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忍者与夜莺
最狡猾的畜生永远不是狐狸，而是豺狼。
狐性多疑，它的狡猾是为了保命。而豺狼凶残，其狡猾多用来捕猎。所以，死在豺狼嘴下的动物远比死在狐狸嘴下的多得多。
那个要非礼李仙蕙的家伙，就是一只狡猾的豺狼。
他自忖打不过力大无穷的卓越，就把他们困在这间偏僻的石屋里。他和一群同伙们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来看看石屋里的动静。
两个人分享食物，打情骂俏到相互偎依，他都知道。但他也知道，此时卓越仍然有战斗力，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夜绝不露面。
他从来就不缺耐心，非要等到自己的猎物彻底失去了反击力量，这才发动致命的攻击。
卓越割血救助情侣，他在默默地计算卓越所剩余的体力。眼见卓越实在菜鸟之极，弄破伤口不知道及时包扎，坐等精力随着血液一起流逝，最后虚弱地倒在李仙蕙怀里，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然这一出面，把李仙蕙吓得花容失色。偏偏在这个时候，卓越的眼睛又不争气地闭上了，手足逐渐瘫软下来。任凭她怎么呼叫，也不再睁眼。
那个强盗狂笑起来，“人死了还留恋他做什么？想男人的话这就有现成的，何必伤心？来来来，我把他扔悬崖下，你擦擦眼泪，好好的伺候大爷吧！”
看到那个强盗要迫不及待地拉走卓越，李仙蕙喊了一声：“先等等！”
强盗一愣：“你要做什么？”
她凄然道：“卓郎已死，我绝不能独生。你给我容个空，叫我自己了断，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你。否则，他父亲是前朝少师，我叔父是本州刺史，你如果非礼我，他们绝不会饶过你。个中利害自己想想吧。”
强盗拍拍手，哈哈大笑：“这话如果在十天前说，一来嘛我不敢得罪本州刺史，二来嘛，的确很佩服你的刚烈节义，说不定会放过你。可是今天吗，且不说卓越的父亲人走茶凉，你的叔父也被朝廷革职了。他们对我的威胁几乎等于零，你要不要再贞洁，现在由我说了算。对啦，我该先绑好了你，再处理他的尸体，免得鸡飞蛋打一场空！”
李仙蕙心里一沉，知道事情再无挽回余地，突然拔下发簪，狠狠地朝自己喉咙刺去。
那强盗还没有得遂心愿，自然不肯叫她就此香消玉殒，急忙身手抓住她手腕。她求死决心甚大，等他彻底控制住她的手，簪子尖离喉咙不到一寸。
“小妞好狠！”
他骂了一句，狠命地把李仙蕙往自己怀里拉。就在这时，李仙蕙怀里的卓越突然睁开了眼，猛地做起，狠狠地一拳正巧打在那强盗的左眼，刷的一声，把那强盗打得一个趔趄，眼珠子却飞了出来。
“卓越，卓越！”
眼见卓越突然起死回生，李仙蕙惊呆了，想不起其他的话。
那强盗捂着眼，也懵了，眼见卓越乘胜追击，他也难逃一死。谁知道卓越这一下似乎用光了刚才蓄积的力量，再一次瘫软下去，手腕伤处崩裂，血流难止。
他刚才失血过多，眼见不敌，故意装死，骗得那强盗麻痹大意，这才一举奏功。只是这一下两败俱伤，他自己原本已经非常虚弱的身体，更加的岌岌可危。
李仙蕙冰雪聪明，想通了此节，连忙过来检查他的伤口，却发现卓越的身体早已被一只明晃晃的匕首指住。
那强盗不顾一只眼睛里流着血，森冷地说：“大爷已经失去了耐心，想要你的小情郎活命，就乖乖的给老子脱衣服，等老子乐够了，说不定会成全你们。”
李仙蕙冷笑道：“你杀了他吧，反正我们已经约定同生共死，大不了我这就陪他去死。”
强盗没有料到李仙蕙这么说，一张王牌突然成了废纸，仅存的独眼一转，撤回了匕首，“好，我退一步，叫你先包扎他，然后再陪我。”说完，又后退好几步。
李仙蕙顾不上应付他，先来包扎卓越的伤口。刚包扎好，双手突然被扭到背后：“小妞，这回你死不了了吧？乖乖的陪大爷……”
狂喜之下忘记了提防周围，忽然觉得后背凉了一下，接着自己的胸口莫名其妙的长出一只阔刃长剑。
“咦，这是哪来的？”
他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这句话也就是他临终遗言了，在一片糊涂中，去了鬼门关。
阔刃长剑抽出来，一个矮小玲珑的人影出现在李仙蕙面前，她非常高兴，抱住了那个人，喜极而泣：“美蕙，呜呜，美蕙，你可来了！”
来人正是美蕙。
自从得知卓越被囚禁的地方之后，她便一直在这石屋所在的荒山外围寻找救人的机会。无奈闵王老奸巨猾，在这座山上派了许多武艺高强的护卫，戒备森严，她一直没有接近的机会。
终于到了第三天晚上，山的另一面突然起了火，把人都引了过去。她趁机接近了石屋，正巧看到那强盗要欺负李仙蕙，这才果断出手，救下了她。
只是，她却不习惯除了卓越以外的人对她这么亲热，轻轻挣了出来，过来搭搭卓越脉搏，发现他只是脱力虚弱，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给他输入些真气，就背着他，向外面走去。
李仙蕙跟在她后面出了石屋，深深地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格外的舒畅。刚要顺着崎岖的山路下山，突然从对面过来一群拿着火把的黑衣人。
没有火把的人都亮出了弓箭，黑森森的箭尖对准对面三人。
就听为首一个拿火把的黑衣人冷笑道：“主子有令，这山许进不许出。凡出逃者，杀无赦！”
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弓开始拉圆。
李仙蕙义无反顾地挡在美蕙前面，“别管我，带着卓越快走！”
美蕙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也明白这局势，自己若留下，只怕三人一个也走不了。救卓越要紧，在生死一瞬，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在那首领下令瞄准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更多的黑衣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装好了的诸葛连环弩。
同时攒射，那几个包围卓越他们的黑衣人登时跌倒，手中的弓箭再无准头，朝天放去，都成了飞箭。
李仙蕙几经生死，此时反而不怕了，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这些黑衣人身形袅娜，尽是女子，为首的拱拱手说：“女进士请了，下官乃是内卫麾下夜莺秘卫首领夜莺，奉圣命营救您和卓公子。幸得二位无恙，免了下官罪过。”
此时若卓越清醒，一定会跳了起来，惊叫：“丹姐，你怎么过来了？”
没错，名满县城的春满楼大老板丹姐，其真正身份原来是朝廷内卫！
李仙蕙连忙道谢，化名黑牡丹的夜莺道：“下官刚才为了配合美蕙姑娘，在另一段放了火，引开敌人，这才过来。营救来迟，还请恕罪。”
李仙蕙点点头，“大人不必客气，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走吧。”一行人保护着卓越二人下了山，此时，卓金山带人正在和亲自坐镇的闵王交涉。
闵**誓旦旦，自己和卓越无冤无仇，绝不会平地绑架他，此山乃本王矿山，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念你等无知，不与追究，退下吧。
正泡蘑菇，夜莺保护卓越他们到了。
啪！
一众黑衣人的尸体被抛在地上，其中还包括妄想非礼李仙蕙的那个。
“王爷，这些人是府上的吧？”夜莺冷冷地道。
闵王脸色大变，突然恨恨地踢了那个色鬼尸体一脚，道：“不错，这奴才原本是我府上的护院，叫陆仁乙。因为平日里喜欢酗酒赌钱，被本王赶了出去，谁知道他贼性不改，居然为了赌债，勾结这些江洋大盗去绑架李家女公子和前朝少师的后人，真是该死！本王绝不护短，你们拿去，乱刃分尸也好，找到他家人满门抄斩也好，都由得你们。”
这是典型的死无对证，他也乐得推个一干二净。
夜莺看看卓金山，却见他点点头。夜莺道：“既然如此，下官可要把这些人犯交到德宏县衙门去了。”闵王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并不阻拦，只是派自己府上的总管跟去对质。
卓越虽然失血过多，但救治及时，并无大碍，不久便醒来，却发现秀娥和美蕙都不在身边，李仙蕙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什么结果？”卓越轻轻问一句。
“死无对证，闵王把一切都推到死人身上，案子也就无法查下去。”李仙蕙叹了一口气，“我们这边的那对父女，薛老板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把他女儿摘得干干净净。由于他直接供认买凶绑架一系列案件，已经被内卫押到京城问罪 估计最轻也是个斩立决。薛家的长子已经疯了，家产由薛姑娘继承。父亲已经决定叫她加入到我们的合作里，这样也可以断绝闵王染指的野心。”
卓越听到绑架自己的人总归还有一个被问了罪，叹息道：“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既然你父亲决定了，就这样做吧。”
李仙蕙道：“从前父亲来你家大闹，是做戏给外人看，这才使得薛满财得意忘形，自己暴露。所以啊，你也别记恨他。”
卓越道：“二叔说了，那只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没事的。”
第三二章 想要逃生，自请宫刑
薛满财被押解进京问罪与卓越的事有关，但却绝不单纯为了卓越。
老皇帝最关心的还是卓越失踪以后，卓家被粉朝余孽光顾的事，秘密吩咐内卫，严加审讯，务必挖出粉三太子的老巢。
可怜养尊处优的薛满财，只被过了一堂，就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昏厥几次，他始终说自己只是一个贪财势利的商人，哪里有造反谋逆的胆子。
眼见问不出什么，内卫统领只好如实上报。
老皇帝因为少师之后被绑架一事，联想到英年早逝的太子，心情奇差，当即御笔一勾，判了个斩监候（类似于后世的死刑缓期，但如复核属实仍要执行死刑）。
这种犯人需要在处决之前着有司复审的，复审结果分为情实、缓决、可矜，留养奉祀四种。情况属实的一般就要立决了，而缓决的犯人其犯罪情节可能还存有疑点，可矜意思是虽然该死但情有可悯，留养奉祀的犯人一般是虽然该死，但有父母在堂需要尽孝。
后面三种一般死不了，但薛满财自知买凶也好，绑架也好，都是属实的。自己贪财图利，竟致买凶，有何可悯？而家中并无上了年纪的父母，这一条也占不上，可见想不死都难。
因此自从被关进来，情绪一直不好，沉默寡言，只等着老皇帝一道圣旨，刽子手手起刀落，一生就此完结。因此，监狱环境不佳也罢，重刑之后疼痛难忍也罢，伙食不济也罢，都不计较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天，出乎意料的有人过来探监。
他也感到意外：儿子疯了，老婆和女儿来了也不让进，谁还会想起自己这个待决的死囚？见到来人以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人一副书生打扮，衣履光鲜，春风得意，不是自己从前的谋士亢仁是谁？
他坦言在薛满财出事以后，他改换门庭，投入闵王殿下幕府，又蒙王爷大力推荐，做了理政赵王殿下的幕宾。
现在皇太子英年早逝，皇太孙又只知其名不见其人，贤愚不知，朝野早已议论纷纷。王爷早有雄心壮志，正在积极运作，因此对足智多谋的亢仁颇为倚重。
亢仁劝薛满财投靠实权派赵王门下，只要赵王荣登大宝，就是开国元勋。
薛满财以为自己只能活到今年冬至，对此并不太感冒。
亢仁却及时的抛出一张大饼：只要你肯效忠王爷，不但可以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更好。
求生的本能使得薛满财把铁栅栏牢门摇得哗哗山响：“亢先生，只要能活下去，别说叫我做牛做马，就算做狗也愿意。求先生念在往日宾东情分，救我一救。”
亢仁就像一个绝顶武林高手，发现了一个骨骼清奇的后起之秀一般，吊起薛满财胃口，得到他的许诺，这才说：“只是活下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你不后悔？”
薛满财此时都被求生欲控制，那里有时间谨慎思索？一叠声地哀求亢仁指点迷津。可是，等听到亢仁抛出的“武林秘籍”时，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球。
要知道江湖上也有许多野心家，已故的金庸先生曾经赋予他们一个秘籍“武林称雄，挥剑自宫。”借以讽刺一些野心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亢仁给薛满财的求生秘籍也是八个字：想要逃生，自请宫刑。
薛满财愣了一下，随即拒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宁死也绝不做有辱祖宗的事！”
亢仁不过是一个阴谋家，其胸襟气度自然远不及金大师，更不是金庸先生那样的文学家，他给出这个“秘籍”的目的也绝不是讽刺，而是为了现实利益。
他冷笑一声，道：“老东家，实不相瞒，闵王殿下派去绑架卓越的人，其实不是他的家人，而是粉三太子光复社手下的杀手所冒充。王爷也是过后才知道，如果这事泄露出去，你的行为就是谋逆，会被改判凌迟。你的疯儿子也会被绞死。至于夫人和女公子，按照朝廷律法，不是被没入宫廷充当奴婢就是被编入官妓营妓名册，屈辱的活着。那时候，只怕您的祖宗会更加不光彩吧？”
薛满财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和自己联系、又自称是闵王家人的人原来是反贼，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一旦定性为谋反，等待自己的将是祸灭九族。
他自己拦下所有罪名，为的就是保全家人。如此一来，自己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不由得面如土色。
亢仁又说：
现在圣上有好生之德，允许谋逆之外死囚自赎，自赎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进宫当太监。
而赵王殿下外朝势力虽大，却苦于没有得力内应。你如果为王爷立下大功，将来不仅能活，还可以活的更好。当然，是要做太监，还是甘愿凌迟，请自便吧。
对了，听说凌迟的时候，那里也不会幸免的。你要不要再考虑？
到现在，还考虑什么？
他牙关一咬，“好，我答应赵王的条件！”
由于冬至将至，他的复审也很快就出了结果：情实。
冬至那天，大安朝迎来了一场暴雪。就在雪花飘落的时候，同监许多死囚都在云阳市口挨了一刀。薛满财也挨了一刀，不过却是在大安朝皇城的蚕室里。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德宏县首富薛满财，皇宫里多了一个倒夜壶的老太监薛尽忠。由于赵王的运作大点，他被首领太监魏无贤要去，分派道现在最得宠的沈婕妤宫里。
沈婕妤不到三十，虽然得宠，却始终无子。为了求得一子，吃遍了所有偏方。不仅没有求来儿子，反而把自己吃胖了，导致皇帝久不临幸。
为了挽回皇帝，她听了一个医官的话，开始吃减肥药。服下之后便腹泻不已，奄奄一息。
这时候，薛满财正好入宫服侍。辛苦不已，魏无贤却找到了他，跟他说：这其实是赵王爷有意为之，在减肥药里加了一味泻药，为的就是尽快叫他成为婕妤娘娘手下的红人。现在是你，小薛子表现的时候到了。
薛满财兀自懵然，不知道所指。
魏无贤冷笑道：“亏你还自称读过书，就不知道越王勾践的故事？为了获得夫差信任。夫差生痔疮，他用嘴吮脓，夫差风寒，他曾经亲尝便溺……”
薛满财一脸苦逼，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无贤急了：不知好歹的猴崽子！宫里太监多的是，最不缺的就是榆木脑袋。你不干自有别人去干，到时候你就等着被你的竞争对手玩死吧！
薛满财想到亢仁的威胁，回想起二人初见时他的介绍：“在下单名一个仁义的仁字。姓‘岳帅勾亢’之亢，土命人。”
姓亢，土命人。那不就是“坑”吗？亢仁，坑仁，坑人，果然是巨坑神坑啊！
自己拼着挨了一刀忍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日后出人头地吗？
他牙关一咬：好，我做！求公公找人指点医理。
魏无贤皮肉不笑地说：猪啊！不管你得到什么结果，我自然会把治泻药的药膳给你，只要你送进去，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算定了。
不久，他得到沈婕妤的赏识，接连升官，做到婕妤宫中副总管。倒马桶的事自然不用亲自去做。由于他勤奋好学，触类旁通，居然学会一首梳头技艺，自此更是婕妤身边的红人。
这天，给婕妤梳头的时候，发现她闷闷不乐，就问她原因。沈婕妤自然不会瞒他，和盘托出。
原来皇帝虽然宠她，毕竟年事已高。驾崩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到时候，新君继位，自己没有一儿半女，不知道是被殉葬还是发往皇家家庙做尼姑道姑。
要想宠幸不衰，必须要押对宝。皇上已经明言要皇太孙继位，可是从未见过皇太孙，都不知道该怎样讨好他。
薛太监原本想叫自己女儿嫁给皇太孙，自从改换门庭以后，就改变主意，立志要把女儿送进赵王府。又对于卓越有着强烈的恨意，有意要拆散他的姻缘，因此说：“娘娘有没有听说过大兴城流传的童谣？”
婕妤非常好奇。
薛太监当即唱出来：“牡丹百种千般美，不如东南李仙蕙。一旦画入美人图，四大美人都如鬼。飞上梧桐变凤凰，母仪天下君王配。”
婕妤怒道：“这样的狐狸精怎么能进宫？”
薛太监谄笑道：“不是给当今，而是给未来的君王的。皇太孙就要大婚了，李仙蕙才貌双全，又是钦点女进士及第，倒也般配。只怕大家（宫廷对皇帝称呼）早已属意，娘娘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一来给圣上一个好印象，二来又卖皇太孙一个人情，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婕妤脸上露出了笑容，“就怎么办！”
冬至的那个雪天，造就了太监薛尽忠的发迹之路，同时也造就了卓越后来的苦难。
就在这年冬至的同一个雪天，千里之外的卓越也遇见了自己身边一个重要的谋士陈默金。
第三三章 县令有三好，卓越对得巧
卓越身体恢复后，便进了县学。作坊交给了郑秀娥，布庄有麻虎，农庄有卓金山派人和李半城、薛慕云合作，自然不需要他再分心。
美蕙担心他的安危，便带了新铸的阔刃长剑，寸步不离的守护他。初时别人都很好奇，习以为常便见怪不怪了。
李仙蕙有着女进士的功名，换上男装，也随他进学，学官听说她的事迹后，非常佩服，便聘请在县学讲学。
她生性不喜欢六朝以来的骈骊文，主张作文宗法先秦诸子古文，或以近世韩柳文风。见解出众，连教谕也为之折服。许多学子慕名来听课，她的人气瞬间高涨。
于是三人早起同出，晚间同归，生活虽然单调，但很充实。这日，正巧冬至，清晨出门便看到一望无际的鹅毛大雪。落在腮边颈里，通体生寒。
卓秀才是个富秀才，自然是锦帽貂裘。李仙蕙也是富家千金，衣服不仅华丽，更显得名贵，也不觉得冷。美蕙有内功护体，又穿着厚厚的武士服，更加不惧。
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句，她虽然不懂，也一脸微笑。
刚拐过巷口，卓越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几乎跌倒。注目一看，眼前倒着一个人，脸冻得乌紫，衣服非常单薄，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啊，死人！”李仙蕙大惊失色。
卓越自从大难不死，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则非常有恻隐之心，俯身摸了摸那人胸口，尚然温热。他连忙转回去唤来两个伙计，把人抬进商号，先用雪把他身体搓热，又灌了一碗姜汤，那人这才缓过来。
卓越吩咐伙计请医抓药，好生照顾，自己则赶去上学。刚进县学，就见同窗学友白腾起迎面向他打招呼：“卓秀才，你可来了！有贵人慕名来访，教谕大人找你，催了好几次。”
卓越非常好奇：“什么贵人？”
白腾起道：“本县新任县令邓希贤，自称平生有三好：陶朱右军公羊高。兄可知他喜欢什么？”
卓越微微一笑：“陶朱吗，自然善治商贾会计之事；右军，就是晋朝右将军王羲之，自然是好书法；公羊高，自然是为《春秋》疏注的《公羊传》了。”
白腾起大喜：卓秀才果真是解语之人，快快过去吧。
卓越反而不急了，整了整衣冠，规行矩步，儒雅中带着严肃，进了学里。他这举动，也感染了李仙蕙，随之也整理一回。
张教谕正陪着一个身穿便服的儒雅文士和同学们作诗猜谜行令。见到卓越一行人，大喜：“卓秀才，女进士，你们可来了，快快见过少府君！”
卓越疾趋上前，一躬倒地：“学生卓越，见过邓大人！”
县官见他举止严谨，一丝不苟，便心生好感，还了半礼，道：“秀才不必多礼，今日非为公务，只是雪景不错，过来与众学子同乐。如不见外，叫一声邓先生即可。”
卓越看看教谕，见他首肯，便道：“既然如此，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仙蕙功名与他相仿，执得是平礼，他也客气几句。美蕙行了一个武士礼，便静静地站在卓越身后。
见礼后，邓希贤突然问道：“为学者，需要专心致志。头悬梁锥刺股者多见不罕。而商贾虽富，夫子所不齿。久闻卓秀才出身洗马公门下，何以不专务经邦济世之道，反为商贾贱业？”
卓越知道，县令在考核自己学识。其实，听到县令喜欢读以探讨微言大义为主《公羊传》，就知道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因此才有了进门前整理衣冠的动作，果然给县令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才县令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责问他，其实是在考较他在商业方面的见地。
因此，他定定神，组织一下语言，这才说：“少府君珠玉之言，自当谨记。只是读书明理固然重要，商贾却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同样重要。”
邓希贤眼睛一亮：“卓秀才此论倒第一次听说，愿闻其详。”
卓越侃侃而谈：
管子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民实殷富，则变乱不起，刀兵不兴。而百姓食不果腹，穷则穷则思变，铤而走险者比比皆是。难道这不是关乎民生吗？
学生听说古代有一小国，盛产狐皮。齐国欲灭之，故意高价收购狐皮。致使那个国家之人不务农桑不修战备，整日以猎狐牟利为业。
齐国见时机已到，便宣布停止收购狐皮。那国之人无以为生，民变迭起。齐国趁乱而伐，一举成功。
一国若想富强，就必须有发达的商业维持民生维持军旅，怎么呢说是贱业呢？
学生读书是为了兴商，经商是为了养学，是以艺养艺之道啊。
县令鼓掌称赞：“好个以学兴商，以商养学。自成体系，可以持久。唯有如此的齐家治国之术，才是真正的经邦济世啊！佩服，佩服！”
张教谕也说：“洗马公高足，见识自然与众不同。少府君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卓越连忙逊谢：“两位大人谬赞，学生如何敢当？”
邓希贤正色道：“本官此来非为赞你，实有一事相托。”
卓越道：“但凡所能，绝不推辞！”
原来冬至暴雪，德宏县尤甚。适才各乡三老来报，许多贫户茅草屋已被压倒，百姓流离失所。
（大安朝规定：十户一邻，设保长。十邻一里，设里正一名。十里一乡，设乡长、三老共知乡务。若干乡为一县。）
邓希贤虽说京官外放，但难得关心民生。常说：邑有流亡愧俸钱。报朝廷救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必须马上筹钱救灾，刻不容缓。
因此，他计划把到任时买下的一处废弃的园林略加修饰，作为经营筹款之用。无奈他是官身，无法亲自经营。交于其他商人，又怕被就坑。教谕向他推荐了卓越，他考察满意后，这才提出自己的合作意向。
卓越对于这个关心民生的清官自然敬佩，一口答应。说道：“学生正巧需要一处园林经营，如此就合作吧。利润五五开，学生再拿出所获利十分之一捐给灾民，聊表心意。”
邓希贤大喜，又和他商议了一些合作细节。便要告辞出来，邓希贤拦住他，又要叫他给自己书房题名。
卓越也不推辞，悬腕挥毫，写了“吟雪堂”三个大字。
县令大喜，“下官何幸，得见洗马体真迹？”吩咐随从拿去装裱。随即道：“众学子与老夫正在对诗猜谜为乐，久闻卓秀才也是风雅之人。何不出上一谜，叫大家猜猜？”
卓越略一沉吟，叫美蕙铺好宣纸，用大号的毛笔题写一个大大的篆书“羝”字，道：谜面在此，打一部古籍名。请各位大人，各位同窗们指教。
众学子们陷入了沉思：这谜面太简单了吧？只有一个字，但谜底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教谕也愣住了，要讲道德文章，他自问不输于任何人。但讲抖机灵却远为不及，摇摇头。
县令看看李仙蕙，道：“请女进士赐教。”
李仙蕙虽然已经猜到，但知道卓越是在对症下药，自然不会抖机灵拆卓越的台，因此谦虚一笑：“小女子才疏学浅，一时猜不到，请少府君赐教。”
县令哈哈大笑，“羝者，公羊也。谜底自然是《公羊传》了。哈哈哈，卓秀才可知谁杀的陈佗？”
“是蔡人，非小人所杀。”
邓希贤哈哈大笑：“卓秀才风趣之极，知道‘谁杀陈佗’的笑话，果然不是故事中那个一味讨好奉承之人。老夫猜中谜底，不知有何彩头相送？”
卓越道：“只有谜面奉送。”
县令非常得意，“能得洗马体一字，胜过千金，多谢！”自此对卓越的学业格外照顾不提。
自此，德宏县流传四句打油诗：县令有三好，陶朱、右军、公羊高；卓越有三宝，仗义挥毫对的巧。
众人热闹一天，各自散学。
卓越没有杀过陈佗，却救了一个陈默金，就是早晨救回去的那个人。
他祖籍瓯建道东海夷州，久考不中，来到德宏县当了教书先生。不料因为生性耿直，得罪了东家，被东家在雪夜赶出来，如非卓越相救，早已死掉。
他知恩图报，表示愿意追随卓越。聊久了，发现他刀笔考究，有当师爷潜质，卓越就收留他在自己身边做个谋士，平常以友道相待。
自己今天偶为一善，却又得明园，又得谋士，真是意外之喜。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剩下的就是创造奇迹，惊艳世人。
正在计划，就见郑秀娥回来道：“相公，那个张晓妍要见你，说有些衣服图样，问你要不要。”
张晓妍就是开始出现的那个天台仙子巫婆，自从为作坊服务，便换了打扮，稳重得体，精明干练，一看她造型，卓越暗暗点头：看来正常的生活，也能改变人。
她拿出一系列服装图案，道：“大安朝第一场时装发布会开始啦，当当当当！”
第三四章 卓越要抢亲？
自称穿越者的天台仙子张晓妍设计的服装开放大胆新颖，带有一些她原本世界的因素。卓越看了看，直接把泳装和露脐装砍掉，令她痛心不已。直呼卓越暴殄天物。
笑话，我只是想在园林里举行一次别开生面的聚会，又不是伤风败俗大组合，适应你原来世界的东西，未必会适应这里。这些“穿越者”啊，眼高手低，过于理想化了。
其余比较庄重别致的样式，一律送去成衣店铺制作。等出了第一套样品的时候，他打了包，直接去了冰蓝书寓。
这次做的事带有商业机密，因此他选择了坐车。怀里抱着乖巧的美蕙，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辛苦这些天，今天带你兜兜风。”
美蕙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要偎依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感受到他的怜惜呵护，就是最幸福的事。
皇帝的圣旨下达道瓯建道诸州县，加大了对于粉朝余孽的排查力度，每个街巷都有兵勇检查过往车辆。特别是德宏县，还有两个蒙面女子的画影图形（根据郑秀娥的描述与美蕙的画复制的）。
卓越凭借县令开具的文书，顺利的通过许多关卡，到了花魁姐妹的冰蓝书寓。此时已经是傍晚，门前热闹许多。
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还有歌女在唱当时民间流行的《望江南》曲子词：“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池畔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负责接待的老鸨认得卓越，知道他是这里尊贵的客人，刚想上前套近乎，就被美蕙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只好远远的和卓越打招呼：“卓公子，姑娘吩咐。只要您来了，可以直接去姑娘闺房，不必通报。”
卓越道了谢，取出一些银两叫院子里一些伴当帮忙换些抵钞，随即带着美蕙去找那两个姐妹。
这里不同中低档青楼，虽然也有不可明言的生意，却不会在明面上。明面上见到的还是才子们与这里才女们作诗唱曲的声音。虽然也有些半含半露的笑话，但并不非常露骨。
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伴当领着他们到了冰蓝儿的闺房道：“两位小姐与李慕白小姐在一起创制新曲，公子可以直接进去。”
卓越赏了他几枚抵钞，大概值得二三十文钱，他道了谢，退下了。
卓越推门入内，三个人对他都有好感，见他不期而至又惊又喜，围拢上来。
卓越正要和她们打招呼，顺便调戏几句。身边的美蕙突然窜出去，阔刃长剑刷的出鞘，直刺冰彤儿腰肢。
这一下变生肘腋，令他猝不及防，制止不及。
谁知道冰彤儿恰好在此时腰肢一扭，堪堪避过长剑，过来抓住卓越手臂：“哎哟，你新收的小美人吃醋了吗？”
眼见美蕙一击不中，复又去攻击冰蓝儿，冰蓝儿早有准备，已经躲到妆台后面，大叫起来：“来人啊，杀人啦！”
令人奇怪的是卓越的态度，对于美蕙的冲动并不制止，反而抱住了冰彤儿，微笑道：“不是吃醋，她是帮我抢亲来的。你已经落在我手里了，乖乖的跟我走吧。”说着故作轻薄的亲了过去。
看到美蕙第一次攻击，冰彤儿恰巧的躲开，卓越隐隐猜到什么。因此他也在试探这姐妹的反应。
如果她们真的是那天晚上袭击郑秀娥的蒙面大盗，想必恨透了自己，绝对会拼死反击。甚至抓走自己也未可知。
冰彤儿也不知道是吓怕了，还是其他原因，居然没有反抗，任凭他吻在自己红唇之上。丁香入口，格外香甜。
卓越心神一动。
就在此时，冰蓝书寓的打手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可是他们来晚一步，美蕙早已活捉了冰蓝儿，把她也送进卓越怀里。卓越左拥右抱，正在亲吻冰蓝儿的脸颊。
李慕白勉强一笑：“卓公子想叫我们姐妹三人一起服侍你吗？”主动到卓越背后，抱住了她。
打手们见到这一幕，也呆住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救人。冰蓝儿脸一红，说道：“卓公子在跟我们开玩笑，你们下去吧。”
卓越发现冰蓝儿也没有反抗，更加意外：“欺男霸女的恶霸王老虎来抢亲了，为什么不拒绝？”
冰彤儿面不改色，依旧满脸笑意，说道：“若是别人，自然要反抗，可是我们对公子有好感啊？公子肯疼爱我们，求之不得呢。”
冰蓝儿虽然没有说话，但被亲吻后也没有生气，反而羞红了脸，显然也默认了冰彤儿的话。
这一来，卓越反而不知道改做什么好了。他虽然同样怀疑这姐妹是那晚的蒙面大盗，但一连番试探也没有证明她们会武功。
而自己，能做的基本都做了。总不能就地把她们那啥了吧？拜托，自己虽然有时放纵形骸，但还有底线好不好？
既然不能再有更过分的举动，总要找到台阶下。于是道：“我是专程来抢亲的，你们三个既然没有反抗，可就都是我的女人了！”
冰彤儿白了他一眼，“你见到楼外有排队候见一年都没有结果的才子没有？允许你直接进我们的闺房，还不能说明一切？如果你愿意，整个书寓姑娘任你挑选，何必多此一举的来玩什么强亲？”
李慕白道：“既然到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说吗？”
卓越这才找个座坐下，却不肯放了两个主人。
两个人很不适应，想挣扎出来，看到美蕙凶狠的目光，却都安静了。
冰蓝儿有些不悦，言语里已经有所不满了：
卓公子，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们对你有好感，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你还想做什么？如果想在外面三人里挑一个陪你度过漫漫长夜，你也达到了我们献身的要求。我们尽可以领你去更加舒服的温柔乡里，绝对会叫你流连忘返。
在这会客说书听曲的公众场合，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卓越呵呵一笑：“我已经表明了态度，是来抢亲的。你们今天都得跟我走。”
冰蓝儿有些沧桑的伤感，道：“从良，无论对于普通青楼女子还是我们这种歌妓，都是最美好的愿望。可是我们都在县里教坊司有名，而且他们视我们为摇钱树，不会轻易给我们脱籍的。公子若只看中其中一个，去教坊司办手续。以您现在的声望与势力，他们或可通融，但是三人同时赎身，无疑断了他们税收财路，只怕不会太顺利的。我们三个，您只能其中挑选一个，您说吧，选谁？”
卓越笑道：“三个我都舍不得，这可叫我为难了唉，不如整个冰蓝书寓都跟我走如何？”
冰彤儿格格一笑，“你要做这里主人？格格格，不怕自贬身份，被同行耻笑吗？”
青楼书寓都属于下九流，都被编入最下贱的乐籍。其男主人虽然富有，但社会地位极低，就是俗称的“王八”。平日只能穿绿衣服戴绿色头冠，只能做戏子、龟公，不能种田科举从军，而且不能与良民混居，都被集中安置在固定的街坊。做这类的男主人，对一般男人来说我，是巨大的侮辱。
卓越摇头道：“我最近经营一家园林，就要开业了，需要各种行业精英迁入锦上添花。我想来想去，如果少了冰蓝书寓，是不是降低了档次？因此特来三顾茅庐，礼聘贤姐妹出山。”
冰彤儿狠狠地拧了他一下，“你又杀又打，又抱又亲，就是这么礼聘的吗？”
卓越放开了两姐妹，一躬到地：“小生唯恐二位拒绝，故此心焦，唐突二位佳人，特此赔罪，请恕罪。”美蕙见卓越赔礼，也随着行了一个标准的的武士礼。
冰彤儿哼了一声，可是见到姐姐优雅地万福还礼，也不情不愿地万福一下。
冰蓝儿道：“你的园林，可有图样？”
卓越看了美蕙一眼，美蕙打开一幅图。三个女子都惊呆了：“好美啊！”
冰彤儿道：“哼，说得轻巧，我们都被限居于此，哪里那么自由？”
卓越道：“彤儿放心，一切包在小生身上。”
冰蓝儿又问：“需要向你交税吗？”
卓越摇头道：“我们属于合作性质，你们为我提供人气，所得利润按比例分成。而且，县令大人明言，凡是入住园林者，除了捐献一部分救灾钱外，免收三年胭脂税（官府向青楼征收的正税），而且免交其他苛捐杂税。”
这个结果令冰蓝书寓的当家人非常满意，当即拍板，同意合作，择日搬入卓越园林。
冰彤儿道：“你今天吓到人家了，怎么赔礼？”
卓越对她们的怀疑逐渐消除，心情大好道：“这是小生过错，给三位各做一套好衣服，聊表赔罪诚意。”
于是拿出来了张晓妍设计的略带超现实风格的衣服，果然三个女子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他刚才的无礼了。
于是又商议今晚行什么令，举行什么活动。
卓越道：“今晚不行令，也不作诗听曲，我有一个特殊的使命，就是教会你们一个神奇的万人迷步法猫步。”
第三五章 国恨家仇，拆得鸳鸯散
地面上拉起了一条红线，卓越要求她们沿着红线走，每走一步，脚必须落在红线中心。
看到众人不太理解，他就解释说：就像猫走直线一样。
冰彤儿格格直笑，果真叫婢女抱来一只小猫做示范。结果猫闻到了隔壁传来的鱼干味道，嗖的一下跳出门去，追求自己梦想去了。
三个女孩怪怪地看着卓越，意思很明显：叫我们也这样跳着走，难度未免也太大了吧？找实物印证看来不行了，卓越叫出小美女。当时张晓妍教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应该学会了。小美女果真没有叫她失望，换好为她量身打造的时装，按照张晓妍口中“模特”的要求走了一个来回。
由于每一步都要落在中线，初走起来很别扭，但小美女有武术功底，很自然就完成了动作。柳腰轻摆，优雅中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风情。
几个女子都看呆了，原来衣服可以这样穿，步伐还可以这么美。
于是收起嬉笑态度，按照卓越要求练习起来。
看到她们走的时候，总带不出张晓妍那种轻松自信，卓越着急了，取出竹笛，吹奏了一曲《落梅花》。
原本以为在笛声中她们会走得更好，哪知道刚吹一会，冰彤儿就差点摔倒。埋怨道：“吹的什么鬼曲，都踩不上点！”
卓越收了笛子，道：“不是叫你们跟着节奏走，而是叫你们感受一下气氛。不要理会节奏，走出优雅，走出自信就行了。”
下一刻，又换了曲子《好姐姐》。这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曲牌。没有违和感，几个人再走时就顺畅多了。
教了一会，感觉她们领略其中韵味，卓越才提出来告辞。
冰彤儿笑道：“刚才不是猴急抢亲吗，为什么不留下来‘独占花魁’？”
卓越呵呵一笑：“只要你们不再答应别家邀请，我就已经独占花魁了。哪里敢再得寸进尺？记得明天早些过去啊！”
正在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想带走她们，问过我没有？”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道姑。
她大概有三十余岁，穿着道家常穿的水田衣，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拿着一柄洁白的浮尘。
年纪虽然不轻，但容貌极美，配合她清冷的表情，更显得出世离尘，不食人间烟火。
冰蓝儿姐妹立刻收起笑脸，万福下去：“姑姑！”头牌李慕白也随着行礼：“师傅！”
道姑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们，冰冷的眼光朝卓越一扫，就如同一把张开的冰剪，卓越登时觉得呼吸一窒，仿佛突然被人拦腰剪断一般。
感觉到她的敌意，小美女第一时间挡在卓越身前。只是她实在太小了，丝毫不妨碍那冰冷的目光继续伤害卓越。
感觉到她的目光里充满压迫，卓越突然想到自己平素习练的五禽戏，那股强大的内息瞬间按照经脉运行起来。他的心智突然清醒，这才知道中了对方的精神攻击。
于是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颇为大胆的给她相面。
道姑非常不适应他的目光，冷冷地说：“她们叫你卓公子，你是姓卓，还是名字里有个卓字？”
卓越毫不畏惧，“姓卓，卓金瓒的儿子。”
道姑眼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这就够了，只要有个卓字，就是罪该万死！今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拂尘突然笔直如风，就像愤怒张开的马鬃一般，扫向卓越的脸部。拂尘还没有袭到，小腹突然被什么顶了一下。往下一看，一把带鞘的长剑顶住自己小腹。懊悔不已：我怎么忽略了这个小东西？
小美女一脸严肃，说了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但是道姑游历多，见多识广，她能听懂，分明是：“放下武器，不然就叫你横尸当场！”
她曾经漂洋过海，去过矮人国。知道那里民风尚武，有一种“影子武士”的职业。其武士和一般武士不同，一旦认主，便连身体性命都属于主人。
看这个小美女眼神里带着对卓越的爱恋崇敬，又绝对的忠心，就知道她也属于这种情况。主人对她来说就是不可违抗的神，一切对主人有威胁的存在她会毫不犹豫的抹杀。
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内力运用和其他矮人国武士不同，宝剑上蕴含的剑气刚柔并济，和矮人国一味追求速度与刚猛又有所不同。
若非她剑气能收发由心，这一下自己恐怕就死了吧？可是剑鞘上蕴含的能量仍没有散去，只要内息一吐，自己便会毫无悬念的横尸当场。
自己大事未成，哪里能如此轻易就死？于是手一松，拂尘落地。
小美女又冷冷地说了一句她才能懂的话：“摘下手套！”
道姑眼里闪现出一股强烈的仇恨，昂然道：“不摘，你杀了我吧！”
小美女没有卓越的命令不敢随意杀人，看向卓越。
卓越听她们用自己听不懂的话对话，不明白怎么回事，问那道姑：“她说的什么，你有说的什么？”
道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卓越道：“你要维持清高也由得你，可是我无法制止她的行动，由此带来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小美女见卓越神态里没有杀人的意思，又冷冷地说：“要么臣服，要么死！”
道姑高傲地回了一句，可惜谁也听不懂。
卓越不知道她们说什么，知道小美女对自己忠心耿耿，事后一定会把她意图画给自己的，也不着急，静静地看戏。
长剑突然撤了回来，小美女身法奇快，瞬间绕到她身后，剑鞘抽在她膝弯处，她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两手撑地刚要起来，就觉得后背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哪里能直起腰板？
“磕头，认主！”
小美女用家乡话和她交流。
自己高调出场，霸气侧漏的要杀掉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只后，最终结果却是跪在地上乞求对方收纳自己的忠心。
换了谁也无法接受，更何况还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道姑用美蕙家乡话对她说：“叫我伺候一个大仇人的儿子，我做不到！你杀了我吧！”
美蕙却没有杀她，终于能有人听懂自己话，终于不用寂寞了。她心情大好，卓越既然没有下达杀掉的命令，也没有制止自己的行为，就证明自己做的，正是他所希望的。
于是反而不舍的杀了这个“知音”了，于是反而笑了，笑得非常开心：“主人听不懂我的话，并没有指示我怎么办，可是我不想叫仰着脸和你说话，那样他很不舒服，我也不舒服。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他舒服的很了。”说着，长剑压了压。
哪知道道姑强项之极，任凭骨骼咯吱直响，就是不肯向卓越磕头。
卓越低下头，居高临下的感觉真好。
道姑全力抵抗后背压力，羞愧地低下头。
卓越托起她下颏，“我要带走她们，你同意吗？哦，不出声反对，就是同意了？”
道姑全力抵抗压力，唯恐一张嘴就会喷血，感觉到他的手指不停的划过自己脸颊，又羞又怒，却毫无办法。
这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呆的三个女人突然回过神来。冰蓝儿道：“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她！”
卓越抽回手，转过身来，道：“你们都会武功，对不对？”
冰蓝儿犹豫一下，点点头，“都是姑姑教的。包括诗词歌赋，姑姑学问渊博得很。”
卓越哼了一声：“夜入我家的也是你们姐妹？”
这话问出来，冰蓝儿沉默了。
冰彤儿花容一惨，流下泪来，带有一丝不舍一丝幽怨：“你为什么要挑明了？敌我都已经分明了，叫我如何再喜欢你？”
卓越非常好奇：“我可曾得罪过你们？”
冰蓝儿摇头道：“你自然对我们很好，怪只怪你生在官宦人家，而我们却是一群被大安朝昏君亡了国的孤臣孽子！而且你又姓卓大安朝的国姓。这个立场，注定我们没有好结果了。”
卓越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立场叫我放过一个随时会杀掉我的敌人？”
冰蓝儿道：“放了她，我们姐妹跟你走，随你处置！”
卓越看看她，又看看悲痛欲绝的冰彤儿，知道她们对自己的确有好感，这个骗不了人。自己又何尝想叫她们伤心？就像冰彤儿说的那样，自己假装糊涂，一直暧昧下去不好吗？
只是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自己活着了，身边还有许多要保护的人不能为了自己的快活，叫亲人受了连累。
尽管心里也很遗憾，也下不了手将她们一网打尽，但这事终究要有个了局。
于是他长叹一声：“你们欲图绑架我秀姐的事，念在大家互有好感的份上，我不追究了。我的园林想必你们是不去的了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免得彼此为难。这里很快就会被兵勇查封，留在这里不安全。这个道姑我是不会放的，如果想要人，叫你们的主子亲自过来约时间谈条件。”
两个姐妹对视一眼，拉起李慕白，同时破窗而出。三人身法之快，令人惊诧。
不久，这里果然多了许多兵勇，并上了十字封条。
第三六章 真降假降？
冰蓝儿姐妹离开后，卓越在外面放了一枚焰火。
不一会县尉就带着马步弓手把这里包围，搜拿反贼团伙大粉朝复兴社的逆党。一些来不及逃走的虾兵蟹将自然落网，遗憾的是花魁姐妹在逃，看来只有想办法撬开擒住的女贼的嘴了。
令卓越奇怪的是春满楼的黑牡丹也来凑热闹。二叔交给自己焰火的时候，只是说可以调动县尉手下兵勇的啊？
可是她不但来了，而且还要接手卓越手里的俘虏。
卓越眼皮一翻，“春满楼的丹姐？凭什么给你？”
黑牡丹收起烟视媚行的神态，对卓越一抱拳，“朝廷内卫夜莺小队队长夜莺，见过卓公子。令尊是东宫少师，下官奉命查询粉朝余孽，为太子报仇。大家都是自己人，公子何必猜疑？”
卓越自然不肯凭借她一面之词交出俘虏，“红口白牙，凭什么相信你？”
黑牡丹，哦不，现在应该叫她夜莺。她笑了，“那天解救公子的就有夜莺的身影，美蕙姑娘我们见过面。”说着对美蕙做一个放箭射杀的动作，美蕙点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话。
卓越点点头，“美蕙不会骗我，但是人依旧不能给你，否则得利的是你们，承受反贼日后报复的是我。手里没有人质，后果堪忧。”
黑牡丹格格一笑，“自然少不了卓公子好处，跟我来，去我们春满楼。”
道姑手足都被牛筋绳子捆住，装进一个麻袋里，被两个人扛着，大家一起进入了春满楼。不过没有走前门，而是走了一个秘密的隧道。进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卓越便被挡驾在外面。
夜莺道：“公子文雅之人，想必不适合这些阴森恐怖之所，请美蕙姑娘进去监审，我会命令她把供词用两种语言各说一遍的。”
这个结果卓越倒可以接受，便把美蕙派了进去。
进去大约半个时辰，夜莺领着美蕙走出来，道：“等她们清理干净，公子就可以进去了，问什么都可以，她都愿意配合。”
过一会，一个女手下出来道：“公子可以进去了，我们给您的报酬也在里面。”
卓越看向同时出来的美蕙，她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卓越刚要进去，夜莺叫住了他，给他一枚药丸，“如果她有投诚的意向，把这药丸给她吃了。”
“治什么病的？”卓越非常好奇。
“驻颜丹，常服用会芳颜永驻，返老还童，非常神奇。她一定喜欢。”
卓越接过来，走了进去。
却发现道姑衣服完好，身上也没有伤，只是手足张开，被绑在一张铁床上。左手手套仍在，但右手的已经被摘下来。眼见卓越目光落在她右手上，脸色大变，“你不要看 ！”
但已经晚了，她右手赫然少了一根小指，像是被利器硬生生斩去的。
道姑流下泪来，“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揭我伤疤？”
卓越奇怪道：“答应什么？”
道姑一脸羞耻，无奈才说：“做你贴身的婢女，向你身边那个小美女一样。”
卓越一脸不可思议，“不对啊，你不是恨我入骨吗？自然应该宁死不屈，破口大骂不止 为什么会突然答应？这不合常理！”
道姑叹一口气，“我无法证明我的话，但你可以自己试试。我无法行动，你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不喜欢温顺的女子，我也可以破口大骂拼命挣扎，包您满意。”
卓越的确有虚荣心在作怪，但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依旧问一句：“我想知道为什么。”
道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想必是刚才审讯时留下的后遗症，但犹豫一下，仍说：“你年轻英俊，风流儒雅。总比十个流着脓疮的乞丐麻风可爱的多，我不服侍你，就要服侍他们。你只是有虚荣心，他们却想要我恶心死。”
卓越取出那枚药丸，道：“现在是检验你忠心的时刻了，吃下它！”
道姑问道：“什么药？”
“我得到的解释是驻颜丹，长生不老那种。”卓越实话实说，“我们不想你死，剧毒是不可能的。最坏的结果是给男人助兴的药，反正你也准备献身，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姑眼里闪现一种决绝，“好，我吃！”张开嘴，主动吞下。并没有出现异常反应，运气一周，也没有中毒迹象。
卓越并没有趁机轻薄，反而解开绳子，冷冷地看着她反应。
道姑运气一周，双手间忽然殷红如血，冷冷地说：“这是我成名绝技红砂手！不少姓卓的或者名字里有卓字的都死于这掌下。你不该相信一个女人的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难闻的气味。
卓越突然惊奇地道：“慢着，你的脸变得年轻了！”
道姑正要杀人，听了这一句无厘头的话，愣了一下，“什么？”
“从前你虽然美，但毕竟年纪不轻了。可是现在，看起来就像二八佳人！我还要叫你一声小妹妹呢。”
道姑好容易培养的一股杀气登时散得干干净净，四处寻找，果然有一面镜子，里面可不就是自己花季时的美貌？
突然，镜子中出水芙蓉变成了并蒂莲。
卓越已经环住她的腰肢，头离得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俊男美女，相映成趣。声音就像从九霄云端传下来似的：“她们没有骗我，果然是驻颜丹，绝不是她们常用的‘合欢玉露’。”
道姑看到镜中英俊的面庞，忘记了身在何处，相处的是何人，被他抱住，肢体皆酥。只是含笑点头，也不回答。
“美女的芳名可以赐教吗？”
道姑下意识地回答：“我叫粉薇薇，家人喜欢叫我薇儿。是前朝骨气天子曾孙女，新近被兄长粉三太子册封为复国长公主。”
骨气天子这个名号，卓越听说过。但由于忌讳的原因，都语焉不详，只知道他是粉朝最后一个皇帝，吞金自尽。粉三太子的名号，却第一次听说。于是，又问：“薇儿，告诉我：粉三太子是谁？”
粉薇薇仍然痴迷于自己的美貌，下意识回答道：
先帝死前，预先把自己三岁的太子粉茨郎送走，粉茨郎在新朝隐姓埋名，生下我父亲粉无极，不久就被大安朝鹰犬捉住凌迟处死。
粉无极生下三个儿子和我。前两个因为躲避追兵营养不良都夭折了，只有三哥粉启隆和我活在粉朝忠臣的保护下活了下来。
三哥被群臣拥立为主，因为江山未复，故此称为粉三太子，而不是皇帝。不过他却加封我为复国长公主。你见过的冰彤儿冰蓝儿都是三哥的女儿，不过她们还没有公主封号，因为她们还没有立下战功。
不过，不做公主也好。嘿嘿。
卓越奇怪道：“为什么？”
粉薇薇苦笑道：
先帝骨气天子临死前逼死其孀嫂张太后和他自己的原配吴皇后，又杀了几个女儿，杀到我祖姑坤仪公主时，失去准头，只砍下一根手指。
坤仪公主被大安朝太后收留，嫁给了自己的表哥吴显，次年病死，死时才十七岁。
以后，所有的公主为了铭记对大安朝的恨，在册封礼上，都要斩去一根小指。冰蓝儿姐妹不做公主，很好，起码不用被砍手指了。
“这太没人性了！”卓越愤然道，“薇儿，告诉我，粉三那王八蛋在哪？我替你报仇！”
格格格！
粉薇薇突然笑了：“这个却不能告诉你，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卓越奇怪道：“你不是陶醉了吗？”
粉薇薇偎依在卓越怀里，道：“我事陶醉了啊？看来你还是很可爱的嘛，怪不得小彤儿姐妹都这么喜欢你。献身给你也不是太坏的吗！感激之下，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啊。”
卓越悻悻地说：“我说是驻颜丹，就是驻颜丹！可你说要献身，却要对我动武，还故意做陶醉来骗我！”
粉薇薇格格笑道：“我真要杀你，与是不是返老还童有关系吗？得了利益再永绝后患岂不是更好？可是我还是放弃了，要不，你亲亲抱抱，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卓越一时语塞。
粉薇薇噘嘴道：“这里太没有情调，出去到你家吧，不管你想要清高的，多情的，高冷的，矮人国低姿态的跪式服务，我都包你满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卓越放开她，问一句：“现在没有人控制你，为什么不跑？”
粉薇薇眼里闪现出一丝恨意：“跑回去会被我哥哥控制，他逼迫我嫁给平安将军。那人长得像一只未开化的狗熊！我害怕做噩梦。你虽然讨厌，但睡在你身边，总还是陪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良人。”
卓越紧盯着她的眼神，想找出一丝破绽，但她说这话时，眼珠不转，恨意却是天生的。实在找不出破绽，又不想在这审讯的地方验证她的诚心，就带着她出来。她跪了下去，叫卓越主人，令卓越虚荣心着实满足一把。随即叫她出去帮自己看看车马还在不在。又叫黑牡丹给她开一个通行证，应付兵勇的盘查。
她出去后，夜莺说道：“你不该放了她，她不会回来的。”刚说完，粉薇薇自己又回来啦，禀报道：“主人，车马尚在，请上车。”
通行证是真的，甚至可以在今天自由出入城门。这么好的逃跑机会，她为什么不要？
卓越陷入了沉思。
第三七章 卧榻之侧
出了春满楼，已经后半夜，奇怪的是，门前已经多了一百多名黑衣蒙面的武士，面无表情地看着夜莺。
夜莺看了看粉薇薇，“你，带路！”
粉薇薇看向卓越，“不是要去你家吗？”
卓越耸耸肩，火把的照耀下，露出一丝鲨鱼般的微笑：“我想你领会错了，是去你家。你已经委身与我，我想去认认亲。”
粉薇薇一脸决绝，“你不要妄想了，我不会说的。现在没有东西束缚我，你想抓我，未必抓得到。再说一句啊，别再相信女人。再见！”身子一纵，越过了众多武士，消失在夜幕里。
卓越看看夜莺，“你为什么不下令阻拦？”
夜莺反问道：“你不也没有叫美蕙拦截吗？”
卓越微微一笑，“我不相信你是善男信女，那药真的是驻颜丹？”
夜莺一脸无辜，看起来人畜无害，“这回可冤枉我了，这真是驻颜丹，经常服用自然可以青春永驻。”
“你自己为什么不经常服？”
夜莺苦笑道：“这药配制不易，价钱昂贵。丹姐穷啊，买不起。这都是皇上赐给我的，数量有限。一旦断了药，就会加速衰老。在三日之内老死不是神话。想起来都后怕哦！”
话音未落，夜幕中突然出现一个道姑，正是粉薇薇。
“贱女人，你好狠毒！”她一脸怨毒。
“健忘的女人！”夜莺一脸鄙夷，“你是女人，我也是。”
卓越在旁边神补刀：“永远不要相信女人，这可是你说的！”
道姑拿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眼里充满杀气。可是突然看见小美女向她招招手。意思很明显：“不服再打啊？能叫你跪在主人面前一次，就能叫你跪第二次。”
她一脸怨毒：“卓越，你究竟想怎么样？”
如果不是马上要出发，卓越真想现在就把她推倒。她此时的表情实在……哦，太可爱了！
卓越一脸无辜，痛快地祭起了甩锅**：“药不是我的，别问我。”
道姑咬牙切齿，“有机会我非亲手宰了你不可！”
卓越看着她的脸，噗嗤一笑，“能不能不要太‘可爱’？”说着绕过她的拂尘，搂过她的脸，着实亲了一下，啪的一声响，震惊了所有人。
等粉薇薇发觉，卓越早已退回到小美女身边，她登时怒目而视。
夜莺莞尔一笑，“卓公子，你真浪漫，不怕她马上杀了你？”
卓越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躲在美蕙身后。
粉薇薇脸上带着吻痕，继续对夜莺发狠，“你怎样才相信我？”
莞尔突然变成了捧腹，夜莺笑弯了腰，众武士一脸懵逼看着这杀手：姐啊，你这杀手，真是……唉，太不专业了！
小美女笑点不高，指指自己脸颊，用家乡话对她说：“你发狠之前，先擦干净吧。”
她一抹脸，才记起卓越刚才吻过。暗恨刚才担心自己变丑，太紧张了，以至于表现非常弱智，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
夜莺捧着肚子，止住笑，说道：“我相不相信你无所谓，你得叫皇上相信你。”
皇上和我素不相识，叫他相信我，只有出卖自己的兄长以及其部下了。他们都死了，我才能活。可是，粉奸这个名字，好说不好听。我是骨气天子的后裔，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
于是她冷冷地说：“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卓越看看她：“我打不过你。”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美蕙虽然不怕她，但见主人不动，自然也不动。
夜莺慵懒地说：“老娘今天信佛了，不杀人。喂，你带不带路？不想带就请自便吧，我可要喊解散了啊！”连拦截的胃口都没有。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你不带路，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叫我相信你。无论视死如归也好，胆小如鼠也好，谁理你？
这个年头，人心变了！就算上山当强盗入伙，也不是斩鸡头喝血酒就行滴。与其相信红口白牙的东西，还不如你杀一两个官军，交一份“投名状”实惠。
更何况，还是向比强盗智商高出许多的官府投降？
粉三太子欲谋大事，需要裹挟一些有实力的人入伙。都是先断他后路，再观实效。这些手段她耳濡目染，习以为常。可是一旦落在自己身上，却无比悲哀地发现：自己从骨气天子那里继承来的那些视死如归的骨气，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她的脸一会刚强，一会恐惧，一会屈辱，一会羞愧，精彩之极。许久，才说：“能不能留下粉三太子一条命？”
夜莺道：“只要他投降，我只能保证不动用私刑。其死活国法说的算。”
这也算最好结果了。
粉薇薇用一块黑布蒙上脸，道：“你们，跟我来！”
夜莺对卓越道：“你不是官场人，回家等着吧。如果我回来，你的这个冷美人自然会送到你房间。如果我不回来，想必你对于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也没有胃口，就躲了吧。”
卓越乐得她这么说，随即一拱手，“祝你好运，告辞！”
次日傍晚，卓家叔侄被邀请去县衙庆功。在闹市中心高悬十几个铁笼，里面全是人头。
有个把总负责给百姓讲解：笼中某某曾做过某某大案，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今日伏法，真是老天有眼。这类话层出不穷。
数了数，没有冰蓝儿姐妹，卓越这才放心。其他什么粉三太子也好，绿三太子也好，他可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完全不留心上面的人名标牌。
但卓金山留心，查了一下，没有匪首粉启隆（粉三太子）。
到了县衙，发现已经是车马与轿子的天下。不但县官们都在，就连州官们也都来了。
大家一起把卓家叔侄围住，不住夸卓越聪明机智，风流潇洒。就连凶名夙著的夺命仙子粉薇薇，也被他征服了。并承诺，一定奏报朝廷，予以嘉奖云云。
到家后，卓越醉醺醺的被小美女扶着回房间。不仅郑秀娥在，李仙蕙也在，一左一右把他扶住，嗔怪道：“为什么喝这多？”
卓越舌头都直了：“高兴！绑架咱们的王八蛋，被一网打尽！仙蕙，你高兴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绑的？”
“不仅有人头，还有一个没断气的俘虏，审讯时自己招的！”
粉三太子的人终于无法骚扰我们啦！郑秀娥心中狂喜。
仙蕙自然也很高兴，端过一碗果汁，道：“先醒醒酒，再聊。”
就在这时，丫鬟进来报告：官府送来一顶小轿子，要不要放进来？
卓越道：快请！
门开了，一位蒙面道姑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白衣胜雪，身形婀娜。
手中拂尘不经意一拂，透出丝丝的杀气。
“你们几个女人快滚，别等我开杀戒！”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美蕙挡在她们面前。看到道姑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态，不由得暗自担心她狗急跳墙伤了卓越。
卓越挥挥手，“你们退下吧，没有我的邀请，不许进来！”
几个女人只好退出去关上门。仍不放心，在窗下听他们说什么。
就听道姑恶狠狠地说：“你这无耻之徒，还敢见我？”
卓越就有些嬉皮笑脸了：“一年以后或许不敢，但现在不怕。”
道姑牙齿咯吱咯吱直响，“你又在欺负我吗？”
卓越叫起了撞天屈：“冤枉啊！是你自己来的不是？我没有摘你蒙面黑纱吧？没有抢你的拂尘吧？”
里面一阵沉默。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心说：相公真是正人君子，不愧是我们最爱的人。觉得再听下去也没有意思，各自散去。
里面的道姑却在心里把卓越骂得狗血喷头：不错，你是没有抢我兵器，也没有摘我面纱！可是，你在解我衣扣！
感觉到心脏位置多了一只手，怒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卓越的嘴离开了她香腮，道：“拂尘有用啊，一会可以给我赶蚊子，蒙着脸，蚊子盯不到你。”
在她啊的一声尖叫中，由站立变成了仰卧。
呼吸逐渐急促，握着拂尘的手逐渐攥紧。面上的黑纱被呼吸吹的一张一合，微微颤动。
降将无伸膝之日，败兵无回首之期。
虽然心有不甘，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在一个幽暗的隐秘所在，冰蓝儿姐妹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哀求饶命。
一个男人正在发火：“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你们自称足智多谋，却暴露的干干净净！经营多年的冰蓝书寓据点没有了，还陷进去了复国长公主！这且不说，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坛口！十几名老将死于非命！孤该怎么处置你？”
“主上息怒！”
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走上前，他是这里的军师，名叫诸葛从龙。
“坛口被破，不也在我们控制之内吗？还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长公主虽然**不可挽回，可也成功的潜入到敌人内部。少师之后，这个身份可疑之极。都知道卓少师死时最年轻的妾也都五十二岁，哪里还有生育能力？他又没有什么绯闻的私生子。怎么就老来得子呢？难道是像夏朝的大禹一样，是他老子鲧生的不成？嘿嘿。”
主上嗯了一声，“看到东宫集团最近在东南州布局，我也怀疑这个卓越的身份，而他又姓卓，难道是那个死鬼太子的儿子？”
诸葛从龙嘿嘿一笑，“不妨做这样一个假设。”
“不可能！”主上摇摇头，“死鬼太子的事令昏君老狗大为震惊，怎么会重新把帝位唯一继承人重新置于险地？就不怕白龙鱼服，被渔人给网了去煮了？你见过哪个皇孙开当票，跑街当伙计？”
诸葛从龙学着他先辈卧龙先生摇摇羽扇，尽管摇来的只是寒风，仍乐此不疲：“至少也是一个能代表东宫势力的王子！没有发现东宫势力都围着他转吗？他被绑架，马上又一批官员被撤职。出去营救的也是皇宫秘卫。而且，像长公主那样的重要人物落网，总该押解去京城交给皇帝吧？却直接做战利品给了他，不觉得这有些儿戏吗？”
“嗯，”主上点点头，“他果真可疑。所以你才派人联系长公主叫她故意落网，又故意暴露一个坛口？顺水推舟把人潜伏到卓越身边？”
诸葛从龙道：“两位小公主对卓越有了好感，不适合这个工作，长公主心智坚定，是最佳人选。是一步长远计划。不宜过早暴露。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都不能成功，只是具有我们血统的一个王子进入了大安朝宗室，我们摇身一变，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和昏君较量。也未必会输。只要做上龙椅的是我们的人，主上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当不当这个皇帝，有什么区别？”
主上哈哈大笑：
只要掌握了朝权，废除傀儡皇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错，应该查明卓越身份。是皇孙才更好，不是，也想办法叫他是。然后，通过他进入朝堂，架空现在皇室。
想当年，大安朝开国皇帝卓不凡，曾经是我朝外戚。在骨气天子死后，立一个傀儡皇帝粉侑。扫平其他反对势力，卒得天下。我也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这么办！
诸葛从龙道：“最迫切的事，是叫复国长公主获得卓越的信任。明天派人去营救长公主吧，叫平安将军去。”
主上道：“长公主最厌恶这丑陋俗鄙的平安将军，应该能假戏真做，绝不会真的被他救回来。”
主上看看冰蓝儿姐妹：没用的东西，罚你们去总坛思过三个月！
披着宽松睡衣的粉薇薇夜半坐起身，看到身边睡着的俊俏男人，又是厌恨又是宽慰，心里说：“你姓卓，又霸道的对待我，按理说我该毫不犹豫地宰了你！只是，起码你还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吧，给了你，总比给一头人形狗熊好的多。我不会恨你，还要感谢你。等你收到我的‘感谢’的时候，不要太惊喜哦！”
俯下身趴在卓越身上，在他脸颊轻轻的吻了下去。
卓越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睡梦中浑不知道昨晚那个轻率的冲动，会给以后带来什么后果。
这个夜晚，风波不起，谯楼鼓静。只有缓缓移动的月光，轻轻地把剑一般的梅枝影子，从窗口移动到卓越的卧榻上。
第三八章 惨死百姓，有人拜祭否？
这个园林被县令命名为“泽园”，以示朝廷关心百姓疾苦，赈灾恩泽百姓之意。而县令本人无暇经营，只是放手交给卓越经营，并派兵勇予以保护，以防歹人捣乱。
卓越带着李仙蕙、郑秀娥、美蕙、粉薇薇等几个女子整日住在泽园里。监督工人们，把他们生产的以及大量收购来的绢花用胶粘在树上。每日在绢花上洒水，以防火灾。
半个月以后，虽无蜂蝶飞舞，却有群芳灿烂。硬是叫他在深冬造出了一个阳春三月。
报上去的时候，正巧赶上本道黜陟使汪洋大人率领本道州文武官员来德宏县传旨，一并被请到泽园里。
汪洋看到繁花似锦，脸有不悦：“百废待兴，德宏县又遭受雪灾，正改提倡节俭，励精图治。贵县为何浪费绫罗，为此华而不实之事？”
邓希贤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诚惶诚恐地说：“回大人，此地绢花，并非上好绫罗，而是商户卓越收购裁衣所余之下脚料拼凑而成。实为废物再利用，绝非浪费。开放之后，供人游览，所得款项，用于救灾。请上宪大人明察。”
其余官员也力证邓希贤绝非贪官污吏，汪洋脸色这才稍缓，抬抬手：“贵县请起，奉旨问话，职责所在，还请谅之。”
邓希贤站起来，诺诺连声。
汪洋又说：“贵县用人得法，一举到会匪首粉三太子窝巢一处，州官上报请本官上报有司，龙颜大悦，已传旨礼部年终考核从优叙议。”
县令年考从优，证明升迁有望，邓希贤如何不喜？回道：“此乃天子洪福，朝臣贤明教化，各级上宪大人指挥得法，又来前太子少师卓公公子卓越之助，才成此大功。下官不敢贪功，如实上报。”
汪洋点点头，“贵县与刺史大人联名保举卓越为孝廉的保单，本官已代为奏报当今。圣上托理政赵王殿下批复已经回来，快请卓公子来听宣。”
卓越近前，刚要跪，被汪洋拦住：“此乃理政赵王殿下奉圣旨颁布的教令，并非圣旨。圣上恩典，卓秀才肃立受教就是。”
众人大吃一惊：按说赵王离皇帝也只差一顶皇冠而已，就算百官谒见也不敢不跪拜，为什么单单免了卓越跪拜？
卓越谢了皇恩，躬身肃立受教。
奉旨理政，赵王教曰：
自太子皇兄薨逝以来，皇太孙年幼无法监国理政，故此孤奉圣旨暂理朝政，已近二十年。为了在皇太孙登基之前交给他一个清平世界，孤王镇日临深履薄，莫敢懈怠。所幸祖宗福荫，当今天子圣明，百官用力，万民和睦，天下太平。
然孤识浅德薄，故每每求贤若渴。得闻瓯建道东南州德宏县秀才卓越，素行仁孝，贤良卓异，在剿灭反贼粉三太子窝巢一役中，战功卓著，已达天听。圣躬大悦，敕令孤传教令代天嘉奖。
据州道保举，当为孝廉，实授举人功名。然又有御史奏报，该生生活奢靡，裂锦为花，为节俭者所不取。又行为不检，眠宿烟花之所，更有风流之名。为仕途所忌。着有司详议，奏请当今，奉旨批复如下：
该生虽有小才，立有微功，但行为不谨，功过折准。赐予其保送乡试资格，免除其余淘汰选拔之考试。至于以后授予何等功名，姑观后效。
此教，尔其勉哉！
某年月日于理政殿。
听到赵王教令，卓越暗自苦笑：典型的先画个大饼，再拦腰一刀啊！三下五除二，一场大功，只得到保送乡试资格。好吧，反正我有蟾宫折桂的自信，不在乎这些嘉奖。
汪洋宣读完教令，拍拍卓越肩膀：“老夫和令尊同朝为官数十载，私交甚厚。就托个大，称呼一声贤侄吧。贤侄聪明过人，老夫素有耳闻。年轻人正该发愤图强，建功立业，可不能留恋酒色，自毁前程啊！”
卓越躬身道：“小侄受教了。”
汪洋看到园内真有善款统计处，这才知县令所言非虚，大为赞赏，勉励几句，这才回同福州治所。
县令心里其实对卓越的奇思妙想非常佩服，便问他灵感从何而来。卓越回说在《隋书》中得到的灵感，县令大为佩服。当即决定，将请百戏、歌舞、戏班陆续入驻，十日后正式对外开放。
办完泽园之事，卓越忽然想到，已经有许久没有去庄园看顾了，那里己方只有一个大掌柜，许多事无法拍板，于是带着几个女人出城赶奔郊区庄园。
出城走了十余里，到了一片荒野，突然传来悲悲切切的哭声，一百多白衣白帽之人正供着灵牌，当路哭祭。
走近一看，灵牌格外醒目，道是：故粉朝怀宗毅皇帝粉归吾之灵位，故粉朝德穆皇后灵位，故粉朝太子粉茨郎灵位，故粉朝殉国众文武官员灵位……
一个赞礼模样的人翻翻眼皮，看看骑马的卓越：“今日正值故怀宗毅皇帝皇后忌日，村里乡民正请神祈福，几位贵客何不同来一拜？”
卓越眼见旁边的粉薇薇已然动容，但他对于那个刚愎自用，庸碌无为，只会发一些口惠而实不至的罪己诏的骨气天子并不感冒。
遂问一句：“故粉朝怀宗十三年大旱，天子昏庸，贪官污吏比比皆是。百姓三餐不继，易子而食，被迫服食观音土而胀死者不计其数。饿殍遍地，白骨盈野，有人拜祭否？”
他素习内功，这几句话金声玉应，铿锵之极。听得赞礼脸色大变，其余举哀之人也都含怒站起。
“天是天子之天，地是帝皇之地。区区贱民何足道哉？况人死为大，贵客此言未免失礼了吧？”
卓越冷笑道：“某虽愚昧，犹知天儿二日，民无二主。当今乃大安朝天子之天，地乃大安朝帝皇之地。尔等戴大安之天，履大安之地，却哭拜故粉朝之庸君，是何道理？”
这句话果然激起了众怒，人群中有人怒吼：“屠了这些安狗！”
所有乡民纷纷撕去白衣，个个身上都带着匕首到件之类的短兵器。显露的相貌也都穷凶极恶。哪里是什么乡民，分明是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
有个白脸强盗大声说：“我乃灭安将军吴三富是也，几个小美人，跟我去吧！”
直奔卓越旁边马队。赵武抽出大刀，怒道：“反贼，爷爷等你多时了！”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突然又窜出一个獐头鼠目之人，道：“还有我覆安将军郑四贵呢，安狗，拿命来！”直接砍向卓越。小美女抽出阔刃长剑，迎了上去。
粉薇薇站在卓越身边，冷冷地看着他。
卓越道：“你请来的对不对？”
粉薇薇哼了一声。
“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抓了我，正好回去请功。”
粉薇薇居高临下道：“你刚才大言不惭的辱骂我曾祖，不是威风得紧吗？现在怎么也怂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卓越正色说，“百姓遭灾，易子而食，得斗米即可为生，要华而不实的罪己诏有何用处？今日德宏县遭雪灾，区区一个县令，都知道筹集银两买米救灾，我一介书生尚且位卑未敢忘忧国，这些遗老遗少却在这追悼一个亡国之君！不觉得可笑吗？”
粉薇薇脸上阴晴不定，犹豫半晌，才说：“驻颜丹解药给我，放你一家走！”
“女人要是白痴，当真无药可救！”卓越冷笑道。
“你说什么？”粉薇薇恶狠狠地说。
“家丑不可外扬，”卓越无奈地说，“这些打情骂俏的话，能不能回家再说？”
粉薇薇怒极反笑，拔出宝剑（拂尘已经被卓越勒令抛弃了），指向卓越。
“看来，我们一家要去鬼门关恭候你的芳驾吗？嘿嘿，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你？”
话说到这，留给粉薇薇只有两条路了：刺下去，一年后面目全非而死。不刺，继续接受卓越的宠爱。她脸上一会凶狠，一会恐惧，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候，突然旁观众人中冲出一个大猩猩一般的粗壮汉子，赤着上身，全是长毛，满口的獠牙。嘿嘿大笑：“薇儿，你未婚夫来接你了。杀了这安狗，回去成亲！”信手一晃，鬼头刀上的金环哗楞楞直响。
看着一脸讥笑的卓越，粉薇薇寒着脸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们能不能百年好合。”卓越温言道。
说话间，那个未开化的大猩猩已经到了粉薇薇身后，张开手臂药抱她。
粉薇薇突然倒转长剑，贴着自己右肋边向后刺了出去。
噗！
血光飞溅。
随即转身，只见大猩猩右腹位置深深中了一剑，鲜血直涌。
“你……为什么？”
大猩猩难以置信，身心俱痛，难受之极。
粉薇薇冷笑道：“我的第一次给了卓郎，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随即抽出宝剑，大猩猩深受重伤，向后便倒。
眼见有人过来抢他，粉薇薇并不阻拦，冷笑道：“回去告诉三太子，粉薇薇与他们一刀两断！”
众人一看主将受伤，无心恋战，拿起灵牌等物，如鸟兽散。
第三九章 心病难医
到了那片庄园，卓越就被李秉义单独叫去，告诉他：
不久前他叔叔卓金山已经为他托媒向李家提亲，自己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对于卓越也颇为欣赏，已经答应择吉日为二人订婚。
但卓越必须要努力进取，女儿是女科进士及第，绝不能嫁给一个秀才。卓越必须等到进士及第后，方可上门迎娶。
而且，他对卓越好内宠，广纳姬妾一事表示不满。希望他以后有所收敛。
听了未来岳父老泰山对自己吹毛求疵一顿教训，卓越苦笑不已：刚被理政赵王教训一顿，接着又撞在未来岳父受理，出门没看黄历怎的？对于李秉义的教训，他只能陪笑受教。
二人又谈一会庄园发展的事，基本上按照卓越的规划，李半城又做了一些补充。
卓越又向李秉义说明了泽园的情况，李秉义认真的听，时而给出一些忠告：贤侄（此时还没有定亲）少年得意，一帆风顺，务必戒骄戒躁，以免酿成大祸。丝帛乃易燃之物，用之务必小心。
不提这边未来的翁婿叙话，单说前粉朝的复国长公主粉薇薇，自从刺伤名义上的未婚夫“平安将军”以后，情绪一直低落。
她独自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想着自己的心事：
按照她平日脑海里被灌输的仇安教育，只要名字里有个卓字的都是不共戴天。自称武艺学成后，就忙于复国大业，名字了带卓字者死于她手里不计其数。
可惜三哥却贪图平安将军的勇武，为了拉拢他，把自己许配过去。自己身份高贵，清高自许，连相貌俊美的少年英才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对那个大猩猩有好感？于是假意出了家作道姑，以逃婚。
就在平安将军择吉日要迎娶时，事情有了转机。两个侄女在执行潜伏任务时违规动情，三哥大怒，命令自己替换她们，执行一项使命：杀掉那个骚扰侄女的混蛋。
不料执行时出了偏差，卓越身边出现了一个高手，自己一时轻敌，被他身边小美女制住，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态跪在了平素最痛恨的姓卓人脚下。
又被黑牡丹夜莺用清白相要挟，她性格冷傲刚烈但并不莽撞。绝不会一边被麻风乞丐**一边破口大骂以证明自己的不屈。那样不是刚烈，是脑残，这个眼前亏谁爱吃谁吃。于是假意答应投降，要求与卓越面谈。
可是秘卫出身的夜莺却不是易与之辈，给她吃了后患无穷的驻颜丹。这种药经常吃的确可以返老还童，但一旦断了要，马上会鸡皮鹤发，死得非常惨。
她可以视死如归，但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变丑。对于容貌的爱惜，盖过了心中的忠义，无奈只好按照原本的计划，暴露一些次要目标，以图后计。
只是虽然是次要目标，也是他们数十年的心血啊，看到这些对自己已经忠心耿耿的属下在自己的带路下血染黄沙，一股浓厚的自卑感充斥了脑海，心里狂喊：我是粉奸，我是最下贱的粉奸，我亲手出卖了多年培养的属下，哈哈！
还记得夜莺在清扫战场之后，像奖赏听话的哈巴狗一样对她说：“表现不错，你已经得到了朝廷的信任。一年以后的今天，找姐领取第二颗驻颜丹。哦，你的新主人可是朝廷最信任的人，把他伺候好了，你返老还童长命百岁不是神话，快回到他怀抱去吧。”
在自卑感的扭曲下，还对黑牡丹拜了一拜。
同伙的人头高挂示众，她却觉得每一双狰狞的眼睛都在怒视她，登时有一种冤魂缠身的恐惧感。
谁造成了这后果？
自然是哪个花言巧语骗了自己的白面书生卓越！
哼，我要杀了他！
作为战利品出现在卓越面前，本想动手的。可是卓越对她的仇恨毫不在乎，仿佛她的蒙面，她的武器都是摆设，该做什么做什么。
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高估了身上的气节，其实并没有幻想的那样视死如归。只要自己不愿意，以自己武功，这个白面书生未必会得手。
只是还有男人喜欢，至少证明自己还是一个有魅力的美人。如果拒绝了这个男人，变成了丑恶的鸠盘婆（梵语丑女人），只怕哪个大猩猩也不会感兴趣了吧？
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下，半推半就的给了卓越。事后，又非常懊悔：哈哈，我从高贵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叛徒，又变成了这个男人最下贱的战利品！不过，也好，想必平安将军不会纠缠我了吧？我不该仇视，应该感谢他，我现在的“主人”！
你赐予我美貌，赐予我自卑，我就赐予你一个会败家的儿子，叫他败光你所有的产业，叫你父子生下来就是仇人！
想到阴险处，还亲了卓越一下。心里说：这一吻，是复仇女神的复仇之吻！现在报复不了你，不代表未来不能。等着瞧！
于是她白天乖巧的教卓越学习矮人国语言，用于和小美人交流，夜晚带着仇恨接受卓越宠幸。现实的折磨，心态的扭曲，使得她几乎疯掉。
这些，终于在大猩猩来接她的时候，彻底爆发，刺出了复仇之剑。
回来之后，卓越评价她曾祖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她的心：一向受遗老遗少崇敬的骨气天子，居然在百姓心中是这么个形象？百姓思安，复国大业何时可成？三代经营，难道只是一场泡影？真要这样，我所有的委曲求全，又有什么意义？
在未来岳父那里受教的卓越，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冷艳的前朝遗民贵族女子，在这一刻居然想要横剑自刎！
就在她宝剑横在脖子上的时候，对面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我父亲下了死囚牢、哥哥疯了、家产被人强取豪夺，这样艰苦都没有想到自杀，你这又何苦？”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文雅干练的青年女子。刚见面时介绍过：薛慕云，庄园第三股东，现在给大股东李秉义做记室。一向委曲求全，很少有自己的见解。
她性格清冷，哼了一声：“这你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做什么，也与你无关。不许我死在这里，我尽可以另寻地点，你走开！”
薛慕云冷笑道：“我父亲是闵王外围，闵王殿下和粉三太子有合作，怎么说没有关系？”
粉薇薇看了看她，“我已经是叛徒了，一个最下贱最无情的女人！他不会原谅我的。”
薛慕云递给她一个信封，“你的信，自己看。”
粉薇薇接过来一看，信封空白，没有文字，打开扫了一眼，是粉三太子的笔迹，迟疑道：“你怎么会有这封信？”
薛慕云摇头道：“你别问，我只管送信，其余的一概不知。请代闵王殿下向令兄表达敬意：所托之事办到，合作继续，不要食言。”
粉薇薇看看没有人过来，继续看下去，书信上说：你暴露次要目标保住大局，没有人会怪你。近来大安朝皇帝施政非常稳妥，在他假仁假义的恩惠下，那些无知的愚民已经忘记前朝了。这非常危险，于复国大计无益。因此，若想复国，必须要叫大安朝百姓不得安生，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你必须如此这般行事。既要配合我们，又不要引起卓越怀疑。卓越身世不凡，必将会立于庙堂。只有继续潜伏，我们才会有机会。
看完后，她把信点火焚毁，道：“他们并不信任我，因此无法配合。”
薛慕云冷笑道：“如果他肯要我，你以为我会把机会让给你？别的不需要你做，只要迷住卓越，叫他乐不思蜀就好。别的自有人去做，为了保险，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辞别了未来岳父，卓越又和大掌柜了解新近一些情况，做出一些批示，最后又陪李仙蕙游玩对诗，很晚才回来。
郑秀娥等陪着他吃罢晚饭，眼见粉薇薇气色不好，知道她有话说，便识趣退了出去。
明晃晃的剑尖离着卓越心口只有般尺，粉薇薇一脸怨恨，“告诉我，我曾祖真的那么不堪？”
卓越并不在乎那宝剑，要刺机会多的是，不会等到现在。
他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必须给骨气天子一个客观的评价。于是说：“白天的事，都是被那些遗老遗少气到了，话赶话说得有些过激，你别介意。”
眼见他只要无视宝剑就可以轻易处置自己，但却一本正经向自己道歉，粉薇薇一腔怒气登时消散大半，随即又问：“那他是个什么皇帝？”
卓越组织一下言辞，说道：
“平心而论，他继承兄长大统，除权阉，整朝纲，一扫他哥哥时代的昏庸暗昧，还是值得称道的。
只是他接受的是一个由祖父、父亲、哥哥怠政而留下的烂摊子，在弥补时未免经验不足，过于理想化。
而朝廷党争又无法调和，导致他政令不出宫禁。就算粉朝开国皇帝来治也未必能治好，何况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天子？
他励精图治，又缺乏力挽狂澜所必须得雄才大略。平边患时又急于求成，面对灾民暴动又没有一个妥善的治国方略。时剿时抚，朝令夕改。导致剿抚两误。
对于大臣又颇多猜忌，导致被困孤城时，不少将领拥兵自重，观望不前。终于众叛亲离，吞金自尽。
不错，他比起一些懦夫来，的确有骨气，胜过了南陈苟活的陈叔宝。这是他可贵处。但治国临民，绝不是单凭骨气就够了的。
不错，他很勤政，朝乾夕惕。但入过没有正确治国方略，所有努力无异于夸父追日，累死而无功也。
平心而论，我佩服他骨气，不佩服他的志大才疏刚愎自用。”
咣当！
宝剑落地，万念俱灰。
粉薇薇几乎摔倒，被卓越及时保住。
“世道总是向前发展的，历史车轮也不可能逆转。做人应该向前看，不可刻舟求剑，自误误认啊。好啦，时间不早，一起洗洗睡吧。”
第四〇章 泽园开业
到了开业前那天，作为南方的瓯建道气候异常寒冷，罕见地下起了暴雪。这让县太爷邓希贤非常扫兴，害怕自己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他一清早就坐着轿子来到泽园。
却发现前往泽园的富商大贾，文人雅士络绎不绝。个个锦帽狐裘，兴高采烈。还有许多持弓带箭的武士也来凑趣，格外热闹。
虽然门票定在一两银子，仍一票难求。
刚进园门口，就听到一阵清越的笛声。有随从告诉他，卓公子是个雅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吹笛者应该是他吧。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袅娜的歌声。歌声优雅，倒是大家闺秀，听着歌词，是一首《望海潮》：
人间冬月，瑶池春岁，仙姬曼舞繁华。疑有乱拍，还应错手，撒成玉蕊琼葩。千树水晶花，万山白玉练，相和清笳。勤扫庭除，频抛食饵慰寒鸦。
比之梅雨无差，有蜿蜒雪道，璀璨冰爬。加杖速超，催鞭骇越，泽园赛事堪夸。诗酒话桑麻，锣鼓惊寰宇，欢入千家。谁问庭前戏赋，奢费洒盐巴？
县令熟知卓家相关人员，心道：“李家女公子，女进士的割歌声宛如仙乐，倒有些羡慕卓秀才的福气了。可惜，若想抱得美人归，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啊。”
听着歌弦婉转，也随着节拍相和。唱了几句，忽然道：“拍字属于入声，这里派作平声，倒格外婉转。别具一格，卓秀才果真是妙人。”又听了几句，问道：“雪道易懂，冰爬是何物？”
到了门扣，刚一扣门，里面汪汪连声，只见许多牛犊一般大小的巨犬，拉着一个车状的东西，疾驰而来。那东西没有轮子，只有两道冰轨，在冰雪地上滑行，速度极快。
有见多识广的差役说道：“此物叫雪橇，也叫爬犁。小人祖父曾随李大人出使吐蕃，见到过此物。拉车巨犬名叫吐蕃巨獒，凶猛异常，但相当忠诚。拉车之人也是吐蕃人，难为卓秀才能寻到。”
县令不足为奇，“他身出东宫宫师门第，交游广泛，这个却不难。”
除了驾车之人外，车上还站立一人，正是侍卫赵武。他对县令一拱手：“大人快请上爬犁，卓公子在雪道候驾。”
县令非常好奇，登上了这狗拉的爬犁立身之处有横木扶手，人可以扶之站立，四顾林景。姹紫嫣红的绢花都变成了梨花。端的妖艳。所到之处，有雪中舞剑的武士，有吟诗作对的文人，还有效仿党太尉销金帐羔羊酒的富商们。
这里酒菜虽比市面贵，但贵在服务周到，各色玩乐项目都有。因此谁也不会在乎，都以尝鲜为荣。
第一天开业就如此兴隆，以后还不日进斗金？今年救灾有望！县令非常满意。
沿着蜿蜒的路径，逐渐来到所谓的雪道前。县令诧异了：“这不是当日为赛马修建的马道吗，怎么变成雪道了？”
这马道修得有特点，先是把挖掘人工湖所产生的土都堆在这里，屯土为山，再绕山盘旋而修建一条马道，用于再有限的空间里增加赛马路程，提高赛马难度。
不过由于大雪，赛马是不可能了，但卓越不知道在哪里想到的点子。居然把简易的雪橇滑板，做成比赛工具，每个赛手手里都有加速用的手杖。他们脚上穿着谢公履（一种足底带有防滑齿的鞋子，相传是晋朝谢灵运所发明），登上山顶，再踩着滑板滑下来，又刺激又惊险。不愧是勇敢者的游戏。
来参加的多数是武将，不仅本县的县尉弓手兵勇们，就连州里的武官也慕名而至。
卓越与李仙蕙并肩站在一辆宽大的爬犁上，左边是小美女，右边是粉薇薇，两个人仗剑护卫。老远就作揖：“少府君光临，有失远迎，晚生这厢有礼了！”
县令看到的是即得的利益，却不是这虚礼，因此微笑道：“卓秀才不必多礼，你好福气啊！”
卓越道：“今日开业，这里很忙，所以叫她们过来帮忙。”
县令点点头：“马道改为雪道，倒也应景。东南州罕见大雪，卓秀才如何想到的？”
原来这样打造冬季园林的计划，也曾告诉了穿越者张晓妍，她见多识广，提及她们世界中滑雪的比赛项目。卓越非常感兴趣，虽然瓯建道有大雪时很少，但还是照着她的设想置办了雪橇爬犁。又通过卓金山在朝廷的面子，聪吐蕃购得巨犬，从辽东聘得驾驭雪橇之人。不料今年气候反常，倒真派上了用场。
邓希贤称赞道：“机会只属于有准备之人，古人诚不欺我。”
看了一会滑雪，这位文官终于没有亲自体验，邀请卓越陪伴他四处转转。卓越只好乘雪橇随他一起四处走。
县令是知道他情况的，诧异道：“怎不见府上秀夫人？”
卓越苦笑道：“她自己请缨打理泽园，此时正在盘账，无暇过来。”
原来卓越自从得了粉薇薇以后，宠爱异常，逐渐冷落了其他女子，美蕙倒也罢了，秀娥却不免有些幽怨。为了避免见面尴尬，自告奋勇打理泽园。这里一切都是她布置的。
卓越自知对不起她一片深情，便主动提议，认小宝为义子，把郑阿宝改作卓君宝，叫府上称呼他为少爷。另请严师课其学业。
郑秀娥见卓越待小宝如此，方无话可说。
几人看到招歌妓行乐的商贾，又看了射箭比赛，随即来到一个大型拍卖场。那里早已拉开横幅：赈济雪灾慈善拍卖会！会场设在一个大帐篷里。
这是由卓越提议县衙出面组织的，征集到的奇珍异宝，都在此拍卖。珠光宝气，富丽堂皇。
县令一行人进入，早有管事迎上来。
县官取出一枚玉扳指：这是祖传，价值连城，原本不卖的。但为了救灾，卖了吧。
卓越也题了一副对联，交给他们义卖。
结果这两件东西被当作压轴之宝，被人高价买走。
一行人走走停停，见到有趣的节目，便参加一下。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到了账房，听了郑秀娥报账，县令大为高兴。照此下去，赈灾款项不出十日就可以筹集到，自己这一任，就可以无愧于百姓了。
于是告辞出去。
卓越邀请郑秀娥回府去住，这里交给管事，郑秀娥微微一笑：“这里都是我经手的，别人我不放心。还是自己查看一下，才能安心。等闲下来，再回去伺候相公。”
卓越领着其他人回府，只留下粉薇薇伺候。
粉薇薇一反往日冷冰冰神态，跪了下去，拜服在地：“自从归顺以来，主人一向对婢子不错，奴婢无以为报，只有尽心服侍，以报厚恩了！”
卓越奇怪道：“我不是说过，不要你跪拜，你这是做什么？”
粉薇薇磕了几个头，说道：“奴婢行事鲁莽，若有得罪之处，也是无心之过，预先谢罪了！”
卓越把她扶起来，她果真温柔体贴，异乎往日。二五精华，妙合而凝，自此珠胎暗结，按下不提。
在一个隐秘的所在，粉三太子正在等候探子回报。
自古以来，百姓丰衣足食，谁愿意铤而走险，所以造反都出在三餐不继的乱世。眼前就是一个机会。瓯建道气候反常，多处遭遇雪灾。肯定有三餐不继的百姓闹事，到时候他在趁机煽风点火，使得百姓揭竿而起，何愁大事不成？
于是等着暴民闹事的消息，真是望眼欲穿。
大概到傍晚，才有密探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道：“灾民……”
粉三太子大喜：“终于不出诸葛先生所料，灾民闹事了。走，我们去煽风点火！”
探子喘过气，才说：“灾民得到赈济了！”
什么！
粉三太子一蹦三尺高。
“县令和卓越一起办一个泽园，日进斗金。听说第一天的收入就颇为客观。第一笔款项已经拿出去购买米面寒衣，给遭灾最厉害的灾民送去了！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人。但随着泽园红火，其他灾民也会陆续得救的！”
“罪该万死的卓越！”粉三太子破口大骂，“凭什么跟孤过不去！我必杀之！”
“主公莫急，山人……阿嚏……阿嚏……自有妙计！”
诸葛从龙想学前辈羽扇纶巾风采，结果摇来一阵寒风，呛得他喷嚏连连，斯文扫地。
粉三太子一皱眉，“有话直说，有那个气快放，少卖关子！”
“适才得到闵邸消息，言道今晚卓越不在泽园。他不是要红火吗，我们就来个火上浇油！”
“此话怎讲？”
“据说他们总要往绢花上泼清水防火，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水换成菜油，再有一把火，会怎样？”
“可是，怎么接近泽园？”
“那里的园丁有闵邸的人，会配合我们行动。我们只消把菜油给他们，其余的事自然就顺理成章了。灾民得不到赈济，必然会乱。到时候我们再打出反安复粉的旗号，何愁大事不成了？”
“可是那个秀夫人也精明得很。”
“放心，她身边的丫鬟是我们的人，会叫她好好睡一觉的。”
粉三太子好像看到龙椅向他招手，大笑不止。
第四一章 好一把火
卓越在睡梦中被报信的伙计警醒，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消化不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泽园失火！
他飞速穿好衣服，等出来时，在布庄住的几个女子同时得到了消息，正指挥伙计备车备马。
他们出了巷子，向城东门走去。正碰上连夜被叫起的县令县尉等人。他们的利益跟泽园息息相关，因此准备了水龙等灭火器材，叫开城门，直奔东南方向的泽园而去。
远远的就看见东南郊区红了半边天，走进了突然闻到许多气味：有枯焦的木炭、烧焦的布帛、甚至还有一些烧熟的菜油味以及什么动物尸体散发的焦臭气味。
闻到了尸体味，卓越心里突然揪了起来：不好，郑秀娥是留下安排工作的，会不会……
他不断催促坐骑，哪知道在积雪的路面，根本走不快。
等他们赶到时，烟火已经把这座美轮美奂的泽园完全吞噬，没有人或动物逃出来。离着几丈开外就烤得难受 ，呛得咳嗽。
县令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命令县尉捕快们：“快，灭火救人！”只是火势实在太大，冬季取水又非常困难，等火势完全控制，泽园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惨红的太阳爬上山顶，照在一片瓦砾枯木之中，显得格外惨淡。
里面的废墟不断扒开，许多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的被抬初来。已经面目全非，分不出谁是谁了。
卓越很早就来到郑秀娥住的那栋精致的朱楼前，此时朱楼已经化作一堆灰烬，他顾不得烫手或冻手，想在里面找到郑秀娥。可是，连一些巨木都成了灰，哪里还有什么尸体？
突然，在灰烬中，发现一对玉镯。这正是自己送给秀姐的定情信物。昨天还谈笑晏晏的玉人，一夜之间，居然被烧得只剩下一对玉镯了！
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向后便倒。
小美女手疾，上前扶住。却见他手足冰凉，牙关紧闭，已经昏了过去。连忙把他抱到车上，车夫见主人受伤，哪里敢怠慢，驾起大车飞一般地进了城。
等卓越再度醒来，已经在总号他自己的住处。美蕙正在为他输送真气，形容憔悴，看来为了救他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真元。
二婶和两个堂妹卓玫、卓敏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房间里有药味，看着他要坐起来，美蕙便收了功，扶着他坐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在一个角落里，粉薇薇孤零零地守着药炉，没有人搭理她，她也绝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听到卓越这边动静，便一脸惊慌地抬起头，满是哀求。
卓越知道她想什么，就叫她过来，在别人戒备与厌弃的眼神里，她并不敢走的太近。
二婶说：“越儿，昨晚的火是不是这女人勾结外人招来的？”连她都这样说，可见粉薇薇在这个家里的处境。
尽管卓越也有所怀疑，但他不愿意就此把一切都推在粉薇薇身上。这样不仅是对她的不公平，也会影响他冷静的判断。
于是他说道：“薇薇一直陪着我，从没有离开，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着的火，但却知道她还不会分身法。事实没有查清之前，就不要胡乱猜疑了。薇薇，你上前来，我有事问你。”
自从卓越昏厥，众人全力抢救，唯独把她冷落在一边，没有人问，也没有人管。听了卓越的话粉薇薇心里一暖，来到卓越面前，万福一下：“少爷。”
“药好了没有？”
粉薇薇点头，“是。”
“你端过来，我要尽快的好起来！”
粉薇薇转身把药汁倒在碗里，吹了吹，又尝了一口，端着碗，等了一小会，这才把碗递到卓越手里。“少爷请稍后，奴婢给您加点糖。”
卓越身边的人原本对她非常猜忌，可是看到这样一个细节，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就她转身找糖的时候，卓越已经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越儿，等一下，苦！”
真的很苦吗？
卓越一点感觉也没有。在他的印象里，这不是药，就如同一碗清水，用味如嚼蜡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等糖找来，他已经喝光了，把碗随手交给美蕙，就要起身下地，可是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旁边人连忙扶住他。
二婶关切地说：“你病的很厉害，不要过度劳神，一切有我们呢。”
眼见粉薇薇和美蕙要扶他上卧榻，他轻轻地推开她们。双手扶住床沿，闭着眼睛清醒一会，感觉到有了力气，这才睁开眼，廷直身体，说道：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不能病，起码现在不能病。
秀姐惨死，需要一个最隆重的葬礼叫她入土为安。
园林损失几何，需要统计出来。
县令大人那里一众灾民需要如何安置，应该有个妥善的办法。
说道这里，他眼里突然闪现一丝仇恨：“园林的花朵每天都要洒清水的，又是冰天雪地，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着火呢？这火，绝对是人为的！如果我在此时病倒了，怎么对得起他们精心的‘照顾’？”
经过短暂的恢复，体内混乱的真气逐渐依照经脉运行，使得他看起来精神好上许多。
“给我备马，我要去泽园。”
二婶劝道：“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宜过度劳累。泽园那边，你二叔去了，家里的生意，都有各大掌柜在操持。泽园损失虽大，但没有伤到我们根本，你不用担心。着火的原因，捕快们正在查，只是还没有结果。”
卓越点点头：敌人是有备而来，如果很快就查到，那才见鬼了。“秀姐盛殓了没有，我要去看看她。”
二婶点点头：“秀娥虽说过门时间不长，但对你也尽心尽力，对待一家上下也没的说。只是，唉，尸首找不到了，想必……最后在她走的地方取了些灰，盛在罐里，合着那对镯子一起入殓了。现在骨灰寄存在城里的恩慈寺里，将来要等回京城原籍的时候，才能迁入祖坟。至于她葬礼如何安排，我和你二叔都做不了主，需要等京里的老……老族长大人拿主意。小宝正在陪着她，你去看看也好。”
恩慈寺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美蕙和粉薇薇一起扶着他下了车，进了郑秀娥寄厝之所。
冷冷清清的，连一个诵经的和尚都没有。里面只有一个单薄的棺材，没有椁。而且，还没有题和（给棺材头里的牌位上题字，和是棺头的神主牌）。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跪在冰冷的地上，小手冻得通红，正哆嗦着往火盆里添纸钱。听到脚步声，抬起眼，吓得一跳，连忙磕头：“夫人，少爷，你们来了？”
这孩子正是郑秀娥的儿子小宝，几天不见，想不到他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卓越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把他扶了起来，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二婶插嘴道：“越儿，你身体还没有康复……”
卓越不加理会，给他系上扣子。又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暖了暖，温言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再叫少爷了。你娘不在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卓越的儿子，我会把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的的。”
小宝哭了：“娘说，恩主搭救了我们，是天高地厚的恩德，不叫我得寸进尺，对少爷一定要尊敬。”
卓越点点头，“好孩子，你先等等，我先题一下你娘的神主牌。”叫人去取笔墨。
随来的二婶说：“秀娥这孩子对你忠心耿耿，我也很喜欢她，在她名字前面写上‘义仆’二字吧，想必你二叔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伙计们都叫她“秀夫人”，但这并没有得到卓家长辈的承认，在他们心里，郑秀娥无论多么好，也不过是一个忠义的仆人而已。
卓越也不说话，提起笔来，刚写上“爱妻”二字，就被二婶拦住了：“越儿，使不得！”
卓越道：“我心里当她是我的妻子，还不行吗？她过门以来，为我家付出的还少吗？生前没有好好待她，难道她死后连一个应得的名分也没有？”
二婶叹了一口气，“非是二婶不近人情，依照这孩子的品行，也当得。只是一来她是再嫁之身，又出身……唉，人言可畏啊。再说，我卓家户门很大，名分之事，都有老族长说的算。不是你我就能做主的。”顿了顿，有说：“就算这些都不考虑，你就要和李家千金定亲了，突然多出一个正妻，她变成了续弦，会同意吗？”
卓越不加理会，也没有换掉神主牌的意思，继续写：“爱妻卓门郑氏秀娥之灵位，夫卓越泣立。”把神主牌摆正，上了香恭恭敬敬做了三个揖。
“你……”二婶脸色变了，“我管不了你，到时叫你二叔来说。”
正这时，忽然县令到了灵堂。他对于卓越非常关心，去了卓家，又追到这里，看到眼前的局势，便明白怎么回事。说道：“秀夫人辅佐夫君，打理泽园，所得款项第一时间拨到县令赈灾的账面上。说来也是对本县有功之人。不幸遇难，本县也伤痛之极，这就上表朝廷，对这位忠烈女子予以旌表。”说完恭恭敬敬做了三个揖。
卓越作为主人亲自答谢，小宝作为孝子，磕头还礼。
第四二章 卓越变了
看到县令身后的大小官员陆续过来祭拜郑秀娥，卓家二婶才感觉到事态已经无法控制了。
原本郑秀娥只是半婢半妾的身份，她阻止卓越以正妻的名义安葬是出于家长制的礼法。
但是县令一席话把郑秀娥的行为定义成为了为了本县灾民而殉难，成了一个深明大义的贞烈女子。还要上表朝廷立牌坊予以旌表嘉奖。这代表什么？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荣耀，也是整个家族的荣耀。这种荣耀，恐怕就算是那个死板的族长也无法拒绝吧？
她原本对郑秀娥的印象也不坏，只是家大业大，碍于礼法才做此安排：如果一个妾都要那么隆重，正妻死了又该如何办理？而且，他们这种官宦人家，一举一动都要受到朝廷礼法的制约。一旦破坏了规矩，对于丈夫的前途将是致命的打击。因此见卓越不守该有的“礼法”时，才愤愤不已。
现在，一切阻碍都因为县令一席话消弭于无形。她也乐得顺水推舟，于是叫人过来重新安排郑秀娥的丧事。于是，椁也有了。神主牌上也按照卓越的要求题上了他拟定的“爱妻卓门郑氏秀娥灵位”的字样。卓家女眷与仆妇也过来帮忙操持。
一个五十左右的仆妇走了出来，虽然也是仆人打扮，但衣服都是新做的，满脸红光，看来也没有受什么苦。她一把拉住小宝的手，“你这孩子，怎么穿这么少就跑了出来？冻病了怎么办？跟奶奶回去换了衣服再来。”
见到小宝以后，卓越的心情一直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个穿得干干净净的仆妇，他终于找到了发火的原因。
自己虽然很忙，但一直没有忘记小宝这个继子。平素没少给他吃穿用度，也毫不吝惜银两，一切都因为钟爱信任郑秀娥之故。这些东西都放在收养他的那个无儿无女的仆妇那里。可是自己再度见到小宝时，他却一副饥寒交迫的小乞丐模样。
如果都艰苦，这也罢了，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这仆妇却衣服新鲜干净，营养过剩。
二婶知道吗？恐怕没有心思管。
郑秀娥本人知道吗？恐怕因为在家里的地位，想管也有心无力。可是即便如此，她仍尽心尽力为自己的事业鞠躬尽瘁，直到惨死，而自己连凶手是谁也不知道。
看来，这里最混蛋的人，不是那个仆妇，也不是恪守礼法的二婶，而正是自己啊！
出于深切的自责与对郑秀娥的愧疚，他挡在小宝面前，冷冷的说：“小宝是我的孩子，你却自称他的奶奶，是不是我也该叫你一声妈妈？”
那仆妇仍旧嬉笑道：“侄少爷，看您说的，小人是贱命人，哪里敢当得起？”
又不知道谁给她的底气，如此有恃无恐！
卓越“哼”了一声，“我看你敢当得紧！在这府里，你都快成祖宗了！”
仆妇这才察觉到卓越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心在责问她。脸也沉了下来：“侄少爷，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原本是夫人（二婶）的乳母，为了哺育夫人，自己的孩子三岁就没了也没有来得及回去办理后事。跟随夫人来到卓家，服侍老爷夫人也有十多年了，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何时对老爷夫人无礼，又何曾对侄少爷无礼过？侄少爷这话，叫老奴如何当得起？”
怪不得你这样有恃无恐，原来是二婶的乳母！
卓越冷笑道：“原来是二婶的乳母，一向有失尊敬啊。您劳苦功高，原本该叫你颐养天年的，教您帮忙照顾小宝，是我考虑不周，给您赔礼道歉了。赵武大哥，麻烦你去布庄的柜上，取些银两，把她这几个月的工钱结了，顺便多给她一个月工钱。这也该够她找到新工作之前花用了。”
仆妇这才知道卓越多给她一个月工钱的用意：这分明是要开了她啊！
她大叫起来：“我是夫人身边的人，不是你侄少爷的奴才，你无权赶我走！”
卓越不再理他，转向二婶：“小宝的事给您和二叔添麻烦了，从今天起，我要亲自抚养他。那位奶奶侄儿实在用不起，就完璧归赵了。”说完，用矮人国语言对美蕙说：“我看这孩子聪明伶俐，是个练武的料，就由你照顾他吧。”
美蕙最近很开心，和主人交流，终于不用画图画了，他终于可以听得懂我的深情了。听到卓越把他最看重的事交给自己，证明他对自己是绝对信任的，于是庄重地行了一个武士礼，“嗨！”
那个仆妇还在向二婶求情，可是她贪污孩子的专用款项的事，当着县里大小官员的面暴露出来，二婶的脸上也挂不住。卓越毫不客气地炒了那仆妇，也是在狠狠地抽她的脸啊。
于是她冷冷的说：“孙妈，您劳苦功高，缺什么少什么为的什么不直接对我说？您太累了，不宜多操劳。这样吧，越儿不是多给你一个月工钱吗？我再多给您半年的。也算我和老爷的一片心意。您岁数大了，就买几亩地，在家享福吧。”
这时候，那仆妇的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多得了七个月的工钱，但卓家基本工资并不高，但商贾人家，盈利了，月底年终的效益分红才是最可观的，几倍于工钱呢！
更何况，卓家是官宦人家，太子旧人，是为了执行朝廷一项重要的任务才暂居于此的。虽说皇太子不在了，但是他还有儿子呢！一旦皇太孙顺利的登基，卓家马上就可以飞黄腾达。这其中的利益，又那里是其他商贾官宦所能比拟的？现在，这一切都跟卓家无缘了！
然而，这又怪得谁？七个月工钱再多，也是死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一家老夫老妻的，到时候指着什么过活。几个仆人，把她领了出去，按照夫人少爷的吩咐发落不提。
县太爷和其他官员冷眼旁观，也不插话。没有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卓越叫美蕙领着小宝出去吃东西换新衣服，然后一脸歉意对邓希贤说：“学生家务事，叫少府君见笑了。”邓希贤微微一笑，“卓秀才有情有义，算得好男儿真性情，本官佩服！不必客气。”
卓越这才问及泽园失火事件的调查情况，以及有何线索。
邓希贤长叹一声，继而苦笑不已：一言难尽啊。
原来仆役们经过详细的勘察，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残余的枯枝上沾有菜油，而没有烧完的水龙管理也有菜油。这就证明昨晚往假花上喷洒的绝不是清水，而是菜油！这东西可不管有雪没雪，沾火就着。而在靠墙的一根枯枝上钉着一枚发黑的箭镞。这种箭镞，是火箭特有的。看来是有人先在花树上喷洒菜油，然后再有人放火箭引燃。
可是，泽园里也有官府招募的护院啊，也有园丁啊，怎么就容许这些带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喷油放火？
看到卓越一脸疑问，邓希贤苦笑道：“我们派去打水的人都被杀死后丢在鬼愁河里，接到下游村民报案，才知道昨晚喷水的人已经被调了包。而其他工人已经睡下了，所以……”
卓越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秀姐就这样被歹人放火烧死了！
“谁干的？”
问出这话的时候，卓越的眼神里闪烁处一股凌厉的杀气。
虽然他没有仰天狂喊，也没有发出“我一定要报仇”的呐喊，但邓希贤从他眼神里感觉到了危险：幸亏我们是战友而不是敌人。
挫折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现在的卓越，再不是从前那个独占花魁的风流才子了。从他刚才处理仆妇的杀伐果断可以看出，他长大了。
县令摇摇头：“哪里有这么容易？我们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知情人死的死逃的逃，又去哪里调查？”
卓越冷冷的说：“那就不要查，我们虽然不知道该抓谁，但知道朝廷最恨谁吧？谁最不希望大安朝国泰民安？谁设计害死了皇太子？我们只把这笔账算在他身上就好了。这不冤枉他吧？”
邓希贤一拍大腿：“粉三太子！这老贼，舒服的太久了，该叫他恶贯满盈了！清缴反贼也是本官职责所在，就这么办！”
一旁的粉薇薇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拿不到真正的凶手，就拿我哥哥撒气，还有天理没有？可是，她虽然听到了最大的秘密，却无能为力。卓越有时候会派美蕙办什么事，会叫郑秀娥独自打理一个作坊，唯独自己，自打跟了卓越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虽然自从她出卖了哥哥的一个据点以后他待自己很好，可也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就听县令好奇的问：“卓秀才知道粉三太子在哪里？”
“我不知道！”
卓越冷冷的说。
“不过，他现在最希望出现什么场面？那就是我们救灾唯一的经济来源被毁，救灾不力而灾民哗变。越乱，他越容易浑水摸鱼。大人，现在虽然第一笔款项到账，暂时解决了灾民燃眉之急。但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救的，他们也是不安定因素。”
听到卓越的分析，邓希贤频频点头：看来泽园失火，已经彻底激发了这个男人的血性，他已经考虑如何为自己和亲人报仇了。他做出的分析，却是一针见血。
于是，诚恳地说：“下官痴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吧。不知道贤侄有何高见？”
卓越想了一下，道：“泽园，不仅是救灾的经济来源，也是许多富商大贾消遣娱乐的所在。而且，救灾的钱如果不从泽园出，就要摊牌到他们每个人头上。因此，除了极少数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都不希望它出事。大人应该贴出告示，就说用于筹集救灾款项的泽园被奸人毁了，为了灾民，决定增加捐税。这样一来，无论贫富，都会对那些破坏分子恨之入骨。一有线索势必马上通报官府。抓起贼来事半功倍。”
“妙论!”邓希贤拍手道，“民意不可违，这步棋要得！”
“第二步，戒严取消了吧，这样查不出什么的。派出暗探，去受灾最严重的村子去访查，以来可以更详细掌握灾情，进行针对性的救助。而来也可以甄别一些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见到妖言惑众的马上抓回来。只要狐狸尾巴露出来，就不愁找不到狐狸窝！”
邓希贤对县尉说：“刘大人，你辛苦一下，就照着卓秀才的话做。”
“第三步，应该协调东南州总兵大人，毕竟剿匪是总兵大人所辖野战部队的职责。这事绕不开他。”
邓希贤点头道：“本县这就写公文呈递总兵行辕。”
“第四步，真的向富商士绅摊派些捐款吧。否则，燃眉之急就解决不了。为了表示诚意，学生再捐银二百两，聊表寸心。”
县令拍拍他肩膀：“贤侄这是雪中送炭啊！这份恩情，本县记下了。待灾情平定以后，一定为你请功！”
第四三章 红莲香社
一个穿着寒酸，面容消瘦的青年书生，沿着积雪的官道，缓缓的走近德宏县边界的一个小山村里。一边哆嗦着一边吆喝，只是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微弱：“青钱一串，代写家书，代盘账目，代书讼状，保证物超所值！”
只是刚刚经过雪灾洗礼的小村子，十屋九塌，人人都为生计范畴，哪里有心思写什么信盘什么账？
偶尔有人叫住他：“喂，书生，写状子！”
“告谁？”
“那个昏君！咋就不管管这些贪官污吏？”
听得他一吐舌头，灰溜溜地走开了。
随着中午将近，肚子已经咕咕直叫，可是他的生意仍然没有开张。“悲催啊，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等着？我不甘心啊！”
书生就是卓越。
安排好继子小宝，他便主动请缨去德宏县各村探访贼人的下落。县令担心他大病未愈，他却非常执拗：“我一定要亲手把凶手揪出来，为秀姐报仇！不叫我去，我才会生病！”
美蕙也要陪着，卓越拒绝了：“有你和薇薇左右保护，前呼后拥，还查什么？都在家照顾小宝。等我消息！”
县令无奈，只好应允，并答应派人暗中接应他。只要有危险，就大喊花开见佛，自然会有人来保护他。
另外，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勉强，带回消息就好。
他出身商贾人家，扮乞丐之类容易露出马脚，因此就本色出演，直接扮成一个落魄的书生。一路步行，在这些受灾村子探访，夜间便找一个大车店住下。
他虽是读书人，但做过伙计吃过苦，又具有一副好体魄，自然不怕辛苦。一连探访三天，都不得要领。
第四天头上，来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刘家坳。这里受灾最严重的几户虽然已得到赈济，但仍有不少人衣食无着，非常窘迫。
看到这情景，他虽然有恻隐之心，但却无能为力。心里把那些放火行凶的歹人恨得要死。只盼着能亲手端掉匪巢，报此血海深仇。
他一边走，一边徒劳的吆喝，正这时，忽然有个略带沙哑的大喉咙说：“喂，那，秀才，要找事做吗？”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中年汉子，正向他招手。
那汉子另一只一手拿着念珠，肩上挎着一个黄颜色的绸包，包上绣着一朵九品莲花。包被里面的东西撑得四方四角，仿佛装着一本书。
他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一个在家修行的佛门居士。于是拱拱手：“这位居士请了，您叫我？”
那居士说道：“在下赵家坳居士赵望穿，还礼秀才。因今日天灾连连，生灵涂炭。因此附近十个村自发组织了一歌红莲香社，准备做法事为百姓祈福。只缺一个统计善款账目的账房，秀才愿不愿意结个善缘？”
真的有人解天灾说事！该来的总会来，看来我真有乌鸦嘴的潜质啊。
卓越心里想着，脸上却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小生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得能解决温饱就已经感激不尽，何来愿不愿意之说？”
那个居士对他的话非常满意，信誓旦旦的表态：为香社做事，就是侍奉佛祖，不但可以得到来世福报，还可以保证在今生衣食不缺。
一个有意洒饵，一个故意吞钩，一拍即合。那个居士领着卓越来到一个大户人家里。别人的草乌都倒的倒塌的塌，唯独他家里是青砖瓦房，稳若泰山。家里来往仆役不少，都在伺候一些四方赶来的香客。这些香客男女老少都有，不，都有些神神秘秘的。
每个加入香社的人都要经过一些特定仪式，居士领着卓越到了后堂，叫他对着一把空椅子行礼。随后问了他的姓名，卓越自称粉建侯。
那人果然非常高兴：“原来是前朝国姓，失敬失敬。粉秀才，只要跟我读完誓歌，就可以入社了。”
那社歌仅押韵而已，极其通俗：
贪官污吏纵风波，近来百姓没得活。
加入红莲檀香社，家家都唱太平歌。
莲花三郎福报多，救苦救难布恩泽。
一朝坐了金銮殿，江山万代感恩泽。
卓越忽然问了一句：“莲花三郎是谁？”
赵望穿得意洋洋地说：“西方佛祖加持，莲花三太子转世。具有无上神通，素怀无上壮志。一朝鲤鱼化龙，乾坤万里同赤。言称玉律金科，百姓共遵法旨！”
卓越吐吐舌，“我的天，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赵望穿得意地炫耀，“我们红莲香社可是最接近天命的社团，进了这里，半只脚已经踏进西方极乐世界了。”
果然是一群反贼！
卓越听了他们的誓歌歌词，以及莲花三郎的赞歌，大致知道了他们是干什么的了。暗自咒骂：你们已经半只脚进了西天吗？要不要本少帮帮忙，叫你们两只脚全踏进西天？
可是虽有线索，主谋未知，还不宜暴露，因此也假意背诵了誓歌和那首六字赞歌。
见他很守规矩，赵望穿非常高兴，道：“秀才，你就是本社预备成员了。等我报到上面，有人会下来专门考察，只要通过了，有了字辈，就是本社正式成员了。现在，你先帮忙把各村民捐款统计一下吧。”
午饭是粟米饭青菜豆腐，卓越实在饿急了，尽管划得嗓子痛，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就开始统计村民们交上来的功德款。
百姓穷困，无非是张三钱十文，李四钱五文的零碎账。把散碎铜钱都穿起来，也不过十几串而已。
卓越暗自叹息：真正救灾的钱，没有人愿意捐，却宁可勒紧裤带给这种虚无缥缈的法事捐钱。自己还剩低估了这种神棍教门的传播速度啊。
这个村里几乎没有识字的，赵望穿虽然有钱，但也是睁眼瞎，就在黄包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卓越：“粉兄弟，老哥不认识这《红莲圣典》上的字，无法领导教徒诵经。你先教老哥背会了？”
这本《红莲圣典》通篇都是在吹捧一个天界国王的后裔莲花三郎如何身具大神通，如何体察民间疾苦。而信徒只要信他，就可以得到他的加持，万事如意。要什么有什么，瞬间飞升到极乐天上。
文词粗劣不堪，但抓住了平民百姓趋吉避凶的心理，大加煽情忽悠。怪不得短短几天，就在这个村里发展了二百多个信徒。
要什么有什么？好啊，如果我信了你，想要粉三太子那王八蛋的命，你给不给？
字里行间都有着粉三太子的影子，估计自己这个简单的要求，他是不会答应的吧？那么对不起，本少可就不信你了！
胡乱教了赵望穿几句，晚间，吃得饭菜就好了起来。不但有白米饭，还难得有两个炒菜，一壶烧酒。酒场上，赵望穿说道：“兄弟识文断字，社里就缺你这样人才啊。老哥已经派人上报总社，求他们任命你为这个分社的布道使，向信徒传达本社法旨，解释经书。”
终于要接近高层了，卓越暗自高兴，避免引起怀疑，他很早就睡了。
次日，吃过早点，赵望穿告诉他：总社对他很感兴趣，要亲眼见见他。
于是就雇了一辆骡车拉着他和卓越去总社。总香社的地点非常隐秘。途中，卓越就被赵望穿给蒙上了眼。走了许久，又被人扶着左拐右拐，终于感觉到一阵暖意，闻到了一股花香。
眼睛黑布被拿掉，被眼前亮光乱晃，睁不开眼。就在他揉眼之际，就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说：“你就是落魄书生粉建侯？瞧不出来，还真是一表人才吗。”
“接引使仙姑问你话呢，还不上前见礼回话？”
卓越昨晚学过香社礼仪，下级弟子见到上级教众，要下跪匍匐的，等对方叫起或者从你身边经过三十步以后，才可以起来。期间，无论上级叫你做什么，都不可以违背。否则，不是割耳割鼻，就是三道六眼。
他这时候正在打量自己的上级：非常养眼，却是一个花信之年的美丽女人。不同于粉薇薇的骨感，她却是丰满火爆，透着一股难以言传的成熟美。成熟，性感，烟视媚行，令人怦然心动。
心里正纠结一个：叫我做什么都不能违抗？如果她叫我躺在床上，任凭她调戏，我也如果这样倒无所谓了。其他的，恕不奉陪。叫我五体投地跪你？你跪我还差不多。
正在出神，赵望穿又提醒了了一句。
“啊，刚才我看到一个天仙站在我面前，惊呆了。忘记参见接引使，还请恕罪。”报了抱拳。
“大胆，怎么跟接引使说话呢？”赵望穿呵斥道。
接引使听了他的话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小娃娃，怎么明目张胆的夸一个女人，不怕她生气吗？”
“不怕，”卓越气愤地说，“明明是天仙，非要说是女人，太欺负人了。就算死，我也要说真话！”
赵望穿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美女格格笑道：“小家伙嘴倒挺甜，算了，进行主题吧。你真是读书人？”
“如假包换。”
“那好，我就考考你。用‘莲花三郎’做一首藏头诗。做好了，有赏。做不好，按调戏接引使论罪！”
话音未落，卓越已经吟了出来：“莲台多大圣，花雨带檀香。三界同拥戴，郎心胜药王。”
美女没有想到他才思如此敏捷，愣了一下，随即地赵望穿说：“你可以走了。”
赵望穿道：“可是，这位粉兄弟……”
“考核通过，留在总社做本座的军师。为本社‘莲’字辈弟子，地位仅次于接引使。其他‘花’字辈弟子和你们‘三’字辈，‘郎’字辈见了他必须五体投地。”
赵望穿呆了一下，随即行了一个大礼。
美女不理他，对卓越道：“我是接引使，道号莲心，在社中排行第二。你是我接引来的军师，排第三，道号就叫莲生吧。我们是同辈，见了我，只需要作揖就可以了。”
卓越就自然多了：“拜见美女接引使姐姐。”
美女格格一笑，微微屈身，算是还礼：“军师弟弟嘴真甜！走，我们去见见其他弟子们去。”
第四四章 开始忽悠
总社里开了香堂，接引卓越入社。社中第一代弟子并不多，算上他只有三个，令只有想不到的是，社中一把手大师兄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空座。
他暗自怀疑，那个大师兄是不是反贼“粉三太子”。
二师姐莲心命令他对着大师兄的座位作揖行李，唱了誓歌，又割破中指，歃血为盟。
最后，二师姐道：“弟子们，过来参见莲字辈三爷！”
男左女右，匍匐一地。
卓越叫他们起来，他们才敢站起来。
经历过入社仪式以及眼前一幕，卓越越发觉得这绝不是一个松散的礼佛组织，而是一个组织严密的邪恶会道门组织。
想到刚才他们逼迫自己向大安朝皇帝字样的牌子上唾唾沫，其手法就和自己逼迫粉薇薇带路如出一辙，他暗自感慨：越是高层，他们控制得越严格。若说他们不会造反，鬼才相信。
就听二师姐说：“大安朝昏君任用一些贪官污吏，惹得天怒人怨，灾难连连，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该不该推翻？”
所有弟子大声说：“该！”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恭请莲花三郎下界，取代大安朝昏君，君临天下，创造红莲乐土！”
卓越在人群中，只是嘴巴动动，没有发声。
二师姐一皱眉：“三师弟，为什么不跟着念？”
卓越嘻嘻一笑：“我觉得吧，这口号虽然好，只是少点什么，需要改改，才能叫所有信徒都心悦诚服。”
二师姐莲心脸色稍霁，“怎么改？”
“恭请莲花三郎，打造红莲乐土。礼拜莲心圣母，接引众生顿悟。誓词里没有了美女二师姐，未免不太完美。这么漂亮的二师姐，看着都有叫人拜倒的感觉，何况还是神圣的接引使？相信会吸引更多的信徒吧。”
莲心格格直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好久才说：“还是三师弟嘴甜，不过莲花三郎身份尊贵，谁敢和他比肩？这话就不要再提了，我们都是大师兄最忠心的信徒。”
果然不出所料，莲花三郎就是匪首粉三太子的化名。看来，这次我要捞到一条大鱼。突然发现人群里一个身影很熟悉。
他走了过去，那个女子登时五体投地，匍匐在地。
卓越暗自叹息：如果不是依靠忽悠神功，我现在也混迹在匍匐大军里吧。
“你抬起头来，我看看你。”
卓越说道。
话音未落，二师姐突然脸若寒霜：“师弟，这些低辈女子，蠢如鹿豕，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喜欢，就叫她当场脱了，叫你看个够？”
听到她话音不善，卓越连忙陪笑：“小弟哪里有这个福气，还是算了。我只要陪伴二师姐就够了。”
二师姐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说道：“花铃，既然三爷喜欢你，香会结束以后，你就去三爷房中吧。他可是本社顶级人才，把他伺候满意了，就是对本社最大的贡献。”
那个跪地的女子道：“是。”
莲心挥挥手，叫其他弟子散去，只留下花字辈十几个骨干，那个花铃就站在卓越身后，不敢叫他看着脸。
“今天召集你们开会，是因为大师兄新近的指示。他指示我们红莲香社，要趁现在天灾之际，尽快发展成员。大师兄手下有十几个香社，都在争当大师兄近卫社团，而这里我们的人数最少。如果再不努力，就要被其他香社吞并了。到时候，都成了任人宰割的低辈弟子。”
“那可不行！”卓越跳起来，“这么美丽漂亮的二师姐如果真的匍匐在其他社团高辈分肥猪的脚下，任凭他上下其手，我都不干！二师姐只有我能偷看！”
连心笑得更加开心：“三师弟，你有什么办法，叫本社团发展壮大？”
卓越道：“二姐，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其他社团如何招募社员。”
“平民就是诱骗，入社以后严加控制。如果是有用的人才，哪怕是绑也要绑来，然后断了他归路，叫他不得不入伙。三弟家里还有什么人？一起接来香社享福？”
卓越苦笑道：“现在我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二师姐果然非常高兴：“要不要姐给你介绍一个？”
卓越故作感激地恭维道：“那敢情好，看来我要天天供奉红莲圣母了！”
二师姐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你少贫嘴，快告诉我，怎么发展社员？”
卓越略微思索一下，才说：“攻心为上，我们不诱骗，也不裹挟，只要拿出一些米粮衣物，分给最穷困的灾民一些，肯定会有许多人都来参拜红莲圣母的！”
二师姐脸有难色，“动用物资，需要有大师兄亲笔手令，有些麻烦。你们先散去，这事非同小可，我要请示一下大师兄。”
散去以后，果然有人给卓越安排了住处，却是一个干净的单间。
那个领他们来的中年女子说：“花铃，三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好伺候吧。”
“是，花枝大师姐。”
花铃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等人都走了，花铃摘下面纱，卓越大吃一惊，“丹……”
被这女子一把抱住，随即吻住他的嘴唇，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卓越被这亲密的举动惊呆了，随即感觉她丁香轻吐，把一个丸状东西推送到自己嘴里。随即娇喘道：“三爷，人家疼，您倒轻点啊。哎哟……”
看到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子如此做作，卓越苦笑一声，心里道：“丹姐，您这是叫得哪一出？我还什么也没有做呢。”
随即感觉到化名花铃的内卫夜莺（黑牡丹）在他手心写字：“外面有人监听，不可暴露。你现在归我领导，听我指示采取行动。”
内卫也出动了？看来二叔他们来这里果真与粉三太子有关，自己的建议他们还是采纳了。
随即在他手心写道：“丹姐，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夜莺回复我道：“县令汇报你的行踪，我们就一直暗中保护你。昨晚加入的香社，因为有功夫，所以被莲心授予二代弟子身份。”
就听外面有人道：“三爷！”
夜莺低声道：“快喘，兴奋些！”
“我什么都没做啊！”卓越一脸苦涩。
夜莺瞪了他一眼，“你真的想做些什么？”
看到她杀人一般的眼神，卓越哪里敢。
“三爷，您对奴家不满意吗？不如我们换个姿势吧。”
听到夜莺这勾魂摄魄的声音，卓越哪里还控制得住，突然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什么姿势？”呼吸真的有些急促起来。
夜莺狠狠地踩了他脚尖一下，疼的他哎呀一声。
就听她娇声道：“三爷，您身体要紧，累坏了您，奴家会伤心的！”
手上却发布指令：“尽快取得信任，混入粉三太子身边，里应外合，活捉反贼！”
“怎么联系你？”
“叫我来侍寝啊。我不在，三代弟子三笑，以及四代弟子郎雪都可以。把消息封在蜡丸里，就像我刚才一样，给她们。”
卓越苦着脸回复：“男的我可不敢，恶心！”
夜莺白了他一眼，回复：“自然是女子，还是美女。姐够照顾你吧？”
不一会，房间里喘息声大作，那个监听的弟子赶回去汇报。
不一会，二师姐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莲生，给我滚出来，不然老娘烧了你狗窝！”
此时卓越正在抱着墙角的一个练功用的石锁，蹲下起立，起立蹲下（不喘才怪），重复动作，大汗淋漓。苦笑道：“丹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夜莺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二师姐发威了。
她突然撕开自己衣服，还扣错几个扣子，又把卓越衣扣解开，把他推了出去。
果然二师姐脸罩寒霜，扬手给了夜莺一耳光，“不知羞耻的狐狸精，给我滚出去，再叫我看到你勾引三爷，挖掉你的眼珠！”
二师姐房里，卓越一遍一遍换衣服刷牙。在换衣间和她房间反复出入，苦着脸对二师姐说：“二姐，这回该满意了吧？”
“身上一股臭味，再换，再再换！”
二师姐余怒未息，背对着他不理睬。
卓越在房间举了一回石锁，又到二师姐房里走了一次特有的“时装秀”，苦不堪言。实在没有力气再重复了，在她后面抱住了她。二师姐挣扎一下没有挣扎动，仍恨恨不平：“少抱我！”
卓越道：“那好，就抱一下。”
他果然是个遵守诺言的好男人，只抱了一下抱住了就没有放开。
“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原谅我这一遭吧。以后，除了你，我谁也不抱，好不好？”
“你臭臭的，谁离你？”
话虽如此，却没有挣扎出来，道：“第一眼看到你，二姐心理就有你了。你愿意帮二姐把社团做大吗？”
卓越在她耳边说：“那还用问？这不是帮你想办法吗？”
二姐轻轻挣出来，取过一杯酒，“你也累了我，喝了解解渴吧。”
“二姐，你真好！”
二师姐哼了一声，“命贱啊，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从别的女人那里出来，还要赶过去讨好。人家还不领情。”
卓越道：“自然领情，你看！”一饮而尽，突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第四五章 没收两枚鸽子蛋
爱就爱了。
二姐虽然不识字，但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定要得到手。绝不忸怩，也绝不后悔。
你现在是二师姐的男人了，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你要不要二师姐？给个痛快话！
如果刚一见面，她就这么问，卓越自问还有一点抵抗力。自然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支吾一番，再看她后续的表现了。
可是，当他醒来时发现正和她以一种最亲密的姿势出现在温柔乡里
当此际，巫山之上，**未收；罗帐之中，鸳鸯交颈。小怜横陈，太真出浴。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张文成游仙窟，不过如此；隋炀帝醉迷楼，难抵今宵。
他投降了，这次真的无话可说。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收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我们的主角已经化作了暴风雨之前疾飞的海燕，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那句口号：既然无法逃避，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时间就像调皮的顽童，越是快乐的时候，溜得越快。
终于云归碧落，雨敛巫山。
二师姐云鬓蓬松，慵懒的坐在妆台前。
握着龙纹玉梳的卓越都看呆了，梳子定格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却忘记了移动。
莲心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妆镜里俊男美女幸福的笑脸。心里突然想到，如果时间就此停住，那该多好？这么个知书达理又风流俊俏的如意郎君就永远属于我了。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悠长的钟声。
一下子把神游太虚的二师姐拉回了现实，她轻嗔道：“你傻了吗？”
卓越也从唯美的二次元里回到了现实。
眼前的女人可是粉三太子手下重要的人物，而自己是要获取她的信任，就此打入粉三太子集团的内部，彻底瓦解这群无恶不作的反贼势力。
原本对于二师姐还有一些提防，可是 经历了刚才一幕，唉，她其实也不错啊，我一定要把她争取到我这边来！这么多情性感的女人，不能被反贼所误，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
心中所想，在手上表现出来。梳子移动得格外温柔体贴。
莲心却有些不耐烦了：“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梳个头也不利索！”夺过梳子，三下五除二，梳理顺滑，又挽个髻子，用手帕包住，英姿飒爽地站了起来。
刚毅果断，快刀斩乱麻，敢爱敢恨，这才是真实的莲心二师姐啊！
不等卓越反应过来，她又飞快的给卓越换好衣服，也是同样的风格。简单大气，绝不拖沓。
“大师兄新的指示到了，我们快去接法旨！”
官府无法筹款赈灾，民心可用，旗下诸香社当迅速扩展规模，杀掉县令，夺取德宏县。为彻底变天奠定基础。
收到大师兄的指示，送走使者，莲心看向卓越。
“莲生师弟，我们该怎么办？”
卓越非常顺从的说：“二师姐说的算。”
莲心白了他一眼，“你已经得到了我，溜须拍马的话就不要说了。现在我们这个地方，能够招到的，有钱有力气的信徒只有这些了。还怎么扩充？”
卓越在和她结缘之时就已经想到了对策，取出了她发给自己那本《红莲宝典》，用手指弹了弹。
这个动作如果是低辈弟子做出来，被其他教众看到了，会被指责为对红莲圣母大不敬，轻则吃顿板子，重则三道六洞，那是绝不轻饶。
可是，只有对红莲圣母莲心二师姐更“大不敬”的事都做过，何况这点小事。
莲心范儿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里在想：莲生师弟的动作是这么的潇洒帅气！
就听那个帅哥说：“这本《宝典》声母本人看过吗？”
莲心有些尴尬了：“这是我花了二百两银子，请了一位前朝遗民写的。他说这样就可以功德无量了，二姐没读过书，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卓越更加诧异：“那你还考我做诗？”
莲心脸一红：“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是文盲，那几句话是请别人教我背会了，凡是见到有点墨水的都这么问问。”
卓越哑然失笑，“你那副笃定泰山的样子，可把我唬住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做的好不好？”
莲心忸怩半晌，才在他耳边说：“其实我一直在看帅哥，见到你长得英俊，又很会讨我喜欢，就说你好。其实是想把你一辈子都留在身边。”
卓越大为感动，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二姐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请你相信，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害你的。”
“嗯。”
他翻开这本书，说道：“你这香社是不是要拜菩萨的？”
“是啊，不拜菩萨，成立香社干什么？”
卓越道：“这本书，没有一个字提到佛祖，提到菩萨。提得都是大师兄莲花三郎。说他就是佛祖，是老君，是孔圣人转世。”
“那怎么成？”如果不是被卓越抱住，莲心几乎跳了起来，“一个人要么信佛，要么信道，要么读书拜孔圣人，怎么可以混杂教义？”
卓越突然问了一句：“见过大师兄没有？”
莲心摇摇头，“我原本是一个独脚女匪，干得都是劫富济贫的勾当。可是有个算命的道姑叫什么夺命仙子。说我骨相不凡，将来必然能成为天上的神仙。玉皇大帝把我仙号都订好了，叫红莲圣母，只等我去赴任。我必须完成许多入世的修行，才可以得成正果。”
夺命仙子，这是粉三太子妹妹复国长公主粉薇薇的道号啊。这丫头，原来还剩一个神棍！没事尽给我添乱。等回去了，非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不可！
卓越心里恨得牙根直痒，嘴上却说：“这宝典里还说，任何信徒都要对自己的上级无条件奉献自己。设计到女信徒，也包括她的身体。他接见女信徒时 如果发现她们已经有了其他情哥哥，会把她活活的烧死！”
莲心终于坐不住了，跳了起来，“那个遗民也没有告诉我写了这些啊。这个绝对不成，我的身体只有你能碰！我这就去找他修改宝典！”
卓越重新抱住她，“二姐啊，您想的也太简单了。他根本就是大师兄一伙的，做好了套子叫你去钻。你去找他评理，又有什么结果。他们人多势众，说不定抓住了你，来个霸王硬上弓，吃亏的还是我们！”
此时的莲心当真是庙里失火慌了神，说道：“可是大师兄明晚就要派他手下四大圣使之一的东圣使祝擎天来检验我的忠诚。需要给我传授秘法大神通，叫我更加能获得大师兄的信任。”
“怎么传授？”
“静室之中面对面，口传心授不妄教。”莲心念出几句歌诀，“其他香社的女信徒，都是有经过秘密传授的。据说有福气的还能得到上天赐子。”
卓越冷笑道：“这样你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莲心已经气得脸色苍白，“他敢动手动脚，老娘阉了他！大不了不干了，回江湖继续劫富济贫去！”
卓越抱住了她：“你看看，刚说几句就又毛了。你这么一闹，手下这些信徒怎么办？收上来的香火钱怎么办？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那些无耻的神棍？”
莲心气得身体直哆嗦：“你……你……是要把姐推给那头肥猪？呸，没见过你这样的孬种！给我滚，滚，别叫老娘改变主意，一刀两断！”
卓越狠狠地抱住了她，不叫她挣扎出去，苦笑道：“二姐，听我把话说完啊！你是我的，我什么时候要把你送给那头神棍了？就算脑袋掉了，也绝不答应！”
莲心这才平复下来，“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宰了他带你一起逃跑？”
卓越到：“二姐啊，这香社是你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关那些神棍什么事？咱们得地盘上，凭什么是我们跑，而不是他们跑路？既然他赶来摘现成的桃子，咱们就想办法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莲心这才转怒为喜，在他嘴唇轻轻啄了一下，道：“二姐太性急了，你别介意。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经历了刚才的风波，卓越心里对这个不识字的二姐又高看一眼，这原来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贞烈女子！只是误入歧途，需要自己把她拉回正道。
于是，他小声说：“大师兄他们又没有见过红莲圣母，哪里知道她是俊是丑？我看咱们香社里第三代女弟子三秋就‘花容月貌’，很是不错。”
莲心脸色登时不善：“她？那副麻子脸？”
“是啊，天花之容，残月之貌，不是‘花容月貌’是什么？”卓越笑道。
“你看上她？”
坏了，醋坛子又不小心打翻了。
卓越陪笑，“我喜欢的是二师姐啊，别的花容月貌，与我无关了。我是想叫她代替你做一天的红莲圣母。不是说低级教众都有无条件伺候上级的义务吗？这个义务应该是双向的吧？东圣使想不要都不成！”
果然，第二天晚上，东圣使被“花容月貌”惊呆了，走的时候一副重病未的模样。
莲心叫来她讯问，三秋愤愤地说：“老娘遵照教义去献身，圣使居然不履行义务，太羞辱人了！我狠狠地惩罚了他一下！”说着丢下两枚血淋淋的圆球，“没收了两枚鸽子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