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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鲸蓝旧梦     重返八零初txt下载     重返八零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雨下个不停

    一个学期过去,铁皮盒里的信攒得满满的,这会盒子掉了,顿时撒满了一地,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皱着眉头一封封把信捡起来。

    “啧啧。”信捡到一半,苏静雅和张爱红相伴进了宿舍,手里还提着热水瓶和饭盆。

    苏静雅一见廖青梅又在捣鼓铁皮盒里的信,顿时暗味不明地发出两声啧叹,明明有两条过道,她不走没人的那一条,偏偏要来挤廖青梅在的那一边。

    “让让呐,廖青梅同学。”苏静雅靠在铁架上,斜挑着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捡信的廖青梅,语气轻佻,十分惹人不快。

    “静雅,大家都是同学,你别这样。”张爱红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上前拉了拉张静雅。

    廖青梅可不是那些随意可以欺负的同学,人家是有后台的,要是惹急了她,暗地里给她们使绊子就不好了,也就张静雅蠢,明知道廖青梅不能惹,还死命要往上凑。

    那个骆扬就真那么好?值得她这样掏心掏肺的?

    这时候张爱红已经忘了,刚开学的时候她也和苏静雅一样,一心想要往骆扬身上扑,毕竟多金又有才华的男青年,佑大的校园里也并不多见。

    军校里自然有许多有背景家世的男青年,但是张爱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从来不敢奢望这些,她就想着找个家庭条件略好,本身又过得去的男同志,一开始骆扬确实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自从她无意中知道骆扬家里条件其实也只是一般后,就早早放弃了当初的念头,现在再看苏静雅,竟然觉得她格外愚蠢。

    可恨的是,她早就上了苏静雅这条船,再想下已经来不及了。

    “同学怎么啦,就许她冲别的同学寒冬腊月,不许我是吧?再说了同学我要过路还不给我让的,上哪也没有这个道理。”苏静雅冷哼一声,她现在和张爱红也有矛盾,但是除了张爱红,她根本找不到别的伴,只能暂时将就着。

    说着话,苏静雅就想直接从廖青梅那儿过,但地上还散落着好几封来不及收起的信件。

    “苏静雅!你大可以试试。”廖青梅抬头看向苏静雅,唇瓣因为不悦,抿成了一条直线。

    本来廖青梅心里就有些焦躁,哪里还能像平时那样无视苏静雅。

    再老实的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廖青梅这样的性子,不去惹她她永远都算好说话,但惹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吃素的。

    图书馆的事情过后,骆扬一直没有去找廖青梅,不是因为被她的话吓住了,而是被以厉伟为代表的教官们约谈了,苏静雅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她知道骆扬自那以后,再没有接近过廖青梅。

    他们一起待着时曾猜测过,肯定是廖青梅找的教官,不然教官也不至于闲着没事,来管他们“正常”地交友。

    至于她自己,苏静雅想起来就心头暗恨,最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帮骆扬在廖青梅手里找回场子,可她一再挑衅,都没有在廖青梅那里得到任何好处。

    大概是挑衅成了习惯,苏静雅看到廖青梅,就算明知道会被怼回来,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去刺她几句。

    尤其是廖青梅写信或者整理信件的时候,廖青梅有个军人对象大家都知道,可这个对象是圆的还是扁的,谁也没见过。

    有时候苏静雅也会在心里恶毒地猜测,说不定是廖青梅骗大家的呢,就像张爱红一样,明明父母是农民,她硬要骗大家说她家里镇上的,家里有个叔叔如何如何有钱,其实都是虚荣心作怪。

    但现在廖青梅冷下脸来,原本酝酿好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来,苏静雅眼珠乱晃,好半晌才哼哼道,“试试就试试!”

    然而,抬起的脚却一直没有落下去。

    她心里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有点忤廖青梅的,但身体却非常诚实。

    廖青梅收好信件,重新放回盒子,苏静雅才表情讪讪地从旁边过去,目光却一直往廖青梅盒子里的信上梭。

    小心翼翼地藏得跟宝贝似的,生怕别人看到,还不都是一些寄不出去的信,有什么好稀奇的。

    想是这样想,苏静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廖青梅的手。

    “看够了?”廖青梅盖上盖子,单手撑着书桌,转过身来看向苏静雅,“要不要打开来一封封,好好给你看个遍?”

    “不,不用了。”苏静雅被廖青梅冷冽的目光逼着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铁架床上,后脑突如奇来的疼痛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见廖青梅目光又冷了几分,忙摆手道,“我没看,我,我就是路过,我没看。”

    说着话匆匆回到自己的铺位旁边,整理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廖青梅的动作,有些怕她会过来打自己。

    听说廖青梅搏击课能撂倒她们班所有女同学,甚至男同学也能对练很长时间,苏静雅这会才后知知觉地察觉到廖青梅的心情非常不好,看起来略微有些暴躁。

    见苏静雅终于消停了,廖青梅沉着脸,努力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翻涌的怒气,不再看她,她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若苏静雅再挑衅下去,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平复了好一会,廖青梅才起身收拾起行李准备去赶下午的火车。

    行李本就不多,一会就能收拾好,之后就再没事情可做,苏静雅和张爱红也各自坐在自己的地盘翻着书,宿舍里静悄悄的,静得廖青梅心里乱糟糟的。

    想了想,廖青梅把行李拉开,把那枚军功章攥在手心里,心里才微微安定下来。

    自从廖妈上次出事后,廖青梅就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现在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因为收到顾铭朗的信好不容易才安下的心,又焦躁不安起来。

    可顾铭朗现在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就算有事发生,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顾铭朗能平平安安地。

    一直到了要出发的时候,廖青梅心还是没有安下来,那种要有事情发生的强烈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这会廖青梅特别怀念后世的手机,担心了可以直接电话拨过去,哪怕是能听听对方的声也好。

    但现在她只能强忍着心底的不安,提着行李离开学校踏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南方的热带丛林里,一座被废弃的小木屋中,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五天五夜,坍塌了大半的屋顶压根就无法遮风挡雨,屋里唯一一处干躁的地方,是大雨来临前顾铭朗领着战友们搭出来的仅供几人避雨的简陋人形小棚。

    但此时顾铭朗和几名战友都在小棚外,小棚里并排躺着两名面色灰白的战士。

    顾铭朗担心地看着担架上的战士,目光看向面沉如水的随行军医,“这里情况复杂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他们现在情况紧急,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可用的药,必须尽快赶回大本营。”军医一刀刀把伤口处的腐,肉剜出来,神情凝重地看向顾铭朗,“但是现在他们是被什么咬伤的还不知道,就算回到大本营也没办法对症下药,我们必须回到事发的地方,尽快找到元,凶才行。”

    这种时候再回事发的地方,根本就是找死,那里是敌军的腹地,他们好不容易从那里撤出来,再加上现在的环境,大雨磅礴,很容易在雨林中迷失方向或者出现不可预知的事故。

    但顾铭朗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我带人回去找线索,你和剩下的人一起回大本营。”

    “孤狼!”上了战场,顾铭朗身上就没有任何能够代表其身份的私人物品,就连名字也没有,他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号孤狼。

    军医面色微变,立马皱起眉头,忙转身拒绝,“不行!你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决不能出事,还是由你护送他们回去,由我领队回去找最为妥当。”

    “再者,你们根本就不清楚罪魁祸首是什么,只有我才行!”

    这一动,大腿上的绷带处瞬间渗出血丝来,顾铭朗大手拍在他的肩头,让他不要动,“注意你的伤,听我的!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把你心里怀疑的目标画下来,相信我!”

    说完,顾铭朗端着机枪快步往外走去,这有限的时间里,他必须去找些食物过来,身上的干粮早就耗尽,他们急需补充蛋白质和水分。

    “可……”军医大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铭朗起身消失在小木屋外。

    军医无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腿,暗骂自己一声废物,才咬牙掏出纸笔画起来,从伤处咬的痕和患者的症状来判断,军医锁定了几种雨林中常见的毒物,但具体是哪一种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寄希望于顾铭朗,能够找回有用的消息来。

    十分钟过后,顾铭朗带来一截腐朽的木头和一些还未完全成熟的桔类水果,木头里是一条条粗壮的幼虫,正是补充蛋白质最好的食物,这对连续两天未曾进食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顿饕餮盛宴。

    顾铭朗没有多吃,而是坐在一边,拿起图纸细细地看了起来,等把上面的内容全部印在脑子里后,才销毁纸张领着已经准备好的战士消失在雨幕中。

    大雨越下越大。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亮了

    暴雨中的雨林比平时更加静谧、更加危险,顾铭朗一行,在雨林悄然向着敌军的腹地前进,身上的伪装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不提起十万分的注意力,压根就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屏息避开一个又一个的暗哨,看到一丛火红的不知名灌木丛时,顾铭朗眼晴里迸出惊喜的光,却在转瞬间沉寂下去,灌木丛后有人!

    冲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放缓脚步,更加小心一些,马上他们就要接近此行的目的地了,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大雨既给他们增加了重重困难,也给了他们天然的掩护,天色渐暗,虫鸣鸟叫在雨幕之中销声匿迹,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瓢泼的大雨砸向树木的声音,让人无端端放松警惕。

    精神的高度集中,让顾铭朗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腿上蜿蜒而下的鲜红血迹。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队员在看到顾铭朗脚踝处暗红的血迹时,眼神一凝,不由得都有些担心起来。

    雨林里各种不知名的虫类非常多,而且大部分都有毒,哪怕天气再热,他们都包裹得非常严实,顾铭朗脚踝处的衣物是深色的,现在因为鲜血的浸染,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而顾铭朗走过的地方,泥地上留下的暗红血迹,瞬间就会被雨水冲散。

    他们这才想起来,比起随行军医所受的伤,他们队长的伤也不轻,更应该提前回大本营才是。

    可现在!两人环顾四周的环境,现在他们已经深入敌军腹地,绝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哪怕再担心,现在也只能忍着。

    坐在临时搭的雨棚下烤火煮面的敌军大兵正谈笑着,浑然不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三个人悄悄潜入,他们大声谈笑着女人和美酒,拿家乡等待的女人开着带颜色的笑话,顺便咒,骂一下当前的局势,害他们在如此危险的雨林里打仗。

    而此时顾铭朗一行,已经越来越接近目的地。

    红色不知名灌木丛里一里地左右,就是五天前顾铭朗等人的埋伏点之一,离开前他们就抹平了一切痕迹,此时再回到这里,想再找点什么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大雨更是阻挠他们找寻真相的最大阻碍。

    然而两条鲜活的生命压在他们肩上,再艰难他们也绝不能放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发暗下来,雨势没半点减小,反而刮起风来,如果不能在天黑透之前离开的话,他们不仅行动失败,甚至极有可能被敌军发现。

    毕竟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在雨夜里呆着,势必要找地方躲雨,还必须得升起火来,但这附近已经是全是敌军,根本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扩大搜索范围,七点半在这里集合,无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在八点前离开。”一圈下来无果后,顾铭朗把人聚拢到跟前,轻声发布命令。

    看着眼前年轻的小战士,顾铭朗目光定了定,“注意安全,小心!谨慎!”

    三人交换眼神过后,各自分头行动,他们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必须尽快找到咬人的昆虫。

    “队长!”最先有发现的是往左边走的七号小战士,他手指着树杆盘着的花色小蛇轻声道,“队长你看,这是不是和军医给的图很像,而且那天五号和九号潜伏的方位正好是这个方向。”

    顾铭朗仔细把小蛇和脑海中的图纸做对比,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的原则,顾铭朗没有过多犹豫,迅速出手将小蛇做到早早准备好的瓶中密封。

    “队长!”七号眼晴都急红了,万万没想到他们队长竟然半点犹豫也没有直接上手就直指蛇七寸,虽然有惊无险地把蛇抓紧瓶子里,但这可是雨林!不是家乡的小菜花蛇,万一这蛇皮上也带毒呢?

    “继续!”顾铭朗没有废话,把瓶装在背包里,转身继续寻找起来。

    七号红着眼睛抿紧了嘴唇,顿了两秒后,继续搜索起来,到了集合时间,他们已经找齐了军医所画的所有,甚至还有几种他们知道的毒虫,最初找到的那条小蛇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回程的路比来时轻松许多,在出了敌军的暗哨范围后,大家的一直紧着的心弦也终于能够松上一松,但还有更为艰难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要在天亮前赶回大本营!

    雨林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存在,雨中的雨林更是凶险万分,做出这个决定前顾铭朗也一度十分犹豫,但是察觉到腿部的异样,顾铭朗冷下脸来,让身后的小战士打起精神,天亮之前他们必须赶回大本营。

    黑暗中的雨林像一只张大嘴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进入,然后吞吃入腹。

    连续几天的奔波,精神的高度集中,让年纪本就不大的两个小战士疲惫不堪,走在路上眼皮子都在不停地往下搭耷着,要不是顾铭朗一直耳提面命只怕他们依着树干淋着雨也能睡着。

    这一路也不是没有任何意外,雨天湿滑,摸着黑在一些根本就没有路的小树丛中,三人都不同程度地滑到过,途中二号因为瞌睡差点撞到树枝上结网的大毒蜘蛛,如果不是顾铭朗及时拉住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

    三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冒着大雨,寒意已经侵入到骨头里,寒冷,饥饿及深深的疲惫不时地侵袭着他们,但想想这是一场这死神争命的比赛,绝不能输在他们手里。

    这一走,几乎就走了整个晚上。

    顾铭朗忍着巨痛,凭着强大的毅力支撑着自己,大手按着胸口处,那里缝着一张廖青梅照片和他亲笔写下的遗书。

    当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顾铭朗看着渐小的雨势,和东方日渐泛白的天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的小队十二人,他一个不落地全部送回了大本营,这比俘获更多的敌军都让他来得安心和骄傲。

    熬过了最疲惫的几个小时,小战士们终于精神起来,尤其是离大本营越近,他们就越精神,甚至主动接下了顾铭朗大半的负重。

    “前面的悬崖路段非常危险,把脑子里的弦都给我绷紧了,尤其是七号,你战友的生命都扛在了你背上,绝不能出半点差池,听好了吗!”顾铭朗看着眼前的依崖小道,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倒,至少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队长!快到了!”走出那段险路,终于看到大本营上方的的炊烟,七号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热饭,最开始天气炎热,不时忍受各种蛇虫的袭击,还要同敌军打游击,任务成功后,撤离之时两名战友突然晕倒,突遇雨林难得一见的大暴雨。

    这一困就是两天,然后战友病情恶化,他们重回敌营直到现在。

    七号和二号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真的,他们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像无数前辈一样走不出这片雨林。

    “队长!”正饱含着感情想要向顾铭朗抒发一下情义的二号惊觉顾铭朗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忙上前扶了过去。

    意识几乎脱离了自己的顾铭朗走路已经有些踉跄起来,二号刚触到他手上的肌肤,才发现他混身都烫得吓人。

    而在二号触到顾铭朗的那一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下去,突然往后倒去。

    “队长!孤狼!”二号和七号惊呼,七号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这一路有多艰险,只有他们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而这一路,如果不是队长的存在,如果不是他带领着他们,只怕他们一个个都要消失在这片雨林之中,成为一座座没有名字的墓碑。

    好在现在营地已经离得不远,二号飞快卸掉身上的负重,把顾铭朗扛在肩膀上,七号在旁边扶着,两人大哭着往营地奔去。

    提前回到大本营的军医和其他队员也是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就在营区门口守着,他们坚信那个男人一定会回来。

    但他们没有想到,他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廖青梅抬头看了眼灰沉沉的天空,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可这雪又一直下不来,总是半途就变成了雨加小雪粒子。

    紧了紧手上的行李,廖青梅从公交车上下来,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火车站。

    到了年底,大街小巷越发繁华起来,汽车也渐渐多了起来,廖青梅站在路上随着人群一起站着,准备等绿灯的时候再走人形道。

    江景程已经去了学校,发现廖青梅已经离开,匆匆赶到火车站,车刚停稳就看到廖青梅站在对面的人群里,准备过马路。

    廖青梅的目光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样子,江景程眉心微皱,突然瞳孔猛缩,飞快地推门下车,往对面跑去。

    此时还是红灯,江景程的突然出现,招来一阵谩骂,但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只想让自己快一点。

    快一点赶到廖青梅的身边。

    “吱……”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后便是一声闷响。

    “快喊救护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火车站前的大马路上,江景程半护着廖青梅情绪有些失控,匆忙下车的胖司机也被吓了一跳,抹着额角的冷汗匆匆赶上前来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伤得重不重?这可怎么办是好,这位女同志,我,我踩刹车了啊!我没撞着你吧,啊?女同志?……”胖司机急着想解释,视线越过江景程,焦急地打量着被他掩在怀里的廖青梅,担心她真受了多重的伤。

    他开的可是公家的车,这要是出了事,他这铁饭碗肯定得丢。

    火车站门口人流量大,汽车的速度并不快,司机刹车踩得很及时,廖青梅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因为摔倒造成的小擦伤除外。

    “江景程,你冷静点,我没事!”廖青梅哪里顾得上听司机说了些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推开江景程,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候江景程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他忙放开廖青梅,却固执地没有再往后退,依然担心地护着廖青梅,上下打量着她。

    汽车撞到廖青梅的那一瞬间,江景程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顿了,他是真的被吓惨了,想起这事,眼刀立马就向胖司机甩了过去。

    要是廖青梅有个三长两短,那这胖子也别想好。

    江景程上下打量了廖青梅,还想看看她的手脚,被廖青梅避开,“我真的没事!”

    这时候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七嘴八舌地问廖青梅情况,有那些热情的大妈还想上前把廖青梅搀扶起来,都被江景程严词拒绝。

    “别动,青梅,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忍着。”江景程是真的担心,他亲眼看着廖青梅被撞倒,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江景程关心则乱,混身都散发着低气压,胖司机被他的气势所摄,只不停地擦着冷汗,不错眼地盯着廖青梅,他也怕出事啊!

    好在廖青梅一直反复强调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周围的人才都跟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看廖青梅像是好说话的样子,胖司机搓着手,讨好地看向她,“这位女同志,你看看这事真不赖我,我好好地路上走着……”江景程冷冷地看过来,胖司机表情一变,立马改口,“我看你伤得也挺重的,你放心,这事我负责,走,我送你去医院。”

    好险,眼前这人竟是市长的座上宾!

    先前江景程护着廖青梅,背对着他,他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这位男同志盛气凌人,不好打交道,现在江景程让开了一些,再看过来时,胖司机立马就认出了来人。

    就在昨天,他才目送了江景程被态度热情的市长迎进办公室。

    “不用不用。”廖青梅摆手,她根本就没受什么伤,汽车就微微蹭了她一下,她都没有感受到被撞的力度,摔倒也只是惯性使然。

    再加上她自己也明白,这次事故本身就是她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她走神,没有注意到红绿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和这司机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话廖青梅就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江景程伸过来的手才到一半,廖青梅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就要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行李,江景程顾不上失落忙长手一伸直接把行李提了过去。

    “你还伤着呢,我来。”

    廖青梅揉了揉胳膊,没有逞强。

    胖司机这会也不急着撇清责任了,反倒是热情洋溢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别啊,我看你摔得还挺严重的,怎么也得去医院看看,我才安心,再说了,我这开公家车的,更要注意影响,去医院也花不了多少工夫,走吧。”

    说着话,胖司机边挤开人群把车门给打开,指了指不远路口处若隐若现的市一医院的大招牌,“也不远,去看看,也不耽误事,大家都安心。”

    廖青梅自觉没事,自然是不肯去的,但耐不住江景程不放心,和胖司机的坚持,廖青梅拒绝不得,只好坐上车去。

    此时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廖青梅心底担心,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听说这趟火车惯常晚点,去医院一趟应该不会有影响。

    等去了医院,一圈下来,除了擦伤确实没有别的问题,只是擦伤有些严重,膝盖和手掌都擦出了血丝,泛着青紫色。

    等上完药从医院出来,已经晚点了十来分钟,胖司机也不嫌烦,坚持着又把人原样送回了火车站。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差点撞了她的缘故,回火车站的那两公里路胖司机开得特别慢,廖青梅心里着急,面上却一直稳如泰山,心里盘算着如果赶不上车,应该怎么换票换乘。

    “同志,这是我的姓名和地址,你要是有任何问题,就来找我,你这事儿我负责到底。”刚刚廖青梅检查的时候,胖司机瞅准机会和江景程聊了几句,得到了会在市长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的承诺后,对廖青梅自然就更上心了。

    在医院两个多小时下来,他哪里还能看不出,这女同志在江大少心里的地位。

    这不临下车了,立马就上赶着跟廖青梅套好关系,说不定就有用得上的时候。

    送走了胖司机,廖青梅便匆匆忙忙地去赶火车,江景程不发一言地提着行李跟在她的身后,但她到底晚来了一步,火车刚刚发车离开。

    廖青梅愣了两秒,便要转身去售票厅退票,顺便问问有没有换乘到靖北的火车票买,廖青梅心里盘算着,现在还不是客运高峰,应该不存在买不到票的问题。

    “青梅,咱们是朋友吧?”进售票厅前,江景程拉住廖青梅有些无奈地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廖青梅就刻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往前一小步,她后退一大步,两个人的距离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廖青梅点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看着廖青梅疑惑的表情,江景程只觉得这辈子他要叹的气,都要因为廖青梅而叹完,“这种时候你可以选择依靠一下你的朋友的,算了,走吧!我的车就在那边,我送你回家。”

    汽车还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廖青梅望过去,“你不是来靖北办事的吗?黄师姐呢?”

    江景程到靖北的事廖青梅听黄媛媛说过两句,还问她要不要出去见见面,她都拒绝了,放假前她正忙着期末考,再加上她不愿意成为这二人间的电灯泡,便都以复习的借口拒绝了。

    说实话今天在火车站遇到江景程她还挺意外,压根就没想到江景程是特意来找她的,更没有想到要让江景程送自己回靖北。

    “事情早就办完了,我本来就在等你。”江景程笑,替廖青梅打开车门,等她上车后,才转身把行李放到后座上去。“媛媛前天就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

    廖青梅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江景程本来就在等她的话,车间关上的瞬间,目光掠过从车边经过的年轻军人,心神又开始恍惚起来。

    她不知道顾铭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心里总是不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完全无所适从,心里的担心一点点加重。

    “青梅?青梅!”江景程上了车就发现廖青梅在走神,起先他没打扰她,可她车都快开出市区了,廖青梅还没回过神来。

    廖青梅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江景程,“你说什么?”

    “我没有说什么。”江景程目不斜视,心里微微划过失落,“我一直没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路灯也没看,就直接走到了路中间,还差点出车祸。”

    廖青梅垂眸,她当时是在想顾铭朗,“……”

    “是在,担心他吗?”江景程的手紧了紧,看了廖青梅一眼,试探着问。

    江景程没有见过顾铭朗,但是他知道廖青梅和他的婚姻不过是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而这个娃娃亲也在廖青梅高三毕业的那段时间里退掉了,他并不认为两个并没有见过几次的人能有什么感情。

    而且军人这个职业,江景程觉得一点也不适合廖青梅,她看上去是很坚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需要依靠,顾铭朗做为一个军人,或许能够给人一定的安全感,却永远也做不到陪伴在廖青梅身边,给她依靠。

    这对她并不公平。

    廖青梅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今天突然心底特别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很怕他会出事。”

    “……”江景程闭了闭眼,竟然真的是因为那个人!

    心里虽然难受,但面上却没有半点异色,江景程还微微笑了笑,“直觉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太准,你在这里担心得要命,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廖青梅强笑,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安慰,她手指绞在一起,“我很不安,这种感觉很强烈。”

    就算是在医院里上上下下检查里,这种不安也半点没有褪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加重起来。

    “心理学上面对这种情况也有解释,你心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很担心,一直放不下,所以才会出现不安的感觉,其实都是自己多想,等你确认对方没事,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就会散去。”江景程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段话的,他的心木木的,不知道是酸涩还是疼痛。

    “再说,他不是名非常出色的军人吗?你应该选择相信他。”

    廖青梅愣了愣,突然目光坚定起来,低声自言自语起来,“对,我应该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出事的,他答应过我的。”

    他一定会没事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雪夜借宿

    这时候的汽车里还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配置,汽车里的温度仅比室外高个一两度而已,江景程出发前就 在后车座上放了大衣毛毯,还提前灌好的汤婆子,上车就都塞给了廖青梅。

    按照原计划,不下雪的话,晚上开一夜的车天亮就能到靖北,盖着大衣毛毯熬着就过去了,以前江景程都是这么干的,早习惯了。

    但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来,寂静黝黑的夜里,车灯所照之处全是纷扬的鹅毛大雪,路两边是高耸的水杉树,笔直向上,一直长到了黑暗里。

    车里一直很安静,廖青梅靠坐着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这副模样,江景程也不知道应该找什么样的话题。

    想起自己长时间以来的挣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放在心上的姑娘心心念念全是另外一个男人,放在以前这是江景程想都不去想的事情,因为根本就没可能发生,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他早习惯了被人追着跑了生活。

    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廖青梅明明是个极普通的女孩子,却一点点地吸引他的注意,从最初的好感到最后的动心,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的放纵,他甚至想过为了廖青梅放弃江家那一大摊子。

    只是可惜,他出现的时间太晚。

    廖青梅开学前他还信心满满地想要追求她,想到这里,江景程苦笑一声,他想方设想地靠近,只换来廖青梅一退再退地拒绝。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使劲,找各种借口约她出来见面,想方设法给她这东西,无一例外都被拒绝,送进学校的东西就算她迫于无奈收下,转眼又会想别的方法还回来。

    屡次被拒绝,他也不是没有自尊心的人,但心里总有不甘在作祟。

    但更多的情不自禁,像这次,他明明三天前就可以结束这次工作,但却被他硬生生拖到昨天才完成,明明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他应该早早回家露脸,但他依然选择来等廖青梅。

    江景程觉得自己挺犯贱的。

    想得入了神,江景程没有注意到路边的小石块,车子猛地颠了一下,廖青梅也从放空中回转过神来。

    “雪下这么大了?”廖青梅坐稳身体,这才恍然察觉到车外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越下越密集,前车盖已经覆盖的一层薄薄的雪了。

    江景程点头,收起思绪,他知道今天气温低,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

    “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借宿。”路况越来越不好,江景程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周围有民居。

    廖青梅闻言点头,打起精神替江景程看着路找起人家来,可惜窗外除了车灯照见的地方,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夜已经有点深了,远处连豆点大的昏黄灯光也看不到。

    两人边注意路两边可能出现的房屋人家, 边聊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车里总算不静得那么可怕。

    又开了半个小时,路两旁除了无尽的水杉树和沿路的小河再无他物,别说人家就连废弃的民居都没有一幢,倒是路边总有岔路,但两人也不敢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绕进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出来,黑夜里又没有足以辨别方向的标志形建筑物。

    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汤婆子的余温早早散尽,廖青梅裹着厚毛毯也觉得冷,江景程虽然穿着昵料的大衣,也一直强调说自己并不觉得冷,但廖青梅注意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江景程,要不咱们拐条小路进去吧,这样不行,再冻下去,你会生病的。”廖青梅有些着急,她刚刚就应该多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赶在下大雪之前就先停下找住的地方。

    现在路程走了小半,正是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已经是进退两难。

    廖青梅的声音略有些丝哑,先前聊天时江景程就觉得不对,总觉得廖青梅的声音有些奇怪,这会总算听出来了,忙踩下刹车盯住廖青梅,见她面色微红,直接伸手探了过去。

    廖青梅下意识地想躲,江景程眉头立马皱起,语气不是太好,“别动!让我看看。”

    “……”廖青梅。

    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地方可退了,江景程手又长,瞬间就覆在她的额头上,冰冷的大手触到她的一瞬间,廖青梅只觉得一直涨热疼痛的脑袋瞬间清爽,舒服得让她想要喟叹。

    “我真的没事儿,倒是你的手太凉了,赶紧找地方暖一暖吧。”即便是贪恋那一抹凉意,廖青梅也马上就退后了些。

    江景程手指微微收了收,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担心,虽只是短短的一秒,但廖青梅额头的热度还是让他有些心惊。

    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出发前他就应该多准备一些的,明明看过天气预报知道晚上会有雪,上车后又因为廖青格一心惦念着的别人,而暗地里别着气,一路闷头开车,连廖青梅的异样半点也没发现。

    “你发烧了,先喝点水。”江景程去拿水杯,却发现杯子里的水都凉了,皱了皱眉头把水放回原处,“太凉了,等会再喝。”

    说罢,直接扭转方向盘,拐进了路边的一条岔道里。

    这会也顾不得明天的事了,先把廖青梅安顿好了再说。

    乡间的小马路,到处都坑坑洼洼地极难走,再加上外头雨雪满天,廖青梅被颠簸得迷迷糊糊,不时还能听到底盘刮擦的声音。

    好在这次路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的村落,江景程下车找了路边的人家,请人领着自己去了村支书的家里。

    村支书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和儿子儿媳同住,家里的条件算是村里数得上数的,但也只能挤出一间能住人的好房间来,原本村支书还想安排江景程去隔壁借宿,但江景程实在放心不下廖青梅,直接摆手拒绝了。

    乡民热情好客,江景程一行刚进屋子就烧水倒茶,问过他们开了大半夜的车后,那媳妇子又赶紧去了厨房煮了两大碗面来,上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盛情难却,廖青梅脑子晕乎乎的,却也强撑着吃下大半,热乎的汤面吃到胃里开始是极舒服的,但一会过后廖青梅只觉得胃里钝钝地痛,但又不大明显,只生生忍着。

    等他们吃完面,村支书的儿媳妇正好把家里的大棉被给换上,见廖青梅身体不适赶紧让他们进屋里休息。

    原本她男人准备给江景程搭张门板的,临了被她给拉住了,“人家一看就是对新婚夫妻,你没瞅着那男同志看人女同志的眼神么,还有那心疼劲儿,你也学着点!”

    廖青梅不知道屋里这档子事,头晕乎乎的也没注意到年轻媳妇暧昧的眼神,再加上她确实难受,这会只想好好睡一觉,听说床铺好了,道了谢后忙强打起精神跟着那年轻媳妇往屋里走。

    至于江景程,则还留在堂屋和老支书谈天讲古。

    农家新打的棉被喧软舒适,那一点点长期塞在柜子里的味道也被廖青梅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半点也不踏实,从闭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做梦。

    梦里纷繁杂乱,她一会在方志诚的老家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农活家务活,一会又在雪夜里赶路,汽车颠簸得如同河中的大船,这些片段一过去,她莫名就出现在正在打仗的丛林中……

    前世方志诚爱看抗战片,九几年家里买了台黑白电视机,成天放这些,她也跟着看了很多,但廖青梅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她四下环顾,枪林弹雨在身边飞过,正迷茫间,恍然看到了顾铭朗的脸!

    顾铭朗!梦里廖青梅下意识地就靠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但她怎么追也追不到,场景再变,她突然出现在顾铭朗的身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巨大的炮弹像他飞来。

    廖青梅大急,拼命地冲顾铭朗喊着,可他完全充耳不闻,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廖青梅想跑过去,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拔不动……

    顾铭朗……眼泪从眼角滑落,廖青梅心中大恸,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铭朗被炮弹击中。

    “青梅?青梅?”江景程急得不得了,好在乡里的赤脚医生过来给廖青梅打了退烧针后,她的烧已经褪了下去,只是这会正在昏睡当中,怎么喊也喊不醒。

    拿着热手帕细细地擦干廖青梅额角的汗珠和不断流出的眼泪,江景程心痛非常,心里自责不已,如果他早早进屋来看一眼,也不会那么晚才发现廖青梅烧得那样厉害。

    明明在车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发了烧,却还是因为她强撑着的表相误以为她好了许多,哪里知道她一度烧到近四十度。

    “对不起!”江景程握着廖青梅的手贴在脸边,低声呢喃着,心疼地看着她烧得通红的小脸。

    送走医生正送热水进来的年轻媳妇瞅着举止“亲,密”的两人,脸色微红,把热水瓶放桌上就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交待江景程,记得定时给廖青梅量一下体温。

    江景程还没来得及喊人,年轻媳妇就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

    没有办法,江景程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先前廖青梅已经量过一次休息温,微微掀开被子就能看到衬衣的领口大敞着,大片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钨丝灯下白得刺眼。

    江景程心一跳,莫名觉得又热又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禽兽不如!(已修)

    廖青梅意识不清醒,医生离开前就有交待,体温计不能用口腔测量的方法,只能夹腋窝。

    之前是这家年轻媳妇帮的忙,但现在,江景程看着廖青梅细瓷般的肌肤,别说上手塞低温计了,连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江景程此时心里心如雷鼓,身体里的躁热如浪潮般往外涌,几乎压抑不住,他手里握着体温计,不知道应该是动手往里放还是应该去敲门让那年轻媳妇来帮忙。

    闭着眼深吸了两口气后,江景程豁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他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廖青梅是他心有贪念的女人,虽然明知道廖青梅现在高烧不退,生了这样的念头的他非常龌龊,但是有些**并不是你不想让它生它就不生的。

    刚把门拉开,先前还亮了灯的隔壁房间同时灭了灯,江景程迎着冷风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喊出声来。

    半夜叨扰人家本就给人家添了麻烦,现在都凌晨了,再麻烦人家,似乎不大好。

    这一瞬间,江景程心里其实出现很多念头,一时之间他也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想麻烦别人,还是不想错过和廖青梅单独相处的机会。

    到底屋里还有一个病人,江景程吹着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后马上又把门给掩上,再回转身来看廖青梅,心里那些旖旎的心思终于稍淡了一些,重新拉开棉被打算给廖青梅量体温。

    细瓷般的肌肤依旧耀眼,江景程不敢细看,飞快地伸手将体温计塞到廖青梅的咯吱窝里又抽了出来,虽然没有细看,但那白晃晃的玉肌总在他眼前闪现,指尖接触肌肤的触感,更是让他心乱得怦怦跳。

    手指所触之处,如上好的绸缎般细腻嫩滑,让人舍不得离手,江景程下意识地指尖轻捻着,默默感受着那短短瞬间的美好。

    几分钟后,江景程抖着手把体温计拿出来,也不知道是没放好还是什么原因,上面的温度显示是三十四度,肯定得重量。

    “……”江景程。

    给廖青梅量体温,真的是一件极具考验的事,江景程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颤抖着手去解廖青梅衬衣的第三颗钮扣,微微把她的手臂拉开,把衬衣往下拉了一点,春光一片大好……

    这一次总算准确无误地把体温计放好了,江景程顾不得替廖青梅扣好扣子,只心思慌乱地扯了扯衣领,不敢去看那圆润的肩头和淡粉色的肩带。

    盖好被子后,江景程飞快退回窗边,伸手抹了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满头大汗。

    江景程不敢再看廖青梅,怕自己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铭朗……顾铭朗……”廖青梅迷迷糊糊地突然摇起头来,好不容易停了十来分钟的眼泪,又有奔涌而出的趋势。

    江景程刚刚忍着悸动把温度计取出来,确认温度没有再升高,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廖青梅被梦魇住了,忙上前握住廖青梅的手,轻轻摇晃着她,试图把她喊醒。

    此时的廖青梅面色苍白,湿汗淋漓,额前的碎发被汗湿,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正痛苦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呼唤着什么,但她细声微弱,根本就听不清。

    “青梅!青梅?别怕,我在这儿,青梅!”江景程心疼极了,一边焦急地呼唤一边用手帕擦廖青梅不断渗出的眼泪和汗珠。

    梦里,顾铭朗血肉模糊地倒在上,雨林突然变得安静极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硝烟和炮火,这样静谧的环境越发让人心悸,廖青梅扑上前去,倒在血泊里的顾铭朗已经没有了半点声息。

    廖青梅整颗心都慌了,拼命地想把顾铭朗喊醒来,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半点回应,突然廖青梅的视线落到顾铭朗的右臂和左腿上……

    那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两截碎布,廖青梅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深渊,再睁眼人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陕北小农村前往镇上医院的马路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医院跑,脑子里已经不记得刚刚的梦境,但她记得,自己好像有两件极重要的事要做。

    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能拼命往前跑,肚子开始绞痛起来,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往下坠。

    廖青梅猛然惊醒,她的孩子!

    眼看着离医院越来越近,廖青梅心里大喜,忙又加快了脚步……

    “顾铭朗!”江景程终于听明白了廖青梅喊的是什么,心底猛地巨震,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廖青梅,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江景程一拳猛地捶在床板上,声音压抑而又痛苦。

    廖青梅自然是听不到了,到了医院,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廖青梅茫然地在走廊里乱转着,身边的医生的病患很多,却仿佛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她茫然四顾,心神几欲崩溃。

    这时候医院大门口送来好些病患,廖青梅这才记得顾铭朗好似受了很重的伤,她想去看看是不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医生的脚步。

    正追着,突然身后又多了好些医生,指着她大喊,“抓住那个疯子!”

    廖青梅大惊,仓皇逃跑,整个人更加不安,挥舞着手臂想要寻求依靠,她不是疯子,都是方家那个恶婆婆造的谣,她不是!她只是太思念自己的孩子!

    “青梅?青梅?”江景程再看不下去,拍拍她的脸,开始武力唤醒廖青梅来。

    残酷的梦境猛地一停,廖青梅茫然无依地睁开眼来,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晴格外红肿,水汪汪地看着江景程,但她此时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模糊知道有人站在自己眼前,“顾铭朗?”

    江景程被她看着心头一窒,却在下一秒瞬间清醒,“我不是顾铭朗!廖青梅,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声音里饱含怒气,廖青梅愣了几秒后终于醒过神来,“江景程?对不起。”

    “对不起?”江景程嘴角勾起,双手撑在廖青梅的耳边,定定地看着她,“廖青梅,你有心吗?”

    廖青梅撇开脸,不敢直视江景程此时的目光,那里太多受伤,太多痛苦,她根本就承受不来。

    “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让你这么担心,他的家人那么对你,你难道还要委屈自己,委屈你的家人吗?”江景程喝问,这些话埋在他心底太久太久。

    “你连他做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要向这样的人交付真心吗?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的心,你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廖青梅!”

    “……”廖青梅哑口无言,脑子里沌沌的,根本无从分辨江景程的话,只喃喃地道着歉,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景程痛苦地闭了闭眼,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来,“你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知道呢’!”

    他也很纠结痛苦,他也在努力说服自己对廖青梅放手,哪怕心底再不甘!

    昨天去学校接廖青梅,为什么会迟到没接上,不是因为他时间不够没赶上,而是他一直在纠结着应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明知道她不会跟自己一起回家,他应不应该去做这个无用功。

    但他还是去了,甚至在路上,他都已经说服自己,目送廖青梅平安上火车,就好!

    可老天爷偏偏让廖青梅出了一场小事故,偏偏让一向晚点时间极长的火车早早开走,偏偏……

    江景程掰正廖青梅的脸,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青梅,你看看我,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好不好?”

    廖青梅看着他,几秒后便仓皇挪开目光,“江景程,你别这样,你是个好人,我,我们不适合。”

    好人?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的定位一直是这样?

    “青梅,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江景程声音渐冷,“我也从来不想当什么好人。”

    廖青梅不说话,她现在非常难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和江景程分辨这些事情。

    她把两人间的关系定位在普通朋友上,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大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对谁都好。

    但如果说她心里对江景程的想法没有一丁点察觉,那肯定是假的,那就算知道,她也只能装傻,只能站在界线之外。

    “我就这么不好?不好到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江景程目光一直盯着廖青梅微颤的睫毛上,“那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踏地,你说出来,让我死心也好。”

    廖青梅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江景程的目光一直迫视着她,逼着她无处遁逃,廖青梅想,有些话说开了未必不好。

    “我爱他,这辈子我也只会爱他,对不起,江景程,你值得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你……”

    廖青梅是什么性格的人,江景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当着他的面说出爱一个人这样的话,而这个人却不是他。

    他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个的解释,比起那个人来,他差了哪儿,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爱他呢?

    江景程看着依旧选择逃避的廖青梅,心底突然滋生出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江景程!你别这样,你疯了!”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景程会这样对她!

    被子被掀开一角,江景程粗暴地吻上廖青梅的嘴唇,大手禁锢着她的头,另一只手蜿蜒向下,开始去扯廖青梅的衬衣。

    廖青梅眼泪奔涌而出,拼命地摇着头,想要躲开江景程,但发烧乏力,让她根本就躲避不开。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快要被你折磨疯了!”

    廖青梅紧紧攥着胸口的衬衣,“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会负责

    “刺啦……”布料撕裂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江景程喘着粗气,顿了两秒后继续不管不顾地上手扯被廖青梅死死揪住的衬衣。

    廖青梅心头大骇,因为发热而失抬头的力气,仿佛瞬间回到身体里,不管怎么样,她决不能让江景程得逞。

    但此时的江景程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力气之大完全超乎廖青梅的想象,他压着廖青梅迅速脱去自己的外衣上床。

    现在江景程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得到廖青梅。

    “青梅,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江景程亲吻着廖青梅滚烫的小脸,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大手去掰廖青梅的手。

    这家的床是那种旧式的雕花大木床,蚊帐早已收起,四根空荡荡的柱子撑着床顶,床顶上搁着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再上面就是黑色的瓦顶房梁。

    大床很大,廖青梅的行李都在车上,外衣就堆在床上的椅子上,床上除了她和江景程再没有别的。

    廖青梅目光空落落地停在木板上,心里蔓延的全是绝望,她想大声呼救,但她嗓子吵哑,拼了命喊出的声音外面根本就听不到。

    “江景程,你不要逼我恨你!”男女之间体力的悬殊,廖青梅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江景程扯开大半,廖青梅的手被扯开,江景程已经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大手正掐在她的腰上。

    正亲吻着廖青梅脖颈的江景程动作一顿,不过短短的一秒钟后,复又吻了下去。

    恨吧!他不怕她恨自己,就怕她无视他。

    这时候江景程的心底是清明的,除了最开始的冲动,现在他心里已经把利弊想得非常明白,他想要廖青梅,也许这辈子他都只想要她。

    若是在没有踏出这一步之前,他或者能安然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哪怕心里再多不甘,但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那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先得到廖青梅的人,再得到她的人,江景程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只要男人肯负责,到最后女人多半都会妥协,就算她不愿意,到时候有了孩子,再个人也自然会走到一起。

    何况他并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是真的爱廖青梅,真的想和她过一辈子。

    女人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江景程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打动廖青梅,她就算是座雪山,他也有信心将她融化。

    廖青梅闭了闭眼,手指突然触到一块微凉的金属,那是她睡前解下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手指顺着那股凉意一点点收紧,然后紧紧地将手表攥在手心里。

    强忍着不适,廖青梅告诉自己要冷静,找准机会,一击必中,她现在烧得太厉害,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力气,她只有一次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江景程心急忙慌地准备去解自己的皮带,廖青梅眼底一寒,没有半点犹豫,用尽全力猛地往江景程脖颈耳后砸去,紧接着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抬手狠狠地砸向他的眼睛。

    “咝……”先前脖颈被砸时,痛归痛,但江景程更多地只是觉得意外,但眼睛作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突然被攻击到,廖青梅几乎用了毕身了力气,那一瞬间江景程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巨烈的疼痛让江景程根本无法继续,他惊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眼晴,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廖青梅趁着江景程捂着眼睛起身的瞬间,侧身往床下一滚,飞快抓起床头的外衣跑到门边,第一个动作就是站到门边把门拉开。

    瞬间寒风雨雪猛地往屋里灌,廖青梅穿着线裤,上身的衬衣扣子全都绷掉根本没法穿,往寒风里一站,寒意瞬间入侵到了骨子里,但她宁肯受冻,也不愿意再相信江景程。

    警惕地盯着江景程的同时,廖青梅颤抖着双手把外衣都穿上。

    身体很冷,但心里更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让廖青梅牙齿直打架,手也几乎完全木然,但她依然强撑着把外衣穿上。

    这些动作她几首都是单手完成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拽着手表,指向江景程的方向,只要他敢过来,她不介意再给他来那么一下。

    江景程捂着眼睛,痛到根本就无法思考,但那些莫名而起的欲,火终于褪去,理智重新回归,他几次试图睁开眼,都疼着无法坚持,就算勉强睁开,眼前也是一片灰白,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只得重新闭上。

    完好的那只眼晴一睁开就看到了廖青梅赤的双足,他心底一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廖青梅也不会相信,做什么,廖青梅也不会领情。

    等眼睛稍缓了一点,江景程捡起被自己甩到地上的外套,准备离开房间,他没脸再站在廖青梅的面前。

    刚往前走了一步,廖青梅就受惊地站到了门外,目光犹如受伤的小兽,带着深深的防备。

    江景程心底一痛,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廖青梅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而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

    “你回屋里睡,我走。”江景程抬手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小心地往屋外走,这时候他更想说的是让廖青梅把鞋子穿上,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在地上扫一圈,廖青梅的鞋子被他无意间踢到了床下。

    犹豫了两秒,他停下脚步,准备弯腰伸手去捡。

    “你放下,别动!”廖青梅冷声厉喝,但吵哑的声音其实没有半点威胁性。

    江景程的手只差一点点距离就能拿到鞋子,他无力地勾了勾手,最终选择了放弃,他重新举起双手,往屋外走。

    而他每走一步,廖青梅就往后退两步。

    江景程脸上露出苦涩地笑来,等他站出门外,站到屋檐之外,廖青梅也退到了村支书的房门口,小手搭在门板上,时刻防备着他。

    “你进屋。”江景程艰难地吞了吞唾沫,又往后退了几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求,“我保证我不会再踏进屋里半步,我保证。”

    廖青梅一点也不相信他的保证,她只是警惕地望着他,江景程没有办法,眼眶热了热,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地往堂屋门口退过去。

    见他退出安全距离以后,廖青梅才一溜烟小跑进屋里,迅速把门关上反锁之后,整个人才虚脱般滑坐在地上。

    一直倔强不肯流出眼眶的眼泪,这一刻也终于奔涌而出。

    听着屋内压抑的低泣声,江景程此时恨不得狠狠的掌掴自己,好让自己能清醒一点点,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

    他们这样闹腾,声音还不小,村支书刚刚睡下又披了衣服起来,推门出来,就见江景程背靠对房间门坐在台阶上,满脸阴郁地玩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这大雪夜的,这城里来的同志脑子没毛病吧?老支书愣了愣,披着外衣就出来了,人家爱这么坐着他管不了,不过今儿可是在他家里,这已经冻着了个女同志,这男同志可千万别再冻病了。

    “这是怎么了?睡不着?”老支书走到江景程身边,看了看他身后房门紧闭的房间,“赶紧回屋里睡吧,这大冷天的,别再冻坏了。”

    在老支书出屋的瞬间,廖青梅本就极低的哭声越发地压抑起来,不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江景程心底闷痛不已。

    好在夜里光线不好,老支书也没发现江景程眼晴有哪里不对,虽然有些意外江景程怎么傻乎乎地在屋外吹冷风,但听江景程说他是出来吸烟的,便也信了。

    “小江啊,有话好好讲,你一个男同志不要那么要强,适当地让让人女同志,不丢脸,再说了小两口有什么不愉快的说开了就行。啊~烟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老支书只当江景程是和廖青梅闹了不愉快才出来抽烟的,又叮嘱了江景程两句才转身进屋。

    等老支书屋里的灯灭了,江景程才慢慢踱步走回廖青梅在了房间门口,他靠在门边轻声道,“对不起!”

    这话其实是最没用的一句,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时间不能回流,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它不存在,可除了说这个,他根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弥补他对廖青梅的伤害。

    廖青梅默默地流着眼泪,没有回话,她现在不想看见江景程,也不想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江景程夹着烟深吸了一口,停顿了一会,才又开口,“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你先把鞋穿上,回床上暖着,我保证不会再进屋。”

    说完江景程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转身大步向车里走去。

    听到声音渐渐远去,廖青梅闭了闭眼,眼泪流得更凶,等哭完了,擦干眼泪,仔细又把门拴检查了一遍后才回床边把鞋子勾出来找到穿上。

    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廖青梅在房间里枯坐了一晚上,江景程在车里发呆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面色无异地谢过老支书一家的款待后,强忍着恶心上了江景程的车,江景程什么也没说,和老支书一家道过谢后,发车离开。

    老支书抽着江景程送的香烟,砸巴着嘴目送汽车离开,等车子走远不见才背着手回屋,刚转身,儿媳妇就咋咋呼呼地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摊着一沓大团结,细数之下,竟然有十张。

    “爹啊?!”儿媳妇都傻眼了,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现钱呢,这可是一百块啊,还是崭新的大团结!

    “咋呼什么,收好了,别让人瞅了去。”老支书砸巴嘴回头看了眼江景程一行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堂屋走。

    堂屋里昨儿和小江喝的自酿的果酒还没收拾呢,剩下的那些够他自个喝一顿的,可不能浪费。

    “停车!”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此陌路不见(+1)

    昨天大雪过后,今天天空已经放晴,只是那明晃晃的太阳却根本无法给人带来半点暖意,刚看不见身后的村庄,廖青梅就冷着脸要求江景程停车。

    多在这人的车上坐一秒钟,她都觉得难受。

    “青梅,你别这样。”江景程的嘴唇发干,眼皮乌青一片,廖青梅的面色同样不好,甚至比他更为难看。

    廖青梅嘴唇发干发白,眼眶四周泛着不正常的红,脸颊两边泛着酡红,唇角拉成一条直线,眉头微微皱起来,神色非常淡漠。

    江景程看了看廖青梅,没有停车的打算,张嘴想要解释昨天的事情,“我昨天……”

    廖青梅冷眼扫过来,眼神像冰渣子一样,瞬间冻得江景程不能动弹,再多的解释此时听来也只是狡辩。

    昨晚的事已经成了廖青梅心底的禁忌,江景程看着廖青梅渐渐苍白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

    车里的气氛瞬时僵了起来,一会后,廖青梅冷着脸,冷冷地道,“停车!”

    “……”江景程唇角往下弯了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半晌才出声道,“这里的村级公路根本就搭不到车,我……到了大路上遇到了中巴车我再停车,好吗?”

    廖青梅不再说话,她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早上烧退了点儿,但也只是一点儿,现在她还烧着,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粉,说话的声音非常沙哑。

    她沉默以对,江景程反倒松了一口气,现在不下车就好,至于上了大马路上的事,到时候再说。

    这会江景程也不敢再强求什么,只求廖青梅能好好地坐他的车回到靖北,他再想办法寻求对方的原谅,这会他专心地开着车,尽量把车开得平缓一点,少让廖青梅受到颠簸。

    上了大路,廖青梅没有说话,江景程也只当忘记了先前讲的话,压根就没有停车的打算,廖青梅实在不想做出那么危险的动作,但她现在脑子烧得有些懵,没有去抢江景程的方向盘,已经是十分理智的行为了。

    见她去扣车门,江景程吓了一跳,忙踩下刹车。

    不等汽车停稳,廖青梅就下了车,从后车座拖出自己的行李,就往车后走,不往前而往后,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被江景程追着走,但显然不可能。

    她刚一下车,江景程就忙解安全带下车,追到廖青梅的身边,想要解释什么。

    “青梅,这条路上没有回靖北的客车,天气又这么冷,你上车吧,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不烦你,好不好?”江景程担心地看着廖青梅,天气这么冷,她还病着。

    廖青梅不搭理他,掉转方向蒙头往前走。

    不管她往哪走,只在前头没有江景程就行。

    走了两步,人突然被拉住,江景程大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目光压抑地看着她,廖青梅半点也不示弱地回看过去,眼里满是憎意。

    “青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中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不是东西,我也知道!”江景程目光复杂,但无论廖青梅怎么冷漠他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你别生我的气行不行?”

    廖青梅都要被他气笑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生气,廖青梅冷着脸,抬起被攥紧的左手,“松开。”

    “我不松!”江景程不敢松,他心里有预感,他要是这会松了,只怕以后一辈子都再握不住她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这怎么样,他都想试一试,“嫁给我吧,青梅。”

    这一下,廖青梅是真的笑了,她目带嘲讽地看着江景程,“嫁给你?”

    江景程点头,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一直很努力地想靠近你,却总是被拒绝,你知道我的心的。是!我承认我嫉妒他,特别嫉妒,所以昨天才会失去理智,我真的无心伤害你。”

    “对不起,青梅,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会对你负责,我们结婚,把那些不好的事全部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江景程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这是一场明知道结果还一掷所有的豪赌,江景程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廖青梅是个思想非常保守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对清白都非常看中,这在两人平时的相处中江景程就能察觉得到。

    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没有成功,但某种程度上来讲,廖青梅的清白已经毁在了他的手里,或许她会选择自己也说不定。

    这是江景程心里的小小奢望,他看着廖青梅,既期待她的答案,又害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如果是上辈子的廖青梅说不定真的会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不开纠结,得到江景程这样的承诺后,会忍着难受嫁给他,毕竟第一次都差点给他,她不嫁给他还能嫁谁。

    但现在的廖青梅早不是从前的那个她,她思想虽然还是老派,但有些问题早已看开。

    上辈子她还曾是方志诚的妻子,这辈子她不照样跨过那个坎,决定和顾铭朗在一起了么?比起还未发生过的事情,上辈子的那些事可是真实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虽然今生重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心里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坎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不用担心我家里,家里的事我都会摆平,不让你操心这些琐事,还有叔叔阿姨那里,由我来说。”江景程目光急切地看着廖青梅,赶在她还没有说出答案前,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虽然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他心里更怕,会被拒绝。

    “我在新小区留了一套房子,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离你家里近,方便你能照顾家里,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叔叔阿姨,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孝顺他们,还有你可以继续上学,我记得你喜欢种花,我们天台上种花好不好?我……”|

    “江景程。”廖青梅使巧劲挣脱江景程的禁锢,冷眼嘲讽地看向他,“你以我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昨天的事就过不去了,非得要死要活的那种人吗?听到你说要娶我就欢天喜地的想要嫁给你的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就是这个意思!”廖青梅嘴角嘲讽地勾起,放下行李,伸手揉了揉被他抓红的手腕,“但是让你失望了,哪怕昨天真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不配!”

    “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选择一个衣冠禽兽!”廖青梅说完,反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到江景程的脸上。

    这一巴掌耗费了廖青梅大半的力气,江景程被她打得有些懵,嘴里泛起铁锈味儿,他侧过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廖青梅,眼底渐渐聚起怒气来。

    长到这么大,廖青梅是这一个敢打他的人!

    看着江景程眼底的怒气,廖青梅压根就不以为意,他有什么脸敢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廖青梅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莫名又有些安心。

    昨天廖青梅要不是烧得太厉害导致全身乏力,也不至于被江景程压在床上被强吻那么久,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她都觉得恶心极了,更恨自己没有防备心,竟然把江景程这样的人当朋友那么久。

    不在老支书家里闹出来,不是为了维护江景程,而是为了自己,不管什么时候,世道对女人都是不公平的,发生在这个小地方的事情,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外人知道,但是万一呢?

    廖青梅不敢去赌,顾小姑本来就对她意见那么大,她不愿意再冒这样的风险。

    既然决定和顾铭朗在一起,那她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维护这段关系,至于江景程会不会拿这事要挟她,廖青梅定定看了他两眼,但愿江景程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人。

    而且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她更不愿意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不愿意哪怕是陌生人用那种揣测怀疑的目光看自己,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

    当然,这是因为事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如果江景**的得逞了,她就是拼着声誉尽毁,也要把江景程送进监狱。

    “很生气?”廖青梅问江景程,垂下来的手却在暗自活动关节,积蓄力量,单单只是一巴怎么能平息她心里的怒气和委屈。

    江景程很快收敛目光,“没有,只要你能出气就行。”

    他这个样子,廖青梅反而没有了打他的想法,甩了甩手,“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说完,廖青梅重新提起自己的行李,这条公路上虽然没有直通靖北的客车,但她一个个站点坐下去,肯定能坐到家的。

    但天气冷,她肯定不能傻站在一个地方等,廖青梅往前走出好远,江景程才反应过去,快步追了上去,但无论他怎么说,廖青梅都不给半点回应。

    眼见她越走越远,江景程没有办法,只得匆匆跑回车上,来追她。

    到最后,江景程也开始妥协了,“我送你最后一程,等回了靖北,我保证退回陌生人的位置,不再打扰你的清静。”

    “青梅,上车吧,你本来就在发高烧,再这么冻下去,你身体受不了的。”

    “这条路上根本就没车,廖青梅,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青梅,我求求你了,上车吧。”

    可惜到最后江景程也没等到廖青梅回心转意上他的车,半个小时后,几乎快冻僵了的廖青梅总于等到一辆过路的中巴车。

    坐到车上,廖青梅一直提着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眯了过去,但她也不敢睡得太实,虽然睡着了大半意识却是清醒着的,却又不可避免是做起梦来。

    “不要,顾铭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砸在心上的深坑

    廖青梅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汽车还在行驶当中,周围的景色没有半点变化,还是白茫茫的原野和高耸的水杉树,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花。

    坐在靠窗位置的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廖青梅撑着身体挪了过去,她现在全身又冷又热,脑子整个就是个蒙的,她知道自己做了梦,但睁眼的瞬间,那些梦境如潮水般褪去,不留一丝痕迹。

    但强烈的不安一直盘踞在她心头,廖青梅靠着车窗,遥望着远方,不知道顾铭朗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的任务完成得顺不顺利,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不知道他……

    不敢再想直去,廖青梅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难过,这种时候她其实是极希望顾铭朗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把额头造在车窗上,冰冷的温度终于让她好受了一些,廖青梅还记得这是在车上,不能哭!

    努力睁开眼睛,她这会眼睛特别热特别难受,想要睁开特别费力,但是她不想再睡过去,更不想再梦到那些可怕的梦境。

    她宁愿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自己顾铭朗现在很平安,他只是在出任务而已。

    “姑娘,你喝点水吧。”过道边的大爷从廖青梅醒来起看了她好几眼,犹豫了好一会后,才从衣兜里摸出茶缸来,扶着车座去前头司机的暖水瓶里讨要了杯热水来。

    廖青梅扭头看过去,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脑子指使着自己把水接过来,手脚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喝吧,你这是发着烧呢吧,嘴巴都起干壳啦,赶紧喝点热水缓缓。”大爷又把茶缸往廖青梅眼前推了推,“喝吧,洗过的,干净。”

    廖青梅愣了几秒,缓缓抬手接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又热又烫的眼睛愈发热了起来,眼窝发着酸,特别特别想哭。

    “你这孩子,这大冻天的,在路上走了挺久的吧,怎么就烧成这样儿了?”大爷看了看廖青梅发红的面色眼底难掩担忧,这大冬天的,都是回家走亲戚的,车上人也不多,谁身上也不会带着药到处跑,想给这姑娘使把劲都使不上。

    廖青梅好不容易才压住眼泪又有往外冒的趋势,忙转开脸去,“谢谢你,大爷,我没事儿。”

    说是没事儿,但声音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软弱无力,吵哑非常,现在她两个鼻孔几乎都堵死了,只能靠嘴呼气,鼻音特别特别重,还老卡顿。

    “得了,你赶紧别说话了,出门吃药片了吗?”和大爷同坐的大娘忙探出身体来看廖青梅,大娘和大爷是对老夫妻,两人结伴去乡下探望闺女,大娘有些晕车,刚一直眯着,这会也扭头看了过来。

    廖青梅点点头,再怎么样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她知道自己病得很重,无论如何药都是要吃的,至于药钱,她如数数好放在了江景程的车里,她不想欠他的,也不想再和他有半点人情上的关系。

    “你这样不行,我给你扯扯痧吧,发了汗人就舒服了。”大娘看不得她张嘴呼气的模样,示意大爷让了路就坐到廖青梅身边来。

    小时候廖青梅也经常扯痧,廖爸负责抓住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廖妈就沾着温水在她背上扯,这会听大娘一讲起来,廖青梅下意识就觉得后背疼了起来,忙摇头。

    何况这还是在客车上呢,扯痧又不是隔着衣服扯,她不行。

    “别怕,我就给你扯扯脖子,不疼的啊。”大娘伸手探了探廖青梅的额头,不是烫得吓人的那种,但这温度也不低。

    廖青梅还晕乎乎地没来得及躲呢,大娘直接就着她喝剩下变温的白开水在脖子上扯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大了比较能抗痛了,还是病得太严重,廖青梅虽然觉得疼,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疼痛让人清醒,廖青梅刚想着不太疼,大娘又是一下直接揪在先前的痛处,紧接着就是一阵极有节奏的“哒哒”声,廖青梅瞬间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车上的不少的乘客这会也说起扯痧和感冒发烧的话题来,七嘴八舌地给廖青梅出着主意,还给她说不了少退烧的土方子,不过这会毕竟在车上,有方子也没那条件,售票员大姐还特意拿来条干毛巾来,不过廖青梅包里就有,婉言拒绝了。

    大娘一手握着廖青梅的衣领一边在后脖颈使力,因为用力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揍廖青梅呢,大娘看着脖颈上飞速浮现的黑紫,点了点头,这孩子身体里的痧太重了,正要换另一侧,大娘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锁骨上一点点的小片青紫上。

    再看廖青梅清清秀秀却病态十足的小脸,大娘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一直跟在中巴车后的黑色小轿车,只看了一眼大娘就替廖青梅把衣服掩好,让她扭过身子,开始扯另一边。

    大娘一看就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人,特别有威严,廖青梅乖乖照做,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主要是大爷和大娘都让她觉得太窝心了,这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违抗她们的好意。

    扯完痧后,大娘又把廖青梅的毛巾替她垫到背上吸汗,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扯完痧后,脖子一直火辣辣的,廖青梅头总算没有那么晕了,扯的时候就有些发汗,没过多一会,一边的鼻子自然就通了。

    刚和大爷大娘道过谢,大爷和大娘就要下车了,临下车前大娘拍着廖青梅的手叮嘱她,“你这刚发了汗,还吹不得风,最好还要把汗湿的衣物换了,听大娘一句话啊,小两口打打闹闹没事儿,就是别置气,知道不。”

    说完,大娘就颠着脚跟着大爷的脚步下了车,廖青梅脑子一时还没来得及分辨大娘是什么意思,目送两老下车时,一眼就看到了一直跟在车后的汽车。

    江景程正坐在驾驶座在担心地看着她。

    因为大爷和大娘稍微明朗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廖青梅沉着脸,心底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雪上加霜的是,大爷他们下车后不久,中巴车就陷泥坑里了,这大冬天的大家都下车去想办法垫草找砖块推车子去了,廖青梅是个病号,大家都不让她下车,就让她在车上呆着。

    廖青梅倒是想帮忙,但她现在混身都没有力气,就算去了,也只能是帮倒忙,她想下车减轻重量,也没人让,这大冬天的他们下车也冻得够呛,廖青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下车推车,可惜的是推了好一会的车都没有推动。

    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江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到前头去,在车尾套了绳子,和大家一起,借着汽车的动力把中巴车拖出了泥坑。

    廖青梅闭上眼,不想看和江景程有关的一切事务,可江景程半点也不让她清静,等大家就地用雪洗了手陆续上车后,走在最后的售票员大姐上车后塞给廖青梅个滚烫的汤婆子。

    真是糟心!

    正是江景程车上的那一只,廖青梅皱眉,看了眼汤婆子,又看了眼站在车外的江景程,直接拉开窗把那只汤婆子给扔了下去。

    灌满水的汤婆子啪唧掉在雪地里,砸落一个深深的雪坑来,江景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雪坑似的,破了个大洞,那汤婆子不是砸在雪地里,而是砸在他的心上。

    “唉,这位女同志!……”售票员大姐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汤婆子已经飞出了窗外,再看窗外江景程看廖青梅的眼神,就连她这个局外人都难受起来。

    转脸就想说廖青梅两句,不是这么办事的啊!

    不过廖青梅现在心情糟糕透了,她淡淡地冲售票员大姐说了声对不起就闭眼靠在车窗上休息起来,江景程为什么要借别人的手给她送东西,不就是看准了她极有可能会顾着别人的面子把东西留下吗?

    不得不说,某方面江景程是成功了,虽然东西她没留下,但她现在心里确实难受,她刚刚态度虽然冷淡,但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售票员大姐,非常内疚,这里头的事根本就和她没关系的。

    可要廖青梅强忍着难受接受江景程的好意,她也实在做不到,她的行为是有些冲动,但是她那一刻只想这么干,她也这么干了。

    售票员大姐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廖青梅什么,转身回了前头。

    小姑娘看着也不太好受的样子,再者人家小两口闹气,她掺和进去也不像话。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倒是没人说教什么,实在是廖青梅现在的样子太过虚弱,女同志耍点小性子也是寻常。

    等售票员大姐坐好了,车子缓缓发动起来,江景程满眼受伤地看着廖青梅渐渐远远的侧脸,心底一阵无力,很久过后,才垂头把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汤婆子捡起来放在了车里,这一次他没有再往上紧跟着中巴车走,而是远远地缀着。

    这种时候,大概廖青梅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闭目坐了一会,廖青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大概生病的人格外脆弱,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会无限放大,手里捏着从上车起就被她攥在手心的小军功章,廖青梅拼命克制着泪意。

    顾铭朗,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温暖的地方(+2)

    中巴车只是过路车,到了半路廖青梅下车继续转车,辗转一整天过去后,廖青梅终于在晚上九点前赶回了靖北。

    大院门口,廖爸跺着脚让廖妈赶紧进屋里暖着,他在门口等闺女就好,被等得心烦意躁的廖妈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要回你回,我的闺女不用你疼!”

    “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廖妈一个眼刀过来,廖爸声音立马就小了,“行行行,你闺女。”

    廖青梅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念大学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们当爹妈的也没送送她,好不容易孩子回来了,怎么也得接着人才行哪,而且廖青梅一去就是大半年,廖妈心里早想得慌。

    先前家里收到的信,是说晚点下午四前点也能到,可没料到廖爸领着廖昊宇在火车站等到五点半都没等到人,问过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火车早就过停过又走了。

    说好了是这趟车,又见不到人,也没有音信,廖家父子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回到家里还得稳着端着,不让廖妈、廖奶奶她们太过担心,心里却想着等会见着廖青梅肯定要好好训她一顿。

    这孩子太不省心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不是存心让家人人担心么!

    廖妈心里也有这个想法,父子俩失望而归,没有见到闺女的廖妈当场就冲他们发了火,饭也不做了执意守在大院门口等着,等是等着,但心里火气同样不小,虽然大半冲着廖爸去了,但还有小半是留给廖青梅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差不多快九点钟,看到从山轮车上下来的廖青梅时,廖妈还有点不敢认,她养得白白净净脸上终于多了点肉的闺女,怎么一个学期过去黑了不说还瘦了那么多?

    廖妈扑上去拉着廖青梅嘘寒问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廖青梅的不对劲,这孩子竟然发着高烧!

    “快进屋!”廖妈也顾不得问什么了,那些责怪的话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忙拉着廖青梅往家里走,至于行李什么的,不是还有廖爸么。

    回了家,廖昊宇正和廖青兰摆碗筷,小婶抱着个小娃娃坐在一边逗着玩,廖奶奶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坐在小厅里听着收音机翻着历书在看,见到廖青梅回来也没个明显的笑脸,就抬起眼皮看了看。

    “青梅回来啦!快进屋,冷了吧,你咋这么晚才回屋啊,你爸你妈都快急死了。“小婶现在的有儿万事足,红润的胖脸上溢满了笑容,见着廖青梅念叨了她两句,就喊她去见老廖家最小的弟弟,廖昊鹏。

    廖青梅现在正病着自然没敢过去,远远地看了眼,小娃娃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小手拽着小波浪鼓玩得正起劲,廖青梅觉得这小弟弟果真像青兰信里讲的那样,特别虎实可爱。

    知道廖青梅病着,廖小婶也没强求,抱着小鹏鹏和堂姐打了个招呼就算完。

    放下东西,廖青梅便被廖妈压着去洗了个热水澡,才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讲话。

    见到家人的欢喜,让廖青梅心中那点不安总算是淡去了一些,也没心思再去胡思乱想,饭桌上连饭着顾不上吃,尽顾着回答廖昊宇和廖青兰层出不穷的问题。

    最后还是廖妈看不过眼,喝止了廖昊宇两个,让廖青梅好好的吃了饭早点去休息。

    饭后被赶回房间的廖青梅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半点困意,看着和她离开前没有丁点变化的房间心底暖暖的。

    这半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虽然当时在背后捣鬼的人没有抓到,但是明面上的真凶刘四瘸和赵香莲都被判了刑,刘四瘸当时是跑了,跑到北方的黑矿里讨生活,要不是矿上出了事故,公安还真找不到他人。

    刘四瘸抓捕归案后,潜逃在老家的赵香莲也跟着落网,这对夫妻不仅涉嫌故意伤人,还涉嫌拐卖儿童,刘四瘸这回是真被赵香莲坑得进了班房,时间还不短,十年。

    至于赵香莲,她虽然不是主犯,也被判了半年,而失去了最后的靠山,唯一能包容她的人,被关了半年后再放出来赵香莲也老实了许多,再也蹦达不起来,见到廖家人从来都是绕道走。

    紧接着,廖小婶生下了前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廖昊鹏,廖青梅多了个小堂弟。

    她们家和李国梁合作的小摊意一直蒸蒸日上,厂区门口的店面落成后不久,李国梁就把摊子升级成了店铺,请的人也不止刘爱华一个人。

    听廖青兰话的意思,李国梁似乎和刘爱华处得不错,只怕不久就能吃到两人的喜糖,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这两个确实挺适合的。

    廖二叔把卤菜生意全盘接了过去,也做出点名堂来,现在厂区这边的人家提起廖家卤味都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来,今天廖青梅回来没有见到廖二叔,那是老家有位没出五服的老人家过身,廖二叔做为代表回老家吊唁去了。

    当然也有不愉快的地方,廖妈和顾小姑大打出手的事在廖昊宇不小心说露嘴的情况下,廖青梅也知道了。

    想到顾小姑,廖青梅本来发疼的脑袋就更疼了,廖妈推门进来时候,廖青梅正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

    “不舒服你倒是说一声啊!你这孩子,要我说你什么好!”廖妈把水杯递了过去,摸了摸廖青梅的额头,还算正常。

    托车上陌生大娘的福,廖青梅觉得自己扯过痧后已经好了许多,没见这会都不怎么烧了吗,廖青梅把廖妈的大手拉下来,贴到脸边,“妈……”

    这一个学期以来,廖青梅忙着像只陀螺,训练上的事学习上的事容不得半点分心,虽然很想家里,但这份思念从来都是刚冒出头就被压了下去,现在真正了家人,廖青梅不仅眼窝发酸,心里也是酸酸的,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这么黏糊呢。”廖妈心疼地坐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拉下自己的手来,廖妈有这时候父母的通病,不太习惯和子女太过亲密。

    母女两个说了些贴心话后,廖妈无视廖青梅欲言又止的表情,叮嘱她早点上床休息,就替她关灯出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廖妈轻轻地叹了口气,廖青梅知道她和顾小姑打架的事,她自然也知道廖青梅和顾铭朗合好了的事。

    想到顾小姑明里暗里的那些明嘲暗讽,廖妈深吸了一口气,她爱说就让她说去吧,不管怎么说,自家孩子的心意最重要,她们当爹妈的不至于这点闲话还听不得。

    廖青梅不知道廖妈心底的想法,摸了摸晒着松软的被褥脱衣躺下,刚躺下闭眼的瞬间,那种突然被人压上身的感觉瞬间袭来,廖青梅一惊,喘着粗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黑暗里坐了十来分钟,廖青梅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吞了吞口水重新往被子里钻去,姿式却有了极大的改变。

    她蜷缩着身体侧躺着,手心里紧紧攥着手表,很久之后才闭着眼睛进入浅眠。

    今天廖青梅回家,原本住在小院那边的廖小婶和廖奶奶都回大院来吃饭,饭后没多久廖奶奶和廖小婶就抱着廖昊鹏回小院那边去了,廖青兰这半年为了方便学习一直住在大院这里,睡的就是廖青梅铁架床的上铺。

    十点多钟,廖青兰帮着收拾完,就端着廖妈给她姐准备的热水就进了屋。

    生病的人多喝点热水容易排汗,廖青兰端着水杯伸手去喊廖青梅起床,“姐,姐?起来喝点水再睡,姐?姐?!”

    此时的廖青梅身体弓起,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廖青兰先前手挨着的地方完是湿腻腻的一片,连被褥都被廖青梅汗湿了大半。

    廖青兰一惊,顿时急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伯娘,伯娘,你快来!”

    廖妈还在屋外收拾,听到她的惊叫声立马就冲了进来,一见廖青梅那样子就急了,这时候廖爸和廖昊宇去送廖奶奶和廖小婶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廖妈和廖青梅两上。

    这时候也顾不得再等廖爸她们了,廖妈如忍着慌乱,先给廖青梅把衣服换好,再指挥着廖青兰想办法把廖青梅移到她的背上,“青兰,去伯娘屋里拿那个黑色的皮包跟上,快点。”

    说完廖妈背着廖青梅就冲了出去。

    廖青梅这一路几乎就是冒着风雪回的家,靖北这边温度虽然高那么一两度,却还是冷得吓人,寒风在黑夜里打着旋儿刮到人脸上像冰刀子似的。

    江景程一路跟着廖青梅到大院门口,目送她被廖爸廖妈接近家里后,他的车还是停在那里,一动没动,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他现在赶回家还赶得及老爷子的生日,但他自暴自弃地完全不想动。

    昨晚一晚上没睡,又连续开了一整天的车,江景程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料到廖青梅不可能再出大院,他趴在方向盘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生生与廖妈一行错过。

    若是平时廖妈也能勉强认出江景程的车,但这时候她心急忙慌的,只想快点赶去医院,哪里会注意一辆停在阴影里的汽车,更不会想到里头睡着的人江景程。

    这半年来廖青梅结实了许多,体重并不轻,至少对廖妈来说一点也不轻,但廖妈此时背着廖青梅却身轻如燕似的跑得飞快,廖青兰不过是拿个包的工夫,差点儿就没追上。

    跑出大院快到厂区那块,廖妈终于遇上了踏着夜色归家的廖爸,廖妈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撑不住了,“老廖啊,青梅发高热了,快送医院啊!”

    廖爸也是大惊,立马从廖妈背上接过廖青梅就往医院方向跑,

    “胡闹,都四十一度,怎么这个时候才送过来!”

第一百三十章 重伤

    临时战地医院急救室,老邓被外科主任劈头盖脸一顿骂,半句反口也不敢打,目光担忧地看向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顾铭朗。

    陪在一旁的军医张伟清满脸急色,自责不已,那天顾铭朗晕倒在营区附近,几度病危,但最终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并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重回战场。

    那时候张伟清还不知道眼前的孤狼,是为了任务能够透支生命力的狠人,他对敌人是狠,但他对自己更狠。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说漏嘴,他也不会冒险去取药品。”张伟清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后脑勺铛铛砸着墙壁,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这会也压抑不住泪意。

    那天顾铭朗找回的样本中确实有咬伤战士的毒虫,找到的源头,对症下药就容易多了,当即他们就向上级申请了药品,但是那时候他们处于被敌军半包围状态,要想取得药品必须饶过敌人的封锁,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药品,不仅顾铭朗他们深入腹地的险白冒了,两个战士的生命也即将无法挽回。

    唯一的办法就是穿越敌人的火线,去取药,但这极其危险!

    他就是无意中念叨了一口,被在大本营医护处休养的顾铭朗听到了,然后……

    “都是我的错!”张伟清喃喃地念着,头还在无意识地往后砸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心里的自责。

    老邓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连眼神都不愿意给张伟清一个,他是军人,但他也是个人,他有自己的私人感情!有自己的喜恶!

    能忍着不上手揍人,已经是他在极力克制并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也是他的“战友!”

    十来分钟后,空寂的走廊里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史克朗一路急奔过来,身上全副武装,他这是刚从前线下来,还没来得及归队休整。

    他看了眼急救室,焦急的目光探寻地看向老邓,老邓悲痛地冲他摇了摇头,史克朗双拳紧握,看了眼还铛铛撞着头的张伟清,目光陡然阴沉起来,下一秒张伟清整个人就被他给揪了起来。

    部队医护人员虽然也有常规训练,体能训练这些,但和史克朗他们这样的正规军人来比,体力和武力上差距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张伟清现在精神十分颓废,他心知史克朗是要揍他,却半点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揍吧,真揍了,他心里还要好受一点。

    史克朗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狠狠的一拳把他揍飞,张伟清倒在地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才发现指间腥红一片,出血了,“我是该打,我是该打……”

    史克朗猩红的双眼怒视着被甩到地上还一副死人样的张伟清,大跨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下去,“你是该打,你难道不知道孤狼的状况么?你敢说你到他面前说的那些话真的是无心的?”

    “我是无心,我不知道……”张伟清喃喃地道,却不敢直视心底最深处的答案。

    “你不知道?”史克朗讥讽地勾起嘴角,“孤狼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不就是笃定他听到消息后一定会拼死去完成任务么?”

    张传清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得出来。

    史克朗蹲下身体,和张伟清平视,“张伟清,如果受伤的战士里都是普通的农村兵,你还会这么干么?”

    “你什么意思?!”张伟清猛地抬头,恼怒地看向史克朗。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史克朗伸手戳了戳张伟清的胸口,力气之大,张伟清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我告诉你,你的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孤狼付出了生命的功劳,你别想揽在自己身上,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张传清涨红着一张脸,“我没有,史克朗,你别血口喷人!”

    回应他的是枪械清脆的组装声,史克朗手速度极快地掏出手枪上膛抵到张传清的侧腰上,张伟清神情一凛,瞳孔瞬间扩大,有些惊恐地看向史克朗。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把心机用在我兄弟身上,你就试试看……”手中的枪往里顶了顶,张伟清顿时冷汗如瀑,一个字也不敢再狡辩。

    一直无视这边动静的老邓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史克朗的到来,“克朗,这是医院。”注意分寸。

    史克朗目光锐利地扫过张伟清,冷哼一声把枪别回腰间,站起身来,抬脚要走开时,心里还不解恨,一腰踢在张伟清身上才算完。

    张传清倒抽了一口冷气,默默地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高烧到四十一度,还没长好的伤口溃烂发炎,大腿新增两处弹伤,后背皮肤大面积溃烂……

    五个多小时后,昏迷得人事不知的顾铭朗才被推出急救室。

    “怎么样了?医生?”廖妈急匆匆地迎上去,“我女儿怎么样了?”

    “退烧了。”老医生初时也被廖青梅吓了一跳,这会退下烧来也跟着松了口气,看廖妈还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微笑着安慰,“放心吧,你女儿体质不错,又是成年人,退烧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

    原本想进去病房看廖青梅的廖爸和廖妈同时止住脚步,不过?

    “不过这孩子忧思太重,这才高热不退,你们当家长的,要好好劝劝她,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凡事想开点儿。”老医生回头看了眼病房轻声道。

    廖爸廖妈忙点头,送走医生后,才匆匆进病房看廖青梅,病床上廖青梅睡得有些不安,双腰露在被子外,护士正在给她换药。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能把自己的脚弄成这样?冻伤了都不知道来医院看看。”一边给换药缠纱布,小护士一边坏脾气地念叨着,上药的动作却很轻。

    大半夜的,廖爸廖妈也十分理解,好声好气地同小护士道了歉又道谢,看着廖青梅脚上的冻伤,心里也是疼得不行。

    这时候廖妈心里万分后悔为什么要送闺女去军医大,离得远不说,还弄得一身伤病回家来。

    上完药护士就走了,廖爸廖妈两个正为了谁留下守夜而争执。

    医院的病床都是满的,小医院也没有陪护的病床可以租,留下的人只能趴在凳子上睡觉,还要看着吊瓶,很难休息得好。

    廖昊宇和廖青兰两个不用争,肯定是要回家休息的,他们明天还得上学呢,至于廖爸则是舍不得女儿兼心疼廖妈,廖妈自从上次住院后,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不好熬夜。

    廖妈自然是不肯的,嫌廖爸不会照顾人,执意要让廖爸回来,而且廖爸明天也要上班的。

    “别争了,爸你回去吧,你留下也没地方睡,我妈晚上还能跟我凑和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廖青梅已经醒来,她抬了抬头有些虚弱地开口。

    廖妈立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她压了回去,“你老实给我躺着,我还没问你脚上那伤是怎么弄的!”

    脚上的伤?廖青梅怔了怔,动了动脚,这才发现钻心地疼。

    昨天晚上赤脚和江景程对峙了那么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冻坏的,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廖青梅心里有些阴郁,面上却有些赖皮地冲廖妈笑,对受伤的事半个字也不提。

    廖妈拿她没办法,只嗔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最后留下来守夜的人还是廖妈,廖青梅打了两个小时的吊针,期间一直是廖妈看护,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廖青梅突然惊醒,看了眼侧身躺在她身边,生怕挤着她的廖妈,廖青梅才惊觉,她已经回了靖北。

    “青梅?”江景程看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廖青梅,立马抹了把脸从走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从大院回家开到半路的时候遇到了从医院回来的廖爸一行,这时候廖家还不知道他和廖青梅之间发生的事情,廖爸见到他十分客气,自然也告诉了他廖青梅住院的事,当即江景程就赶到了医院。

    可是赶到后,他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廖青梅面前,干脆就在走廊里枯坐着,打算坐到天亮再离开,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起夜的江景程。

    看到江景程,廖青梅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往窗口走去。

    江景程忙快步跟上。

    窗口边江景程看着因为急瘦而显得衣衫有些单薄的廖青梅,几次欲言又止。

    “江景程,我们曾经是朋友的对吧。”事情发生到现在,廖青梅情绪上已经平静了下来,至少能够理智地解决江景程的事情。

    不可否认,江景程帮了廖家许多忙,她确实欠了他不少情,但廖家人对江景程也不错,逢节亲戚间走动送礼,从不会少了江景程的份,这是把他当作好朋友在走动。

    但江景程的行为同样不可原谅。

    “青梅,对不起,我……”江景程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他现在就是罪人,说什么也无法洗清他犯下的错。

    “你是对不起我,真的,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你,所以,我请求你,离我远一点,离我的家人远一点。”廖青梅一直面对着窗外,说这话时才转过身来正眼看向江景程。

    江景程无话可说,他原本想等廖青梅冷静下来再好好和她解释的,他昨天是过分冲动了,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喝了酒,他那么喜欢她,他……

    但真正面对冷静下来的廖青梅,江景程才恍然发觉,他的那些“借口”永远也无法说服她。

    “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避而不见

    肺部感染加上脚上的冻伤,廖青梅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才得到允许,回家养着。

    这一周来医院里来的人可不少,廖妈是天天要来的,家里弟弟妹妹们也是一下学就跑来医院,做完作业陪她聊天才回家,顾爷爷和顾奶奶没事也会来看看她,廖青梅在医院里呆得还挺热闹。

    她和顾铭朗和好的事儿,顾铭朗写信和家里说了,顾爷爷两老见着她都是满脸的笑意,顾奶奶还想把那只镯子塞给廖青梅,廖青梅没要。

    廖青梅不要不是因为别的,她觉得自己手里顾铭朗亲手交给她的军功章更有意思,但顾奶奶则是以为她和顾小姑闹气,不乐意收,被拒绝后也没多说,默默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说起顾小姑,廖青梅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见着。

    廖青梅当然知道顾小姑不可能来看她,但就是偶尔遇着顾爷爷来医院检查身体,也都是顾姑父陪同着,从来没有见过顾小姑出现过。

    顾奶奶倒是拉着她的手说了顾小姑不少好话,大意就是现在她和顾铭朗好了就是大好事,顾小姑性子有些拎不清,让她别和她计较,顾小姑再怎么也是长辈,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她多担待着点儿。

    听着这话的时候,廖青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虽然和顾铭朗好了,但是要她毫无原则地忍让顾小姑那是不可能的,顾奶奶的心思很好懂,她虽然心疼孙子,对廖青梅也有些喜欢,但是顾小姑毕竟是她的女儿,她心里肯定是偏着顾小姑的。

    出了院回家,廖妈心里高兴,特意买了很多菜在放心饭店摆了一桌。

    放心饭店就是廖家和李国梁合开的小店,名字还是廖青梅取的,她们这个小店的受众就是厂区附近的上万普通工人家庭,走的是平价路线,取名也是尽量接地气的。

    自从开了店,肯定就不能只做晚上的生意,廖妈比廖青梅有商业头脑多了,早上把店面租给别人做早点生意,到了十点钟人家收了摊再把店面收拾干净,她接手就能做炒菜之类的卖,晚上还有一餐,再晚点就是夜宵烧烤。

    李承恩最后也没上学,现在被李国梁送去外地学厨去了,店里的大勺还等着他回来掌。

    “瘦了这么多啊,快进来!”廖青梅在家收拾好后独自一人往店里去,刚进店门,围着围裙的刘爱华就迎了上来,搓着围裙站在廖青梅边上,脸上带着一惯略带讨好的笑容。

    先前廖青梅没去上学时,摊子上的事她管了大半,刘爱华也知道这店里真正说得上话的就是廖青梅,再且她在廖青梅面前真没有什么当姐当长辈的威严,看到廖青梅下意识就摆出了从来的态度来。

    刘爱华和李国梁的事儿,这段时间廖青梅听廖妈说了不少。

    李国梁受伤后一直是刘爱华贴身照顾着,刘爱华这人说缺点是有很多,软弱没主意立不起事儿来,遇到事儿的时候特别容易坏事,但优点也有不少,记情义,单看她当初能战胜性子里的软弱替廖妈说话,紧要时刻挺身而出护着成成就知道。

    还有朴实厚道,温柔体贴等等优点,刘爱华这样的人是做不了女强人的,她也没这想法,以前在厂里干活就老实干活,在廖青梅摊子上做事就老实做事,脑子里想的就是干活,干好活。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看上眼的,反正等李国梁说两人处了对象要领证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这悄么声的,也没有半点苗头,就这么好上了?

    不过两人现在还没结成婚,原因无他,李承恩一直不乐意有这么个嫂子,尤其是他一直认为都是因为刘爱华才造成李国梁重伤住院,打死也不同意。

    本来李国梁是执意要把证领了的,本来么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还能管事管到大人头上来,反了天了!但刘爱华反而不同意了,她和李承恩就这么卯上了,一个硬是要得到李国梁唯一的亲人同意才结婚,一个是宁愿远走他乡也不乐意瞅着哥娶个配不上他的媳妇。

    其实感情这事,真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李国梁以前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呢,但刘爱华处处妥贴地照顾着,又不嫌弃他有残疾,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这人性子要强,有些说一不二,刘爱华这性子正合了他,两个处在一起不累。

    “嫂子,你别这么迎着我,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讲客气的。”廖青梅拉着刘爱华的手笑,一起往店里走。

    刘爱华当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说实话她心里对廖青梅是有点发杵的,她一直觉得廖青梅是个特别厉害的姑娘,特别能顶事,在廖青梅面前,她从不觉得自己年长点就能端着,哪怕她现在和李国梁在一起也是一样。

    “唉,你这身体好些了吧,汤好不好喝?”刘爱华有手煲汤的好本事,这些天廖青梅在医院喝的汤大多是她和廖妈准备的。

    廖青梅笑应着好喝,和刘爱华一起进了店铺。

    这门面当时还是江景程帮忙定下的,位置最好采光也是最好,面积还大,这时候的饭店没有什么特别讲究的装修,尤其是他们这种平价小饭店,最主要的就是干净卫生。

    小店是两缝门面打通的,里头整整齐齐是摆着原木色刷了清漆的桌椅,刘爱华她们开店前就仔仔细细擦过,几乎看不到脏污也摸不到油渍,店里的墙上按廖青梅的意见把菜单打得大大的还配了图在上头。

    这时候没有这么大的彩色印刷,上头的画都是李国梁去省城的大学校请美术老师来画的,特别逼真好看。

    再往里就是摆快餐的地方,厂区这边大家午休的时间都不多,食堂人多拥挤,工人们也没时间坐在店里点菜吃,在廖青梅还没想起这茬的时候,廖妈她们自已研究出了快餐的经营方式,目前店里利润最大的就是夜宵和快餐。

    里头还有几个小包厢,偶尔也会有人包个桌请客吃饭,包厢比大厅就要安静私密得多,倒是有不少中层领导喜欢到放心饭店来请客。

    到了厨房,廖妈她们正在热火朝天地炒着菜,见到廖青梅忙让她赶紧去包厢里坐着,厨房里油烟大不适合她呆着,正好顾爷爷两老和廖奶奶、廖小婶她们都在包厢里坐着,让她去陪着讲讲话。

    廖青梅就这么被推到了包厢里头。

    自从顾爷爷和顾奶奶被顾小姑接走后,大家就再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了,今天顾小姑没来,倒是顾姑父带着他们的孩子陪着老人过来了,廖青梅也没问,笑眯眯地坐过去陪着顾爷爷他们聊天。

    等到廖昊宇和廖青兰放学回来,包厢里就更热闹了,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散。

    “李哥,你和我爱华姐定下来啦?”这个店夜宵摊子已经支了起来,送走了客人,廖爸回去值班,廖妈她们跑前跑后地忙着,廖青梅插不上手,被安排坐在柜台边上收钱。

    李国梁正好把啤酒搬进来坐下歇气,闻言目光看向正给客人点菜的刘爱华,笑着点点头,“爱华挺好的,她也不嫌弃我,我没啥挑的。”

    廖青梅笑,李国梁现在的笑容可比刚认识的时候多多了,那时候他连扯一下嘴角都怕吓着人,精神头也足,现在有刘爱华在他身边打理着,处处妥贴,精精神神的一看就和从前的糙男人形象不一样。

    “承恩那里怎么办,要不我去劝劝他?”李承恩性子别扭,他不同意这两人的婚事,大概真是上次李国梁受伤的事对他刺激太大,还一个只怕是因为内心的占有欲在作怪。

    毕竟以前他和李国梁相依为命,兄弟俩感情好着,现在突然多了个外人成为李国梁的妻子,关系比兄弟关系更加亲密,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你别管!能得他!”李国梁粗声粗气地拒绝,撑不过两秒口气就软了下来,“那你帮我说说吧,那臭小子还和我别着气呢,信都不给家里来一个,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两人闲聊着,突然说起江景程的事情来,“青梅啊,江景程今天怎么没来?”

    这半年来江景程和廖家关系处得好,李国梁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后来,江景程对廖爸廖妈的好,看着都像是在孝顺亲爹妈了,李国梁当时还挺有危机感,不过知道廖青梅和顾铭朗误会解除后,就不担心了。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这人居然没出现?倒是挺稀奇的。

    提起江景程,廖青梅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道,“应该是忙吧。”停了停又道,“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李国梁赞同地点头,江景程那个人看似和他们挺合得来,其实还是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不过都能理解,毕竟家庭出身不一样嘛。

    “对了,那个厂区房的事,叔叔跟你说了没有?”李国梁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脸看向廖青梅。

    厂区房?

    廖青梅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江景程先前提过的事,给她们留了两套房子,但是她当时好像是拒绝了来着,倒是门面楼廖妈做主买的一套,这店面就有她们家的一半,楼上是可以住人的套房,但是改成了员工宿舍和仓库。

    李国梁说的应该是后来江景程建的家属区楼房。

    “不是拒绝了吗?”廖青梅有些疑惑,门面楼他们是拿了些优惠,但也基本是按市价购进的,几乎掏空的家底才买下来,廖妈先前还在信里跟她念叨过。

    “是拒绝了,不过后来江景程亲自从了两套房的钥匙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节哀

    江景程亲自送了两套钥匙过来,不过两套房子都没有送得出手。

    廖爸平时看着不出声,其实原则性特别强,至于李国梁,他知道自己是捎带的,江景程九成九是看在廖青梅的面子上才带上他。

    不过,这份好意,他可不敢受,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这点本事都没有,要靠兄弟的女人的面子得这些东西。

    再者要是受了,顾铭朗那小子还不得收拾他。

    “李哥,你真没必要这么试探我,我和江景程没有半点关系。”廖青梅瞪了李国梁一眼,都拒绝了的事再跟她说,有那个必要吗?

    “你们做得挺对的,无功不受禄,没有平白拿别人好处的道理。”

    见廖青梅这态度,李国梁就知道他打算劝说的那些话是没必要说了,又被廖青梅点破心思,面上不免有些窘迫,心里愤愤地骂了两声顾铭朗,要不是帮这臭小子看着点,他至于在廖青梅面前枉做小人么。

    李国梁尴尬地笑,正好有人要酒,他赶紧拿了酒给送了过去。

    廖青梅笑着摇头,心里不免又想起顾铭朗,她心底空空的,担心一日比一日重,却半点也不敢让家里人看出端倪来,尤其是在顾爷爷和顾奶奶面前。

    这一晚上店里就没有歇的时候,不光是廖李两家的店红火,江景程新建的这一条门面街,一整个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红红火火的。

    出了院没过两天,廖昊宇和廖青梅也放寒假了,紧接着就是小年。

    廖青梅小年这天按老家的习俗是要去顾铭朗家里过这个年的,一大早顾姑父就来家里请人,到了顾家租的小院,廖青梅总算是见到了一下不露面的顾小姑。

    “哼!”见着了廖青梅,顾小姑原本站在井边洗菜,立时冷哼一声,扭身进了旁边的厨房。

    小院里飘着股卤香味,和廖青梅她们的很相似,却又有不同。

    廖青梅只当没闻见这味儿,跟着顾姑父进了里屋,去给顾爷爷和顾奶奶拜年去。

    她们这边还是老式拜年的方式,磕头,廖青梅一进屋就结结实实地给顾爷爷和顾奶奶磕了头,说过吉祥话,就被顾奶奶拉了起来。

    两老乐呵呵地受了廖青梅的礼,掏出两个大红包塞到廖青梅的手里,廖青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面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自己眼巴巴追到驻地那边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捅咕人的,害得铭朗反过来说我这个姑姑。”磕完头廖青梅就去厨房帮忙,一进屋就听到顾小姑背着人在讲究她。

    顾家原本是单租了一个小院子,但是顾姑父没有李国梁肯拼肯干,市场的小摊子生意稳定下来后虽然过得去,但是要养一大家子,顾爷爷顾奶奶时常要吃药,家里租房,孩子的开销,没几个月,顾小姑就把小院分出一半租了出去。

    “你这侄媳妇看着挺乖巧一个人的,这心思还挺多,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厨房烧火的一个年轻媳妇应声道。

    进门的时候,廖青梅和她打了个照面,她当时对廖青梅印象还不错,不过一听廖青梅是顾小姑的侄媳妇,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

    这半年来,顾小姑当着她的面可没少念叨廖青梅的那些事。

    后来顾小姑和廖妈打架她也是晓得的,人本来就是这样,第一印象虽然重要却十分薄弱,世间人大多是这样,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印象好,但有人一说,想法立马就跟着人跑了。

    “可不是,想当年我哥哥嫂嫂出事的时候,我侄子还是个小豆丁,我一个还没出门子的姑娘带着他跟带自己的儿子一样,这一带就是好几年,生生耽误了自己不说,别人一听起老顾家那个带侄子的姑娘,都是摇头的。”顾小姑说起往事来很有几分心酸。

    说起来,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也不见得有她对顾铭朗的那份心思。

    “还好后来遇见了我家那位,也不嫌弃,我就这么嫁了过去,原本……”原本顾小姑可以嫁到镇上的人家,也是为了顾铭朗才放弃的。

    现在顾铭朗为了一个廖青梅几次三番地拂自己的意,顾小姑心里能过得去那道坎,那就稀奇了。

    “现在还没进门呢,就把我家老三把得死死的,钱财也不放过,真不知道她是看中了我们老三的人,还是我们老三的条件……”

    ……

    屋里的议论一直在,廖青梅站了两秒后,转身退了出去。

    她默默忍下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顾爷爷的身体受不得刺激,顾铭朗在前线未归,她别的做不了,至少不和顾小姑起冲突出,替他安稳后方还是做得到的。

    另外和顾小姑辨别个明白也没意思,除了让顾小姑更加下不来台,更不待见她没有任何作用。

    顾小姑的问题还是等到顾铭朗以后来解决吧。

    不过听了那些话不代表廖青梅就不生气,顾铭朗这个骗子,总说家里的事情他会办好,现在呢?

    廖青梅决定把这笔帐记在顾铭朗的身上,等他回来再好好和他清算。

    她半点也不知道顾铭朗极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顾小姑虽然有点摔摔打打,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还算安生地吃过了小年饭。

    过了小年,大年就越发地近了。

    廖青梅每天都会早早起来看报纸等信,但是直到过完年也没有顾铭朗的半点消息,至于信件,更是没有。

    这一年是廖青梅重生回来的第二个春节,很快她和顾铭朗就要相识一年了,这一年里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至少她重要回来,最想改变的两件事情完成了,成功地养好廖昊宇的胃,努力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

    夜三十的团圆饭吃过后,廖青梅站在自家门前的走廊上,看着天空中那弯清冷的月出神,临近过年这几天天气居然大好,一直放晴,天气预报说会好天气会持续到初四那天,正好方便大家春节窜门走亲戚。

    而此时南边的临时战地医院里,同一片夜空下。

    顾铭朗还在抢救室没有出来,这几天病危通知是连下了三次,前两次顾铭朗都从生死线上挣扎着撑了过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年三十这天再次走在了死亡边缘之上。

    “指导员,通知爷爷奶奶吧!”史克朗面色沉重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眼底一片阴郁。

    今天去探望一个小兵时,他看到张伟清和那个被顾铭朗拼死救活的战士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如果不是担心着顾铭朗,他当时就想过去毙了张伟清。

    这个人渣!

    顾铭朗此时还生死不知,他就敢顶着顾铭朗的功劳,别有用心地去接近那位背景深厚的小兵。

    克史朗想起医生进抢救室前讲的话,痛苦的揪住头发,如果顾铭朗这次撑不过来,那……

    老邓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手指尖夹着根香烟,微微颤抖着,很久后才摇了摇头,“不行,这里是战场。”

    史克朗默然,他又说傻话了,这里是战场,如果顾铭朗没有撑过来,就只能变成一座没有名字的石碑,留在这个异乡。

    “那,嫂子那里?”史克主朗嗓子发干,充满红血丝的眼珠子无力地转了转,看向老邓。

    老邓的手一抖,心里头莫名替顾铭朗梗得慌。

    不由得抬头看向抢救室,顾铭朗,你要是不醒过来,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伤心一阵子后,就会嫁给别人当妻子,替别人生儿育女了,你甘心吗?你不甘心的话,就早点醒来吧!

    见老邓的样子,史克朗也沉默了下来,他摸了摸胸口,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抢救室的灯亮了半夜,直到凌晨才熄灭。

    病房门打开,熬了一夜的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老邓和史克朗迎了上去,医生神情凝重地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后脚步沉重地转身离开。

    史克朗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嗓子又干又痒,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任由那医生离开。

    紧接着在抢救室的医生护士鱼贯离开,病房门大敞着,心电图机那里可以看到原本规则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并发出悲鸣声,再也看不到屏幕上下地跳动。

    顾铭朗被包得看不清的脸上双眼紧闭着,察觉不到半点声息,留在最后的护士一一取下贴在他身上的感应片,然后……

    拉起床单整个盖了上去。

    老邓再也承受不了,眼前一黑直接就倒了下去,从顾铭朗入院的那天起,他几乎就是在不眠不休地照顾着,现在这样的结果叫他怎么承受得住。

    “连长!”史克朗一声悲呼,让闻者心恸,却又无能为力。

    堂堂七尺男儿站在那里,单身扶着老邓,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抢救室内,就是被子弹打穿了骨头也不掉半滴眼泪的人,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直直往下落。

    刚刚走到拐角处的张伟清听到那一声痛呼,生生顿住了脚步,想了想把跨出一步的脚收了回来,阴暗处,他嘴角勾了勾,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节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亡通知

    靖北顾小姑家租住的小院里,顾爷爷躺在床上,脸色灰败,顾奶奶成日以泪洗面,顾小姑也躺倒在床上起不来。

    谁也没有办法接受顾铭朗已经离开的消息。

    整个家里只有顾姑父能忍着情绪照顾她们,小孩子被临时送到了廖家,廖青梅这两天也一直在顾家帮忙照两老。

    给顾爷爷喂了药,又哄着顾奶奶睡着,廖青梅才满身疲累地从屋里走出来。

    屋外大雪飞扬,气温降到了近年来最低,厨房门口顾姑父正蹲在那里给小炉子扇风,上头熬着顾小姑要吃的药。

    原本一直没有下雪的靖北在初五那天下起雪,天气突然转寒,也就是在那天下午廖青梅收到了加急的挂号信。

    信里只有一张她的被磨毛了边的照旧片,和顾铭朗亲手写下的遗书。

    什么叫天崩地裂,廖青梅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这一次却是最让她心痛的一次,什么情况下战士的遗书会被寄回?

    廖青梅在家里枯坐了一天,整个人浑浑噩噩无法自持,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顾铭朗出了“意外”。

    “姓廖的,你还我铭朗来!”初五那天家里只有廖青梅一个人,顾小姑不管不顾就冲了进来,廖青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小姑揪起来狠狠地摔了一巴掌。

    廖青梅脑子本来就是个蒙的,被打了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傻愣愣地看着。

    顾小姑还想再打,被紧随其后跟来的顾姑父给拉住了,顾小姑不依不挠地要发疯,但顾姑父还保持着理智。

    “青梅,你没事吧?你小姑她是受的刺激太大,你……”顾姑父一边死死地抱着顾小姑,一边同廖青梅解释,说着话顾姑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信纸上,神情一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想瞒着廖青梅的。

    “姓廖的,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没的是我家老三,老三哪……”顾小姑被顾姑父抱着,打不到廖青梅就伸脚去踢她,廖青梅此时根本就不知道躲避,还是顾姑父把人拖远了,她才没有受伤。

    顾小姑闹出的动静很大,她气势汹汹地往廖青格家来时,身后就跟了一些人,到了现在更是家属楼里在家的人都涌到了廖青梅家门口,

    顾小姑这话一出口,和廖家相熟的人家就不乐意了,廖青梅这姑娘会念书又孝顺,最重要的是廖青梅是她们大院的姑娘,哪里能让一个外人这么欺负。

    楼上的徐姨赶紧走出来,把廖青梅拉到身后在,指责顾小姑,“你这个女人,这是发的什么疯,青梅好好一姑娘你要这样咒她!你别忘了青梅可是和你们家孩子退了婚的!”

    当时廖顾两家退婚的事还闹得挺大,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不过廖青梅和顾铭朗又和好的事情还没传出来,大家都还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们大院的孩子。

    顾小姑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讲话,也不和徐姨对骂,只哭闹着要打死廖青梅,嘴里念叨着要廖青梅赔命什么的。

    廖家上下的邻居都被她气得够呛。

    “青青,你别闹了,你忍一忍,爹妈还不知道这事!”顾姑父也着急,现在是正月里,他们没有出摊,这才赶在家里老两口前头接了信。

    要是岳父岳母先一步接到信,后果会是什么样,顾姑父不敢想。

    顾小姑听了顾姑父的话也是一顿,身体突然就疲软下来,呜呜地哭着。

    屋子里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地怎么跑来廖家大吵大闹,廖青梅被打了,为什么又不还手,正议论的时候,廖爸廖妈相携着回来了。

    廖爸一回来,就忙着请看热闹的人都回去,廖妈则是直扑廖青梅而去。

    “青梅?”廖妈见到廖青梅脸上那个巴掌印,心都揪到一起了,二话不说转后就要去打顾小姑,她忍顾小姑已经忍了很久了!“顾青青!你一而再地欺辱我们家,是真当我们廖家没人了是不是?”

    “亲家,亲家,你听我解释!”顾姑父这会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伸手去拦着廖妈。

    廖爸好不容易请走围观的人把门关上,赶忙又回来拉廖妈,“有话好好讲,先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再说。”

    看到廖青梅脸上的伤,廖爸心里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但事情不是打闹就能解决的,还是要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才行。

    “妈,顾铭朗他出事了。”廖青梅被打了后一直站在后面,好像是这会才回过神来,廖爸廖妈都有些傻眼,什么叫出事了?

    紧接着廖青梅又道,“我要去找他。”

    “你说啥?啥叫出事了?”廖妈这会都有些懵,看了看地上的顾小姑又看了看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廖爸,最后看向廖青梅。“你要去哪?”

    “亲家母,铭朗他……没了!”顾姑父神情沉痛地开口,被他揽在怀里的顾小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廖爸、廖妈,“……”

    这怎么可能?!可是看顾小姑这个样了,又有廖青梅先前的话,廖妈颤抖着声音问,“会不会弄错了?铭朗不是好生生地在部队吗?”

    廖爸神情猛地一顿,目光看向廖青梅,她脸上除了一个巴掌印,表情平静中带着木然,见自己看向她,还冲他硬生生地挤出个笑来。

    他的孩子!廖爸上前轻轻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他在部队消息比较灵通,南边的战事他一直都有关注,如果顾铭朗出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战场上。

    “没有错,铭朗的遗书已经寄了过来。”顾姑父心里也难受,他也算是看着顾铭朗长大的,后来又成了他的姑父,看待他和自己的亲儿子差不多。

    说着话,顾姑父从兜里掏出顾铭朗的遗书要递给廖妈,却不防被在小姑猛地压了过去,死死地压在心口,不肯给廖妈看。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但屋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得到。

    廖妈这会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也没心情去计较顾小姑的所作所为,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她才担心地看向廖青梅。

    顾小姑什么样廖妈一点也不操心,顾铭朗出事她心里自然痛心,但更担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廖青梅。

    “妈,我没事,顾铭朗也没事。”廖青梅突然笑了起来,嘴角生涩地扯起,嘴角的轻颤清晰可见。“他肯定会没事的。”

    廖青梅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顾铭朗会出事,他明明答应了自己会回来的。

    “青梅啊……”廖妈刚喊出廖青梅的名字,眼泪就崩了出来,廖青梅一定不知道她现在笑得有多勉强,有多难看。

    廖青梅从站在那里起,就一直没有动,她怕自己一动就装不下去。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顾小姑悲痛欲绝的哭声,屋外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徐声惊恐的声响起来,“老廖老姚,快出来快出来,青梅对象的爷爷倒你家门口啦!”

    “爸!”顾小姑发出一声悲鸣,忙挣扎着爬起来,往外冲。

    廖爸和顾姑父已经快她一步赶了过去,拉开门一看,徐姨正焦急地站在门口,门口的地上躺着的不是顾爷爷又会是谁。

    徐姨先前跟着人一起走了,这会也是担心下来看看,没想到刚下来就见到倒在地上的顾爷爷,这才赶紧敲门,“老爷子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了,赶紧送医院吧!”

    廖爸和顾姑父不敢耽误,顾姑父立马给顾爷爷解中山装外头的风纪扣,廖爸说了声去打电话人就消失在了楼梯口,顾小姑着急忙慌地看着顾姑父给顾爷你做急救,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此时顾爷爷并未完全陷入昏迷,他双眼略有些翻白的,左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口唇发绀,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手指一抽一抽,想抬起手来却有心无力的样子,廖青梅心底一突,忙上前让顾姑父把顾爷爷抱到椅子上。

    顾爷爷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刺激过大引起的急性左心衰竭,同时伴有中风症状。

    廖青梅迅速上前检查顾爷爷的生命体征,微微抬高顾爷爷的脖颈让他稍微仰头后,托着老人的头,让顾姑父赶紧把人抬到床上去,地上太冷会引起血管收缩,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这一次顾小姑没敢再推开廖青梅,廖青梅现在是军医大的学生,顾小姑不敢拿顾爷爷的生命开玩笑。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几乎是顾爷爷刚刚喘过一点点气来,救护车和随行的医生马上就赶了过来。

    给顾爷爷挂上氧气包后,顾爷爷的面色总算缓过来一点,这会他的意思也回笼了一些,哪怕还说不出话来,却一直拉着廖青梅,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眼里满是焦急。

    老人家肯定是听到屋里先前的话了,廖青梅强忍着心疼,“铭朗没事,顾爷爷,你相信我,铭朗肯定会没事的!”

    顾铭朗有没有事还是未知数,但顾家出了大事是肯定的。

    顾爷爷进了医院,在重症病房呆了三天才出来,虽然抢救了过来,却轻度中风,右半边身体已经有些不太听使唤,说话也很费力。

    原本还想瞒着顾奶奶,但是顾爷爷中风顾小姑伤心病倒,根本就没法瞒,顾奶奶日哭夜哭,几乎将一双眼晴哭瞎。

    这个时候,顾铭朗的死亡通知书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来照顾你(+1)

    死亡通知书拿到手里,对廖青梅及所有因为她的坚持而饱含期待的人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这个消息,还只能瞒着顾爷爷和顾奶奶,就是顾小姑也半点不知情。

    “青梅,你回家去休息两天吧,家里我顾得过来。”顾姑父端了熬好的药出来,看见廖青梅衣衫单薄地站在屋檐下,有些担心地道。

    这几天廖青梅一直在家里照顾老人,如果不是她帮忙顾姑父觉得自己早就撑不下去了,顾铭朗一出事,这个家一下子塌掉了大半。

    而廖青梅的伤心绝不会比顾家人少,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但有种伤心是根本就不需要眼泪的。

    廖青梅并不觉得冷,她看了看飘扬的大雪,看了眼顾姑父手里的汤药,“姑父,小姑的药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我晚一点去药房抓,等我开学了以后,你记得隔七天去抓一次。”

    “好!”自从顾铭朗出事后,廖青梅突然改口,随了顾铭朗平日里的喊法。

    看着形销骨立的廖青梅神情淡然的样子,顾姑父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的,不要担心家里,你小姑……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别怪她。”

    廖青梅点点头,顾姑父不再多劝,叮嘱她别受寒后就端着汤药进了里屋。

    屋子里飘荡着浓郁的中药味,顾小姑靠着被褥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嘴里喃喃念叨着顾铭朗的小名,见着顾姑父进来,目光有些陌生,不太认得人的样子。

    顾小姑这样的情况是心病,刺激太大造成的,俗称“失心疯”身体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要是长此以往,肯定也不行。

    但她认得廖青梅,只要听到廖青梅的声音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翻来覆去地骂,要是廖青梅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那就是摸着什么砸什么。

    廖青梅只进来看过顾小姑一回,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一是不想刺激顾小姑,二是她心里并不见得比顾小姑好受,她不想在顾小姑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平添怨怼。

    站一了会儿,大雪渐渐变小,又停了下来。

    廖青梅遥望着远方灰色的天空,心口突然猛地一阵悸痛,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些天了,她去医院检查过,一切正常。

    从兜里掏出寻枚被摩挲得闪闪发亮的军功章,廖青梅怔怔地看着它,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当时顾铭朗塞到她手里的温度。

    和军功章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硬纸片,那是一张从靖北到南边的火车票,廖青梅买好了,却没有登上去。

    在她上车的前一天,通知到了她的手里,廖妈拉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出门。

    那里是战场啊!她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顾铭朗,决不能再失去廖青梅。

    那里毕竟是前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廖青梅现在的状态,她们都不放心。

    当初方志诚那事发生,廖青梅闷在家里哭了两天,她哭了闹脾气廖妈反而放心,可现在廖青梅没事人的样了,反而让廖妈心里充满了不安。

    廖青梅轻轻地摸了摸手里的车票,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她怎么能不知道廖妈的想法呢,虽然她知道自己决不会做傻事,但是她不愿意让廖妈担心。

    所以,只能等南方平稳下来,再去看你。

    好在战争持续时间不长,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廖青梅笑了笑,珍之重之地把车票好好地又收了起来。

    进屋看了看顾爷爷的情况,给顾奶奶压紧了被子,廖青梅才披上大衣出了门,趁着雪停了,她得去省城药房抓药。

    “青梅,他的事我知道了,你,节哀!”江景程不知道在顾家小院外等了多久,见廖青梅出来,忙走上前来。

    廖青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现在往省城去的大巴车停了几趟,不过好在车站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拉客的公家车,虽然贵一些,但省时省心。

    “青梅!”江景程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从医院那晚过后,他再没出现在廖青梅的眼前。

    在医院的时候,廖青梅因为发烧瘦了不少,但人还是精神的,眼晴里有光,现在她脸上的肉好像是长了些,但整个人带着莫名的颓意,眼晴里暮霭沉沉,没有丝毫光亮。

    廖青梅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而停止脚步,大雪下了几天,路上的积雪到了脚脖子处,廖青梅慢慢走着,江景程紧随其后。

    “青梅,你不要这样,你要是难过,你可以跟我说。”江景程想拉住廖青梅,伸出手来却又不敢,廖青梅什么样的性子,他不敢去赌。

    廖青梅不说话,江景程干脆也不说话了,慢慢地跟在她的身侧。

    从租处到大路,再到厂区,再走个几分钟就要到汽车站了。

    正月里厂区里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路上连个行人都难见到,廖青梅闭了闭眼,突然停住脚步。

    江景程脸上一喜,却见廖青梅板着脸转过身后,目光冷冽地逼视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青梅。”江景程的声音极没底气,看廖青梅的目光带着心疼。

    廖青梅半点也不需要这样的心疼,她一步步地走近江景程。

    她主动走向自己,明明应该是欢喜的,江景程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起来,实在是此时廖青梅的表情太过冷冽,她往前一步,江景程便往后退一步。

    连退几步后,江景程生生顿住脚步,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或许廖青梅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子往后退的。

    “江景程,我说过的,我不想见到你。”廖青梅随之停下脚步,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暖意,看江景程的目光里,冷漠中还带着厌烦。

    江景程沉默,好一会后才开口,“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江景程,我现在状态很不好,我知道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惹我。”廖青梅目光越过江景程,看向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黄媛媛。

    江景程不说话了,廖青梅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车站走。

    “青梅,让我照顾你吧!”走了两步,江景程突然冲她道。

    廖青梅听在耳里,却连一秒都没有停顿,仿若未闻。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我知道你爱他,但是……让我来照顾你吧,不管花多少的时间,我都等你。”江景程双手紧握,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身后黄媛媛身形一颤,险些站立不稳,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她看着江景程又看了看完全不为所动的廖青梅,默站了片刻后,回头离开。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走远了,江景程还站在原地,看着廖青梅上前同人询价,然后上车离开。

    掩藏在大手里的手紧了又紧,“我会一直等你的,我决不会放弃!”

    药房这边廖青梅已经来了几次了,见到她来,药房的伙计立马把提前配好的药提上柜台,廖青梅付了钱,提着一串药包就出了门。

    送她的师傅还有点别的事,约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再来接她,廖青梅不想一个人站着干等,怕自己会胡思乱想,提着药包慢慢地沿路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附近的城北市场,廖青梅看着路边发呆,莫名就想起了当时顾铭朗送她来这里的情况。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和被他强塞的油饼,想到他回来接她,却因为跑掉的她而气急败坏的样子,廖青梅突然笑起来。

    笑着笑着神情又落寞起来,以后大巴车再坏在路上,再也不会有一个顾铭朗会去救她了。

    廖青梅甩甩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沿着路往回走,路口走过一个身姿挺拔的军人,背影几乎和顾铭朗一模一样,廖青梅心里一阵激动,忙快步追了上去,却在伸手喊人的下一秒沉默下来。

    顾铭朗耳后有块疤,这人没有。

    没有啊,廖青梅怅然地目送着人远走,叹了口气,走回药房门口,站在原地等师傅来接她。

    回了家,廖青梅又照顾了顾爷爷几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学校了,这一回无论她怎么拒绝,廖爸廖妈都坚持要送她去学校。

    “姐,反正我也没开学,我一起送你去吧。”廖昊宇靠着廖青梅的铁架床站着,看着廖青梅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我还没见过军医大什么样儿呢?我先去看看,到时我也考进去,跟你作伴。”

    “你高考还远着呢,着什么急!”廖青梅把衣物整齐地叠好,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老实在家里呆着,奶奶你还得照顾呢。”

    “那不是有小婶和二叔吗,没事儿的。”廖昊宇心里担心,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你就满足一下我吧,我觉得穿军装拿手术刀的人特别厉害,再说了,我除了这里和老家,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廖昊宇撒起娇来廖青梅有些抗不住,“那你能说服爸妈,让你一人去送我还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廖昊宇撇撇嘴,就廖爸那疼闺女的劲,他能请到假亲自去送,怎么可能假手于儿子。

    至于廖妈,廖昊宇叹了口气,她妈心里苦,最近只要他姐在家睡觉,她妈都担心得睡不着,一晚上四五趟地起床看他姐的情况。

    这事廖青梅是不知道的,以前睡着还算轻的她,自从顾铭朗出事后,一沾床就睡得死沉,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姐~”廖昊宇拖长了声喊,见廖青梅表情略有松动,立马又道,“我用我自个的压岁钱买,保证听话,保证不影响作业完成情况,保证……”

    “怕了你了。”廖青梅心里暖暖的,拍了拍廖昊宇的头,罢了,送就送吧,让他们安安心也好。

    临出发前的一天,李国梁突然匆匆赶来。

    顾小姑要自杀!要廖青梅赶紧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生煞命

    李国梁到的时候,廖妈正在给廖青梅检查行李

    廖妈细细地翻点着,边念叨着廖青梅东西带得太少,不过廖青梅这书都念了半个学期,廖妈多少对军医大有些了解,也知道东西带多了,最后还得剔出来,可就是忍不住念叨,忍不住想往里头塞东西。

    反正廖妈也就是多往里头塞点吃的,廖青梅也没多阻止,她们毕竟是学校,开学带点土特产不过分,大家分分也差不多了。

    “这冬天的厚衣服你得多带多身吧,这天多冷啊,你们学校发的制服棉花实不实?保暖咋样?”廖妈塞完吃的,开始翻廖青梅捆好带去学校的冬衣,看着里头仅有的两件线衣不由得皱起眉头。

    说着话就去开柜子,准备把自己今天新织的线衣给添到里头去。

    这时候的毛线颜色选择并不算多,就算有那些鲜艳的廖妈也不会买,嫌太艳,但这时候的毛线质量好,含羊毛量高,暖和。

    廖青梅包裹里的线衣也是廖妈今年新织的,因为廖青梅要穿制服,特意选的铁灰色织的鸡心领,廖妈自己深蓝色织的是圆领,除此之外没有别有区别。

    再加上廖青梅和廖妈身高体重差不多,母女俩早好些年就能共穿衣物。

    “妈,您别给我拿了,都用不上的。”廖青梅忙去拦,靖北的冬天来得稍晚去的也比较晚,这要冷到三四月呢,她把线衣拿走了,廖妈穿什么?

    廖妈手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是受不了冻,保暖措施一定得做好才行。

    可廖妈说什么也要给塞上,家里又不是没有旧线衣,她穿什么不是穿,非要新的她再织一件就成,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就是冷多穿两件就是,但廖青梅不行啊,她要是穿得太厚了,根本就没法训练。

    母女推拒间的时候,李国梁满身风雪敲开了廖家的门。

    “青梅!你……”李国梁在看到廖妈时神情突然一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重新收了回去,但脸上急色却没来得及收。

    和廖妈打过招呼后,李国梁看向廖青梅,冲她使着眼色,“青梅,你出来一下,店里有点事我要和你商量。”

    廖青梅眉头一皱,隐约觉得可能是顾家小院那边出了事,不然李国梁不能这样。

    顾铭朗出了事后,廖妈一直对廖青梅去顾家照顾颇有微词,照顾顾爷爷和顾奶奶还好,廖妈半句二话也没有,但廖青梅竟然冒着风雪几次去省城给顾小姑抓药,廖妈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顾小姑这个人没病之前就是个极不讲理的,更别说是现在失心疯了以后,廖妈偶尔去接送孩子,听了顾小姑骂的那些话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甩她几巴掌,把她打醒才好。

    顾廖两家的婚事,又不是她们家青梅做的主,顾铭朗出事,又不是她们家青梅害的,凭什么什么脏水都往她们家青梅身上泼!

    顾家的天塌了,她们家青梅心里又能有多好受?

    不是自家的孩子不心疼!

    这些天顾家老少病的病疯的疯,顾奶奶上了年纪又伤心过度,也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情况,只有一个顾姑父,确实是照应不过来,廖妈才忍着心疼,让廖青梅去照顾老人,也是让她心里能安一些。

    廖青梅能察觉到顾家那边出了事,廖妈自然也看出了点苗头。

    “国梁,你别藏着掖着了,有话就在这里说。”廖妈冷着脸。

    顾家两老病倒了,廖青梅和刘爱华帮着照着没啥,但顾家不是还有顾青青的男人吗?他一下正经的女婿办不了事,拿不了主意吗?怎么啥啥都指着她们家青梅?

    李国梁有些为难,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姨,小姑她今儿自杀了!”

    自杀了?!顾青青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自杀?廖妈不肯信,眼睛立马就立了起来。

    “没出大事,被拦了下来,就是……就是小姑点着名要见青梅。”李国梁又道,廖妈表情立马就不好了,你顾青青自杀就自杀,干啥还要扯着她家青梅!

    “阿姨,您别急,我这不是来找青梅商量的么。”李国梁见廖妈急了忙出言解释,他就是不跑这一趟,廖青梅等会也是要去顾家小院那边的,到时一样得面对这些事。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廖青梅顿了顿,只略一思索,抬脚就要往门口走,顾小姑都点名要见她了,无论如何她也得走这一趟才行。

    “不许去!”廖妈一拍桌子,瞪着眼睛看向廖青梅,恨铁不成钢地虚点着她,“铭朗他姑姑现在恨不得吃了你,你喊你去是想干啥?能有什么好事,你老实在家里呆着,不许去。”

    又转脸看向李国梁,“国梁,铭朗他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也明白,你今天就不该来这趟,没得商量,她顾青青是想干啥啊?多大的人了,想死没人拦着,喊我家青梅干啥?这是自己想死,还要捎上我家青梅吗?!”

    “妈,没那么严重。”廖青梅能不知道顾小姑见不得她么,突然找她也不知道到底又要闹什么,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病人,最重要的是她是顾铭朗的姑姑,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走这一趟。

    李国梁现在也没有半点头绪,这些天他也没闲着,白天廖青梅在那边照顾着,到了晚上刘爱华就去换过来,他则是到处跑动打探消息,廖青梅不相信顾铭朗出事,他自然也是不肯相信的。

    今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顾家小院已经闹了有一阵,大冬天的屋外都围了不少人,顾姑父被挠得脸上全是一条条的血棱子,顾奶奶神情颓败地坐在屋檐下流眼泪,李国梁脚刚踏进院门,就听到顾小姑在喊,让顾姑父去把廖青梅找来,不然她就去死,谁拦也拦不住。

    李国梁心头大惊,匆匆和顾姑父打过招呼过后,就往大院这边来了。

    幸好顾爷爷在两天在医院,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

    顾小姑闹自杀这事闹得挺大,现在顾家小院那边正闹成一团,但具体发生了什么,顾小姑为什么突然闹自杀,李国梁并不太清楚。

    “阿姨,我来没有别的意思,也没非得要青梅过去。”李国梁叹了口气,“小姑情绪不稳,我来就是想问问青梅,昨天她从那边回来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咱们找好源头,才能对症下药。”

    廖青梅摇头,昨天上午送顾爷爷去医院,在医院呆了一天等刘爱华去换班后,她就直接回家来收拾行李,压根就没有在顾家那边多呆。

    三人没说几句话,屋外猛地被人冲开,来人正是小年那天在厨房里和顾小姑一起说廖青梅闲话的年轻媳妇。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赶紧去吧,顾家妹子都割腕了!”年轻媳妇一看屋里人都在,立马喘着粗气冲廖青梅喊,语气态度特别不好。

    廖妈心头一震,顾青青这是来真的?!

    廖青梅闻言,抬脚就往外跑,李国梁匆匆地跟在后头,这一回廖妈没有再拦,自己也赶紧锁了门跟在后头,不管顾小姑是不是来真的,她这种时候喊廖青梅过去,肯定是要闹事情,她得赶紧去护着自家闺女。

    “我没疯!任建成,你把那个廖青梅抓的药熬给我吃,是不是想害死我?我死了,你就能重新找一个了?”顾小姑手里握着剪刀,刀尖上还有血迹,正直直地指着顾姑父。

    顾姑父心里急得不行,他好不容易把农药抢走,怎么一转眼的工夫,这姑奶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剪刀来。

    “青青啊,你这是干啥啊,你这是在捅娘的心啊!”顾奶奶一拳拳捶着胸口,声声泪下,她的心实在是太痛了,好好的孙子就这么没了,现在女儿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家要完了啊!

    顾奶奶哭,顾小姑也哭,她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她现在心里恐慌得不得了,只要一想到顾姑父让顾青梅去给她抓药,心里就恨得不行,看顾姑父的目光完全没了往日的情义,只怨他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任由廖青梅来害她。

    “娘啊,任建成不是东西啊,我好好的他硬要说我疯了,还和那个姓廖的一起要害我,她已经害死咱家老三了……娘,你救我!……”顾小姑哭喊着的时候,廖青梅一脚踏进顾家小院。

    听到顾小姑指责她害死顾铭朗的话,心底猛地一痛。

    “青梅啊,你来干啥,你快回去,你快回去!”顾奶奶人虽然老了,脑子却还没有糊涂,见到廖青梅,立马就把她往外推,顾姑父一见廖青梅就上前拦到中间,怕顾小姑突然爆起伤人。

    廖青梅没动,顾小姑也看见了她,神奇地这一次顾小姑竟然没有骂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小姑,听说你喊我来。”廖青梅神情平静,把廖奶奶扶到一边后,往床前走了一步。

    顾小姑突然握着剪刀往后缩了缩,“你别过来!你把老三害死了还嫌不够,现在还要来害我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原本看着还有几分清醒的顾小姑突然又陷入了失心状态,喃喃地念着“我不知道”,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刀尖朝下搭在腿上。

    顾姑父瞅准机会准备去抢剪刀,不妨顾小姑突然又举起了剪刀,顾姑父差点儿就被顾小姑误伤到,只见顾小姑双眼睁大,看向廖青梅。

    “我早找大师算过,你天生煞命,对老三有妨碍的,我千方百计拆散你们,千方百计拆散你们……”顾小姑癫狂的神情说到顾铭朗突然柔和起来,默默地流着眼泪,“可你还是把老三给克死了,老三死了……”

    廖青梅听了这话,心底抽痛,猛地闭上眼睛,不让情绪流露出来,命理之说,午夜梦回时她也会胡思乱想,但只要有点苗头出现就会被她生生掐灭,她半点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喃喃细语着的顾小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赤红的双眼看向廖青梅,一字一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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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八零初介绍:
前世,廖青梅间接被一场娃娃亲毁掉一生。 今生,一切从头再来,她原打算陪伴着父母安稳过一生,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娃娃亲。 她的! 对象?是个痞子! 这娃娃亲,结?还是不结? ************************* 第一章连接:jw./book/87980_2509562重返八零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返八零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返八零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