但那家伙不是啥好鸟,所以我上去介绍一下,也避免你和学生之间的尴尬。”我心里说,没想到这个大头娃娃真的还有可爱之处。走到教室,于全让我站在教室门口内,他自顾走上讲台。上去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省监狱报。“咳,咳”两声,请了两下嗓子,一句话都没说,先读起了报纸:《紧握春的手》:

    春赶走冬的严寒,

    把春意奉送到人间。

    紧握住春的手吧,

    唱一曲盎然欢歌。

    吐一丝新绿,

    嫩芽伸出手臂;

    抹一缕嫣红,

    百花绽开笑靥;

    ……

    于全读的时候,故意夸大肢体动作,摇头晃脑,先仰后合,就像古代的私塾先生的模样。他读完后,这才问台下的学生:“同学们,大家好!我刚才给大家读了一首诗。哪位同学能猜出来是那个作家写的?”他没等学生发言,就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说:“哪位同学答对了,奖学习专用分一分!”他这一说台下显示一片躁动,接着有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可见在监狱这个地方犯人对分值的一种渴望。因为每得一个分值就是往家的门后挪动了一步,不管回家的路有多远,不管每迈出的一步有多艰难,他们都毫不犹豫,也好不舍弃。

    这时,于全指着一个年龄大些的,大概有近六十岁的样子:“好,你来回答!”那位老犯人站起来后,眼睛里溢满一种想答对的希冀,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回答:“于老师,这节课要讲朱自清的散文《春》,所以我认为您是想加深我们对作者的印象,所以应该是朱自清的。”他一说完,我差点笑喷。这时于全没有正面回答,又指着后排一位30多岁的学生:“你来回答!”那个学生:“于老师,上一节课我们学习的是作家杨朔的《香山红叶》。于老师一定是让我们温习上一节课所讲的内容,这首诗就应该是作家杨朔的。”于全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还有其他的答案吗?”这时,只有一个学生,带着深度的近视眼镜,看来还真的有些学问。“好了,你来回答!”于全的话言刚落,那个有30岁靠上的,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学生,站起来回答:“这首诗是才来的林峰老师写的,发表在近期的省监狱报‘晨钟’副刊二条的比较耀眼的位置。”我正在惭愧自己的诗歌没有人知道,没下没想到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首诗。我在汗颜的时候还是一惊,总算有人能让我下得了台。这时,于全:“对!这首诗就出自现在你们语文林峰老师之手,大家欢迎新上任的林老师给大家讲课!”说的时候,于全把他的右手从胸前作个弧度手心向上伸向我,然后又摆向左边高高扬起,那是“请”的手势。我便顺着他的手势走上了讲台。虽然下面的掌声也算热烈,虽然我也讲过了认真准备,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我手有点抖,哆哆嗦嗦把教科书放在那有些晃晃悠悠的教课桌上,然后站的笔直,又弯了至少有70度的腰给大家鞠了一躬,于是又是大家热烈的掌声。

    这时,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左右一看不见了于全。原来在我高大弯度闭上眼睛鞠躬的时候,于全见好就收的撤退了。

    这一下,我心里更加紧张了。但还是按照前边彩排的套路上场:“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初来咋到,希望同学们多多关心和支持我,讲的好了大家鼓鼓掌,讲的错了大家别鼓掌。”说到这,我咋觉得这不像我上来准备的台词,倒像是街头过去耍枪弄棒卖艺的“开场白”,哎呀,一紧张原来想好的词全忘了。脑子一片空白,还好刚才因为躬给大家鞠得到位,下面并没有人对我发笑。只是我知道因为紧张嗓子发出的声音带有颤抖。

    “下面我对照花名册点名,点到谁谁答道,并站起来,我们对对眼,相互认识一下!”接着我开始点名:“吴阳光、李煜、张俊伟、王海鹏、鲁国胜……”

    我点一个人名,下面就人答“到!”我也装模作样地往下面看一下,虽然如此,但好像一个人也没印象,因为过于就紧张,只是走走过场罢了。应到46人,实到42人,有4人请假,都有管学习的拿来了中队干部批示过的请假条。但对下面一个人有印象,就是戴深度近视镜,瘦巴巴的,文文弱弱的那个。他是川南那边的人,因伤害致人死亡判的是无期徒刑,在这里已经服刑三年了,现在已改成了18年有期徒刑。他叫潘俊才,不知道真的有没有俊俏的才华,反正名字不错。我对他的印象深刻主要是他真的看了我的那首诗歌,看来他真的是个假文盲了。

    “现在请同学们把手中的语文翻到67页,我们一同学习第十一课,朱自清的散文《春》。”说着,我回过身去,在黑板中间的上方位置写下大大的一个“春”字。

    “首先我们要弄明白作者基本情况和他写作的具体背景:朱自清,原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绍兴,出生于江苏省东海县(今连云港市东海县平明镇)。现代杰出的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1948年8月12日因胃穿孔病逝于北平,年仅50岁。朱自清的散文,追求一个“真”字,以真挚的感情,写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求得逼真的艺术效果。“真”是朱自清散文的艺术核心。讲真话,写真情,描绘实景,是他散文艺术的最高成就……”

    我一面给学生细致讲解,一边按照我的备课大纲,在黑板的左边,大概以二尺宽为距,写着:一、作者的作者基本情况和他写作的具体背景;二:朗读课文;三、生字生词;四、文章中作者五个特写的具体把握……

    我在讲台上作着讲解,随着自己角色的入戏,慢慢地那种紧张的心情已挥之不见。越讲我越觉得这个教师的职业还听美哉。

    大家不知有几个认真听讲的,也不知道有几个真的听懂的,但是这些人不像我形象的那样课堂上交头接耳,或胡跑乱窜。我上课的时候借了于全的电子表,一看时间,吓了一跳。已经过去45分钟了,再有15分钟就要下课了。

    我赶紧打住:“同学们,今天讲课的内容就暂时到这。下面我对照课后练习给大家布置作业,大家都拿笔记一下。第一:写景主要是表达某种感情。文章末尾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领着我们上前去’。扎痛前文景物描写所表露的感情有什么练习;第二:……”

    作业也布置完了,我好不容易要舒缓一下气力;就讲起了小时上学时老师常打得一句“惯话”,也想用到这里:“同学们,看大家看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向老师提问?”

    我本以为这就是惯用的结尾话,不会有哪个学识非要有问题提问。谁知我的话音刚落。台下“哗”地一下举起好几个手。他们的手一举,简直是晃瞎我的眼睛:“我的妈呀,还真有人‘不识好歹’呀。”看着那几只手,我的眼前直冒繁星,腿肚子都有点转筋。这下可真的我要露丑栽在这几个人的手里了。但没有到最后一步就不认载。虽然我心里十分紧张,但我还是故作镇静的指指第三排座位上靠北墙角桌子上的第二个,看上去他的眼里闪着狡黠,分明有着捣乱的味道。擒贼先擒王,就拿这个捣蛋鬼下手,他要给我“下马威”,我就还他“杀威棒!”我指住他,脸上还是和颜悦色:“那个第三排靠北数第二个同学,请讲你想提问老师的问题。”

    那个学生站起来,声音粗粗的但很大:“老师,我想问你‘识字不识字,先识半个字’这话对不?”他话一说完,下面就有人哄笑,我也觉得好笑,还说是啥大不了的问题呢,原来这么简单。我笑着阐释:“这样认字是汉语言中最为浅显的认字方法,我们使用的汉子大多是形声字,形声字有两部分构成,一个部分表意,一个部分表音。表意部分称为形旁,表音部分称为声旁。像“钢”、“雾”、“犁”这些字,都是由形旁和声旁两部分组成,比如“钢”就是“金”是形旁,表示这个字和金属有关系,“冈”是声旁,表示读音。因此“钢”读“冈”。由“金”作形旁,和不同的声旁结合,可以构成和金属有关的许多形声字,如“铀”、“铜”、“锌”,这些都是形声字,认得声旁这半个字去读,就是对的!”

    我刚说到这,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当然,汉字比较复杂,除过形声字,还有……”

    这时传出了下课的铃声。我赶紧打住:“下一节课我除过给大家正常上课外,继续和大家探讨字、词、词组、句子,以及语法、修辞;造句,作文等。下课!”

    就这样大家陆陆续续都走出了教室,但有一个人不走,硬是站在那里瞅着我!

130回 拜我为师 我拒收徒

    我接下来正要给大家形声字的局限性,以及同音字、相似字等,着时就传出了下课的铃声。我赶紧打住:“下一节课我除过给大家正常上课外,继续和大家探讨字、词、词组、句子,以及语法、修辞;造句,作文等。下课!”

    听到我喊下课,大家都乱哄哄走出了教室,但有一个人站在他的原位上不动,一直有种期盼地瞅着我……

    我前面说过,我是对这个人有印象的:他就是戴深度近视镜,瘦巴巴的,文文弱弱的那个潘俊才,是七中队的犯人。七中队和九中队相邻,在九中队的南边。要是出了教学楼不上大路,顺着紧靠楼的外墙西拐,七中队就该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中队了。他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见他像被粘在地板上一般。就疑惑地问:“潘俊才,已经下课了,你咋还不走?马上你中队管学习的,不见你是会回来找你的。”潘俊才这时走出一步,走到桌子与桌子两边的空着的过道上,“咕当”一下跪在那里:“林老师,请收我为徒,接受弟子一拜。”他这一说,领我大惊失色,我赶忙上前扶他。他就是跪着不动:“除非你收了我为徒,我才起来!”我赶紧说:“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就像师父和徒弟的意思,起来吧。”正在这时,他队里那个管学习的也急急匆匆进来。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什么似得。一进教室门,没有去理会潘俊才,而是径直走到我的跟前,也是深深的给我鞠了一躬:“林老师,我也代表潘俊才求你了,收下他吧。他虽然没有钱物孝敬你,但他有的是力气,可以帮你打扫教室,洗洗衣服。只要你能多传授他写作的技巧,就是对他服刑改造的最大帮助了。”我赶紧问那个管学习的,你们中队那些学生呢。他说:“我已经把他们送回去了,我这次就是专门陪着潘俊才来向你拜师学艺的”。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窜通好的。怪不到这两个人都知道我发表的那首诗。

    那个管学习的这才把潘俊才拉了起来。潘俊才赶紧搬了三个凳子放在讲台左边和门口处的比较宽敞的地方,用那块打扫擦桌子的抹布把凳子擦拭了一遍,还怕不干净,又用他的右手抓住袖子口,用袖子在那板凳上抹了一遍。这才让座:“林老师,您请坐!”虽然如此,但是对收徒弟这个行当我还是坚决不干。因为我觉得这样总有拉帮结伙之嫌。

    我们三个人坐下后,那个管学习的,自我介绍:“吴冲,在七中队是管学习的。一天也没啥事,只要你能收潘俊才为徒,啥时候叫他来我就给你带过来,啥时候你让他回中队,我就把他带回去就是。其他的你也不用多操心。”这个吴冲叹口气:“我在这里改造还算有成绩,就这也至少要坐够十八年以上。哎,来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现在都奔五十了。要是这个潘俊才不跟你学点写作的本事,我怕他把这牢底就要坐穿了。这才思谋着他能拜你为师。他的刑期还长着呢,一年不行就学两年,两你不行就学三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这个潘俊才坐在板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听到吴冲说到这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怜悯。但我也才入监不久,对监狱的监规制度和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了解甚少,万一将来因为这事犯了哪条大忌,那可不是啥闹着玩的;再说我真的才疏学浅,万一耽误了人家改造的前程可咋办?还有,就是像我刚来的时候,那个邢文杰就告诉我发表稿件和评审称号都有不少的道道横横,就是我真把潘俊才带的会写文章了,可他文章发不出来咋办?我吧,比他强点,最起码我的稿件经干部审查批准后,在接见的时候,能顺顺当当带出去寄往报社。我的疑虑实在是太多,再加上我现在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没有更大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我知道这个管学习的吴冲操的好心,我也知道那个潘俊才真的拜师心切,但我在这个连自己前途命运还前所未卜的时候就去乐于助人。

    这两个人看我不作声,就谈起了潘俊才的身世。潘俊才是川南省江河县人。他那里到处是高山丘陵。就是你到一眼相隔的邻居家串个门,也因为七拐八弯山上羊肠小道而要走上一支烟的工夫。这里没有啥耕地,更没啥工厂和企业,通常就是婆姨在家喂几头猪到集市上去卖换些大米等糊口。男人长到十**岁就由大人带出去到外省打工。潘俊才家里虽条件苦,但父母还是望子成龙,勒紧腰带供他读书,但他上到高一年级的时候,父亲不幸病逝。为此他离开了书桌,跟上这一带的人流来到了我们这里。

    再说他们这次出来都是一个地方的,总共由20人,如果真能出门在外找到在一块打工的工作,也好有个照应。

    记得那是一个初春,他们来到了我们这里的洞州县。一下火车就听见火车站外到处是打着牌子招收民工的叫喊声:“招人了,招人了!包吃包住,工资优厚! 只招二十人,名额有限,快来报名了。”拿着牌子吆喝的是个比较清秀端庄的女子,大概20多岁的年纪,白白的皮肤,黑黑的柳眉,声音大却委婉,纤细玲珑的身段,胸前是两个圆圆的山峦。从脸部看她,像是一个有着很好涵养和气质的姑娘,没有像黑道小说中写的满脸横肉、恶眉恶眼,一看就是道上混的那种杀气和邪气;也没有搔首弄姿、明送媚眼的那种妖气和淫气。再说他们这么多大男人就是出来闯荡的,也不怕真有个三长两短。所以他们都凑过去和这个女人打招呼。这个姑娘笑的时候,雪白的牙齿就像粒粒流光溢彩的珍珠,尤其是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是碧波荡漾。她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软。她领着他们走到离车站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停放着一个白色的中型面包车。车上出来一个梳着分头,头发光溜溜的男人。他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粗眉大眼,一见他们过来就从车上走了下来。淡黄色的西服,浅蓝色的衬衣,酒红色的领带。他下得车来就露出爽朗的笑容。这个女的赶紧上前介绍:“这是我们的老板,名叫唐秫尹。我是这里的会计,叫杨亚絮。你们要是在我们这打工,每月的工资都经过我手发给你们。”说的时候她抬了抬她那细白如脂的手。她这时打开车门,里面还有一个女的,虽然有点发福,但胸前也是突兀出两座高高的山脉。这时这个女的也就像村里十分大气的婆姨,笑起来洪洪亮亮的,两个眼睛也变成了两勾弯月。“她叫梁霄,以后要是能来我们这里工作,她就是你们的后勤部长,专门负责米面油盐的采购工作,保证让你们吃的可口可心。”这时,以往出来过多次的大个子和他们对话:“你的工厂是啥子活?”这时这个老板搭话:“活吗,真的有点累,就是砖厂。每天要干够八个小时,这个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觉得不行我们就只好另招其他能干的人了。”

    因为这次带他们出来的就是这个在外打拼过几年见过世面的高个子,他们把这人当成了主心骨,主要看他的决断。

    这个人转过来,和他们紧凑到一起商量:“我看行,原来我也在这一块的砖窑上干过,虽然活是苦点,但我们都是大男人也不怕苦,能挣到钱就行。再说管吃管住,我们每月的两千多块钱除过抽烟,也能落下不少,到了年根往家拿回去的钱多了,我们也觉得腰板子硬!大家看咋样?”随同的人大都没多出过门,听着他说行就干呗。就在这时,那个唐老板就吆喝开了:“兄弟们,你们看合适我们就上车,不合适我们就另招人去了!”

    大家也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就上了好像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面包车,车上24个座位,除过他们20个人,加上老板和两个女的和可开车的司机,正好满员。

    这时,车开始启动,带着他们和他们挣钱的梦想往前奔驰。

    拐过了不知道几个弯,也不知道穿过了几道街。这就出了这个城市。开上了宽大的柏油马路。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车体开始晃动起来,他们透过车窗往外看,已经在不是车来车往的油路了。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车子一点颠一颠的就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要拨出来一般。大家的心里也随之紧张。这时,那个老板发话:“弟兄们,再忍一忍,这一截子修路,过去了就好了。”大家也只好作罢。

    谁知道这一走。他们中的好多人就留在了这儿,留在了高高的四堵墙内。

    从此家乡也开始在他们眼里变得陌生!

131回 有人被打死 有人被判刑

    拉着他们20多人的白色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艰难地行驶,在强烈的颠簸震动下使人头晕目眩,有的人因为晕车开始呕吐。“弟兄们,再忍一忍,这一截子修路,过去了就好了。”大家也只好作罢。

    就这样颠来覆去地行驶了大约3个多小时,面包车终于在四周没有人烟的一个光秃秃的地方停车。下车后他们发现这里紧靠那个土崖的边上有两个鼓出来的圆圆的就像碉堡一样的砖窑,这边是一大块比较平整的土地。这块土地上放着许多草苫子,那是以后逢到下雨天要给土坯苫盖的遮挡物。因为七拐八弯,使他们这些人下车后一时分辨不清东西南北。但天气还算好,他们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下午5点多,以太阳西落的方向去判断,应该有一排简易的房子的方向为西面;南边是一堵高墙,高墙与西边的房子南端是一个大门;大门的西边是门卫室,里面好像有两三个人正在打牌,看上去都是人高马大的家伙。南边的高墙下一字排开着四个铁笼子,每个里边都有一条虎视眈眈的狼狗,见他们进来就“旺旺”地狂吠。东边就是烧砖的两孔砖窑,北边是高高的土丘。土丘下因为长年累月地挖土,现在已形成高高的有些凹进去的竖面。西边挨着门卫的房子往北,以此排列的是挂着“厂长”、“会计”、“后勤”、“伙房”和两大间“职工宿舍”牌子的房子。他们进来看到那几条狼狗和那三个个膀阔腰圆的家伙就有些魂不附体。但当他们走到职工宿舍看的时候,每个房子里面都是木制的大通铺。整整齐齐摆放着被褥,虽然都是深蓝色的,但都干干净净。那个老板殷切地招呼大家:“放好行李,大家可以稍微歇息一会。现在那个后勤大姐正在出去购物买菜,晚上我给大家接风洗尘。到时候,你们尽管放开肚子大吃二喝。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干活!”大家虽人生地不熟有些害怕,但看老板这样热情,就放松了几分紧张的心理。再看厨房里边两个厨师都穿着白大褂,正准备着给他们这些远道的农民工做饭,心里也慢慢放松下来。果然到了晚上,在很大伙房里放了两个很大的圆形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大鱼、大肉等菜肴,还有几瓶北方特质的瓷坛陈酒:“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尽管大吃二喝,开怀畅饮。”招呼大家的就是接他们来的那个看上去十分淳朴姑娘,还有那个屁股高高突起,胸部圆圆隆起的婆姨。他们经过紧张的奔波,真的有些疲乏和饥饿。于是在姑娘和老板的招呼下,他们已经忘却了这里是异地他乡,大筷子的肉进了嘴里,大碗里的就灌在了肚里。后来他们都在美味佳肴昏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他们发现那些整整齐齐的蓝色的被褥不见了。他们都是在木床上和衣而眠。那个见过世面的高个子终于醒了。但头昏昏沉沉的有些闷疼。看看其他的老乡还在昏睡着。这个高个子马上一个激灵,再看他们的身上的衣服和带来的包裹都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他猛地一惊,仔细翻了一下衣服口袋和带来的包裹,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不见了。他马上一个又一个摇醒昏睡的老乡,大家一看都是身份证不见了。这个屋里他数了数一共连他是10个人。那些老乡咋样?他赶忙去开门。“咕当,咕当”,门只能开一条缝,外面是挂着特大号的铁锁的铁链子。“折腾什么,找死啊,大小便,里面的墙角都有马桶”。外面是一个男人的呵斥。

    就这样他们被骗进了黑砖窑。原来那些厨师、女会计、女后勤部长都是这家黑砖窑雇来的演戏的“演员”,那些整齐的被褥也是老板专门从一家招待所里租来的“道具”。晚上那顿饭是真实的,不过酒里放了像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借此机会全部搜走了他们能够买票回家的身份证。

    从此,他们早上5点上工,干到凌晨1点才让睡觉;而睡觉的地方就是这两间房子里的木板。每出完一天工,打手把他们像赶牲口般关进黑屋子后上把大锁,而门外则有几个个打手和4条狼狗巡逻。一日三餐就是啃馒头、吃水煮菜。“他妈的,偷懒,找死啊!”接着就是“嘌,嘌”的鞭子声。他们只要动作稍慢,就会遭到打手无情殴打,所以他们还多人都是遍体鳞伤。那个原来总是露着爽朗大笑的老板,也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一个老乡在出窑时砖车稍慢了一点,那老板便操起几快砖头朝他的头上砸去……

    就是这样,他们干了一个月,领自己工钱时,老板却眼睛一翻:“工资到了年底一起算。省的给了你们钱后,你们逃跑!”没领到工钱,他们大失所望。但老板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们,这就是“逃跑”两个字……是啊,再这样下去,工资越欠越多,人也会月受折磨,还不如就此一走了之。

    可这逃跑咋能跑掉?晚上门被锁了,外面还有凶恶的狼狗和打手,这时他们想到了读书较多的潘俊才。后来潘俊才真的有了主意。他们在黑屋里“如此,这般”商议着逃跑的办法。第一:要找到身份证的所藏的地方,第二要有逃跑的详细预案,第三要有回家的盘缠。

    有了逃跑的想法,他们都是一窝子老乡,所以大家都积极相应。

    “老板,上一次的砖钱给你!”一天,一个人和老板结账,老板呲着大牙,兴奋的数着一大叠钱款。完后,把那些钱放在了保险柜里。他的举动早已被这些干活的老乡看在了眼里。因为这里近不着村,远不着店。他们断定这钱一时半会都在这个老板的保险柜里。那么他们的身份证也都应该在这里。如果拿了老板的这些钱款,自然不怕没有盘缠。

    中午吃饭的时候,按预定方案,有个老乡把潘俊才锁门的大锁偷走。用早些时候藏起来的一把铁凿,挖空了铁锁侧边弹簧,再泥土、砖灰等物把弹簧的小眼堵上。如果不细心看是看不出来的。但这样的锁就成为了一种摆设。无论用什么东西只要插进钥匙孔,稍一转动铁锁就能打开。晚上收工已经颠过了半夜,他们把所有的铁掀、洋镐等工具积聚到离睡觉的地方较近的地方。这样就有可能在他们冲出去的一刹那,遭到狼狗袭击时,以最短的时间进行自我保护。一切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中。由于近两个月他们没有洗澡、理发和刷牙,每个人都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满身的臭味和异味。这更让他们下定了必跑的决心。

    当他们收了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按照惯例。他们会像死猪一样躺在木板上不动,所以那三个打手便锁上房门,放开铁笼子里的狼狗,便自顾自地睡觉去了。潘俊才他们听着脚步声离去。为了保险,又安安静静地呆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便用自己来时所带的家里的钥匙,把门打开条缝,正好有一只手能探出去的空隙。那个高个子老乡的胳膊细些,正好由他来完成开锁的工作。其他人则埋伏在门口两边。待那个人“咔啪”一声把锁打开后。大家便以最快的速度鱼贯而出,首先到就近的土坯架后头,拿起铁掀、榔头、洋镐等工具武装自己,接着分成两组。一组准备和狼狗,以及闻讯赶来的打手迎战,一组负责以最快的速度用榔头等工具破坏关在另一个屋里老乡的门锁。然后全体集结。

    就在第二组正在破锁的关键时刻,那几个打手听到剧烈的响动和疯狂的狗吠,便提着砍刀等凶器向他们凶神恶煞的猛扑过来。人常说:“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潘俊才等人已经是困兽犹斗,绝不能放弃这唯一的逃跑机会和希望。所以等那些人举着砍刀扑过来的时候,潘俊才招呼大家:“打,往死里打!”并带头举着铁掀向对方的头上狠狠拍了下去。接着那个屋里的老乡被解救出,并很快投入战斗。在他们的怒气冲天之中,那个老板乖乖地打开保险柜,归还了他们的身份证,还把白天收的那5000多元钱全部给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这里离城市有多远,也不知道去城里的方向。但他们归心似箭,就这样背起来时的行囊上路了。但他们最终没有回到家就被抓捕归案。

    法院认为:首先是被害人的非法拘禁、伤害和摧残,才导致了被告人的伤害致一人死亡、两人重伤的惨案发生,故酌情减轻对被告人潘俊才等人的量刑处罚。潘俊才因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抢劫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其他的人被判处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缓刑等徒刑。

    听到这里,我为潘俊才感到惋惜,但我绝不能收他为徒,只能认他为学生。

    为了能对他的学习写作有帮助,我说出了我帮助他的计划……

132回 带了一个人 加了两节课

    听着潘俊才的故事,我为之感到惋惜,但我绝不能收他为徒。因为这里监狱,在这里任何为帮助别人可能惹火烧身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尝试。规规矩矩是最为重要的。但为了培养他的写作技能,我说出了我帮助他的计划:

    “我可以尽我所能对你提供写作知识的辅导和帮助,但我只是尽一个老师的责任,所以大可不必谈什么拜师收徒的事情。本身我就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只是称谓上不一样而已。”

    他们两个虽然脸上有些失望,但我必须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地进行改造。“学习写作并不是谁学都会,这要看自己在写作上的‘慧根。’”我说的时候,他们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关于我辅导潘俊才写作的时间,一般放在星期五的上完课之后,辅导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其他的时间定在每个星期二的下午三点钟。如果潘俊才因为出工不能参加辅导,时间可以另作商议。”

    他们听后对我的辅导时间和态度都比较满意。

    潘俊才所在的这个中队,主要是对社会上提供过来的学生课外读物等半成品进行装订和机床剪裁后变为成品。但因为监狱的设备比较落后,装订和剪裁不仅速度慢,而且质量也不是太高,所以近两年的劳动任务不是太多。没有劳动任务,自然评审称号的难度较大。要是表现好,能获个“表扬”称号也真的要谢天谢地。因为评审各类称号的名额有限,弄不好一年到头连个表扬也“捞”不上。没有称号当然谈不上减刑。再说了,称号和称号之间的减刑幅度也有很大的距离,一个改造积极分子能减一年徒刑,一个记功也能减一年徒刑,但一个表扬只能减半年徒刑。 再说每次呈报减刑间隔是两年半,因为减刑也是奖励,所以减刑当年又不能再次获得称号等重复记奖。现在潘俊才还有18年徒刑,如果按连续两年都能获得表扬称号来计算,两年后呈报减刑,这样最多减刑奖励为一年。接下来再连续两年获得表扬称号,再经过呈报减刑后,又得到一年减刑奖励。以此类推,潘俊才坐6年监能得到二年的减刑奖励。也就是说潘俊才在今后的18年的刑期中至少还要度过12年的监狱生活。加上在监狱已经坐了3年有余,再加上在看守所至少2年的羁押,总共坐监刑期至少为17年至18年。这还是比较顺当的去估计,要是再有个波折就会往后顺延。但要是潘俊才能掌握写作的要领,每年通过发表稿件而得到记功奖励的话,那他最起码在这18年的刑期中,减刑的幅度就能提高一倍之多。这可不是谁想做都能做到了,一切要用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说话。

    说到这,我对潘俊才执拗着非要拜师的迫切心情还是十分理解的,其实不光是他想削尖脑袋想钻进写作的队伍里,就连那个扈驰也是整天拿着笔写写画画。他们根本的目的其实不是显露自己的写作才华,而是最终是想通过发表文章而得到称号。在这点上,我一到监狱,便开始跃跃一试,并沾到了很大的便宜。还通过写稿,改变了自己的服刑命运。站在了教室的讲台上。仅仅上了一节课,就有人这么紧贴不放地缠住了我。

    既然推辞不过,我就好爽地用心去教这个学生:“那就从现在开始,我教你写作的各种题材,及写作手法和基本要领。你偏重那种写作的题材?”我这一问,潘俊才和那个管学习的吴冲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回答。忽然那个潘俊才说:“林老师,我跟上你学写诗歌吧?”听潘俊才这么一说,我头“嗡”地一下就大了。因为他这句话正击中了我的软肋。我前面也说过,在社会上时,我主要偏重写作的是新闻之类的消息和通讯,偶尔兴致来时也多有报告文学和小说简直报端,但这些题材都有些本质上的联系,唯有没写过诗歌,只是到了监狱为了开辟更广阔的写作领地,才犟打鸭子上架。虽然两首诗,分别被监狱小报和省监狱报采用,那也只是歪打误撞地瞎猫逮了个死耗子。我都不会写诗,谈何辅导别人?这可不是能猪鼻子上插葱能装象的小事,大有误人子弟之大忌。

    但我表面上也不能认怂吧。我装作替潘俊才拿主意的样子,支吾了一下,又抬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天:“学写诗歌?这个想法好啊。”然后我又话音一转:“但写文章的基础首先是写好消息和通讯。这是写好其他文章的根基。”我又放慢腔调:“你知道吗,就监狱报而言,消息和通讯占到三个版面,而散文和诗歌、杂文等文艺类作品仅有一个版面,我觉得你还是从基础学起。这样既容易短时间内文章见报,又可以将来以扎实的写作底功驾驭其他类文学题材。”这也是我说的心里话:“再说了,我监狱出台的《关于评选‘优秀报道员’的几项规定》中主要是按文章发表的篇数计算,并没有字数和题材上的具体要求。所以我建议你先从写稿的基础抓起,就是先学好如何写消息和通讯。这样既有容易掌握,且又市场,又能达到立竿见影地收到效果。”

    经我这么一说,他们两个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就让潘俊才把凳子搬回到原有的位置。让他坐在教室的头排位置,我重新走上讲台,开始给他讲新闻写作知识。只是台下只有一个学生,那个管学习的吴冲不见了。

    我拿起黑板擦把前面给大家讲的课文的有关内容擦去。用粉笔在黑板的中间的上部写下了“写作基础知识”一行大字。然后在黑板的左边写到要给他讲的第一个内容:消息和通讯的写作;

    接着我看着他:“潘才俊同学,老师再给你讲消息和通讯写作的前头,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说出什么是消息,什么是通讯吗?”潘俊才赶忙站起来认真回答:“在学校里我学过什么是记叙文,大概消息和通讯就是这个记叙文一类的文体吧?”

    我为了鼓励他的学习兴致,马上用肯定的语气表扬他:“对,十分正确。它们都是记叙文的表现形式。但不同的文体又有不同的写作技巧和不同的表现手法。”

    看着潘俊才认真专注的神色,我讲的更来劲了。接着我在“消息和通讯的写作”的下面写了个:(一)消息和通讯的不同点;

    接着我给他讲:“消息和通讯的区分,简单来说,就是一短一长:这主要与当时产生的环境有关:早在清末民初,要报道发生在外地的重大新闻事件,有两种办法,一是发电讯、二是发信件。因发电讯价格昂贵,所以只能报道一些时效性很强的新闻事件,而且只能报道最主要的事实。这就是我说的一短消息;详细的情况和时效性不强的新闻就只能用通信的办法发回并刊登,后来电讯价格大幅下跌,为了追求时效,通讯也改成了电报传递,于是通信就改成了通讯。这就是我说的一长通讯。写消息需要开门见山,简明扼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行。而写通讯就要细致些,更要注意铺陈、结构和修辞、雕琢。人物通讯是写人,它的记事也是为了写人。那么,写工作通讯,就要真正写出新问题,新经验,并指出这些问题现实意义、历史意义;要讲究逻辑性,写得具有较强的说服力。为了生动,工作通讯也写人,但它一般写的是“群象”,就是围绕工作点、面不同有时写进好几个人物……”

    我说着,潘俊才认真地记录着,从他的神色和眼睛里,能看到一种如饥似渴。我心里想,你要是真的用功,以后能写出些文章来,我这自讨苦吃,把每星期的两节课变成四节课也真值的了。

    我接着又在那行字下面写到:(二)消息的几种存在形式;

    “其实消息有它的几种存在形式:在报纸上常见的消息表现形式有:动态消息。这种消息,主要是迅速及时地报到身边最新发生的事实;同时还有综合消息,在同一主题下,综合反映带有全局性的情况、动向、成就等,还有经验消息,也叫典型报道……”

    我说着,潘俊才认真地听着,这学会了即将成为他服刑减刑的看家本领。

    我也揣摸着时间,因为第一次学生上课,心里特别紧张,这样人最容易疲惫,紧接着又要给刚刚认识的一个学生上第二节课,这样对我的改造来说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每个星期要完成两个星期的教学任务,对我来时负担是特别重的。真没想到第一次上课,就摊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我不由叹息:“哎,真的,命苦啊!”

    一边讲着,一边心里打着小鼓。这时,我往门口一看,也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个人!

133回 一则荤笑话 四人素感叹

    我一边向潘俊才传授着写作知识,一边心里打着小鼓:“上第一节课,就摊了这档子事。而且是出力不讨好的事。万一这个潘俊才对写作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不仅使我白搭了力气,而且还极有可能毁坏我的名声。哎,真的,命苦啊!”

    就在这时,我往门口一看,也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就是七中队管学习的吴冲。原来他见我给潘俊才上课,也是满怀感激,就悄无声息地下到二楼我的办公室,提着我的暖壶和我那个白色的既喝水有煮方便面的“多功能”洋瓷缸子去了,想在我给潘俊才开“小灶”的时候倒点水润润喉咙。谁知道提上水走到门口,看到我讲的专注,潘俊才听得会神,所以就站在门口没敢打扰。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于全。原来那个吴冲下去提我暖壶的时候见到于全。这个于全一听我要给潘俊才讲写作课觉得好奇,就跟上吴冲上来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结果站在门口听得入迷,结果在我讲课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门口“偷听”。

    我当时也因为讲的特别投入,所以就没有发现他们俩。我看见他们,赶忙打招呼:“哈哈,我没发现你们这两位高人何时大驾光临。”这两个一听,再见我讲的已经“刹车”,这才从我讲的内容里抽出神来:“不错,真的讲的不错,怪不到一来,就连珠炮似得在中队的黑板报,监狱的小报,省监狱管理局的大报,连续发声。真是高人啊。”说的时候潘俊才和于全同时拍手鼓掌。

    在这关键时刻,就听“啪”的一声炸响,和“咕哩咣当”的声音。我一看,眉头盘成了疙瘩,嘴也咧的老长。原来那个吴冲见那两个人拍手,他也刚从我的辅导中收回“元气”,为了凑热闹,他也紧跟着拍手,打他忘了手中的暖壶和缸子,这一拍手就把两样家什撂在了地上。大家都是一惊,但暖壶已经变成了废墟。

    这时吴冲显得有些尴尬,我为了不让吴冲自责,赶忙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太谢谢吴冲大哥了,在我刚上第一节课就给我送上了‘岁岁(碎碎)平安’的美好愿望和衷心祝福。”这一说吴冲脸上也不再难堪。于全赶忙从吴冲后面闪过身来:“这岂止是岁岁平安这么简单,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我们三个人都看着于全还有什么解释。于全这才说:“这充分证明这个林老师真的出手不凡,以后在这所育人的特殊学校里,必将一鸣惊人。”说完,大家都觉得于全解释的颇为吉利又很有创意,都开始“呱唧呱唧”鼓掌。

    我不能把这个粉头全涂在自己的脸上,马上笑着回言:“但愿我们四个人都能顺利度过刑期,回归社会,造福家人。”这时我看了一下潘俊才。说:“我也真诚地希望我的辅导之功没有白费,使潘俊才能够早成正果,在写作的方面能一鸣惊人。”我一说完,大家都说好,接着又是一阵掌声。

    完后,于全下去提来他的暖壶,以及三个喝水的用具。我发现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那个关了禁闭段翟园的,一个是那个陆赘一的。在监狱这个地方讲究的是咋能活过来,诸如喝水的杯子是没有讲究的,只要谁要用谁都乐意借用。都是吃的一锅饭,没有传染病之类的。要是真的有,也是一锅老鼠坏一锅菜。所以没有社会上这样吃饭喝水时各用各的一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我这个监狱的门外汉也随遇而安、所以也和大家一样不在乎谁是谁的杯子。

    吴冲把四个杯子放在我的讲课桌上,然后每个杯子都倒上水。这时只见于全上去端他的一个直筒筒的玻璃杯,从外观看已经不是很透明的,好像有一层牙上的垢的东西。其他的杯子也不那么透亮。他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搂在怀里,顺时坐在靠门的那个课桌上。因为都是刚上过课,所以课桌应该很干净。他的举动带动了大家。在他相邻的过道的北边,吴冲也屁股稍一上提,坐了那个桌子上。我一看阵势。就想起我从看守所那会养成爱坐桌子的毛病。其实,因为人一旦进了看守所并来到监狱,心都是特别压抑的,所以有好多的习惯都是因环境慢慢改变的。就比如我就喜欢坐桌子。

    我在社会上时是没有坐过桌子的,或者是一种特有的压抑,所以在我成了看守所的大学***后,总觉得好像心口有一块石头那么喘不过起来。所以一旦没有干部在眼前,我就会跳上桌子。没想到来到监狱,大家都是“臭味相投”,所以没有任何人提示,都坐到了桌子上。我喜欢脸对着门,总觉得这样喘气顺畅。

    潘俊才见我们三个都跳上了桌子,便分别把每个人的喝水杯子放到各自的桌头,然后轻轻一跃,上了我对面靠南的那张桌子。

    我因为讲了两个小时,真的有些口渴,便“咕噜咕嘟”地喝了半缸子水。这时吴冲每人发了一支烟,可能在这个地方抽烟的人都拿火的缘故,当潘俊才再溜下桌子要给别人点烟的时候,我们手里的烟都冒起了烟。大家在这个地方,现在如果不想这是监狱的话,就像是都坐上了家里的炕头唠嗑。

    吴冲先吸了一口烟发言:“林老师呀。你真的厉害。就你这本事,减刑那可是老百姓说的‘篦子上捏窝窝一拿一个准’。我们可不行啊。”听他这一说,我也是满心惆怅:“吴冲啊,这也不是谁都愿意来的,你就给我宽心吧。”

    于全这时接话:“哎。真是的,我这判的死缓。来的时候真的是荷枪实弹,二十年后出监的时候,真正应了那个笑话:一对情人50年后相见,想到从前,感慨万千,遂欲再亲热一番。半小时后,老头感叹: 一江春水已流干,两座高山成平川,昔日风景今不再, 只剩两颗葡萄干。老太感叹: 枯草堆里到处翻, 始终不见枪和蛋,岁月沧桑不饶人,只见一根萝卜干。”

    于全讲这个笑话的时候,因为是满脸的悲哀,所以他说的时候我们听了也没有一个人发笑。这时,吴冲接着说:“是啊,我们国家的监狱真的是人性化管理。在监狱里,能说能笑能唱歌,还能打篮球、踢毽子、打羽毛球。”他又叹口气:“只是没有女人,都是空有一杆枪,没有靶子打呀。”于全反驳:“吴冲,你真会放屁!要女人砍球用。他妈的,一提女人我就来气。要不是因为女人,我他妈的也不会坐监!”

    我看大家他探讨的激烈,在这方面也没啥兴致,我知道我正是虎狼年代,每天都因为“枪”没有擦拭之处而恐慌不可终日,所以也由衷感叹:“这坐监吃得好喝的也算过得去,他妈的就是老二无处去。憋得慌、闷得慌、硬的慌,难受的慌。坐监长短,憋死的不是咱,饿死的是老二。”

    男人一旦说到这,再没有羞耻可言。都是那种原始的**裸露。

    这时那个潘俊才脸通红:“各位都是男人,都知道什么是男人,也都有过男女之欢,我啥也没有,连女人到底是啥结构都不知道就进了监狱,也不知道能出去不,即便出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枪’还有子弹没?”

    他这一说,我们都是悲哀中的悲哀,没想到在这里还真有没有尝试过禁果的童男子:“潘俊才,你多大了?”我问。“二十七岁了。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男女到底是啥滋味。”这时,我算了一下潘才俊从学校出来到现在的时间,也就是这个年龄,不过从看守所到监狱,一旦呆上几年,都从面相上看老。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他妈的。不知道女人滋味,坐了监最起码有两大好处,第一,不知道女人就不想女人;第二,没碰过女人,就不知道女人是祸水。我他妈的,碰过一个女人,反而掉进了这祸水坑里出不来了!”

    “你们都是粗人,没见林老师在吗?说话将就文明,可不能把林老师引上我们的‘淫船’”吴冲看上去有些讨好的说。

    我也无奈的摇摇头:“都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还分啥青红皂白。想说啥就说吧。”说完,我端开我的洋瓷缸子:“咕咚,咕咚”,把水喝的一干二净。

    那个吴冲一见,真的来了胆量:“既然有林老师这句话,我就豁出去了。现在,我给大家讲一个破黄破黄的笑话:说的是一个海边的村落,村里大部分男人时常出海很久不在家。村里的女人几乎每个人都有偷情,但在偷情后又会去找神父告解。过了一阵子后,神父建议那些女人:以后你们把偷情这两个字叫做跌倒,只要说[跌倒]我就知道了!后来,老神父退休了,他走之前特别交代村长要把[跌倒]这两个字的意思转告新神父,但新的神父上任后,村长却忘了告诉新神父这件事。女人们还是一样去找神父做告解,每天都有人跟神父说我今天跌倒了。因为跌倒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神父去找村长,他建议村长要加强道路建设,免得太多人常常跌倒。没想到,村长听了却哈哈大笑。神父不明所以,看村长笑得那么开心,就很生气地说:‘你笑什么!你的老婆这个星期已经跌倒三次了!”

    我们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都诧异地眼睛盯上了处男潘俊才!

134回 都想减刑 都想回家

    吴冲的荤段子讲完,我们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都诧异地眼睛盯上了处男潘俊才!

    你知道咋地了?我们原以为我们都是“开过光”的人,说些荤段子逗逗乐。真没想到这个潘俊才还不知道那方面的事。谁知道这个潘俊才居然那个地方这时鼓起个“大包”,真有破裤欲出的态势,所以我们都诧异不已。

    潘俊才见我们的目光都盯他那里,脸一下子红透了。他觉得不好意思,马上起身:“我要上厕所。”等他一走,我们又是哄笑。

    到了第二天晚上,又该我给那些白天出工的犯人上课。晚上本来于全没课是不用出来的,或许在狭小的监院憋得慌,他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出来也有出来的好处,那些管学习的都要和老师混个脸熟,所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不管纸烟好赖,都要打上一圈,最起码都能蹭根烟抽,

    到了上课时间,于全跟在我的后面,这次我是心神领会的。知道他又把昨天那一套“戏法”重复一遍。

    到了教室,他把我的诗朗读一遍外,我就顺着他的手势走上了讲台,这些学生和昨天的那些一样,有的已是白发层层,有的还是血性的青年。

    不过这是第二次上台,心里就不怎么紧张了:

    “《春》这篇课文以诗的笔调,描绘了花卉争荣、生机勃勃的春天的图画,赞美、抒唱春的创造力和带给人们以无限希望,从而激励人们在大好春光里辛勤劳作、奋然向前。这篇作品可以说是首抒情诗,一幅风景画,是一曲春的赞歌。对我们服刑人员来说,也应该在给我们创造的安然的环境里,努力学习,积极劳动,用我们的行动洗荡我们的灵魂,用优异的改造成绩向政府回报。下面我们再看看作者用精致的笔墨勾描出五幅‘春图’的:第一是先写草,“小草愉愉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突出草的 ‘嫩绿’,描写春天绿草如菌的情景。 第二是写花,‘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突出花的“争相斗妍”, 画出春天百花盛开的繁荣景象。第三幅画写春风……”

    我给大家认真地讲着,大家不知道能听懂不,反正我发现大家都在听。并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学生。或许再这样的特殊环境里,大家都学会了服从管理,所以即便是对牛弹琴,大家也都是听话的“好牛”。

    快到下课时间了,我像上一节课一样,问大家:“同学们,下课时间快到了。大家还有什么要向老师提问的吗?”这时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发问。我这才心里轻松了许多。心里正在窃喜。忽然有人举手,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但嘴上还是说:“举手的那个同学,请你站起来提出你的问题。”

    这个学生站大概也是30多岁的年纪。他站起来,很礼貌的提问:“老师,我不想学这课文。”他这一说,大家都很吃惊的看着他。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迫切:“老师,我是说我不想学这书本上的东西,并不是不想上课。”我疑惑地看着他。“老师,我是个重刑犯。因抢劫判的死缓。去年改判成无期。刑期对我来说就像是心口上压了块大石头,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他说话的时候,气都喘的有点急促:“林老师:我要说的就是您别给我们讲什么课文,来点实际的,我们都要跟上您学习写作,我们都要减刑,我们都要回家!”他一说完,台下乱成一团:“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一下子刚才还好好的秩序,马上乱成了一锅粥。我这时叫苦不迭,心里说,你们抢劫、杀人的时候,也是靠冲动犯下了弥天大罪,现在你们要减刑,要回家,妈的,老子不知道要减刑要回家?

    但我毕竟是老师,我把再难以忍耐的忍耐都忍耐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些惊恐,更多的是烦乱,真想和他们开战,真想指着他们的头脑动粗。但沉静下来想,我是个犯人,他们也是个犯人,但我比他们有这一项闪光的桂冠,这就是“老师”。我强忍着就像气球一踩就要爆破的千钧,然后声嘶地狂喊:“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真的当时就是疯狂,就是疯子。没想到,我这一喊,台下的躁动忽然变得平静。

    “妈的,你们要回家,好像老师我愿意待在这儿。我也要减刑,我也要回家。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个犯人,就得守犯人的规矩。你们知道《罪犯改造行为规范》是给谁定的?就是给你,给我,给他!我们都是犯人,他妈的,谁都想回家。那要靠你先遵规守纪,就你们这球样子,就是监狱把你放了,明天照样公安局把你抓来!”

    台下的学生没想到我比他们更狂躁。都像嘴里被塞住了那样,再无应声。

    我见他们都不说话,也就缓和了语气:“我是你们的老师,我的责任就是教你们学懂我手中的这本语文,就像你们去抢劫、你们起杀人,你们也没征得我的同意,现在犯法了找我要减刑。”我又来气了:“你看看我是谁?我也是正在服刑的犯人!”我怒目扫视了台下:“谁想回家,谁就首先遵守纪律,减刑是政府的事,别和本老师上劲!”

    这回大家真的没了声响,那个站起来发言的,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难堪:“好了,那位同学,你请坐。不过我要说的是你们减刑和本老师无关,你们会不会写作和本老师也无关。我只管教我手中的这本书。”大家刚才的狂妄,还有想写文章的渴望,全被我的机关枪消灭殆尽。现在都低下头蔫了。

    我缓了一口气说:“大家想写文章,并想通过写文章减刑,这种理想是好的,也无可厚非,但谁都想靠写文章走捷径,但大多数人都是走不通的。写文章第一要有深厚的语文基础,第二还要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要想会写文章首先得学好语文。没有语文这个基础,想写文章只能是白日做梦!”

    “嘀铃铃……”下课铃响了。终于使我摆脱了尴尬的局面:“下课!”无论大家情不情愿,大家都离开了教师。我也装作很潇洒的样子,在左臂下夹着课本离开了教室。

    说实话,我真的可怜他们,在这个无奈的地方谁可怜我?我都不知道写作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完成我的改造生活。上第一节课就遇到了潘俊才,使我的每星期两节课变成了四节课,现在这些人又缠住我学写作。要是再有恻隐之心,我真的彻底心力憔悴,再说他们是不是写作的料也不是我说了算。

    学生都走了,我无精打采的,心里想:这些学生还真的不好管理。看上去都很听话,其实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回到了办公室,倒了杯水,想润润已经冒火的喉咙。“林老师,火气不小吗,都骂他娘的了。”我抬头一看,那和于全不知从哪冒了进来。“真费劲,这些学生真他妈的胡搅蛮缠,我还不知道找谁去要称号减刑呢!”“行了,谁让你来到监狱就上演三踢脚,黑板报、监狱报、省大报连续‘爆棚’,你能耐了,大家也想跟着老师学呀。”于泉说。我纳闷:“你咋知道的?”“很简单,你讲课的时候,我一直在外边,就怕你遇到啥突发事件!”于全说道。

    “真没想到,于老师这么对我关心啊,实在是谢谢!”我真的由衷而发。“别说那些无用的啦,那些学生也真的减刑心切,别和他们斤斤计较。林老师,你去上课,我可是陪你来了,也得好坏有个表示吧!”他说的时候,伸出右手做了个“v”形,那是要烟抽,我的烟瘾也早发了。我给他递过去一支农工烟,自己也抿了一支。我们把烟点着,刚端起缸子要喝水。“林峰,收工了!”是那个庞占义带班的破嗓子喊叫。

    我和于全下去,站好队回到了中队。

    躺在床上,我还是翻来覆去,反思着自己的不周之处。想想那一张张渴望减刑回家的干巴巴的脸,觉得自己语言有些过重。但真的写作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来的。这条路真的不好走,对许多人来说其实就是死胡同,真的没有出路。如果每个人都能抡起笔杆子发文,那在社会上也不会把笔杆子奉若神明。

    大家都各有心思,所以不时有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或许只有这时,大家才想起了黄队长。“黄队长,来一段,给大家催催眠。”是白浪的声音。那个王小军并没回声。他和我睡得是对头。这时就听到他翻了个身,好像把原来的脸朝外,转到靠墙的方向。

    “黄队长,来一个!”还是白浪的声音。

135回 传来歌声 有了素材

    王小军这个黄队长今天来了“个耳塞棉花,口贴封条装聋作哑”,无论你咋吆喝,他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白浪觉得再说都是“搬块豆腐垫脚徒然”,所以也表示沉默。

    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不知道谁在什么时候一根筋抽搐了,就让你莫名其妙。这个王小军就是如此。我想可能是心理上压抑的问题。有时候一个人因为一件豆子大的一丁点好事,就会暴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有时候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一丁点坏事而暴露出难以一直的大悲。我想这些表现是不是和精神间歇性错乱有关。就像扈驰有时候不是一个人忽然无名的张着嘴疯狂大笑;有时候他又会莫名的焦躁痛哭,真的有些怪异突变的行为让人无法理解。今天这个王小军就是如此,忽然默不作声,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我见大家都不作声,也想起了白天的上课的事情。白来好好地上课,课堂秩序井然,没想到临到下课,那个学生举手说要学习什么写作把课堂搅得一团糟。

    说实话我也为他们悲哀,但我真不是什么救世主,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还顾得了别人。再说了第一我的教学任务就是手里的语文课本,这是政府给我的必须要完成的“作业”,我任何理由不去努力完成这个规定动作。真的跟上他们起哄而教他们写作,说不定哪天砸了自己改造的饭碗;第二,写作见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们之中虽然现在表面上读到了初中,其实真正的水平还不到小学三年级,想走写作的减刑之路,其实是死路一条;第三,我上第一节课就冲动之下作出要辅导潘俊才的草率举动,已经给自己的改造强加进去了一倍的重量,如果现在再盲目答应辅导他们写作,我这个吃水煮菜的精力非被他们掏空不可。到时候我咋减刑?我咋回家?在这里最为根本的就是先管好自己,再兼顾别人。再说了,这些地方耳目众多,有好多人都等着引你入瓮或落井下石,被他们举报我不教语文,乱教写作。看定是不务正业,说不定年底评审就会把一年的改造成绩化为乌有,所以还是先保全自己为好。

    不过通过两天上课,我感觉到了两个自信。第一个是真的没有到小报编辑室,但教学也挺轻松,这到给我写作挤出了过多的空余时间;第二个是这么多人都盲目崇拜和狂热追求写作,看来写作真的能改一个人的改造带来最为丰厚的回报。所以我一定把握好笔杆子,用自己的笔墨给自身改造成绩带来更多的真金白银。

    想到这,我又想起了我那个《亲人在呼唤,我该怎么办?》的征文,能见报吗?下一步再写个什么题材的稿件呢?也不知多久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看到了两个女儿热切等在回家的门口,还有偻着身躯,把宛如斑驳树皮一样的手放在眼前一直遥望我的母亲:“妈妈,女儿!我回来了!”我抛掉身上所有的行囊,张开臂膀向他们奔去,路边是满目盛开着的黄色的油菜花……

    “林峰,你不睡,我要睡”虽然是梦,但我回家的脚步声惊动了大家……因为我梦中把床蹬得“咔咔”响,所以下床的吉占中提出了意见。

    到了第二天,监院里传出了歌声:我真的不知道前期那个稿子。我只是想再写个稿子、终于有了素材: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 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 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 分享海的欢乐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 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 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 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 分享海的欢乐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听到歌声,我有了素材!

    这有何难?我提笔写了一则新闻:

    《l监狱十三中队歌“兴”正浓》

    “尊重管教和工人,说话和气要有礼...."每当下午6点钟,嘹亮高亢的歌声就会从临汾监狱十三中队的院中传出。这是该中队开展“争做文明犯人”活动的一

    项内容,

    这个中队服刑人员作业岗位点多面广为了真正从这些“窗口”体现出犯人的精神面貌维而达到陶着性情、遵守纪律向不文明言行告别"的目的,该队按照“文明犯人标准“要求,从5月初开展“每月一支做”活动,并利用每日下年点名时同集体教、集体唱,还不定期开展班组比赛。活动开展以来来“同犯吵架的、骂架的,相互撕扯的渐渐隐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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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记重生介绍:
《狱记重生》分为三卷
第一卷:淬火正果。主要写主人公在十年的监狱服刑期间,对人生重新的思考、定位、起跑,由对环境的不适应,与服刑人员之间不融入,到聚力养成、重塑、再生的裂变过程。期间的沟沟坎坎、磕磕碰碰,使局外人难以理解、难以形象、难以捉摸的一个个事件。
第二卷:打回原形。主要写主人公忽然遭遇人生难以预料又难以掌控的不测后,进入看守所之后的恐慌、绝望、难耐。期间与狼共舞时的苟合、讨好、恭维,最终获得生存的伎俩和技巧。
第三卷:绝境生长。主人公在看
狱记重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狱记重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狱记重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