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有人勤王
床弩，也叫弩车。是一种大型的攻守兼备的武器。它的弩弓属于复合弓，即将多张弩弓复合在一张弩床上，以增加弩箭的射程。其弩箭其实就是加了铁片箭翎的长矛，射程最远可达二百四十余丈。而且，这种弩还可以多支齐发，在冷兵器时代，可以说是战斗力最强的武器。只不过由于体型巨大，无法灵活运动。一般都固定在箭塔上用于守城。或者用马拉着，在攻城时将弩支射在城墙上，叫士兵向上攀爬。卓越这个，就是固定在箭塔上的防御型床弩。
（古丈，一丈相当于现在七尺二寸，二米四。古代二百四十丈，相当于现在五百七十六米，即使在现在，其射程也是非常惊人的。）
这种巨弩属于多人配合操作，由一个百夫长指挥。需要几个十人小队同时推动下面绞盘，将弓弦拉开。再有装填手往弓弦上箭兜里装填弩箭，然后由专人扣好扳机。然后再有一个十人小队负责弩机转向。一名十夫长负责目测距离，指挥手下小队调整射击观测望山（瞄准具），调整射击角度）。
不一会，弩机诸元都准备合适，汇报给百夫长。百夫长向卓越汇报：“启禀圣上，弩箭准备完毕，是否射击，请指示！”
看到那个纵兵屠杀逃难百姓的叛军军官，卓越早已义愤填膺，沉声道：“放！”
百夫长高举的令旗往下一落，负责击发的那个小队，立刻用大锤敲动扳机。啪的一声，弩机保险钩被砸开。扳机松动。
轰！
几支长矛带着刺耳的尖啸，飞向敌阵。
敌方驱赶百姓攻城的将军叫傅老蔫，两名副将，一个叫郭成，是他女婿。另一个叫郭老大，是郭成的哥哥。傅老蔫的大女儿傅雪是赵王的爱妾，不过现在正被押在城楼上“观战”。傅老蔫一心要救回女儿，因此眼睛都红了，眼看百姓不肯给他卖命，就命令两个副将领人屠杀逃跑的百姓。
郭成原本是黑道恶霸，后来漂白，娶了傅老蔫的小女儿傅云。从此平步青云，成了赵王亲信，想起家眷都在京城，也非常着急，轮起大刀，没头没脸的劈向逃散的百姓。
“刁民，叫你跑，叫你跑！”
郭老大嘴臭，好色，虽然有老婆，却喜欢抢掠民间女子。这一路上抢了不少，随用随丢。一心要去皇宫尝尝鲜，因此也往回圈赶逃散百姓。只不过他的目标都是漂亮女人。
他刚确定一个秀才娘子，在战马上站起身来，要砍死那秀才。就这时，听到一声尖啸，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就觉得谷道一痛，已经被一支长矛破防，连人带马，一起钉在地上。
由于扎的不是要害，一时死不了，还在挣扎，大叫：“快救救我！”这也是他最后的遗言了，随即被几千只大脚踏在背上。瞬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杀了不少平民，最终被逃散的平民活活踩死。
郭成离他不远，也听到了破空的声音，连忙用短刀去格挡 ，但床弩发出的弩箭何等力道，岂是寻常刀剑所能格挡？被一支长矛透胸而过，栽落马下，瞬间也被踩成肉泥。
督战的傅老蔫比较幸运，头一侧，躲过来弩箭。但他的战马却被逃散的难民惊到了，一个蹶子把他尥了下来。，他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就被战马拖着飞奔。有些难民还不解气，不断驱赶那匹惊马。
傅老蔫大叫：“老少爷们，手下留情！我就是个传话的！你们真正的仇人是……”战马越跑越快，他最后的话终于没有说完。
眼见这三个屠杀百姓的屠夫俱遭恶报，卓越心里的这才顺过一些气。
“左武卫大将军梁冀，右威卫大将军周大军，速帅本部人马出城，斩杀敌酋，协助百姓逃散！”
守城众将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眼见这些汉奸如此残害百姓，早已恨得目眦俱裂。听到卓越明翎，大叫一声：“遵旨！”不等催促，领队出战。
傅老蔫死后，赵王立即派新人督战驱赶百姓，但传达命令到执行需要一定时间，而这时，愤怒的平民向他部队冲过来。不少都是被他裹挟武装的壮丁，手里都有武器，临阵倒戈，瞬间把他第一道防线冲破。
他的部队抵抗不住压力，纷纷败退。赵王一看势不可为，马上传令：“后撤！”
瓜不代瓜不多兄弟一见赵王叛军被难民冲散，大骂一声“猪队友”，眼见自己部队再不撤也要受到败兵冲击，于是也下令后撤。
左武卫右威卫众军尾随杀到，他们不杀百姓，专捡赵王和瓜不代的士兵。一直把他们追出四十里，眼见难民都已经逃散。再孤军深入，只恐中了敌人伏击，因此才收兵回城。
此时卓越已经查明了屠杀百姓的军官名字底细，把傅老蔫两个女儿押出来，这两个人都颇有一些姿色，只不过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想必亲人的死对他们冲击很大。
跪在卓越脚下，不住磕头：“父亲作乱，我等女子实在不知情，愿意进宫伺候皇上，请皇上饶命。”
卓越看看她们，“神机营百夫长路鸿飞，今日诛杀逆贼傅老蔫、郭成、郭老大，立下大功，是大安国的英雄。你们去伺候他吧。把他伺候好了，就是将功折罪。去吧！”
两姊妹暗自苦笑，对方杀了我们的父亲，我们却要去为他“庆功”？庆祝他杀得好？希望他再接再厉？这需要多么的下贱啊？不过怕死求生的本性盖过原本的伤痛，只好强作欢颜，跟随那个杀了她们父亲的英雄下去。此后是荣是辱，不得而知。
路鸿飞马上被卓越提拔为千夫长，又得了两个妙龄美人，心里对卓越感激不尽。
卓越又吩咐：“敌人暂时退却，元气未伤，不久定会卷土重来。守城将士一定要严防死守，不可懈怠。”
正在这时，守城主将太尉马千里过来道：“圣上，您忙了一整天，请回宫歇息吧。有末将守城，包您安全。”
卓越此时虽然有些疲惫，但仍不放心。这时候，宰辅们都谏道：“圣上英明神武，今日力挫敌酋而不伤及平民，实乃有为的明君，我等佩服。有陛下鼓舞，众将定会奋勇向前，不敢懈怠。我等虽文官，也会轮流巡查防务，陛下尽管放宽心。”
这时候，皇太后差太监狄力士来请：“陛下亲征一日，太皇太后与太后非常担心，请圣上回宫，有要事相商。”
众臣无不跪倒催驾，文武都信誓旦旦保证城防万无一失，卓越这才跟上了龙辇，赶回皇城。
原来辽阳道契丹部酋长遥辇怀恩率部众骑兵五千，随着本道节度使进京勤王。进京以后，就上表进献他的两个女儿遥辇香凝和遥辇馥宁给当今圣上。同时求取大安公主，两家结秦晋之好，共同对付及瓜部来犯之敌与赵王叛军。
（按，遥辇氏乃是契丹早期共主，后来被耶律氏所取代。）
卓越在前线督战，太皇太后与太后秘密召见相关文臣，听取大家意见。
登时被一个叫贲得欢进谏一番：
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前粉朝因此被天下称作‘刚粉’。今日我们若做出和亲举动，一定会被天下耻笑，骂我们‘弱安’或者‘软安’。
依臣愚见，我大安乃是天朝上国，何必要低声下气示好蛮夷小邦？驳回了吧！立刻派舌辩之臣，挑动边境的蛮夷自相残杀，他们那里杀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我们天朝上国才会国泰民安。
如果非要借助他们的势力，不妨把公主的侍女假扮成公主，嫁给这个契丹酋长。禁止他们的后代进京，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大安国的威风。才能震慑那些蛮夷小邦。
两宫虽然是卓越尊长，却没有决策权。因此把贲得欢的奏折给卓越看。
卓越气得大骂，“这是蠢猪逻辑，一派胡言！朕绝不止是安族人的皇帝，也是国内蒙兀室韦、契丹、苗、壮（也作僮）、回鹘、吐蕃等各部人的皇帝。大安国之所以国泰民安，全靠百族和睦，一致对外。如果挑动其他部族动乱，安族人何以安生？这个混账御史，尽帮倒忙！”
骂着还不解气，在奏折上批道：“蠢猪，放屁！汝欲朕重蹈西域迦毗罗卫国覆辙耶？其心可诛。着礼部即降该员为从九品，发往西门守城！”
据佛经记载：
释迦牟尼祖国迦毗罗卫国君臣为了拒绝邻国求婚，把公主的一个侍女冒充公主嫁给了邻国国君。
侍女生的孩子继承王位，来母国访问，哪知道母国君臣却说：下贱侍女生的孩子，不配当贵客招待！安排他和下人同食。他走后，有挖地三尺，消除他的痕迹。
那个国君因此大怒，纠结了好几个小国讨伐迦毗罗卫国。一战灭掉这个国家。其王后公主都当做奴隶被邻国国君羞辱。此时，再找后悔药为时已晚。
佛陀当时虽然在世，也无法组织这场悲剧。据说他的徒弟目连用神通把三千难民放在钵盂里带出来。不料再打开钵盂的时候，都已经化作一滩血水。
这当然有些神话意味，但也说明一个道理：一个包藏祸心，把快乐建立在别国痛苦上的国家，最终会毁于自己的祸心。卓越熟读经史，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于是对祖母和母亲说：“契丹部来勤王，这是好事，应该着礼部进行嘉奖。封个郡王爵位，他的两位郡主，就笑纳了。并列婕妤就是。至于公主吗，皇宫虽然有几个庶出的长公主到了婚嫁年龄，但也要两情相悦。这样吧，召契丹国王进宫赴宴，叫公主暗中观看，如果有中意的，就嫁了吧。契丹勇士，忠诚可靠，比包藏祸心的赵王要强得多。”
赴宴之后，当即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清河长公主许嫁。两家结亲，朝廷声威大振。坚守七天以后，各地勤王大军陆续赶到。其中还有镇南国新国君龙起云派来的两个女儿龙吟水和龙印月，她们骑着大象，带来了五百重装象兵。
第一三七章 卓越的战利品
在苦等援军这七天里，赵王等人对大兴城发动过七次攻击，大兴城军民一心，百姓帮助运送石料，修补破损城墙，救死扶伤。士兵奋勇杀敌，就连应试的文武举子们也奋勇加入了守城序列，死伤甚重。
卓越除了回大殿调拨粮草，安置伤员，基本就长到城楼上。他一面吩咐坚守，一面下令，对于殉难的举子一律授予进士出身，从优抚恤，世代免除徭役。
到了第六天，下起了连绵的秋雨。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攻城，守降便披着蓑衣巡逻。卓越一天没有下城楼，天黑一吼，雨势渐大，文武百官劝道：“雨这么大，敌人肯定不会攻城了。皇上还是回宫休息去吧。”
遥辇怀恩与皇上结亲，正要表现一番，当即请缨：“皇上放心，有臣在，绝不会让敌人踏入城中半步！”
卓越剑眉一轩，起身道：“遥辇爱卿，大雨滂沱，我们守城艰难，敌人在野地宿营只怕比我们艰难万倍。嘿嘿，今天晚上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不知道爱卿有没有兴趣一起干？”
遥辇怀恩起身道：“陛下尽管吩咐。”
“我们不能在城里被动等人来打，天降大雨，雷电交加，不过也增加了许多隐蔽性。我欲带一队轻骑兵，只携带马刀等轻便短兵器，突袭敌营。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遥辇怀恩昂首道：“陛下天纵神武，臣等佩服！契丹所部愿附骥尾，义不容辞！”
当夜，卓越秘密在六卫中抽调五千精锐，再加上契丹五千骑兵，一共万人，集结待命。卓越突然看到大雨中有两员女将，英姿飒爽，却是新面孔。就问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行的是契丹礼节，说道：“妾本是契丹可汗怀恩之女香凝，这是妹妹馥宁。今日随父汗一起出征。”
卓越奇道：“夜黑风高又是大雨滂沱，就算男儿也要胆怯三分，你们不怕？”
馥宁道：“胡儿八岁能骑马，陛下总该听说过这句话吧？契丹部落，不论男女，都是一般勇敢，一般豪迈！父汗把我们嫁给您，对于一个崇拜英雄的女人来说，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卓越嘿嘿一笑，“今天夜袭，就是朕的主意，是不是英雄，不是靠说，而是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走吧，保准不会叫你们失望！”
卓越手里的武神剑一举，大军不打旗号，不击鼓，悄悄的出了城。每个士兵手里都举着松明火把，上面浸了火油，虽有大雨，却也不灭。有秘卫作向导，大军很快就接近了敌营。雷声掩盖了马蹄声，大雨限制了视野，敌军对于卓越等人动作一无所知。
接近了敌营，大家不约而同熄灭火把。遥辇怀恩低声说：“皇上，怎么行动？”卓越道：“朕一直想会会及瓜部落的勇士，赵王叛军就交给爱卿吧。”怀恩哈哈大笑：“早年听说理政赵王是大安国第一贤王，臣还不服，今日正巧见识一番。陛下，天亮以后大兴府见，看谁斩获最多。”
分开之后，身边的美蕙和莲心突然说：“皇上，我们也不比契丹女人差。”
“那当然，”卓越自豪地说了一句，“我喜欢的女人怎会差？”
美蕙与卓越心意相通，不再说话，但莲心就比较大条了，问了一句：“哪两个契丹女子不也是你的嫔妃吗？只不过战事紧急，没有行册封之礼而已。”
“不一样的！”卓越道，“她们嫁的只是大安国国王，而不是我卓越本人。但你们不同，我做了皇帝，你们自然是嫔妃。假如赵王做了皇帝，二姐你会跟他吗？”
莲心心里温暖，“原来我一直默默奉献，他都懂得。”就觉得哪怕是立刻为他死了，心里也是甜的。
接近了敌人大营，发现了明灭的灯光。隐约听到大营里面传出叮当叮当的金属节拍之声，有人合着节拍作歌。只是西域语言，风格与中土迥异，言语也不通。虽然听来粗犷豪迈，却不知道他们唱的什么。
一阵风刮过，脖颈里尽是雨点，湿衣服漆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但他们却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敌人的大多数都进了大帐避雨，只有一个披着羊皮在营门口抱着刀鞘打盹。看来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敌人会趁着雨夜前来偷袭。
卓越悄然下达命令，一会进去，见着敌人就杀，见着粮草马匹以及其他财物就抢，抢不走的就地焚毁。目的就是叫敌人断绝给养，从而不战自溃。
突然，他大吼一声：“给死难百姓报仇！”登时杀声大起。许多及瓜部的士兵正在手撕羊肉，击剑作歌。眼见敌马冲入大帐，来不及取兵刃，就被马刀劈死。还有的仓皇逃跑，被战马追上活活地踩死。一时间，敌营里杀声大作，火光烛天。
乱军只中，听到有人用生硬的大安语说：“大安国来偷袭，快报告大可汗！”卓越心念一动，纵马过去，把那个会说大安国语言的西域人抓到马上，宝剑压在他脖子上，问道：“快说，瓜不代在哪里？”
那人杀猪般嚎叫：“别杀我，我都说！大可汗在穆珠可敦的大帐里！”莲心一阵鄙夷，“枉你长得人高马大，怎么一点骨气也没有？别人一问就说，八成是谎话！”那人大叫：“我是大可汗身边的书记官兼通事，绝不骗人的！”
卓越不再理会他，把他丢给随行的卫士。按照他的指点，冲进了一间豪华大帐里面幽香扑鼻，一个衣衫华丽的西域女子正在欣赏歌舞。
西域舞娘穿着别具特色的露脐装，带着华丽的腰饰，头饰，跳着她们家乡特有的肚皮舞。唱着诡异的歌曲，既华丽又透着诡异。
只是这里并无一个男子。眼见明晃晃的马刀对准她们，都吓得尖叫起来。莲心低声逼迫那个通事，“她们是谁？”通事回答道：“大汗的汗妃穆珠可敦，副汗的汗妃丽丝塔可敦和他们的侍女。”
“问她们，瓜不代和瓜不多去了哪里？”
从这几个女子口里得知，他们都去巡营去了，还没有回来。说不定在哪个大帐里和大将们饮酒作乐，还没有回来。
卓越皱眉道：“大鱼漏网，可不好办了。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要被敌人反应过来，包了饺子！”
“这几个女人要不要杀掉？”
想到刚才她们跳舞的姿态，卓越有些心动，“带走，回城！”
隐约听到东南角杀声大作，往这边赶来。原来瓜氏兄弟在大营另一边和一些部落酋长作乐，忽然听到本部大营大乱，大惊失色。连忙集结兵马回救，可是大雨天人都有惰性，纠结非常不易，好不容易赶到现场，只见到烛天的篝火和曼蒂的死尸。而他们搜集到这里的一些金银财宝以及马匹辎重，尽被劫掠一空。
“卓越！”
瓜不代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心里在滴血。
“你激怒了一头有凶性的饿狼，就等着它们把你和你的都城撕成碎片吧！”
只是他本部人马要么被杀死，要么风雨中不知道逃去了哪里。就凭临时拼凑的几千应急人马，要想去攻城报复，无异于痴人说梦。只好等雨停了，再行收拢了。
回到城里，卓越开始清点劫掠来的战利品。共计缴获运送辎重的双驼峰骆驼两千多头，每头骆驼或驮金银箱、或运载粮草不一而足。其中还有四头拉着可汗御车的白骆驼，步行神速，不输骏马，卓越回来时就押着几名女俘虏乘坐白骆驼车子返回的。除此之外，还有战马数千匹，其中就有二百多匹珍贵的汗血宝马。
相比之下，遥辇怀恩他们就没有如此幸运了。赵王虽然心术不正，但深知兵法，部勒属下非常严格。虽在下雨天，防御也无懈可击，他们虽然出其不意斩获不少人头，但却没有抢到什么战利品，还陷入了重围，在突围的时候，还折了八百儿郎。
卓越大大赞赏他们一回，并承诺，一定从优犒赏他们参战的勇士。死难者从优抚恤。交代完后，他对守城大将马千里道：“一夜没有谁，朕困了。防务就交给爱卿了。只要他们敢攻城，就狠狠地打！我们刚刚占了敌人一个大便宜，可别叫敌人给我们也来这么一手。”
马千里拍着胸脯保证：“圣上放心，但教一个贼兵爬上城楼，臣愿摘下项上人头，向您谢罪！”
卓越带着俘虏回到皇城，已经丑末寅初。但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没有休息。卓越一夜未归，她们查问才知道他率领大将去劫营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听到卓越凯旋归来，她们絮絮叨叨把他数落好久。
卓越只好听着，听到她们要自己保证，以后绝不再冒险，也只有唯唯诺诺答应。教训完以后，才叫他回去休息。
太后心疼儿子，把身边四个得力的宫女都派过来伺候儿子沐浴。这四位女子各有各的妩媚，各有各的风流，但现在大敌当前，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因此卓越规规矩矩的被她们服侍着洗完，换好睡衣，奔寝宫。暖雪问了一句：“您是担心那女史乱写吗？”
卓越嘴角上翘，他才不担心。那女史现在都盼着卓越多“杨广”一点，少“柳下惠”一点，哪里会乱写？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崇拜，想必在想办法给自己歌功颂德吧？
到了寝宫，大太监魏无贤神神秘秘地过来说：“奴才给您找了一个您梦寐以求的女子，包您满意。”卓越大喜：“是朕未来的皇后李仙蕙吗？”魏无贤摇头道：“圣上没有大婚，不能随便见皇后的。奴才可没有那个胆子。是您刚才带进宫的那两个贵族女子，奴才求得太后同意，叫她们香汤沐浴了，前来寝宫伺候您。”
卓越登时没有了心情：“语言不通，有何乐趣？”
魏无贤低声道：“那个丽丝塔会大安语，圣上不放问问她。不过她狡猾得很，需要降服。”
不一会，有人把穆珠和丽丝塔都带了上来。卓越冷笑道：“你们既然落在我手里，就乖乖的听话伺候我，否则，就用毒酒毒死你们！”
随意一瞥，窈娘手里捧着一杯鲜红欲滴的酒水，看着两个女子。穆珠倒有些骨气，“本可敦正好渴了，那杯酒给我喝好不好？”
听得丽丝塔翻译完，卓越向窈娘使了个眼色，一杯酒递到穆珠手里。她毫不犹豫一饮而尽。随即脸色铁青，仰身摔倒。美蕙和莲心拖起她就走。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却也恐怖到极点。
丽丝塔看着窈娘的眼神就有些恐惧了，颤声道：“你不是人，是杀人恶魔！”
窈娘无所谓一笑，“你喝不喝，给个痛快话！”
丽丝塔突然跪倒卓越脚下，“我愿意伺候你，别杀我！”
示意她起来后，卓越问她，为什么瓜不代兄弟二人大帐里会有女人。丽丝塔告诉他，瓜不代素有大志，这次就是要拿下大兴，做中土的皇帝，因此也带着家眷。不料一个夜袭，便宜了卓越。
卓越点点头，吩咐带她下去好生看管。自己则进入了寝宫。
原本以为必死的穆珠可敦突然恢复了知觉，发觉浑身上下大有异常，正以一种最亲密的姿势被一个美男子抱在怀里。又是震惊，又是恐惧，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卓越是当日傍晚被叫醒的，洗漱之后，接到了四方驰援的消息。不仅有人从南北夹击叛军，还有人组织沦陷地区的残兵败将，切断了叛军的补给线。
特别是镇南国的象兵直接进城见驾，将一头通人性的战象进献给卓越当坐骑。卓越利用飞鸽传书指挥各路大军分进合击，把叛军的活动范围逐渐缩小。
叛军补给被劫，损失惨重。后路又被切断，四面楚歌。狗急跳墙之下，率众前来攻城。卓越更不客气，直接把赵王的儿子们尽数砍头，首级丢在城下。赵王又恨又痛心，昏了过去。
瓜不代忽然看到坐在城头的卓越怀里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女人被卓越亲吻，羞愧难当，一直低着头。无意间一抬头，瓜不代大吃一惊：“穆珠，是你？”
穆珠流下眼泪不敢看他。由于丈夫侵略大安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男人把对她丈夫的恨都发泄在她身上。当时她虽一心求死，但随即发觉所谓毒酒不过是一种令人暂时失去知觉的麻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第二次寻死。因此也只好接受这种庆功式的宠幸。
对方杀了己方无数战士，自己却要按下悲痛，配合他的欢喜。个中痛苦，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此时见丈夫仍旧在城下发狠，她尖叫道：“大可汗，别打了，快撤兵。大安国援兵已到，已经把您包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卓越一直带着她，什么机密都不瞒着。可是，明明知道对方太多秘密，却无可奈何。
瓜不代羞愤难当，“二郎们，对着城楼射箭。不管射死谁，都有功无过！”
第一三八章 疯狂反扑，掘地进城
遇袭后的瓜不代红了眼，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大安国援军赶到之前拿下大兴城，自己的部队就会被包了饺子。到时候，恐怕真会像赵王那个乌鸦嘴说得那样：埋骨他乡，就算及瓜之期，有人来代，自己也回不去了。因此他一改往日风格，马上想到一招最缺德最阴损的攻城手段。
卓越在城楼上用三尺多长的标远镜观测敌情。
这东西不是望远镜，只起到过滤虚光的作用，以便看得更清楚。用在天文上，就是观测用的窥管。
敌人的阵地上，突然多了不少抛石机，却没有当做弹丸的石头。卓越不解其意，叫马千里看。马千里摇摇头：“这种抛石机都是人工发射，射程并不远。有可能连我们的城楼都上不了。”
之间下面又用简陋的车子一大车一大车的往阵前运东西，那车上的东西都被蒲席遮蔽，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随着西南风送来阵阵恶臭。随着车子越来越多，臭气也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玩意？”马千里也犯了嘀咕。只觉得敌人这种打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透着百二十分的邪门。“难道他们是想恶心死我们吗？”
恶心死……恶心死……
卓越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不能再叫敌人推送这种东西。他果断下令：“抛石机准备，发射火丸，摧毁那些臭车！”
这几天他一直镇守城楼，协调众军作战。果决刚毅，在军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众军士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皇上的圣旨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取来铁弹丸蘸上滚油，点燃之后发射出去。
这一下打得非常准，一辆车登时着火。一股动物烧焦后的恶臭飘洒在空中。众人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车上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一车车的尸体！
众将军无不咬牙切齿：“好恶毒的畜生！这是想叫我大兴城瘟疫泛滥，不战而溃啊！”
及瓜部落从来就没有掩埋尸体的习惯，他们这几他连续攻城，双方在城头拉锯，均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时值八月中旬，天气炎热，许多早死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这熏天恶臭，就是那些腐尸发出的。
敌人此时把它们集中起来，要么是用它填充护城河，填平之后人马踩着攻城，要么就是想发射进城，叫城里瘟疫泛滥，变成一座“死城”。
听了众将议论，卓越更加吃惊，连忙下令：“快，用床弩发射火箭，焚烧那些尸体！千万不能叫它们射进城里！”
这虽然不是重型武器，却远比任何武器都恐怖十倍。
这些弓弩手们也有些后怕，所有弩车同时“开火”，所有火箭上都绑有硫磺等物，沾到蒲席上，登时燃起熊熊大火。加上尸体也是易燃之物，一旦着火，臭气弥散，敌军无不后退，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组织扑救。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火气中带着剧毒，靠近的人无缘无故就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敌人眼见事不可为，便远远的后撤。
卓越吩咐守城将士永湿毛巾掩住口鼻，以免被毒气熏伤，自己则领着一干侍卫回宫去了。这些天城头督战，奏折积压了不少，必须马上处理。大火一直着了三天三夜，这才席灭，地上已经成了一片灰烬。退却的敌人重新又压了上来。
听到敌人攻城的消息，卓越马上赶到了城楼。此时再也没有了被过些的民夫，清一色都是及瓜部的死尸。他们已经把长梯架于城上，一边向上射箭，一边向上爬。
守城得军民永石块、陶瓷石灰瓶、滚油等往下投掷。卓越只在城楼站了一会，垛口上就积攒了许多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大安人的。
这回瓜氏兄弟可能下了死命令，及瓜部虽然死伤惨重，但所有士卒就是不退。仍源源不断爬上城头。
吸取了前几次攻城的教训，这次敌人准备非常充足，还准备了楼车。这种车分上中下三层。底层的负责推动车体前进。上面两层都是弓弩手。他们用首重弓弩和城头对射，就算卓越站立的地方，都飞进许多支羽箭。
侍卫同龄赵武道：“此地危险，皇上快退！”
卓越用手里武神剑挑开射来的羽箭，道：“大敌当前，哪里能绝对安全？朕誓与大兴城共存亡，众卿休要再劝！”
赵武声嘶力竭呼唤：“快，用塔盾护驾！”
塔盾竖起，只听得上面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可见敌人下了什么决心，而卓越由于身份特殊，收到了敌人格外的“照顾”。
原来瓜不代早已下令：照着穿龙袍的狠狠射！如有射死此人者，将是下一任可汗的继承人。本可汗言而有信，折箭为誓。
西域习俗，可汗并非世袭，而是由贵族会议推举，前一任可汗的举荐票至关重要。瓜不代原本打算传给自己的儿子，可是新婚妻子没多久就被别人抢去。恼羞成怒之下，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这样一来，就数卓越这里“火力”最为密集。
卓越向美蕙莲心挥挥手，三人撤下城楼。赵武要跟着来，只有摆摆手，“你在这继续保护，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三个人转移到另一个垛口，顺着观测口往外看，这边火力比较弱。因此敌情一目了然。莲心突然说了一句：“三师弟……啊，不，皇上！”
卓越微微一笑，“二姐，没有外人的时候，您还是叫我三弟吧，我喜欢这个称呼。”
莲心心里一暖，低声道：“三弟，你看，东北角赵武驻地为什么多了一座土山？离城里这么远，又不能偷窥城里情况，又有什么用？”
卓越看到那座比较“壮观”的土山，突然又想到，“今日攻城虽然猛烈，但对方显然留着力气，还有许多军队没有投入战斗。”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问守城军士：“这土山是什么时候有的？”
军士道：“几天之前就在行动了，只是最近动作加快了而已。”
卓越吓出一身冷汗，“倒低估了赵王老狗！他居然趁瓜不代和我胶着之际，想要挖地道进城！走，快回皇宫，太皇太后、太后不会武功，不容有失！”
所有人都调到城墙上守城，宫廷防守未免空虚。不得已，他把自己的女人贺兰锦调入皇宫，担任宿卫。她身边还有遥辇香凝、遥辇馥宁、龙吟水、龙印月以及五百象兵守卫宫廷。
虽然他相信贺兰锦的能力，但被人打了个出其不意，肯定要吃亏。刚接近紫禁城，就听到里面喊杀声。看来中间所料不错，敌人果然掘地进城，与宫廷侍卫以及御林军动上了手。打斗声是从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宫里发出的。
等他赶到皇后宫中，就见御林军指挥使赵大荣下达了死命令：“三军注意，社稷存亡在此一战。宁死也不许叫皇宫有任何闪失！”
可是有两个拿板斧的将军围攻他，他肩膀上已经负了伤。眼见他危险，卓越抢过一支长矛，抛掷出去，登时把一个歹人刺了个透心凉。
“大安国皇帝在此，歹人休要猖狂！”
卓越挥舞武神剑，加入战团，他带来的侍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又是生力军不一会就把地面上敌人消灭干净，他吩咐：“快，堵上那个地洞！”御林军一起合力堵上那个大洞。
卓越问里面：“太后安否？”里面有太监喜道：“陛下还宫，万千之喜。太后无恙。”
正这时，有人过来禀报：“圣上，速去寿春宫，太后那边有赵王亲自带队，守军要顶不住了！”
太后那边是贺兰锦亲自把守。如果她也顶不住，就说明这里敌人果然厉害。他连忙带着美蕙、莲心、赵武等人赶到寿春宫。贺兰锦领着一干秘境精英，以及五百象兵把寿春宫团团围住，却并没有动手。
只听见里面有个中气十足的男人正在喊话：“不愧是无上秘境的精英！只可惜卓越小贼投机取巧，杀了我儿，窃取了我二十多年的成果。嘿嘿，想不到本王棋高一着，又回来了！这老乞婆在我手上！你们告诉卓越，如果想保住这老乞婆，就马上写退位诏书！本王只杀他一人，绝不伤害无辜！”
此时卓越已经来到寿春宫跟前，眼见太皇太后以及满宫宫女太监都被捆绑着，每个人脖子上都横着刀剑。只有沈婕妤以及太监总管薛尽忠手足得意自由 ，沈婕妤一脸媚笑，被赵王搂在怀里。薛尽忠一脸谄媚伺候在他们身边。
贺兰锦一脸惭愧：“臣妾无能，没有料到宫内出了奸细。敌人地道挖到了沈婕妤宫里，由她带路，闯入太皇太后寝宫，几名侍卫战死，等臣妾察觉时，太皇太后已经被擒了。”
赵王狞笑道：“卓越，我去不废话，你就进攻，这老乞婆马上死。只要你传位于我，并引颈受戮，我保证不杀她！”
第一三九章 两难抉择
这些天来，虽然敌人兵临城下，兵多将广，但卓越与他们斗智斗勇，却从来没有落过下风。不料宫里出了叛徒，里应外合之下，太皇太后受制于人，他却不能不考虑后果了。
眼见寿春宫里仍有敌人源源不断冒出来，如果再不堵住口子，这大兴城可就变成别人的了。自己一死没有关系，可是赵王当了皇帝，肯定会对全城人不分官民来个大清洗。如果那样，自己岂不成了整个大安国的罪人？
可是，自己真的能不顾一切下令攻击吗？
且不说自己继位不久，还没有积攒下威望。就算下达命令，也未必有人会执行。就算有人执行，自己可就成了弑祖母的千古罪人了。在这个标榜以孝道治天下的社会里，从此再无立足之地。
赵王哈哈大笑：“很难抉择是吗？小畜生，你随手把我王妃许给一个小兵，随手杀了我所有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我的痛苦！你想得不错，这皇位如果是我夺来的，整座大兴城都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杀光这里所有人后，朕会迁都东都。君临天下。”
卓越咬牙切齿，“你好狠毒！”
“既然这里人视为一家命如草芥，我又何必可怜他们呢？大兴城闹不闹瘟疫，要死多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本王现在一无所有，何必有什么顾忌？”
卓越脸色铁青，以他对赵王的理解，这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眼见卓越犯难，赵王哈哈大笑，“其实你也可以学学当年的骨气天子。给你半个时辰，把你的母亲以及其他女人都杀得干干净净，然后不管你是服毒也好，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也好。一了百了。本王开心了，说不定还会命令史官把你写成一个绝无仅有的明君。我会告诉天下人一个道理，做明君其实很简单：只要写写罪己诏，随时准备一条绳子就可以了。后世自有人会疯狂的吹捧你，歌颂你。这样，百姓们都变成是非不分的愚民，我的江山才回固若金汤。哈哈！”
听到这里，卓越忽然想到一个寓言：
有些待宰的猪拼命挣扎，于是就有一个儒生对他们说：“挣扎什么？你们敌后，会被装到一个精美的盘子里，放到**的太庙里，享受万民的供奉。这是多么荣耀都的事？其他猪想来还来不了呢！”
对于猪而言，是死后装在精美的盘子里好，还是自由自在拱拱地皮，寻些食物更开心？这是不言而喻的。
其实，骨气天子就真的守国门吗？真的甘心杀光亲人自尽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敌人议和，都已经要派一个叫陈新乙的人去谈了，事情泄露，被大臣责备，只好拿陈新乙做替罪羊，杀了了事。
他不是没想迁都，只是那些迂腐儒生把他逼到了那华美的盘子旁边。等敌人攻破京城，再想突围已经晚了。试了几次都被打退。无奈之下，才自尽的。
儒生们把他逼上了华美的盘子，自己却在敌人的拷打下，乖乖的掏钱买命。
真的明君，不是这样做的。倘若勾践也和骨气天子一样，来个君王死社稷，结果也不过是臭块地而已。妻子儿女该被屠杀还是被屠杀，改变不了什么。
他坚毅地活了下来，还忍受了种种侮辱，最后终于报仇雪耻。
老子说：“受国之垢者，为天下式。”（为了国家忍辱负重的人，才配作一国之君。）
卓越并不怕死，只是他更加相信，就算自己死了，家人和全城百姓也没有被幸免的可能。而且，自己也并非没有一搏之力，为什么要学那个穷途末路的骨气天子？
他森冷地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犯不着连累大安国的勇士。这样吧，你我两方的勇士全部置身事外。王叔，我们二人决一死战。最终活下来那个，就是大安国的皇帝。你看怎样？”
赵王哈哈大笑，“你真的当本王白痴吗？既然你练成了无上秘境里的无上心法，我还会傻傻的以卵击石吗？”
卓越忽然朗声说：“现在，朕还是大安国皇帝。太皇太后被乱臣贼子所劫持，如果朕无法保护她的周全，何以独生于天地之间？因此决定与反贼誓不两立！众侍卫，传朕旨意，今天如果朕战死了。就叫群臣拥立晋王卓常愧为帝，尔等须全力辅佐。凌迟乱臣贼子卓常惕，为太皇太后、为朕报仇！其余附逆作乱者，一律诛灭九族，以警效尤！”
众侍卫与部属听了卓越决绝的话，个个面带悲愤 看着赵王。“皇上！”
卓越沉声道：“朕意已决，如果不能保住太皇太后，不能保全社稷，就只好与乱臣贼子同归于尽。尔等执行朕的旨意，就是为朕尽忠了。”
御林军指挥使、侍卫队长一脸悲愤，道：“臣等遵旨！如果圣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和乱臣贼子决一死战，绝不放过一个犯上作乱者！”
贺兰锦也说：“你放心，无上秘境不保蠢材，只认强者！你死了，我们将是那些凶手们的噩梦！”
赵王听了卓越这番决绝的话，赵王只觉得脊骨生寒。他知道 这个旨意传出去，晋王不需要争，就已经有了合法身份。自己费尽心机，搭上一家人的性命，最终却叫晋王坐收渔利。这买卖怎么说也不划算。
这时候，手下一位谋士低声说：“大王，兹事体大，您要三思啊。”几个用刀逼迫太皇太后的武士也在发抖：“大王，千万不能把卓越逼上绝路啊！”
他们的家眷都在城里，真的要把太皇太后逼死了，卓越固然难辞其咎，只怕晋王登基以后，肯定会打着为先帝报仇的旗号，把参与反叛的人一网打尽。
看到手下已经动摇了，赵王知道卓越这道圣旨的杀伤力。自己若真的倒行逆施，只怕晋王登基的时候，他们会第一时间反水，以摘脱干系。尽管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不能不考虑后果。
想了半天，他才说：“好吧，本王可以发誓，只要你一人性命。你死之后，绝不为难你的家人和下属们。太皇太后是我亲婶母，我自当奉养她终老，绝无二话。太后是我皇嫂，我一定以礼相待，不敢越雷池半步。你的女人和下属们，如果愿意辅佐我，固然无比欢迎。如果不愿意，也会任凭她们自行离去，绝不留难。这是朕最后底线，如果你答应，就这么办。如果你不答应，嘿嘿，太皇太后死了，你照样会尽失人心。恐怕也会命不久长。”
卓越心里一沉，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怪自己百密一疏，忽略了敌人掘地进城的可能，造成了眼前的窘境。如他所想，自己之所以能继承地位，全凭了太太上皇以及太皇太后的支持。自己登基日浅，威信未立。如果真的不顾太皇太后死活，只怕真的会成了乱臣贼子，为天下所不容。
想了半天，他抽出武神剑：“赵王老狗，朕以及安排了后事，要不要遵守诺言，全凭你自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朕再来看看，大安国被你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刚要往脖子上横，就听一直沉默的太皇太后突然说话了：“卓越，先景宗皇帝忍辱负重，就为的是不叫那狼子野心的畜生窃居大安国权柄。他费劲心机把你养大，就是为了培养一个昏庸懦弱的自了汉吗？今天你如果死了，才是对景宗皇帝、对老身、对你父皇定宗皇帝以及你母后最大的不肖。活了七十岁，老身已生无可恋。就下最后一道懿旨：老身死后，新君务必率领臣民，全力击杀乱臣贼子！否则，就是不肖之徒，死后不得入祖庙！”
听到她如此说，赵王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下令：“快抓住她，堵住她的嘴！”
但为时已晚，太皇太后澹台德容脖子向前一倾，正好凑到刀刃上。鲜血，顺着拿剑武士的兵刃滴了下来。
卓越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吓得那人后退好几步，当啷一声，手中长剑落地，脸色苍白分辨道：“不是我，不是我，她是自尽的……”
噗！
话没有说完，他身旁的赵王早已一剑划破了他咽喉。“孤说过，不杀皇婶母的，谁叫你多事？”
看到赵王在转移矛盾，卓越心里森冷：“三军停灵，就算毁了这座寿春宫，也绝不放过一个乱臣贼子，杀！”
一时间，乱箭齐发，把赵王人马逐渐逼到宫里。好在那地道窄小，敌人无法同时开进。还有大部分堵在地道里。美蕙上前抢过太皇太后尸体，抱到卓越面前。卓越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莲心举起宝剑，就要斩杀赵王抛弃的沈婕妤和大太监薛尽忠。
卓越制止道：“先看管起来，不许打骂虐待，也不许她们自尽。他们勾结外敌，怎能这么便宜他们？”
这时候，禁军们正往寿春宫里泼火油。卓越一声令下，整个寿春宫就被火海吞噬，里面传来惨叫之声。也有敌人想冒险突围，瞬间就被乱箭射死。不一会这座寿春宫建筑群就此房倒屋塌，堵住了地道缺口。
就这时，有人进宫禀报：“皇上，援军已到，敌人溃退。守城将士已经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
卓越点点头：“先杀外敌，再惩叛徒！”带领手下前去城楼观战。
第一四〇章 瓦解叛军
到了城楼，发现只有少量的守军，其余人都随着太尉出城杀敌。卓越眉毛一挑，命令人牵过自己的火龙驹，手持武神槊，领着象兵以及秘境的精锐杀出城去。
郊野几乎聚集了不下百万人马，各道节度使都率兵勤王，瞬间将叛军包了饺子。瓜不代与瓜不多兄弟，以及逃出宫来的赵王叛军被包围在中间。
大安士兵这几天由于寡不敌众，几乎全是被动防御，伤亡不小，这回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各自拿着刀剑，和来犯之敌展开殊死搏斗。
郊野之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卓越一皱眉，觉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于是大叫道：
叛军们听着，朝廷只要匪首瓜不代、瓜不多以及乱臣贼子赵王三颗人头，而不是要灭了及瓜部落一记所有被赵王裹挟的将士们。
只要你们能幡然悔悟，献出这三个人的人头，朕以大安国当代天子的名义保证：对于投降者一律既往不咎。
所有及瓜部落将士如想留在大安国为朝廷效力，固然欢迎，如果不愿意，也绝不勉强。从此大安国与及瓜部落和睦相处，永不争战。
被赵王裹挟的将士，如果归顺，一律既往不咎。各回汛地。
当着光天化日，如有食言，皇天不佑！
这些话掷地有声，听了他的话，所有大安国援军都把包围圈扩大，远远的退开。只是用强弓硬弩对准中间的叛军。
他们用意很明显，如果叛军主动放下武器，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就不会再留手，自然是什么武器杀伤力最大，最省力，就用什么。
敌我态势此消彼长，原本优势兵力成了活靶子，所有叛军都倒吸一口冷气。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可是，如果投降，必须送上三颗人头，放下武器。
瓜不代忽然大叫：“大安人狡猾得很，大家别上他的当！死里求生，冲啊！”
他金斧高举，策马前冲。他的兄弟瓜不多随声附和，“弟兄们，冲啊！”只是马蹄声实在寥寥，肯跟着他们一起冲的屈指可数。
冲到中途，瓜不代有些心慌，如不是想到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早已下马投降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了。他们冲锋的方向，正是卓越和象兵们站立的地方。
女首领龙吟水妩媚一笑：“皇上，如果你不用手下大将，就杀了瓜不代，咱姐妹就都留下来做你妃子。象兵编入御林军。”
卓越也不多说话，催动火龙驹，疾冲而去。冲到中途，单手持槊，向后扬起起，奋力抛出。战槊夭矫，宛若游龙。带着风声飞向瓜不代。
此时二人距离尚有三十多丈，按照瓜不代经验，他们族中最厉害的勇士，投掷标枪，最多也就十七八丈，鲜有人超过二十丈的。何况卓越的战槊要比普通的标枪重得多？
因此他浑不在意，心说：如果你把武神槊拿在手里我还惧怕你三分。此时手里没有了兵刃，岂不是等着被我砍头？
他却低估了火龙驹的速度，卓越扬手的时候，两人相距三十多丈，等槊离手的时候，相距堪堪二十余丈。
武神槊速度极快，等他意识到危险，想要用金斧去格挡已经来不及了。
噗！
战槊的破甲棱透胸而过，余势未尽，带着瓜不代的身体倒着栽下马去，然后斜斜的插在地上。槊杆兀自颤抖不已。
此时的瓜不多虽然知道哥哥被击中，但无暇去看伤势，催马前冲：“恶贼，拿命来！”照着卓越疾冲。
哪知道卓越不屑一笑，拨马回归本队。
龙吟水催赶战象冲来，娇声道：“喂，你的对手是我。你的瓜虽然不多，但为只要你的脑瓜就够了。其他的，你尽管留着。”
瓜不多没心思理会这种无聊的玩笑，挥舞长矛冲到近前，差点没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和她相比，我骑得就是一条狗！怎么打？刺象腿吧，有软甲，刺脑门吧，有铁皮面具。莫说象牙上装着匕首，就是象鼻子上，也包了一层皮革。
眼见他战马冲过来，大象怒了，张开耳朵 瞪起眼，大叫一声。也怪他这匹马见识短，开始还以为是大鼻子驴，并不在意。
哪知道大象一发威，突然岔了眼，猛的一个蹶子，差点把瓜不多尥下来。然后调转马头，往回就跑。任凭主人怎么勒缰绳，就是不回头。
俗话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那马心说：这不是驴，特么就是妖怪。爱谁谁，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它不回去，并不代表大象不去追。大象心说：别呀小朋友，哥还没有玩够呢？你走了哥跟谁抖威风？于是在主人催促下，三步两步就追上了骏马，大鼻子一甩，卷起了瓜不多，慢悠悠的转身，迈着盛装舞步回归本队。
瓜不多双手能活动，把一支长矛舞得呼呼挂风。但然并卵，对大象一点伤害也没有。卓越想不到一代枭将居然这样莫名其妙被擒，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
及瓜部落其余人都肃立马上，久久不言。忽然，有个白须老者下了马，其他人也跟着下了马。白须老者来到瓜不代面前，拜了三拜，拔出武神槊，来到卓越马前，说道：“我是及瓜部落的国相瓜雅吉尔，首领不在了……”
象鼻子上的瓜不多抗声道：“谁说的，你要篡位吗？”
龙吟水振唇长啸一声，象鼻子收紧，瓜不多呼吸艰难，脸憋的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瓜雅吉尔继续说：“这支部队目前我说的算。都怪我们有眼无珠，误信赵王挑唆，冒犯天朝。天朝圣主英明神武，适才一战扬威，我等服了！特来向天朝的天可汗认输的！”
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把武神槊举过头顶：“蒙天可汗开恩，放饶了我等罪过，放我等返回故土。我作为下一任可汗继承人发誓：有生之年一定和大安天朝和睦相处，用不进犯。如违背此誓言，愿死于天可汗武神槊下！”
卓越命人接过武神槊，问了一句：“瓜相国，哦应该称呼你为新可汗了吧。听说贵部有位西域第一美人瓜沉香，朕见过的一曲天魔舞据说就是她所编排，有没有这回事？”
瓜雅吉尔道：“那正是小人**，今年十九岁了。”
卓越饶有兴趣道：“送进宫里来，叫朕开开眼界，你可舍得？”
“天可汗恩宠，是臣女的福气。”
卓越哈哈大笑：“好啦，朕接受你的投降，你的人下马放下武器，站在一边。”
随从的官员不免有些腹诽：十多天的仇杀，造成多少平民与勇士的死亡，就这么算了？一个女人，居然能忘记这不共戴天之仇？真是欲令智昏啊！
那位要问了：卓越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赦免及瓜部落的吗？客观的说，有这方面因素，但不是主要意图。
在己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想把敌人全部消灭，并不难。难的是大战之后的善后工作。老子说：大军过后，必有凶年。并不是封建迷信。交战难免死人，死人多了就会爆发瘟疫。瘟疫蔓延开来，要叫大兴城一夜之间变成鬼城绝不是神话。
想到瓜不代要用腐臭的尸体攻击自己一幕，卓越至今犹有后怕。当时双方还没有投入这些兵力，就已经把瘟疫弄到非常恐怖的地步。何况这种上百万人的恶战？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一仗下来，自己减员不说，尸体所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还要我大安承受。到时候如果不被迫迁都躲避瘟疫，才叫见鬼了。
打胜了，却完全输光了。这种陪老本的买卖爱谁谁吧。朕可不陪你们玩。
与其冒着被毒死的危险掩埋你们的尸体，还不如叫你们自己走出去。如果再有歹心，朕再派正义之师去你们那里揍你。那时候，你们出不出现鬼城，就与朕无关了。
基于此等原因，他才痛快的答应了及瓜部落的投降。这时候，他再索要美女，对方自然会乖乖的送来。
你肯收货，证明还不想翻脸，大家心安。这是及瓜部落人的心态。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
眼见阵前只剩下赵王部队，却不知道赵王在何处。卓越抬头对龙吟水说：“美女，借你战象一用，好不好？”
龙吟水温柔一笑：“皇上英明神武，妾身人都是您的，何况战象？”呼喝几声，战象趴下，有人扶着卓越上了象鞍。美蕙一言不发，也坐在了卓越另一侧。好在象鞍足够宽大，坐上三个人，一点也不嫌挤。
龙吟水道：“皇上，您这位小美女侍卫忠心得紧，令人羡慕。”
卓越笑道：“她不是我的侍卫，而是我的影子。我的事，都不瞒着她。”
美蕙紧紧偎依在卓越身边，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龙吟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喝令大象起身，卓越朗声道：“赵王老狗，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叫了几声，无人答应。
突然，赵王部队闪出一个通道，四个兵士抬着一个大胖子来到卓越大象跟前，把尸体往地下一放。
“大王突围的时候，被飞石砸烂了脑袋，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要皇上愿意赦免众将士罪过，我等愿意重新归降朝廷！”
害死了我皇祖父、皇祖母和父皇，居然这么容易就被飞石砸死了？谁叫他死的？朕还没有报仇呢！
这个飞石，可不是武侠小说里什么大侠随手捡起来打死人的那种石子。而是用抛石机发射出的那种巨石。砸在血肉之躯上，后果可想而知。
卓越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一阵茫然。
此时的薛慕云，正在太后宫中一间偏僻的房间里纺线织布。自从赵王奉命出征，离开大兴城以后，卓越索性不再见她。太后管得相当严，她并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因此对于这些天的事情，一无所知。
只盼着太后早些放自己自由，新君念在自己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份上，多加宠幸。
哪知道这天，新君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新君身边的一个妃妾，她知道这原本是卓越的女人，卓越“死”后，另攀高枝，跟了新君，名叫曹美芹。她拿着一条白绫、一把剪刀和一杯酒，送到她跟前。
“薛姑娘，念在你清白的身体都奉献给主人份上，我也不难为你。留你个全尸，你自裁吧！”
薛慕云登时跳了起来，“你不过和我一样，都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卓越，归顺了新君。有什么资格赐死我？”
曹美芹冷笑道：“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新君正是我的男人卓越！”
“这不可能，他早已死了！”
“你最希望他死，不是吗？这样，就没有人追究你勾结反贼，火烧泽园，害死秀夫人的往事了，不是吗？这样，就没有打扰你另攀高枝，嫁给新君，做贵妃梦了，是不是？”
薛慕云脸色惨白，“这些，你怎么都知道？”
曹美芹冷笑道：“我还知道，卓越奉旨进京的时候，就是你们父女唆使皇太孙把他抓进死囚牢。可你没有想到，你所攀的高枝，其实是假的皇太孙。而真的皇太孙和你订婚，你又有眼无珠把他抛弃了！就凭这些，我有没有理由赐死你？”
薛慕云面如死灰，“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卓越真的是新皇帝？我两次献身都给了卓越？”
“那又如何？”曹美芹冷笑道，“逆得知假的皇太孙喜欢妇人，这才找一个男人把你变成妇人。至于这个男人叫卓越害死王越李越，一点关系也没有吧？第二次的确是把真的皇太孙当成假的了。抱着这种心态接近一个男人，你说谁会容忍？”
“害死秀夫人的事，粉薇薇也有份，为什么不叫她也死？”
曹美芹冷笑道：“她早在你之前就已经向卓越坦白了。最重要的是，她只是间接，手上并没有沾血，过错并非不可原谅。而且，又怀了卓越的孩子。卓越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会对她下手？”
“我也没有犯过不可原谅的错！我也会悔改，也会生孩子！”
“只可惜，你父亲勾结反贼，害死了太皇太后。卓越恨你一家入骨。恨不得把你们全部凌迟了。念在逆曾经献身的份上，他留你全尸。你可要选择了。如果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了断。就会有人把你押到法场，一刀一刀割你的肉。直到割完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叫你死。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慕云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容于卓越，心灰意冷，瘫倒在地。
瓜不代和赵王两个罪魁祸首都已经变成了尸体，瓜不多被生擒，打入死囚牢。他们的部属尽数投降，这场持续近一个月的叛乱终于平息。
卓越稳定局势以后，立刻把死去的罪魁戮尸，把活着的瓜不多、薛尽忠、沈婕妤以及参与杀害太皇太后的凶手尽数凌迟。薛尽忠之女薛慕云畏罪自杀，念及往日侍奉之情，既往不咎，派人安葬。
处理完罪犯之后，又开始奖励有功之臣。抗敌有功的亲王朝臣尽皆封赏。又把参与守城的举子尽数赐予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等。
原本他不问成绩都授予进士，惹得守旧大臣反对，但是卓越反问他们：“还有什么比保家卫国更重要？还有什么成绩比保卫江山社稷更加出色？凡是参加这次战役的举子，依照朕的意思，都可以授予进士。至于做官，再经过吏部量才使用吗。”百官这才遵旨办理。
处理完这些善后，他开始昭告天下，为景宗皇帝、景宗皇后、定宗好的发丧。
自己按照祖制，以日易月，守孝三十六天。又因为天子乃是九五之尊，需要扣除九天，共计需要守孝二十七天。在这二十七天里，朝政都交于梁丞相等宰相班子处理。自己则斋戒沐浴，诵经持咒，为先帝祈福。
在守孝之前，和礼部议定于明年正月朔日，改元乾行。（取易经“乾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之意。）
第一四一章 卓越的冠礼
大兴城宣化大街东侧的朝晖路，有一家茶楼。平素都是写积年的老茶客在此聊天盘桓，今日一早，却来了三个带着阔檐头笠的黑袍客。头笠下垂着黑纱，腰里挂着弯刀。看起来是些粗鲁武人。
他们寡言少语，只要了一壶茶，一盘甜点，就不再言语了。只是闷着头自顾自的喝茶。本来在平素，看到这样奇装异服的家伙，早已报告给五城兵马司了。
但自从当今皇帝打败了及瓜部落叛军以后，倡导国内百族“尊重习俗，和睦相处”，于是就被天下各部族尊为天可汗。自从天可汗守孝期满后，各部落酋长陆续来京城朝圣。
部族风俗，与中土迥异，像这样蒙面风俗的也屡见不鲜。他们也不过是习俗不同 又不是什么坏人，因此京城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
忽然一个蒙面茶客问道：“小二哥，宣化大街是宗王亲贵们的府邸，一向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出没 今日为何这般热闹？”
茶博士笑了笑，“客官有所不知啊，今日乃是当今圣上大喜日子，普天同庆，金吾不禁。自然要热闹了！”
那个茶客吃了一惊：“他要大婚？为什么没有昭告天下？”
茶博士卖了个关子，然后才说：“不是不是 大婚要在后几天，今日是他老人家举行冠礼的日子。有儒学大师为他取字号，然后銮驾出大安门，绕城巡游。声称要与民同乐，真是少有的明君啊！”
啪！
一个蒙面茶客的茶盏重重地坐在茶几上，热茶乱溅。他哼了一声，声音中带有强烈的愤慨。
大概是这一声太过惊世骇俗，引得许多茶客纷纷侧目，旁边同伴连忙踩了他足尖一下，制止了他的冲动道：“中客，发什么牢骚？这里是茶楼，又不是酒楼，没有酒很正常。爱喝酒，一会我们去外街的得月楼。”那个茶客方才安静。
他的同伴代替他赔了茶楼损失，又道歉，随即又问：“小二哥，这新君刚刚登基，守孝刚满，又没有实行过什么仁政，怎见得就是少有的明君？”
茶博士眼见对方答应包赔损失，也就不再计较了，笑道：
就是赵王勾引及瓜部叛乱那次，若换了前粉朝皇帝，肯定株连杀戮，流血千里。但当今圣上却只杀掉叛军的首恶，并不追究被他们裹挟的普通将士。难道这不是仁政？
前粉朝皇帝从来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一向瞧不起边境部落，所以边境部落叛乱不止。当今圣上却引导百族和睦，在边境多开榷场，增加与边境贸易。被百族共尊为天可汗。从此边境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难道这不是仁政？
以往皇帝登基，那个不是多选秀女，冲斥候后宫，行宫？选进去容易，放出来难。本朝当今圣上孝期一过，就下了一道圣旨：前朝宫女超过二十五岁未受宠幸或恩宠稀有者，一律赐金放还本家，任其母家自有许嫁。就是当今皇宫选秀 落选者一律赐金放还，各级官员不许留难。又下圣旨，各级嫔妃不必满员，足以任事即可。如果无必要，尽量减少选秀次数。难道这不是仁政？
不少浅薄官员外出前呼后拥，驱赶行人，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官。当今天子这番外出，却并不要求百姓回避，也不戒严，声称要与民同乐。难道这还不算亲民爱民的好皇帝？
听他说完，那个摔茶杯的茶客又要失控。旁边人埋怨道：“中客，教你戒酒，你就是不听，手抖了吧？”又招呼茶博士：“小二哥，给我们找一间靠窗的雅座，我们也想瞻仰一下大安国天可汗的圣容。”
不一会，换到雅间，三个人付了小费，叫茶博士退下。那个比较随和的茶客道：“嘿嘿，你都被飞石砸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什么还沉不住气？老子也向你这样，早被人砍了十七八次头了。”
中客冷笑道：“古人一副对联正说的是你这种人：戴绿帽，抽大烟，福如东海；当王八，喝烧酒，寿比南山。你粉兄嫔妃被缅国王随意宠幸，你却笑颜相对。都说你在云贵道被砍了头，原来你把头躲进了龟壳里。今天还能若无其事喝茶。好气度，本王自愧不如啊！”
自号长寿仙的茶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想打架吗？”
中客冷笑道：“有力气我去杀敌人，窝里斗有意思吗？”
旁边那个文士打扮的茶客道：“二位都是找了替死鬼逃出来的，就不要互相揭短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要紧。如果叫他娇妻美妾，富贵寿考，岂不是死不瞑目？大家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岂不是没有了意义？”
两个人这才停止吵闹，突然听到街面一阵悠扬的鼓乐之声，在二楼雅间居高临下一看，却见大街之上过来一队大象，排了长长的一队，每只大象身上都有一位重甲的彝族勇士。
为首一个**的白象上，坐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天子，正是我们的主人公，大安国当今的皇帝卓越。他身边只有一个小美女陪伴，那头大象不用驱赶就行动自如。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欢呼。
卓越频频向百姓招手，一副与民同乐的姿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个茶客都紧张起来。
“奸贼！”
中客从怀里掏出几支飞镖，就要撇出去。被长寿仙拦住：“不可莽撞，小不忍则乱大谋！从长计议！”
中客冷笑道：“我儿子们都被这贼斩尽杀绝，如何不恨？”
长寿仙道：“某已经想到了另一个报复手段。咱们只要换个身份，马上又是皇亲国戚。如果能操纵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岂不是更加的精彩百倍！岂不闻：坚固的城堡，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打破乎？”低声耳语几句。
“有几分把握？”
“时机一到，我敢保证十成！”
“哼，就叫这假仁假义的暴君昏君多活几天。我们杀不了他，就叫他的儿子们杀他吧！”
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里，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正在酝酿，事成之后，可能卓越就会万劫不复。但是，此刻，他却一无所知。正沉浸在冠礼的喜悦里。
孝满之后，有大臣上表要为他举行大婚，早立**，以正国本。在此之前，他必须举行冠礼。
冠礼完毕，他专程赶到宣化街。
为什么？
原来，为了感激养育之恩，他特意追封养父卓金瓒为保国郡王，着宗正司录入族谱玉牒中。卓金瓒的爵位，现在由其弟卓金山继承。
卓金山的两个女儿，被太后认为义女，封为正泰长公主和和泰长公主，将来要论婚士族。
为了感念昔日情意，卓越追封已故的秀夫人为贤妃，将他养子小宝过继给卓金山为孙，将来作为保国郡王世孙。今日，就是去卓家，迎郑贤妃灵柩去妃陵安葬。
想到郑秀娥当日的情意，他感慨万分：“秀洁死了快一年了，今天我终于杀了害她的凶手，她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吧。小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向视如己出，只要我能给予的，绝不吝啬。这一切 都是因为秀姐当日待我的情意。”
正分神间，忽听路旁有个清脆的声音说：“卓越，你没死，你还活着，老天爷，这简直太好了！”
就听侍卫斥责道：“小女孩太没礼数，竟敢直呼圣上的名讳，不想活了嘛？念你年幼无知，不予追究，快安静些吧，不要大呼小叫了！”
卓越抬头一看，发现一个豪宅门口人群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美貌婢女正领着一个小女孩，在朝自己招手。侍卫正在呵斥！
卓越道：“侍卫们，不许对梁相国府上的人无礼，快退下！”
侍卫见皇帝发话，不敢作威作福，退到一边。
卓越打了个手势，象队止步。他的座象趴了下来，小美女扶着他下了白象，他来到小女孩近前。
哪知道两个女子同时跪下：“臣女梁雪率婢女香姑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卓越欠了欠身，道：“梁雪姑娘有功于社稷，朕一直记着。这不是在朝堂，不必多礼，起来回话。”
梁雪眼见卓越和自己说话，非常和蔼，也非常高兴，低声问：“卓……哦……不，皇上，您是怎么脱险的，我一直惦记着。”
卓越小声说：“那都是我皇祖父骗坏人的，自然没事。多谢你想着，我也一直记挂着你。你还好吗？”
梁雪道：“好啊，就是想到你的事，非常担心。偷着哭了好几回。我也要进宫，我们以后就在一起了好不好？”
卓越含笑点点头，“朕大婚时，要册封你姐姐为贵妃。到时候叫她接你去宫中玩，咱们是亲戚，自然能见面了？”
梁雪似懂非懂点点头，忽然问了一句：“骑大象很好玩吗？”一副艳羡神色。
卓越想到她当日待自己的情意，不忍拂她面子：“想骑吗？”
“嗯！”
卓越叫过龙吟水，“龙队长，你陪着梁雪姑娘骑象随在朕身边。她有功于国，就算对她的奖赏吧。”
第一四二章 未来的凤凰
朝晖路茶楼里的三名茶客，正是官方传说已经死亡的粉三太子粉启隆与理政赵王卓常惕。那个文人正是粉启隆的谋士诸葛从龙。
作为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他们的智商固然是常人所难及，其谨慎于懦弱也远甚于常人。
粉启隆逃到异国，就觉得气氛不对，彼国国主对他虽然客气，但除了和他讨要好处之外，一旦他提及要他起兵相助时，便闪烁其词。动了怀疑，就提前找了一个死士扮作他模样，自己则和亲信诸葛从龙在幕后遥控指挥。
果然，那国王前手收钱，后手卖友，干净利落。他恨得牙根直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乔庄改扮，逃回中原。
而赵王则是去皇宫夺取皇位失败，从地道退出以后，心知大队人马被困，非死即降。无论是哪种结局，对他都非常的不利。出了地道，果然见卓越部队合围，矢石齐下，有个身材和他类似的士兵被飞石砸的个面目全非。他当机立断，马上换上了那死人的衣服，把死尸装扮成自己。又指示亲信上前献“尸”。
他混在投降的部队里，抽个空逃了出来，却与潜回京师的粉启隆不期而遇。两个人同病相怜，又有共同的敌人，当然一拍即合。赶在卓越冠礼之日，出来寻找机会。
茶博士来上茶的时候，赵王忽然问道：“你说皇帝要去卓金山家迎回郑贤妃遗骨，可是卓金山家没有在宣化街啊。”
茶博士一副“客官有所不知”的神态，道：“卓太保最近和皇室连了宗被封为保国郡王。皇上仁慈念旧，把原本的赵王府赏赐给了他。”
咔嚓！
赵王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诸葛从龙连忙给赔不是，又包赔了许多损失，茶博士这才离开。
突然，街面上繁华起来。却见原先的象队去而复返，只不过和卓越并排的一头大象背上，多了个小女孩。
赵王“啊”了一声，“她怎么会出现在銮驾的象队里？”
诸葛从龙问了一句：“都说这个皇帝好内宠，这也不足为奇。”
赵王哼道：“选成贵妃的是她姐姐梁玉，但是，和卓越并骑的为什么会是她？这女孩的前途不可限量，嘿嘿，不可限量！”
粉启隆微微一笑：“一向不服输的赵王，今日居然也歌功颂德起来。那个卓越果然是少有的圣主明君！”
赵王霍然站起，来到窗前，抽出三支飞镖，刚要掷出去，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号角声。接着从对面的一间布庄蹿出二十多个黑衣蒙面的武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奇异的弯刀，嘴里生硬的喊道：“杀！”
看到这个场面，赵王又把飞镖放了回去，看了看粉启隆：“这是你做的好事吧？”
“我的确想这么做，”粉启隆毫不讳言，“可是还没有下手，这些人就已经窜出来了。”
说话间，那些蒙面人已经跃了起来，各自一抖手，发出一枚旋转的暗器。不打卓越，却全打向了梁雪。
梁雪已经吓呆了，居然不知道躲。
就在这时，忽见眼前金光一闪，已经被一个男子抱在了怀里，耳边有人说：“别怕，有我呢！”梁雪莫名其妙有些安心。就见那人袍袖一拂，叮叮当当几声响，这些莫名其妙的暗器反而向那些杀手飞去。
扑向梁雪的几个杀手身中暗器，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抽搐一下，不动了。身下流出了黑血。
暗器有剧毒！
卓越知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只要稍有疏虞，便会万劫不复。于是果断下令，“迅速格杀暴徒，不留活口！”
这时候，莲心已经格毙一人，美蕙合身飞扑，一剑斩了一个。就听有个杀手惊呼：“空流御剑术？矮人岛空独狼是你什么人？”
空美蕙眼里闪出一丝仇恨：“万恶的扶桑浪人！”
那武士后退几步，“难道你想背叛自己的祖宗吗？”
空美蕙冷笑道：“自我父王以下，宁慕中土风化为藩属，也绝不拜扶桑之膝做庸奴！何况我们已经找到了改善矮人岛体质的良药，何苦受制于你们扶桑人？”
说完，她杀气毕露，阔刃长剑狠狠劈下，那武士当场被劈为两爿。她此时功力不在卓越之下，武技还要远胜于卓越。随之横扫，在强大的至尊无上真气笼罩范围内，很少有人挡得住她一招。随即又有一个人被拦腰斩为两截。
眼见美蕙红了眼，变成了一个杀神，卓越也暗自纳罕，他暗自留意场中，预计一旦美蕙有危险，便飞身去救。
梁雪在他怀里，只觉得非常安心，也不甚害怕，低声说：“喂，卓越，你看到没有，这些人不是中土人士。”
卓越点点头，“美蕙好像认得他们，不过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能手下留情。”
众侍卫秘卫一见皇上如此神勇，更不畏惧，个个都奋不顾身往刺客身上扑去。刺客虽然悍不畏死，但寡不敌众，更何况对方还有卓越、美蕙、莲心这样的高手？便有了退意，哪知道这时想退，已然来不及，瞬间都已经横尸在地。
这时候，五城兵马司将军与权知大兴府尹都已经匆匆赶到，跪下磕头请罪。卓越哼了一声，吩咐将二人即刻革职，打入天牢。着有司严办，问他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随即又把秘境出身的一位将军提拔为京营节度使。又寻一人任五城兵马司将军。复调瓯建道东南州刺史李秉忠（李仙蕙的叔父）任大兴府尹。自有人查办刺客，按下不表。
卓越处理完此事，便对梁雪说：“外面危险得紧，雪儿，不然你先回相府吧。有时间我叫你姐姐接你进宫玩。”
梁雪摇摇头，“你不怕，我也不怕。我要继续随你走走。”
卓越一来是感激她在平叛时给予自己的无私的支持，二来私心里也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因此道：“好吧，你就跟着我，别处不安全。”接她到了自己的御象上。
远远的别人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跟随卓越一起乘坐御象，都感觉非常吃惊。
特别是梁丞相的许多政敌，更加汗流浃背，心说：“原本想拿下这个圆滑的梁老头，现在看来，哪里能够？他大孙女已经进了宫做贵妃，现在小孙女又如此受皇上的喜爱，以后得前途肯定也不可限量。这梁老头只能为友，不能为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京师内城外城巡游，但是见到的百姓无不欢呼。卓越已经下了恩旨，免除沿途百姓跪拜，只需要夹道欢迎就好了。他在御象之上，频频向百姓招手。
只觉得今日之荣耀，远胜过当日登基之时。
身边的梁雪感觉到他的喜悦，突然低声说：“卓越，你先别立皇后好不好？”
这话出口，吓得旁边驾驭大象的龙吟水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这小女孩还要不要命？”
由于只是私下交谈，听众有限，卓越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问一句：“为什么？”
梁雪脸红了，低声说：“你做神武王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王妃啊？你做了皇帝，皇后本该就是我的。我不管，你必须等我长大了，再立皇后。”
卓越低声道：“现在国家总没有皇后，会被别人小看的，又来逼着我退位了。你是不是想叫你姐姐做皇后？”
“不！”梁雪当时否定，“在家时，她可凶了，不许我做这个，又不许我做那个。原本爷爷喜欢我，我才不怕她。如果她做了皇后，再训我的时候，岂不是没有人能管她了？皇后还是叫别人做吧。你只要下旨，不要叫她管我好不好？”
卓越笑道：“这倒没什么，她还没有过门，我还没有见到她，等见面了，我一定替你说情。”
梁雪叹了一口气，“好吧。”
卓越小声说：“雪儿啊，刚才我们说的事，只是我们私人的秘密，只能在私下里说，你可不要当着外人说啊。不然，叫御史知道了，可又要参奏你爹爹教女无方了。岂不是给你姐姐一个教训你的借口？”
梁雪嗯了一声，低声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知道的。当着别人，我一定乖乖的，绝不给你惹麻烦。”
卓越大喜，夸了她几句，她登时喜上眉梢。
巡游大典整整举行了一日，这才回宫。
到了宣化街，临别时，梁雪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颇有眷恋之意。卓越温言道：“你先回府吧，稍后我闲了，再派人接你进宫去玩。”梁雪顺从地下了御象，梁丞相一家在门口跪迎御驾。
卓越吩咐众人平身，嘱咐梁丞相注意梁雪女红艺业，但也不必过度严格了。梁丞相见卓越如此眷顾梁雪，心里似乎明白什么，连忙遵旨谢恩。
回了后宫，早有专人迎回了郑贤妃神主，卓越去哭祭一回。告慰她，当日害死她那些凶手早已伏法，罪魁祸首已经辈凌迟处死。并许诺，一如既往的关爱继子小宝，一定会把他培养成国之栋梁。请她在九泉之下安心，早日往生到极乐世界。
看到他如此伤心，陪伴之人也随着他默默地落泪。
第一四三章 大婚前夕
冠礼之后，辅政晋王上表还政当今皇帝卓越，自己则告老退隐，卓越对于这位王叔还是非常礼遇的，给他上了一个“护国晋王”的尊号，并下旨扩建晋王府，叫晋王养老。
亲政不久，就有大臣上表，请皇上早日大婚，以固国本。这原本是卓越生母太后的意思，示意大臣们提出。卓越知道自己离心爱的女人又近了一步，便准了这道奏折。指示相关大臣按照朝廷礼仪办理。
具体办理的时候，指示臣下，只需要在气氛上表现得隆重热闹就可以了，至于物质上，则能省就省。而今战乱初定，百废待举，不可铺张浪费。
早前，他皇祖父景宗皇帝已经留下遗诏：选前女科女状元李仙蕙为新君皇后。因此，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向李家下纳彩、问名等一系列程序。
宫廷里，太后下旨：将关雎宫装饰一新，作为帝后新婚之所。这些事自然有他人张罗。作为皇帝的卓越只有到时候穿上吉服入洞房，做新郎官就好了。
由于他大婚之前就有了几房姬妾，因此倒省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成熟教育”课。因此，这几天，他除了晨昏定省，就在内书房批阅奏折。
这天，他恰好看到一个叫赵慎如的太学生上的一篇奏表。
表中直指本朝官制上的弊病：
比如说无论京官也好还是地方官也好，主官的权力过大。一旦主官有不臣之心，朝廷将无法控制。
这种情况在唐朝也出现过，就是藩镇割据造成的安史之乱。唐朝开始的节度使调动频繁，所以没事。到了唐玄宗晚年，却贪欢怠政，导致节度使专任甚至世袭，最后终于不可收拾。
到了晚唐，为了控制节度使，就借助宦官势力。但很容易叫宦官尾大不掉。为了铲除宦官，就必须借助于权臣。最终陷入一个怪圈里，拖垮了大唐。
为了朝廷长治久安，需要朝廷能想出一个有别于唐朝的方略。
这本奏折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风声，几乎所有封疆大吏都同时参奏这位太学生。说他不是言官，却擅自上书。有僭越之罪，请圣上一定要狠狠的惩罚他，以儆效尤能。
看了这篇奏折，以及大臣们攻击他的奏折，卓越叹了一口气。在太学生的奏折里批道：“越俎代庖，为贤者不取。着即革除太学生身份，发往神策军中效力。”
神策军主管是卓越的女人女将军贺兰锦，无上秘境现在的当家人。到了她的军中，就暗示着已经把他送入无上秘境深造了。至于军前效力云云，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听了他叹息，身边一个轻柔声音问道：“圣上何事烦恼？”
卓越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女总管曹美芹。于是叹道：“这位姓赵太学生所言切中时弊，可惜面对阻力太大，他又没有提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叫我也无法帮他说话。只好按照祖制处罚他一下了。”
曹美芹忽然说：“其实太学生说的这事，也并非没有解决之道。”
卓越非常兴奋，道：“你知道，快说来看看。”
曹美芹微笑着摇摇头：“祖制说，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却不敢妄言呢。”
卓越点点头，“你能这样想，足见聪明。这样吧，我不问本朝，如果在唐朝那种权臣与宦官交相为祸的局面，换了你是宰相，改如何处理？”
曹美芹微笑着摇摇头：“臣妾不善于讲故事，不过身边的张晓通今博古，又知晓未来，圣上何不叫她跟您讲故事？”
卓越点点头，“此人眼高手低，许多观点不切实际，故此朕不愿见她。再说吧。美芹，你们可曾联系到仙蕙？她对于此次大婚有何想法？”
曹美芹道：“莲心已经跟她接触过，她对此也很期待呢。不过，据说她还为了大婚为您准备了特殊的礼物呢！”
卓越马上兴奋起来：“什么礼物？”
“她说：圣上通过了举人考试，随即就因为军功被封王，立储。这固然是万千之喜，但最后的考试还没有进行。她要亲自为皇上准备几道考题。只有皇上都通过了，她才接驾。如果通不过……”
卓越站了起来：“是不是就不许朕踏入关雎宫？”
曹美芹摇摇头：“不是这样。她说，皇上如果通不过，虽然可以临幸皇后。但需要学习前朝的隋文帝杨坚，身边只可有一个女人，那就是皇后。至于臣妾等人，从此就只能望梅止渴了。”说着深有忧色。
卓越笑着问一句：“对我没有信心吗？”
曹美芹摇摇头，“唯恐你对皇后太过专情了。”
卓越叹一口气。
专情虽然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美德，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是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个明确的政治倾向。
比如，他今日多读***德经，就会有御史进谏，劝他不要荒废了儒业。
多吃了一口最喜欢的菜肴，也会被人批判说：智勇多困于所溺。劝他一视同仁，不可有所偏爱。
而他的后宫，也并非是最喜欢谁，就可以立为皇后。而其他女子则抛之脑后。
这里其实是外廷势力的一个缩影。一般权势大的重臣，他的亲眷在后宫的地位便相当的高。如果外廷臣子地位不高，那么他的女儿或妹妹在宫廷里的地位也就无足轻重。
皇帝需要借住对于妃子的宠幸，来达到拉拢重臣的目的。
当然，李仙蕙能当上皇后，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在前朝的女科里，一举夺魁想。但是为了她能顺利做皇后，卓越也做了许多工作。首先是叫她父亲担任户部员外郎，兼任紫微舍人。其次提拔她叔叔做大兴尹。有了外戚的势力，她的后位才可以做得安稳。
不过做这些的时候，必须考虑重臣梁丞相的感受，毕竟他孙女位列李仙蕙之下，肯定有意见。如非是景宗皇帝遗诏震慑，恐怕早有大臣反对了。
为了平衡他的感受，卓越不但把梁玉册立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四妃之首），还带着梁丞相的小孙女梁雪一起参与自己的冠礼游行。有了这样非凡的圣眷，梁丞相最近才依旧为朝廷尽心尽力。
所以，听到专情二字，卓越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也许，在未来的千百年后，人类的婚姻会不受政治的影响吧。但现在，却做不到。
曹美芹汇报完，就退了出去。卓越却皱了眉头，天知道这位才女又出什么古怪刁钻的题目。看来今晚又将要对着四书五经发呆了。
出了奏折山，又一头扎进了五经海。没读几章，就困得眼皮打架，一个哈欠之后，就在桌上假寐。等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浴室，被一个温婉的女人陪伴着，却是暖云。
女人轻柔的为他按摩关节，一边问：“什么事情把我们英明神武的天可汗愁成这样？”
卓越抱住了她，“暖云姐姐，我害怕我会输，输了就不能这样陪伴你了。”
暖云格格笑道：“你很想陪伴奴婢吗？”
这个笑容，对于愁眉不展的卓越来说，不啻于猫嘴边的一条鲜鱼。其实，按照大安国的风俗，太子或皇帝举行冠礼之后，其长辈一般会选几个成熟稳重的妾侍放在他们房里，教导人伦之事。
暖云，就是其中一个。今日此举，并不算逾制。
于是，一个心生怜惜，一个半推半就，就在浴室的小憩间里成其好事。
事后，卓越抱着暖云说：“考题再难，也难不过和叛军决战吧？朕不怕，而且，一定会赢！”
暖云温柔地点点头：“奴婢一直相信您。”
几日光阴转瞬即逝，皇帝大婚之日就在眼前。朝廷宣布除了十恶不赦的罪犯以外，大赦天下。赐孤寡老人以酒食，普天同庆。
卓越和皇后李仙蕙在朝臣命妇的朝贺之下，正式合卺。
一切礼仪完毕后，我们的天可汗皇帝带着一份好奇心在太监宫女的引导下，来到了关雎宫。
刚进了宫门，就听鼓乐齐奏，有舞女唱起了前人毛滂的《元会曲》：
九金增宋重，八玉变秦余。千年清浸，先净河洛出图书。一段升平光景，不但五星循轨，万点共连珠。垂衣本神圣，补衮绣功夫。
朝元去，锵玉佩，冷云衢。芝房雅奏，仪凤矫首听笙竽。天近黄麾仗晓，春早红鸾扇暖，迟日上金铺。万岁南山色，不老对唐虞。
这首词虽然是写元宵早春的盛况，与现今节令不合，但词中歌功颂德之意明显，因此也常在大型典礼上演唱。
卓越新婚之际，听到有人对他歌功颂德，自然是飘飘然，含笑点头。心说：“还是仙蕙懂我，派人歌颂我。看来不会难为我了。”
哪知道事与愿违，关雎宫的大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射箭用的纸靶子。大约一尺方圆，中间有一个红点，在古代的术语中叫作“遮齐”。
这是要考较我射箭的功夫吗？
卓越暗自叫苦，他虽然神勇，武艺高强，但就是射箭一项却拿不出手。
就在他暗自叫苦之际，李仙蕙贴身的丫鬟出来道：“这是皇后娘娘第一道考题。”
第一四四章 箭中红心不许破坏门
相距百步之外，一箭命中红心，但却不能在纸靶子后面的门上留下痕迹能。
这就是李仙蕙考较新郎的第一道考题：命中红心不许伤到门。
接到这个考题，卓越心里暗暗叫苦，心说：仙蕙，你确定这是人力所能完成的？箭术不好，我可以勤学苦练，总有一天还可以百步穿杨，命中红心。但是在百步之外，既要控制准头，又要控制力道。你还不如说，本姑娘不嫁了，爱咋咋的！
看到他一脸为难，李仙蕙身边贴身的宫女心里这个得意：哼，叫你花心。这段时间里，为了守候对你的情感，娘娘受了多少委屈？因此，她微笑着说：“您也可以叫手下的高手，代替您完成这项考题。”
于是，他看看身边的侍卫总管赵武，“赵总管，要不你来试试？”
赵武苦笑道：“圣上，您若叫臣在千军万马里冲杀，那绝对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射箭。臣有九成把握命中遮齐，但却无法保证不能伤到门。”
卓越苦笑着看向他手下的女高手们，还指望女子心细，可以帮到忙。
贺兰锦摇摇头，“如果是一丈之内抛掷飞刀，我有九成把握控制好准头和力道。但是百步之外，对于弓箭，只能保证准头。”
莲心非常无奈，如果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对手，不管多么强大，她都敢于动手，但是弓箭一道，却生疏得很，摇摇头，意思是你别问了。
就在卓越被这道考题难住的时候，关雎宫里，卓越新册封的皇后李仙蕙和贵妃梁玉、淑妃尉迟贞也陷入了愁思。本来按照规矩，这两个妃子没有资格出现在关雎宫里的，但卓越为了宣示对于功臣之后的重视，破格允许她们和皇后一并参与关雎宫婚典，等仪式完成后，再行回转自己宫室。
她们二人任谁一个的出身都高于李仙蕙，心里也非常的不服气。只是李仙蕙通过个人努力，得到了老皇帝的认可，钦点为新君的皇后，叫谁也无话可说。
梁玉虽然觉得皇后此举不妥，但她一向恪守礼法，却也不会公然驳皇后的面子。尉迟贞出生在武将家庭，本身也尚武，性格却不像梁玉那么含蓄，直接问了出来：“皇后，新婚之际，如此刁难圣上，是不是有些欠妥啊？”
李仙蕙脸藏在红纱底下，声音却非常平静：“淑妃妹妹认为本宫是在刁难吗？”
“我自幼习武，百步穿杨自问百发百中。但那纸靶子只有薄薄的一层，如何保证伤不到门？”
这话已经有质问的意思了。
“万一圣上因此拂袖而去，降罪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李仙蕙声音平淡：“叫两位妹妹来此共襄盛举，看来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两位妹妹如怕担责，尽管自便就是，一切罪责，本宫一力承担！”
梁玉心说：好厉害，现在就逼着我们站队吗？站了起来敛衽为礼，“妾梁氏愿和娘娘共襄盛举。”
“贵妃妹妹不必多礼，请坐。”
尉迟贞眼见梁玉伶俐地占了先机，也只好表态：“妾尉迟氏也愿和娘娘共襄盛举。”
“坐吧。”
尉迟贞讨了个没趣，无比尴尬坐了下来。
李仙蕙叫过贴身宫女去探听现场动静，不一会回报：“圣上正一筹莫展。”
李仙蕙叹道：“他还沉浸在平叛的武功里，没有走出来吗？”
这时候，守候在关雎宫外的内侍献上天子专用的弓。那张弓镶金嵌玉，虽然名贵，但礼仪性更多于实战性。看了这弓与弓弦，卓越非常怀疑，能不能射到一百步。
不一会随即又献上一支金箭（并非黄金打造，只是染成金黄色），箭尖非常锋利，上面还蘸着金黄的颜料。
如此雕弓如此箭，倩谁飞矢定乾坤？
眼见卓越身边武艺高强的几个人全都打了退堂鼓，那宫女心中暗自得意，道：“今日是圣上万千之喜，谁敢破坏？这也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只要圣上宽宏大量，向娘娘认一句输，马上就会有奴婢隆重接您进入关雎宫。”
卓越暗自叹息：“仙蕙蕙质兰心，我永远比不上。她尚且如此，何况其他女人？就算一辈子只对她一个好，办起来也非常为难。何况三宫六院？不如怜取眼前人吧。”
于是他哈哈一笑，“前朝女科状元，原非寻常女子可比。得她真心，是我平生之幸。也罢，朕……”
“认输”二字尚未出口，突然有人接了一句：“马上就可以过关！”
连忙把剩下的言语咽了回去，卓越注目一看，原来是自己最信任的影子武士，空美蕙。
关雎宫里，听到汇报的三个女子都愣住了。
尉迟贞撇嘴道：“连我这将门世家之女都无解的考题，她一个侏儒下人就会有解？真是自不量力！”梁玉却识趣的没有发声。
李仙蕙低声询问：“是她？也难怪，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能猜到本宫心思的，也非她莫属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报事的宫女道：“回娘娘，她正在向圣上讨赏。还没有动手。”
尉迟贞哼了一声，“真是个会利用机会的女子，不过是想叫圣上封她做妃子吧，好在还有一个德妃位置，就不知道圣上会不会给！”
李仙蕙心说：“如果她想，就算要做皇后，估计卓越也会毫不犹豫的册封，毕竟，她付出的太多了，本宫都亏欠她许多。唉！”但她没有立即反驳。
在现场里，卓越对于美蕙前来讨赏，并不意外，笑着说：“你想叫我封赏你什么？名份、金钱还是其他的。只要我有，绝不吝啬。”
温柔的摇摇头，美蕙低声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做你的影子，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只是，今天这事，我也是实在无奈了，才来求您的。”
卓越道：“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
美蕙心里感到一阵温暖，跪在地上，将一份奏表举到头顶：“请圣上龙目御览。”
卓越亲自接过表章，将她扶了起来。
打开看时，却见开头用大安国文字写道：“东海矮人国主化外小臣空泽独狼百拜大安国神圣天子陛下，为乞天兵护佑，免受扶桑国欺压事。”
关雎宫里，那报事宫女一脸吃惊回报道：“原来那个美蕙姑娘身世不凡，原本是矮人国国主之女。因为故国无端受扶桑岛野心家的欺压蚕食，受了其父王之命，来大安国请求出兵庇护的。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当今圣上。这也是一段嘉话了。想不到我们身边居然多了一个矮人国公主！”
红盖头下传出一个比较冷静的声音：“美蕙天赋聪明，又武艺高强，有如此传奇的身世也在意料之中。周边远人慕我大安国风化，千里来朝，这是好事。圣上怎么说？”
“娘娘不愧是与圣上心有灵犀一点通，奴婢佩服。圣上也如此说，并说矮人国之名有侮辱之意，已经改作方壶国，名取自山海经。并传旨大臣商议一个妥帖办法，以怀远人。”
在宫外的卓越答应了美蕙的请求，美蕙非常感动，说道：“陛下身为天子，就不该用俗人之箭。天子之箭该以天道为弓，法家拂士为箭。这样才能决胜千里，无坚不摧。请赐金箭于奴婢。”
卓越象征性的张弓搭箭，稍微拉开，一松手。金箭就被美蕙接在手里。她展开了绝顶轻功，几步就来到关雎宫门前，用蘸了金黄颜料的箭头在关雎宫的宫门上轻轻一点。朗声说：“圣上驾到，关雎宫人速来接驾！”
听到宫女的回报，关雎宫里的一后二妃同时目瞪口呆。
“这女子果然蕙质兰心，是妾所不及。”
梁玉由衷赞叹道。
“哼，取巧而已，”尉迟贞冷笑道，“这样箭中红心，我也会。所以说这关不能算她过！”
李仙蕙平静的说：“这关无法通过，圣上就会答应本宫，要效法前大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故事。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能。淑妃妹妹真的不想叫圣上过吗？”
你们要学杨坚和独孤皇后？那我是什么？被没入宫廷的那个尉迟炯的孙女？只被杨坚偷偷的宠幸一次，就把自己的脑袋送进一个锦盒里，送到皇帝面前。
呸呸呸，比谁不好，非要比这个倒霉女人？
于是连忙道：“美蕙姑娘说的不错，天子就该用天子之箭，她能帮助圣上通过这道考题，妾也佩服得紧。这关就算圣上过了吧。”
李仙蕙也不以为己甚，传下懿旨：“来人，代替本宫出宫跪迎圣驾，奉上第二道考题。”
尉迟贞忐忑问道：“娘娘，第二道考题，很难吗？”
“知难不难 ”李仙蕙只说这一句，就不再言语了。
关雎宫的大门打开，八名一般高矮，一般打扮的宫女袅袅婷婷地来到卓越面前：“圣上天纵英明，通过第一关，奴婢奉命献上第二道考题”
第一四五章 小登科连传捷报
第二道题是：登堂入室不许沾到尘。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心说第一道题就极尽刁钻古怪之能事，哪知道相比起第二道题，却显得太小儿科了。
第一道题还可以作弊，第二道题，叫人进门，脚下还不许沾到尘土。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难道他会变成比翼鸟，飞入关雎宫，与皇后双宿双栖？
总不能把脚斩下来扛进去吧？
扛进去，扛……
想到这里，卓越忽然灵光一闪，心说：第一道题命中红心不许破坏门，以我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多亏了美蕙相助，这才能做到。
对了，我是当朝天子，考天子就该用天子之题。天子做事，哪有亲力亲为的？都是指挥文官武将，纵横排阖，达到我的目的。在这里，难道以天子之尊，还会自己走进去？要进此门原本也不需要朕脚下沾尘的。
于是对这八名宫女说：“今日乃朕大喜之日，你们几个辛苦了。左右记下，稍后每人赏赐纹银二十两。”
八名宫女跪下谢恩。
卓越微微一笑，说道：“且慢谢赏，朕看你们几个清秀俊雅，好的很。这样吧，你们找一乘步辇，抬着朕进入关雎宫吧。”
这回该轮到八名宫女叫苦了，看着魁梧的龙体，又勤学武艺，该有多么强壮自不待言。我们几个这么纤弱的身体，情何以堪？
虽然他说话和气，但金科玉律，出口就是圣旨。如果不遵，就是抗旨。只好道：“遵旨！”
旁边的杂役太监不待吩咐，找来了步辇，要请卓越上撵，卓越看着那几个宫女，眉头一皱。几个宫女察言观色，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几个人不满，于是连忙遣散众杂役太监，请卓越上辇。抬起他，走向关雎宫。美蕙在卓越身旁随护，警惕地看着周围。
登堂入室之后，卓越方才下辇，几个宫女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卓越适可而止，自然不会过分难为她们，下了步辇。叫她们随侍左右。
有人请他净手洗尘，更衣，这才在前呼后拥之下进入寝宫。
卓越心里忍不住激动，他一年来的拼搏争取，都为了实现对李仙蕙的承诺。经过这许多坎坷，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吗？
仙蕙，仙蕙，你别来无恙？
就在心潮澎湃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妾御女刘氏参见圣上，请圣上赐教第三题。”
一句话把卓越飞入天际的心思拉回现实，注目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丰盈婉约的妇人，却是老相识。那日龙虎际会，真假皇太孙易位，老皇帝曾叫卓烨身边的妇人辨别皇太孙真假。那个妇人正是眼前的刘美彤，当日她却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使得自己成功的入主东宫，做出一番事业。
自己母亲曾经大发雷霆，叫自己放掉卓烨抢来的那些妇人，只以为她已经随着众妇人回家，哪知道不但没有走，还出现在皇后身边。
听她说法，还是自己的妃嫔，名位属于八十一御妻中的正七品御女。
本来按照大安朝制度，一个皇帝后宫该有如下几个等级的后妃：
皇后一人，为六后宫之主，超品。
妃四人：分为贵、德、淑、贤四个封号。正一品，其中贵妃最尊。
嫔九人：分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二品。
世妇廿七人，分三个等级：
婕妤九人，正三品；
美人九人，正四品；
才人九人，正五品。
御妻八十一人，分三个等级：
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
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
采二十七人，正八品。
本来连皇后都算上一百二十多人，一个男人就算铁打的也禁受不起。所以古代皇帝短命的多，长寿的少。
大安朝立国以后，吸取前朝教训，祖训命令后代子孙节**，重社稷。故此虽有这些法定空额，但历代皇后宫满编的几乎没有，就是最好内宠的睿宗皇帝，也不过三十几个妃嫔而已。有的还是前一任故去再增补的。
卓越成长于市井，身上自然而然就少些纨绔气息，加上国家大乱刚刚平定，哪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行选秀之举？因此妃嫔较历代都少。留下大部分空位，以备根据需要临时增删。
听了她的话，问了一句：“御妻之中，现有多少人？”
刘美彤答道：“只有宝林二人，御女一人而已，采暂时空位。”
卓越点点头：“当时假太子冒充朕的名义做尽坏事，处处败坏朕的名声。多亏你仗义执言，拨乱反正，才使奸邪得以铲除，正义得以伸张能。你的功劳，朕一直记得。”
刘美彤心里五味杂陈，既愤慨假太子作恶多端，又感激卓越救命之恩，低声道：“妾身也一直感念圣上恩德。”
卓越点点头，问道：“第三关考题是什么？”
刘美彤低声道：“步入洞房不许碰到人。如果是假太子，妾说什么也不会退让，就叫他多些管束。但圣上乃是仁慈之君，蜀汉先主云：唯贤唯德，能服于人。这一关，陛下过了。”说完闪在一边，垂手道：“愿官家心愿得偿。”
卓越心里感激，更不迟疑，迈步入内。
一阵幽香扑鼻，莺歌燕舞之声传来。有人唱起了哀长吉的《集曲名贺人新婚》：
紫陌风光好，绣帷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人娇态，久俟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同效燕归梁。
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在这悠扬的歌声里，卓越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意中人。凤冠霞帔，红纱罩面，更显袅袅婷婷，如梦如幻。
在她带领下三个女子同时万福。
仙蕙，仙蕙，你别来无恙？
他心潮澎湃，正想说话，就听两个温柔的女音说：“臣妾梁氏、尉迟氏恭迎圣驾。奉皇后之命，请您赐教第四题。”
左面女子相貌和梁雪有六七分相似，但多了些温柔典雅。卓越看向她，“你就是梁雪的姐姐梁玉吧？”
梁玉心中苦笑：在他心里，我只是梁雪的姐姐。如非梁雪年纪幼小，未到及笄之年，今日在贵妃之位的就是她了。也许，我可以通过妹妹的关系，系住圣心，从此三千宠爱在一身。因此说道：“正是，臣妾一家念及圣上恩德，感涕不已。”
卓越点点头：“第四题是什么？”
就见她旁边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道：“臣妾淑妃尉迟氏见驾，第四题名叫‘投箭入壶不得伤到瓶’。”
卓越这才注意到，淑妃手里捧着一个颇梨玉（玻璃的古称）做得投壶，就是闺阁女子们玩的投箭游戏那种。不过寻常的投壶都是铜铁制作，这种颇梨玉轻轻一碰，便即粉碎，不能用的。这个投壶的壶口，却别出心裁的覆了一层薄薄的胶皮。
宫女们递给卓越三支箭，看了手中箭，卓越暗自叫苦。大喜之日，箭枝上不安箭镞有情可原，可是谁叫你用橡皮做了一个箭镞？所谓“银样枪头”，也不过如此。
这要投出去，碰到壶口，不远远地弹开才怪。
他仔细体察一下，尉迟氏呼吸悠长，慢而不散，显然有很好的内功底子。看她端坐的姿势，纹丝不动，可见武艺也不错。于是温言道：“你学过武艺是不是？”
尉迟贞恭敬回答道：“臣妾武艺乃先祖父所传，他一直希望臣妾将来有一天能学习女英雄花木兰，上战场为国杀敌。”
卓越点点头：“尉迟老将军精忠报国，死而后已，朕已经决定赐封他为大安国武神，立庙祭祀。卿巾帼不让须眉，这很好，很好。”
卓越笑道：“第四题就这么难？朕却不信了。你别动，看箭！”
话音未落，一支箭直奔投壶而去。
尉迟贞一直记着李仙蕙说如果卓越过不了关，就叫他做隋文帝一语，唯恐自己受此连累，成了帝后争执中的那个牺牲品尉迟美人。
因此她时刻留心卓越动作，看准箭的来路，捧起投壶迎了上去。
自从有了投壶游戏以来，一向都是箭来就壶，今日反而成了壶来就箭，倒也是千古奇闻。
哪知道这一下迎合的急了，橡皮箭镞正巧碰到壶口，弹了起来，正巧撞在淑妃心口偏左浮凸之处。她啊的一声惊叫，虽然不疼，却也吓人啊。
梁玉笑道：“陛下，你还有两次机会。”
卓越拈起第二支箭，默默计算了方位和力道，再一次投出。
“先前是我太性急了，送得太过向前，这次一定要看准，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尉迟贞如此想着，这次没有激进，而是含蓄了许多。不料关心则乱，这次却是偏左了，箭碰在壶口右边沿，把羽箭朝左弹去。却是落在了梁玉脚边。
“欲速不达。淑妃，你要冷静。”
凤冠底下，李仙蕙平静地说。
尉迟贞心中一：我这些小动作，她虽然红纱罩面，却宛如亲见。看来我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才是。于是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岂知这次卓越调整了战术，就在她稍一愣神之际，猛地跨步向前，握住手中羽箭，迅速无比的朝投壶插落。
遇到壶口弹力所在，稍微阻碍一下，随即长驱直入，直捣壶底。
“啊！”
这一下兔起鹘落，等众人回过神来，羽箭已经整根没入壶中。贵淑二妃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卓越。
他居然有如此迅捷的身手，不愧是玉面武神！
卓越问道：“这关算不算过？”
尉迟贞放下投壶，恭恭敬敬地说：“臣妾二人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永如今日。”
卓越点点头，“不是说，还有第五题吗，快出来，朕要连战连捷，大展雄风！”
梁玉微微一笑，“第五题是皇后娘娘亲出，能不能过，娘娘说的算。臣妾等告退。”
盖头揭下，美人如玉。真耶幻耶？卓越陷入了梦境之中，如醉如痴。
至于第五题是什么，卓越究竟过没过，大安国史书没有记载。笔者外人，不敢妄拟。
不过从后来帝后恩爱来看，大概过了吧。
第一四六章 遗世而独立
魏齐兴妒祸，晋士却强秦。
但念绨袍故，还惊弈局新。
六雄何足虑，一客更堪珍。
指鹿绝贤路，余愆胜获麟。
大安国皇后李仙蕙步履匆匆来到内书房只见美蕙守在房门口，见到她，行了个武士礼。李仙蕙知道她在卓越心中位置，看待她自然与其他妃子不同，微微欠了欠身，还了半礼，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嘉勉。随即问，“官家还在忙？”
美蕙闪在一旁，示意她请进。刚要进门，就听到卓越在吟诗，还是一首五律。
这首诗吟咏的是魏国须贾的门客范睢，因为才华出众，被魏国丞相魏齐所嫉。诬陷他造反，把他投入大狱，百般羞辱。须贾居然视若不见。
范睢侥幸不死，辗转到了秦国。化名张禄，为秦王献上远交近攻之计，被秦国拜为相邦。魏国受到秦国攻打万分危机，派须贾去秦国求和。须贾求见相邦张禄却被拒绝。
范睢打扮成非常落魄的模样取见须贾，须贾倒也念旧，赠给他一件绨袍。后来发现张禄居然就是九死一生的范睢，连忙跪下请罪。范睢没有难为他，只是说：要求和，拿奸相魏齐的头来！
秦国势力大，诸侯不敢得罪，心胸狭窄的魏齐逃跑之后连被诸侯拒绝入境，走投无路的他只好自杀。
三晋中的魏国留不住人才，反而叫他给敌人秦国效力，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遗憾。秦国之所以逐渐强盛，与他们历代国君求贤若渴是分不开的。
到了秦二世时代，宠信奸宦赵高，指鹿为马，这种阻塞贤路的办法只能是自掘坟墓。赵高的罪恶，远比鲁国“获麟”，迫使孔圣人封笔还要严重。
李仙蕙身为前朝女状元，熟读书史，自然知道诗中寓意，只是不知道卓越何以会对这段史实感兴趣。因此一边挑帘子，一边说：“您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吗？”
卓越手里捧着一份奏折，正在出神，听到言语，连忙抬头，道：“梓童来的正好，来人，看座！”
轻盈地福了一下谢座，李仙蕙这才坐下。美蕙过来奉茶，李仙蕙连忙站了起来：“妹妹怎么跟我客气起来？”
美蕙恭谨地说：“只怕奴婢的名字犯了皇后娘娘的尊讳，用不得了，还请娘娘另赐新名。”
李仙蕙连忙道：“妹妹舍命成全我和皇上，愚姐一直记在心里，只是后来远隔万里，无由面谢而已。现在，皇上和愚姐都没有把妹妹当外人，妹妹也不必拘礼了。在外人面前，我是皇后，你是皇上的影子武士。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还和从前一样。这个蕙字，别的女子用了，自然是犯讳，但唯独妹妹可用。不必改名，再说皇上也叫习惯了，蓦然改换，唯恐龙心不悦。”
卓越也说：“不错！我身边其他女子非妃既嫔，唯独美蕙就像我左右手一般，身边离了她，就像缺了手足一般。如果也封她做了妃子，就不能随时保护我了，因此才作罢。但这样也是非常对不起她了，岂能再在细节上刁难她？仙蕙，你留心着点，后宫妃子谁敢难为美蕙，直接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不必禀我。”
虽然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乍听到卓越亲口承认时，李仙蕙仍暗自吃了一惊：看不出来，这女子在卓越心目中地位如此重要，幸亏我待她一向和睦亲善，否则一不小心连怎么吃亏的都不知道。
美蕙没有说话，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陛下富有四海，何以在诗歌中充满感慨？”
卓越叹息道：“仙蕙啊，我是在想，秦朝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历代君主任人唯贤，所以国家才能人辈出，天下雄才莫不以出仕秦国为荣。楚汉之际，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自刎乌江。朕自继位以来，一向以历朝历代明君为师，唯恐野有余贤而不为我所用。可是，庙堂之上，仍然上任事无人，徒呼奈何啊！”
皇后诧异道：“朝廷之上道德文章出众的大儒济济一堂，难道都不能如陛下之意？”
卓越苦笑道：“道德文章一流，人品好，自然非常重要。可是有些事，原非道德文章所能解决的。这些事压在头上，我们的大人先生们，惶然失措者有之，不问青红皂白胡乱进谏者有之，阿附奸邪作奸犯科者亦有之。真叫人哭笑不得啊！”
李仙蕙敛衣起立道：“庙堂之事，圣上但以宰相们商议便是，臣妾后宫妇人，年轻识浅，不敢闻命。”
卓越叹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言语之中，非常的失落。
李仙蕙站了起来，道：“粉修仪即将临盆，但太医院的医官说胎位不正，高龄生产，唯恐有产难之虞，请皇上示下。”
粉薇薇自卓越登基之后，便被册为美人，因为即将临盆，卓越特意将她从四品美人晋为二品修仪。
听说她生产不顺，也非常担忧，道：“她父兄虽与国朝为敌，但她自从侍奉朕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朕信她，就如同信任你等。请最好医官为她调治吧，一有时间，朕就是亲自去看她。”
看到她离开的背影，卓越叹了一口气，“就算以皇后之贤，尚且不敢畅所欲言，我又何必苛求那些唯唯诺诺的大臣呢？”
他将手里的奏折封好封套，搁置起来，吩咐秉笔太监，“这份奏折姑且留中，任何人不许挪动。”随即除了内书房，四处去散心。太监侍卫等要护驾，被他遣散，只带了美蕙一人。奔御花园走去。
这年关中大旱，又闹了蝗灾，蝗灾之后，又被及瓜部落入寇，可以说民生凋敝。即使量关中之力，也已经无法养活偌大个皇室。尽管卓越一再下诏减免后宫用度，又号召后宫妇人多做针织，贴补日用，但仍觉得入不敷出。
他有心迁都东都成周，刚刚指派翰林安万策上表启奏，就马上遭到那些守旧大臣们的炮轰。以左仆射马忠为首的大人先生联名奏请，要把那个“遗弃太庙所在”的乱臣贼子凌迟处死，以儆效尤。至于如何缓解关中危机，却之乎者也半天，也没有之出个所以然来。
卓越想驳回，自己又人单势孤，唯恐顶不住权臣们的压力。如果准奏，那么肯定会寒了那些为自己卖命的大臣们的心。
前粉朝的骨气天子曾经想和关外政权议和，已经派出了大臣陈新乙去谈，结果遭到文官们的炮轰。抵挡不住压力的他，只好拿陈新乙当替罪羊，杀了了事。保住了皇帝的脸面，却丢尽了人心。
卓越熟知前朝史实，自然不会像骨气天子一样糊涂。因此采取了留中不发的策略，同时，迁都就粮的提议也只好作罢。
他有心要和皇后诉苦，却被皇后明智的堵住话头。无比郁闷的他，也只好叹气道：“仙蕙呀仙蕙，当了皇后，一身的斗志与锐气都消磨殆尽了吗？事关江山社稷，哪里容你爱惜羽毛？”
他看了看美蕙，“莲心他们有动静吗？”
小美女摇摇头，“她们虽然可以探听隐事，但和外朝大臣们却说不上话。恩主，如果是冲锋陷阵的事，美蕙可以帮到你，这事，真的是美蕙无能了。”
正走间，忽然问道一股熟悉的香味，抬头一看，吃惊道：“香姑，你怎么进宫来了？”
眼前一个香香的女子正在采集新菊，见到卓越，连忙把鲜花放入花篮，万福施礼：“奴婢乃是梁贵妃宫里宫女芳姑，香姑乃是奴婢孪生的妹妹。吾皇万岁万万岁。”
卓越眼前一亮，“原来你居然是香姑的孪生姐姐，怪不得和她一般的香！香姑可好？”
芳姑嫣然一笑：“回圣上的话，昨晚，应贵妃娘娘所召，梁雪姑娘已经进宫陪伴。香姑也随她进了宫，圣上要想知道香姑好不好，可去派人贵妃宫中宣召一问便知。”
听说梁雪也进宫给她姐姐作伴，卓越更加开心，道：“原来贵妃宫中来了贵客，朕也去凑个热闹，不知道好不好？”
芳姑听卓越如此说，也非常高兴，道：“恭请圣上移驾！”
她提着花篮，在头前带路，卓越和美蕙在后面跟随，一起奔贵妃所住的藻兰宫而去。宫里人早得到了消息，恭恭敬敬迎候在宫门外。
看到毕恭毕敬的贵妃，卓越忽然问了一句：“每读白乐天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便不解其意，不知道是何感觉。爱卿也是贵妃，能为朕为之乎？”
梁贵妃吓得跪在地上，分辩道：“皇上明鉴，妾自进宫以来，一直以班婕妤等贤妃为榜样，绝不敢恃宠而骄，学那种妖妇之所为。”
卓越哭笑不得，“贤妃，贤妃。自从郑贤妃故去以后，这个位置一直虚悬，你很想做贤妃吗？”
也不说平身，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直呼其名，“卓越，我姐姐一向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你还要不依不饶的刁难她吗？”
谁这么大胆，敢直呼我名字？
卓越愤然转身，却见在所有跪地的人群中，站起来一个小女孩。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怒斥。吓得梁贵妃连忙给妹妹使眼色，小女孩却视若不见。
第一四七章 她有办法
藻兰宫上下人等都为小女孩捏了一把汗，哪知道卓越当日和这小女孩嬉闹惯了，对于她的童言无忌并不恼怒，反而解释道：“你姐姐是我的妃子，叫她对我笑一笑，怎么就是刁难了？难道见到自己的夫君便哭丧着脸，才是一个贤德的妃子吗？”
梁雪一时语塞，却不肯在口头上服输，强词夺理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进了藻兰宫，就板着脸，皱着眉，就好像谁欠了你二五八万一样？谁敢在你面前笑？明明是你坏了别人的兴致，反而倒打一耙，羞不羞？”说着用小指在脸上刮了几下。
卓越哭笑不得，解释道：“朕是有别的事烦心，不关你姐姐的事。哦，梁妃平身吧。是朕的不是，你别见怪。”
梁妃站起身来，垂着手站在卓越一侧，低着头顺着眼，一言不发。
梁雪却仍不知进退的问了一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你呢！”
梁妃喝止道：“国家大事，哪是你小孩子所能干预的？”
卓越笑道：“童言无忌，天真烂漫，可爱得紧。梁妃不要苛责于她了。这小姑娘兰心蕙质，在瓯建道的时候，帮过朕不少忙，跟她说说也无妨。此处不是讲话所在，我们进去谈。”
进了藻兰宫，屏退左右，命令美蕙守在宫门，这才对这姐妹说：“梁妃、梁雪，朕从来没有当你们是外人，现在有个难题，说给你们听听，你们也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无论说对说错，朕绝不怪罪。也希望你们能保密。”
姐妹二人听他说得郑重，都肃然立誓。
卓越就把皇室面临的窘境，以及朝堂上的争端说了一遍。
梁玉起身道：“圣上迁都，原是为了减轻关中百姓的负担，天子仁心，与那些背弃宗庙的昏君有着本质的区别。臣妾明日就召祖父进宫，对他讲明圣上的本意。请他全力联络百官，支持圣上英明的决定。”
卓越看了看她：“辛苦你了，梁妃。”
梁玉嫣然一笑，“身为‘梁雪的姐姐’，总不能表现太差了不是？”这一笑，令卓越心神一荡。
“即使是做贤妃，也可以做的有生活情趣。梁妃，你笑起来不输于任何一个美人，以后要多笑笑才是。”
梁妃第一次听卓越如此和颜悦色对她说话，心里激动，强掩着笑意，道：“遵旨。”
梁雪眨眨眼，问了一句：“你知道百官为什么反对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爱民，他们不知道为朝廷分忧？”
卓越好奇的看过来，“你知道？”
梁雪点点头，“你忘了？你在岭南平叛的时候，薛监军和怀副将为什么赖在咱们家不走？难道他们不想立功吗？就是因为咱们家太舒适了，既不用去前线冒险，又可以遥控指挥，何乐而不为？要不是本姑娘领着曹姬粉姬一顿扫帚，他们现在还不肯走呢！”
想到当日这小姑娘一顿外缠大闹，逼得作威作福的薛监军灰溜溜地离开神武王府的往事，卓越心理一阵温馨，笑道：“那时候我的小王妃可威风得很啊！今天你还想用扫把把文武百官给朕轰到洛阳去吗？”
梁雪撇撇嘴，“现在你的妃子不是我，是她！”用手指了指梁玉。“要轰也该她来。只不过粉修仪要生了，曹美人又要管理那么一大堆账目，昨日去看她，她也没有空招待我。只怕没有人能帮我姐姐了。”
看了看文静温柔的梁玉，想要叫她拎着扫把，雷厉风行的去赶人呵呵，还是饶了她吧。想到可笑之处，卓越哈哈大笑。
虽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日梁雪的办法未必能适用于今天，这终究不过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而已。但经过梁雪几句孩子话的插科打诨，几天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格外开心。
“拿扫把赶文武百官并不现实，但雪儿说文武百官贪恋关中的舒适生活。不愿意举家搬迁去陌生地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梁妃所说对百官晓以利害，动之以情，虽然也可行，但因为有雪儿所说的根源在那里，恐怕也收效甚微。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梁丞相至今没有表态，就是要等我们的调子，以便随时掌握主动。我们必须把方向定对，梁丞相的助力才能恰到好处。”
卓越具体分析道。
梁玉吃惊的问梁雪，“你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么多？”
梁雪笑道：“前天二姨夫来求见爹爹，见面就诉苦，说什么家在雍州，田地和势力都在雍州，他这个官才威风八面。如果随驾去了洛州，人生地不熟，强龙不压地头蛇，又能有什么作为？二姨夫这么个户部主事都能这么想，何况比他大的官了？”
卓越点点头，“举一反三，你很聪明。人离乡贱，安土重迁，人之常情。这是多大的扫把也赶不走的。”
正说话间，美蕙进来，道：“圣上，晨曦宫充媛娘娘派人来迎驾。”说话间，难免一阵厌恶。
卓越初见故人，雅不愿就此分手，道：“叫告诉充媛娘娘，朕要请梁妃为朕详解《礼记》，择日再去看她。”
美蕙一阵欢喜，出去传旨。
梁妃道：“按规制，今日陛下应该宠幸九嫔之人，何以拒而不见？”
卓越哼了一声：“扶桑国国主一边进献公主，一边又派浪人袭扰我瓯建、苏浙、河北、辽阳四道沿海。实两面三刀，可恶至极！单这一条就罪不可恕！何况其民异俗，女子莫不涂抹厚厚胭粉，染上黑黑牙齿，宛如鬼魅。叫人一见就大倒胃口，何来宠幸兴致？”
梁雪忽然嘻嘻一笑：“送扫把的来了！”
卓越看向她，“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有什么办法？”
梁雪嘻嘻一笑，“在家的时候，爷爷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北魏孝文帝元宏想要迁都，但又怕大臣反对，就对大臣们说要御驾亲征南朝。叫大臣随行。结果走到洛阳，大臣都不愿走了，就哀求孝文帝就此止步，南北相安无事。孝文帝顺水推舟，定都洛阳。陛下也可以找个由头，或者可以说要御驾亲征，驱赶袭扰边境的浪人。需要去东都就近指挥调度，叫大臣随行。到了成周，就由不得他们了。”
卓越暗自点头，这小丫头足智多谋，不可小觑。说道：“就这么办！不过大方略有了，一味的赶也不行，还应该附带一些奖惩措施。”
具体如何奖惩，就不是这后宫女子所能想到的了，需要和宰相翰林们商议。于是他暂且把这事放下，又问了些梁雪最近的女红与诗文方面的事，梁雪絮絮道来，卓越耐心的听着，丝毫不觉得厌倦。
说了一会，他忽然说：“朕最近写了几首诗，贵妃给唱一回吧。”
一时间，藻兰宫里歌吹不断，兰玉生香。
晨曦宫里，那位名叫智姬的充媛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涂着厚厚胭粉的脸，哼着扶桑岛上流传的《万叶诗》歌词，暗自生气：我这扶桑岛第一美女，为什么大安国皇帝不喜欢呢？没眼光！不知道父王为什么把我嫁给他！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说：“娘娘，两位国师驾到。”这两个国师都是大关白平吉秀引荐的，一个叫救世三郎，一个叫犬养一狼。他们原本是中原人士，因为走投无路，才投靠了扶桑大关白。改换成扶桑岛姓氏。
两个人一身道装，故意装成仙风道骨模样，行礼道：“方外闲人参见晨曦宫内亲王（公主）。”
扶桑国充媛道：“两位神仙，这里不是扶桑国，还是叫我充媛娘娘吧。”
“不知娘娘有何烦心事？”
晨曦宫叹了一口气：“两位神仙原本就是中原人士，想必对此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你们说，本宫被誉为扶桑国第一美女，为什么大安国皇帝看也不看？”
犬养一狼眼里闪现出一丝恨意：“他最信任的是那个矮人国女子，矮人国与本国素来为敌，自然要唆使皇帝疏远您了！”
“八格牙路！”白脸一阵扭曲，啪啪的往下掉胭脂。
救世三郎笑道：“李青莲的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必殿下也熟读了。您只需要沐浴一会，洗去胭脂修饰，洗去黑齿，露出本来面目，自然可以倾城倾国了。风俗不一样，不能用扶桑国审美要求大安国人。”
“哟西，哟西。”充媛一阵欢喜，“就这么办。等我夺取了六宫之宠，再慢慢的收拾所有的敌人。配合父王，早日登岸。”
救世三郎突然说：“我们三家约好，等事成之后，辽阳道直到北海都归扶桑国。关里直到荆湖道归犬养一狼。岭南道、瓯建道、云贵道归我救世三郎。谁也不许毁约！”
晨曦宫道：“我们还是先把大安国弄垮再说吧！”
犬养一狼道：“先说好了啊，等打败了卓越，要把他给我发落。他随手把我夫人赏给老兵，又杀了我儿子们，这不共戴天之仇，绝不能叫他死得太便宜了！”
第一四八章 地震天瞋
八水哀声彻。叹河山、多灾多难，多忧时节。地震天何所故，直把舆图撕裂？便楼阁茅屋无别。城墙长缝城门破，恰流民歌吹埙声切。萦落日，为谁咽！
大安国承安元年十月朔日寅初，关中大震，大兴城西城墙，东城墙，裂开一道三寸多宽，数丈长的大缝。城中屋舍，十踏六七。皇城轴心的圣极宫，砖墙开裂，其余宫室倒塌不少。（本章节纯属架空虚构，大安国在历史上并不存在。大人不必考诸史实纠结实情。）
所幸当地鼠乱窜、地动仪龙口中球乱动时，就已经引起警觉，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所在，并没有人员伤亡。
粉薇薇在此前诞下一个小公主，凭借自身非凡的内功根基以及医师的调理，母子平安。在地震之前，早已被卓越把她们母子转移到安全所在。
十月二日震后，卓越内书房里折子堆成了山，千篇一律，众口一词。他拣一份有代表性的看了看，随即尽数留中，不做批复。暗中却遣秘卫奔赴各地调查。这日晚间，他传旨免幸妃嫔，专等秘卫回复。到了后半夜子末丑初，才有回复，他洗了洗脸，苦笑一声，心说：“还睡什么？等着一会的早朝吧。和这些腐儒老顽固干，还有留足了十二分的力气。”
十月三日寅初，凡在京的从五品（包含）以上官员，都被通知早朝。金水桥边千官过市，垂拱殿中灯火通明。
卓越身穿衮衣，头戴冕旒冠，高升龙座。身后双璧双玉两个女侍卫执掌扇，肃然而立。
百官舞蹈，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卓越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抬手，司礼太监狄力士传旨众臣平身。看了地下鼻观口口问心木雕泥塑站立的满朝文武，卓越眼睛眯了起来，面色平静，也不说话。心中盘算：今天谁开头一炮，我又该如何应对？
狄力士例行公事，说了一句：有事早奏。
国子监大祭酒儒学大师董述圣出班跪倒，高举笏板，奏道：
翰林安万策妄言迁都，动摇社稷。致令上天朕怒，降大地震于世间。宫室毁，城墙裂，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这正是上天示警，不可轻视。请陛下斋戒沐浴，礼敬上天，再增建学校（古时指官学），敬天尊儒。并把一切不敬上天妄言迁都者严惩不贷，始能平息天怒，安定社稷。
卓越看了看他：“依爱卿所言，如果不迁都，就不会有地震了？那朕问你，太宗皇帝元亨九年河北道大地震，成宗淳宁十七年川蜀道大地震，睿宗皇帝德化元年辽阳道大地震，直到先景宗皇帝天枢二十年云贵道大地震，难道都是因为有人迁都吗？”
嘶！
董述圣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位新君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原来也不是一个可欺之主！不动声色之间，居然搜集了这些史实。出言敏辩，一剑封喉。愣是叫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无言以对。
眼见他杵到这里下不来台，马上有人救场。此人乃是从三品翰林院大学士兼知太史院事墨守成，他高举笏板奏道：“臣启陛下，虽然历代地震不一定全都是因迁都而起，但本次地震，却的确以迁都有关。管窥天奉旨占卜以乞天意，已有确切卜辞，陛下一问便知。”
从前的管窥天掌管国史、天文历算、占卜等工作，位高权重。但自有唐以来，地位逐渐降低，到了大安朝，只有从五品下。而且把国史编修划归了翰林院，太史院只管天文历算以及占卜了。
墨守成身为翰林院大学士又兼知太史院事，是国史与天文占卜共同的一把手，对此自然有话语权能。
管窥天的卜辞第一时间要上呈他审核，通过之后才可以奏报朝廷。因此他推出了管窥天，卓越自然无法反对，只好点名叫管窥天上前回话。
管窥天姓管，名叫管窥天。他察言观色，虽然觉得皇上脸色不对，但顶头上司已经发话，由不得他现在打退堂鼓，因此上前奏道：“臣昨夜开卜坛，恭烧东海玄龟之甲，观卦象得天意如下：奸邪进谄，宗庙动摇。后土示警，邪死灾消！”
他一言刚毕，其副手蠡测海也上前奏道：“几日前灞水潮汐远比往日凶猛许多，想必也是国之将出奸邪之故。导致水神示警，请陛下除奸佞，正朝纲！”
眼见卓越陷入僵局，中书舍人木三四出班奏道：“地震乃是自然现象，岂可与**混为一谈？东汉王充曾言道……”
他原本是东宫旧人，此时自然出来为主分忧。哪知道话刚说一半，就被礼部尚书谷德音厉声说：“王充非议孔圣人，诋毁先贤，其人其行自与畜生无异。木大人为何以畜生之鸣否定人言？”
那位说王充不是东汉伟大的思想家吗？怎么到你书里就变成畜生了？这不是篡改历史吗？
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诚然，王充博学多才，其学说包含着大量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这在天人感应迷信学说盛行的东汉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不但与他同时的蔡邕等人对他推崇甚多，就在今天，他的学说仍给人以启迪。
但是，在儒家独尊的时代里，一个敢于批判孔子的人，自然会遭到一些极端的儒家贬斥。有人更加总结了王充的“几大罪状”。大学问家纪昀虽然对于王充的敏辩多加赞许，但对于他批判孔子仍持否定态度。
《镜花缘》的作者李汝珍是笔者非常佩服的一个博学多才之人，但就算这样一个博学的人，也借助才女师兰言之口，贬斥王充的学说为“畜鸣”。
可见一个人的学时太过超前而不被当时人所了解，是多么悲哀的事。
这个谷德音学问自然比不上纪昀与李汝珍，但确实是一个极端的儒者，对于非儒学说自然极端的排斥。
何况他本身就是雍州的一个大财主，一旦迁都到东都，就成了无根的浮萍，任人摆布，将领乌纱帽能不能戴还说不准。为了保住饭碗，所以大放厥词攻击东汉王充。攻击王充是宾，干掉迁都的支持者是主。
他话音未落，地下跪倒一片：“请圣上早诛杀人头畜鸣者，以正超纲！”
几十个人同时跪倒，气势空前。若换了寻常君主，早已气馁，但卓越自从练习了至尊无上功，心智坚定，已经大异于常人。他心说你们说王充是畜生，那我就找一个儒家的先哲来驳你。
于是，他对谷德音说：“儒家先哲荀子曾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说：天不为人之畏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可见天地变动，原无关人事。况孔圣人也敬鬼神而远之。爱卿自称圣人门徒，却以鬼神之说附会地震，岂不有违圣人之训？”
这个……
谷德音没有想到卓越会在这里等着他。王充不是儒家，自然可以不留情面破口大骂。但荀子却是地地道道的儒家，总不能转而再骂荀子也是畜生吧？更何况皇上连孔子也抬了出来，这么一骂，岂不是连孔圣人也一起骂了？因此，脸憋的通红，哑口无言。
太史院的两个首脑同时说道：“既然圣上这么说，臣等占卜职责也就可有可无了，请陛下连太史院也一并裁撤了吧！”
卓越看了看蠡测海，“蠡爱卿对水文知之甚深，想必也深通河伯之意。现在关中大震，宫室毁坏无法居住。百姓受灾严重嗷嗷待哺，想必也没有功夫帮助修复宫室。为体民意，减轻百姓负担，朕欲迁都洛阳。想与水神沟通，就请爱卿为朕做一次使者吧！”
于是用洗马体书写一道圣旨，交给蠡测海。“要不要叫人互送你去灞水水神府？”蠡测海吓得普通一声跪倒在地。
卓越面无表情，吩咐御林军互送他去水神府。
卓越又看看管窥天：“自从天枢十五年至今，爱卿一向就是管窥天，可谓是上大天意了吧。然天枢四十三年九月十三日，按照爱卿推算该有一次月食，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爱卿记错了天意，还是上天没有及时传达其意。朕有颇多不解之处。这就写表，希望爱卿上天问个究竟吧。”
蠡测海脸色苍白，但月食推算失误，确有其事。景宗皇帝仁慈，不予深究，只叫他重新推算。想不到今天也成了卓越问罪的理由。眼睁睁见自己手里多了份圣旨，被御林军“护卫”起来。
镇殿将军请旨道：“臣愚钝，不知道如何送人上天，请皇上明示。”
卓越冷笑道：“没有见过如何送灶王吗？照此办理，想必也不违背上天意思。”
管窥天一片哀嚎声中，被人带了出去。
翰林院大学士墨守成奏道：“这二人罪不至死，望陛下开恩。”
“谁说他们有罪了？”
卓越起身道：“朕只是叫他们做一次下河上天的使者而已。地震如此之大，到底传达了什么天意，这是至关重要的事，马虎不得。这样吧，在真正天意没有传回来之前，众爱卿先商议如何暂去洛阳避险之事。至于处分大臣的事，暂时不要提了。”
第一四九章 迁都前后
那个大学士却不想叫自己的两个手下就此见了阎王，因此奏道：“启奏陛下，太史院不仅负责占卜，也还负责天文历算。而且，明年将改元乾行，实行新历。新历推算也需要这二人，如将这二人处死，谁来推算新历？谁来向天下授时告朔，安排农时？”
卓越早已得到了秘卫禀报，冷笑道：“他们推算的月食与古代对上的十方有四五，使用二十多年来，推算节令错误有三次，推算日食月食错误有两次。还没有依照天竺《九执历》推算的精确。如此糊涂混蛋，岂可司天授时？这也罢了，却还跳出来反对迁都之举。
朕迁都，一不是避敌，二不是怕死。只是因为关中天灾**，民不堪命。无力负担庞大的朝廷机构正常的运行。为了保证朝廷正常运作，更为了减轻关中百姓负担，这才决定迁都。
想当年，盘庚迁都盘庚，平王迁都洛阳，光武迁都洛阳。难道他们都是背弃宗庙的罪人？晋国从翼城迁都绛，秦国从雍迁都咸阳，难道他们都是昏君？身为太史令，负责占卜通天意之责，居然昏聩如此，难道还不该死？”
大学士墨守成奏道：“太史令管窥天精通推算上元积年，整个大安国无出其右者。如果贸然杀死，推算新历时，谁来定上元积年？又如何印发新历？”
他这话说出，所有反对迁都的官员，一并给管窥天求情。
有的朋友可能问，什么是上元积年？
原来古代天文历算，参考日月运行轨道，置闰调阳。需要验证日食月食发生时间，定下推测时间点后，需要往前推。这个数字一般都很大，有的推算甚至到了前二十万多年。需要验证这二十万年里日食月食情况。
当然，从周朝往前就无可考正，但必须和从前的《甘石星经》或后世史书中的《天官书》及《天文志》中记载的日食月食相互印证。以符合多者算法为准。
宋朝奉元年间，盲人数学家卫朴依靠自己的努力，使得他的推算与古文中记载日食月食对上的达到了十分之七，在当时就认为非常精确了。
因此，在古代历法里，上元积年这个概念是不可或缺的。只是算法过于复杂繁琐，不是所有人都能精通的而已。
大学士用这个刁难卓越，摆明了不想失去这枚棋子。
卓越微微一笑：“太史院既然不管编修国史，就有些名不副实，撤了吧。太史院以后改成司天监，设监正一名，负责天文历算。翰林院新科举子赵守信精通天文历算，就由他担任第一任监正吧。”
“那么，谁来推算上元积年？”
卓越的恩师顾承业博学多才，曾经对他表达了许多天文方向的独特见解。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他，他微微一笑：“其实恒星位置并不是守恒的，紫微星（北极星）也有四度的游移，这是前贤观测验证的。因此再精确的历法也不可能把历史上所有的日食月食都算准确。太元积年的推算，难学难精且并无实际意义。取消了吧。新历书可以推迟发行，但一定要做到最好。我们不妨以今年冬至做推算起点，在大安国的安西、东海、林邑、北海以及东都成周各建一个观测站。得到翔实数据后，再行推算。乾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乾行历》也该有其创新性与实用性。就这么定了吧。至于天竺的九执历算法，虽强过管窥天，却仍与事实相差甚远，可以不做考虑。”
谁给他这大的胆子？自古相传推算历法用的上元积年，说砍就砍？如此不敬祖宗，那还了得？
大学士脖子一挺，又要反对，正这时，忽然有黄门官禀报：“启奏陛下，红莲秘卫统领殿外候旨！”
“宣！”
莲心进殿行过礼，启奏道：“昨日北城灾民哗变，臣奉旨查明，特来汇报。”
卓越点点头：“讲！”
“实在是因为一个叫福祥的连锁字号奉旨发放赈灾粮米，却在粮米中掺杂大量的谷糠与沙子所导致。福祥店大欺客，仗着其幕后老板权势熏天，居然不把奉旨查办的大兴府尹放在眼里。反而聚众抗法，把大兴府差役打伤数人。把理论的灾民打死十人，打伤四十余人。”
文武百官闻言大怒，心说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节骨眼顶风作案？有几颗脑袋？
卓越不理会其他人的表情，再次问：“幕后老板是谁？”
莲心面无表情：“就是翰林院大学士兼知太史院事墨守成。”
嘿嘿，老子正愁没法整治这坨臭狗屎，你就送来一把刀。
卓越冷笑道：“墨爱卿，你坚决反对迁都，难道就是为了在关中大难时发国难财吗？”
墨守成脸色苍白，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这都是手下所为，臣实在不知情。”
莲心又呈上几张纸，卓越看后，勃然大怒，命令司礼太监当众宣读。原来这是墨守成贿赂有司，获得赈灾权的一个账单，以及卖好米换取谷糠所得暴利的账单。每一笔都是墨守成亲笔圈阅。
原本这种东西非常保密，却被秘卫不费力气得到了。
众人无不唾骂墨守成利欲熏心，丧心病狂。
卓越冷笑道：“来人，将这丧心病狂的贼子，剥夺官服，摘下乌纱。押入秘卫诏狱，严刑拷问。一定要他吐出所有赃款，这才交给有司定罪！”
卓越看看四周，“众卿反对迁都，难道只是想在此发国难财吗？”
这顶帽子有些大了，所有反对迁都的大臣一起跪倒，自称不敢。
此时，梁丞相带头支持卓越迁都决定。他出头，其门生故旧跪倒一片，支持皇帝迁都决定。左仆射一看事不可为，也只好改弦更张，其他大臣自然不敢再不识时务跳出来找不自在，于是迁都之事就成决议。
事情定下来就好办多了，卓越传旨成周府尹能知古负责主持成周宫室修缮工作，又命令老太师汪洋担任西京留守，主持关中所有善后事宜。复命令太尉大将军尉迟铮保驾，其余文武随行，率领太后以及后宫嫔妃与十月初五日，浩浩荡荡，奔东都而去。
一路迅游，接见沿途官员，以及一些百姓代表，体察民情。并赏功罚过，如此走走停停，直到一个月后的冬月十五日，方才到达东都成周府。
卓越入住东都宫室，诸大臣自行安置。诸事琐碎，不必细表。
卓越安置之后，便下旨将东都成周府改为正式国都，更名中州府。号称神京。安置好之后，卓越开始居中调度，指挥驱逐扶桑浪人之事。
由于大安国国力强盛，又有不少精于水战的精兵强将，所以沿海诸道的匪患不久就被肃清。不仅如此，还收复了瓯建道夷州所属许多零星岛屿。并将兵力成功部署到了美蕙的母国方壶国（原矮人国），其国主遣使节朝拜称臣。卓越大喜，亲自册封美蕙的父王空独狼为方壶国王。赐蟒袍玉玺。并派精兵五千，协防方壶群岛，共同抑制扶桑国的野心。
却说那些扶桑国浪人，其实并非真正的海盗，而是扶桑国正式军队伪装的。目的就是试探大安国的虚实，如果得便，就一举灭掉大安国。然后整个扶桑人全部移民大陆，脱离扶桑岛多震多海啸的恶劣环境。这是扶桑国一直以来的野心。
哪知道卓越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刚刚露出这个苗头，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残兵败将给养缺乏，无法回国，这些浪人的头子山本二百五牙关一咬，果断下令，船队北上，一举登上了与辽阳道接壤的蜗角岛。
此时的蜗角岛，分为两个小国，左边的叫大触国，右边的叫大蛮国。这两个小国原本属于同源同族，后来因为一些狗扯羊皮的事分裂。经常大打出手，有的时候，他们共同的宗主国大安国看不过眼，出面调停，各打五十大板。他们消停不几天，马上又跳了起来。
扶桑国浪人受了大关白平吉秀的指示，打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国正互相撕咬得不亦乐乎。见到对方危机，都存了隔岸观火之心。却便宜了扶桑浪人，逐个击破，瞬间把两个国家各占了大半领土。
这两个小国这才知道着急，连忙声明相互罢斗然后各遣使臣，去向他们共同的宗主国大安国求救。都知道大安国新君登基，便投其所好，献上了自己国家的公主。
后宫里，卓越正在享受两个蜗角岛进献的两个五品才人的足底按摩。当时作陪的还有贵妃梁氏以及正在梁妃宫里做客的梁雪。
为了考较梁雪最近的功课，卓越吩咐梁雪依次诵读两国奉上的国书。大触国的是愿时代朝拜，希望大安国帮助他一起抵御大蛮国以及扶桑国恶人。大蛮国的也是这套说辞，不过却请求大安国帮助他们一起抵御大触国和扶桑国坏蛋。
念完之后，梁雪笑道：这两个小国有意思：大触国的公主叫金无双，大蛮国的公主就叫李无双。一般心态，两个无双；左脚右脚，凑成一双。勾心斗角，顶牛撞羊。自相矛盾，如何停当？
梁玉噗嗤一笑：贫嘴的小丫头，当着外国公主，也这样口无遮拦。可怎生是好？
梁雪撅起了嘴，童趣可掬。
卓越忍住笑，道：“共同抵御扶桑国，是朕的心愿，准奏了。但蜗角岛内部的事，大安国原本是不该插手的。可你们二人一般的温婉知礼，一般的体贴，都是朕的爱妃。总不能你们的父兄在外大打，你们在后宫小打。这也太不成体统。这样吧，你们二人每天投一次骰子，赢了的可以向朕申诉一下对方国家的不当之处，朕会令输方向赢家敬酒三杯，以示赔罪。什么时候，你们两国和平了，这游戏便作罢。你们看可好？”
这是什么奇葩的调停？
两个公主暗自腹诽，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卓越伸了个懒腰，“哦，每天的足疗，你们两个都要过来伺候。如果朕发现少了一个，那么另一个随即赐死。这一节你们要记清了！”
第一五〇章 一索得男
这天，皇后李仙蕙突然喜欢食酸吃辣。卓越听闻，便宣来女史查看彤笔记录。女史奏报，皇后娘娘信水已有一月未至了。卓越惊喜交加，连忙宣太医院女供奉为皇后请脉。不久供奉回奏：“恭喜皇上，是喜脉。而且，据脉象看，十有九成，皇上将有弄璋之喜。”
什么？
卓越差一点跳了起来。
当初为了平衡梁丞相势力，对皇后虽然给予了太高礼遇，但并不太过亲近。
皇后一向幸疏，但她并不抱怨。关中大震之时，她主动劝其父李秉义捐钱赈灾。有了国丈带头，其他亲贵大臣谁敢不出血，因此灾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为此，卓越心里对这位深明大义的皇后一向有愧，今日听闻皇后有喜，还是男胎。
卓越非常兴奋，吩咐重赏那位太医院供奉。
又吩咐给皇后赐明贤二字封号。这种封号最值钱，按照大安朝规制，一个字年得白银一万两。两个字的封号，就是两万两白银。
又吩咐，皇后所居住的坤元宫里，所有服侍的太监女官宫女都晋职一级，以示奖励。职司到顶，无法晋升的，都给予了丰厚的赏赐。整个坤元宫里，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这日，卓越快速处理完公务，便直奔坤元宫而来。路上遇到经过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了梁雪。她非常高兴，“卓越，你是去看我姐姐吗？咱们一同去！”
卓越摇摇头道：“皇后最近身体有些违和，吃啥吐啥，朕要去看看。你回去告诉一下你姐姐，不必等我了。有时间，回去看她的。”
梁雪非常好奇，“就是那位女状元吗？从前见你为她努力拼搏，我就非常好奇，能带我去看看吗？你放心，我一定会非常尊敬她，绝不会惹她生气的。”
卓越看了看她天真无邪的脸庞，点点头，“跟我来吧。”
到了坤元宫，皇后正吐得满脸苍白，卧在床榻上喘着粗气。宫女们都非常惊恐，女供奉此时正在宫里随时伺候。连忙说：“娘娘，您凤体要紧，再吃些吧。”
李仙蕙有气无力的说：“不吃了，吃了也得吐。”
女供奉道：“据医理说：孩子的气血有的随父亲，有的随母亲。气血随父亲的，母亲怀他时，就会呕吐得厉害。这是正常反应，娘娘不必担心。现在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营养不能缺的。”
这时候，卓越进来，宫人们迎驾，卓越示意免礼，直接来到皇后床榻边坐了起来。问道：“皇后最近吃些什么？”
女官柳舒回答道：“回皇上，是周供奉进献的保胎良品：金雉猴头汤外加煮鸡卵进补。”
“金雉猴头汤？”卓越不明其意。
周供奉道：“这种汤里含有西域属国进贡的漆金耀羽天光雉，一种非常罕见的雉鸡。当地将它们当做天赐的神鸟，其肉鲜美，具有保胎滋补之奇效。猴头菌也是大补之物。再加上一些名贵药材作为辅料，以陈醋调之，做成的汤羹。”
卓越点点头，从宫女手里接过汤碗，用调羹搅动几下，便要去尝，梁雪忽然道：“皇上，叫民女来吧。”
李仙蕙这才注意到梁雪，诧异道：“这小姑娘是？”梁雪跪下请安：“民女乃是梁妃的幼妹梁雪，慕名来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就像临凡的仙女一般，令人敬服。”
这些话说的李仙蕙心里欢喜，就连刚才的不适也减轻许多，含笑道：“原来是梁丞相的小孙女，梁妃宁静婉约，知礼守份，想不到竟然有这么伶俐可爱的一个妹妹！听说你在皇上平叛的时候，对他帮助良多，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本宫与梁妃情同姐妹，她的妹妹就是本宫的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来人，看座！”
梁雪眼见皇后平易近人，也非常欢喜，谢了座，从卓越手里接过汤碗，轻轻吹了吹，又轻轻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递给卓越：“正好。”
卓越取了一匙，递到皇后嘴边。皇后心里甜蜜，顺从地喝下。喝了大半碗，就觉得饱了，叫人撤下不提。
梁雪在一旁看着，心说：“平淡中透着温馨，这就是寻常夫妻的生活吗？什么时候，我也会有一个体贴我的人，这么喂我，叫我天天吃素也甘之若饴。”
李仙蕙见她不必嫌疑，亲自为自己尝汤，非常感动，道：“妹妹有心了，初次相见，就要劳动你，愚姐非常过意不去。”说着，从无瑕的皓腕上摘下一枚玉镯，“这枚红粟玉臂肢上前朝皇宫流传的珍宝，妹妹玉腕如雪，带上正巧合适。”抓起她的手腕，亲自为她戴上，道：“果然很美！”
梁雪跪倒谢赏，李仙蕙喜她聪明懂事，看她自然也和其他人不同，格外的亲热。吩咐宫人取一些蜜饯和时新的水果来招待她。和她随口谈论几句，问了她一些功课的事，梁雪小心应答。待得知她也精通算术时，触动了李仙蕙当日情怀，对她更加亲热。
卓越眼见这次李仙蕙没有吐，非常高兴，问那供奉：“这汤里的金雉叫什么名字，可以在中土弄到吗？”
“回陛下，叫漆金耀羽天光雉。原产西域极西之地的哈里斯国，离中土有万里之遥。闻说皇上登基，彼国国主特意进贡一对。其雄鸡养分尤高，国中仅此一只。”
卓越问道：“可不可以通过往来于丝绸之路的客商们，去那个哈里斯国重金购买一些回来？”
供奉道：“此等金雉，在彼国视为天禽，价钱昂贵，据说一枚金币才能买得三只雏鸡。而生蛋的母鸡需要三枚金币。至于营养最丰富的雄鸡，则需要五枚金币。”
卓越非常奇怪：“什么金币？”
供奉想了想，道：“臣曾听西域客商说起过，其金币大小厚度类似于中土一枚标准的五铢钱，只是没有期中的方孔。一枚重量大概是半两左右。”
“什么，这么贵！打劫吗？”
卓越差一点跳了起来，“哈里斯国的人也太黑了！”
原来古制，二十四铢为一两。当时一两高纯度黄金可以兑换足色官银六两半。一两足色官银可以兑换制式铜钱一千文。而当时国泰民安，神京一斗米才卖钱七十五文。
而这种鸡的鸡雏，就需要花掉一百七十多文钱。合两斗二升米的价格。
要知道，当年陶渊明做一任彭泽县县令，俸禄才是五斗米。合着一个县令一半的俸禄！
当然，大安朝官员的俸禄比那个要高，而且是按照年发放的，一个县令一年可得俸银六十两。即使如此，如果用来买这种营养最丰富的雄鸡，也买不了几只。不是打劫是什么？
梁雪眨眨眼睛，问道：“皇后喜得龙子，普天同庆，正该好好的庆祝一番。皇上难道舍不得这些金币吗？是金币重要，还是人重要？”
卓越无奈苦笑，没有言语。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赈灾需要银子，协助蜗角岛共同抵御扶桑国入侵需要银子，来年防春汛需要修筑河堤，更需要银子。在这国事维艰的时刻，每挤出一两银子，都需要精打细算。哪里有精力做这种奢侈的事？只是，这些能跟一个小女孩说吗？
似乎看出了卓越的心思，皇后柔声说：“昔日杨贵妃喜吃鲜荔枝，明皇就叫驿站飞马送来。杜樊川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之叹。奢靡无度，导致了安史之乱。臣妾何等人物，岂敢效此奢侈之举？只以普通鸡做汤即可。”
“仙蕙，你真是朕的贤后啊！”
卓越由衷赞叹。
梁雪忽然道：“皇后，民女有亲人来往于西域与中原做生意。愿意为您贡献这种金雉。”
李仙蕙道：“多谢雪儿妹妹好意，只是劳你破费，愚姐心里不安啊。况且你一锱一铢都来自梁丞相的俸禄。来之不易，有钱还是花在需要花的地方吧。”
梁雪笑着说：“去西域购买此鸡，原本也不必如此破费。只要娘娘允可民女，民女保证：第一不用官家的钱，第二也不会指使谁去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只是凭借自己的智慧，叫皇后吃上这种珍贵的金”
这话不但引起了李仙蕙的兴趣，就连卓越也动了心，帮助梁雪说话道：“不然，叫这女孩儿试试？”
李仙蕙嘴角含笑，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略微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姐姐这里有道题，考考你。如果你能办到，就答应了你。”
梁雪起身万福一下：“请皇后娘娘出题。”
李仙蕙看了看那个供奉，道：“刚才她说，这种金雉公鸡需要五个金币，母鸡需要三个金币，鸡雏一个金币买三只。姐姐就给你一百枚金币，请妹妹设法给买回一百只漆金耀羽天光雉。鸡不许多也不许少，钱不许缺也不花不了。只要你能办到，愚姐就把这生意交给你！”
咝！
梁雪倒抽一口冷气，心说：不愧是曾经五难新郎的大才女，不动声色就甩给我一道难题。一百枚金币，如果都买公鸡或母鸡，那是远远不够。如果只买鸡雏，能买三百只，可是，又超标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要做到却非常的难。
眼见她皱了眉，李仙蕙笑道：“妹妹不必动心思了，快吃蜜饯。陪姐姐说会话。”
梁雪站起身来道：“这题民女能解，只是需要时间，娘娘万安，民女暂且告退。”
李仙蕙笑道：“妹妹尽管仔细思索，什么时候答上来了，过来说一声就是。”吩咐贴身宫女又赏赐她许多东西，这才把她送出门去。
卓越挠头道：“仙蕙，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
仙蕙撒娇似的哼了一声，“皇上偏心，要放水吗？别的都可以说，这个却是忘记了。”
卓越苦笑道：“如果大婚之日，你出了这道题，朕我岂不是连洞房都进不了了？”
“皇上嫌臣妾丑陋，故意找借口要临幸其他妃子吗？想得美！”
卓越笑着轻轻搂住她，“朕今天那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皇后急道：“臣妾有孕在身，无法接驾，这哪里使得？”
卓越道：“难道朕在你眼里就是桀纣、陈叔宝、杨广一般的酒色之君？不，其实，朕也想像寻常男子一般，整日守候在妻子身边。无论她是怀孕还是没有怀孕。这种温馨，是万金难求的啊！”
李仙蕙没有说话，轻轻地偎依在卓越怀里，享受这平淡却又珍贵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