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欢而散
“我要你给老三偿命!”顾小姑话音一落,顾姑父的李国梁都如临大敌,可顾小姑根本就没有暴起伤人的迹像,她还坐在床沿上没动。
顾姑父抹了把冷汗,先前手上被无意刺伤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他紧张地盯着顾小姑,生怕她会发狂。
这时候廖妈正好赶了过来,听着这话脸立马就垮了下去,她默默上前把廖青梅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顾小姑,到底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廖青梅没说话,站在后头,看着状似癫狂,眼底却有几分清明的顾小姑,等着她的下文。
“老三没了,谁会为他伤心?谁会记他一辈子?只有我们这些骨肉亲人!”说着话,顾小姑狠狠捶着胸口,眼泪又掉下来,她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廖青梅。
“你是大学生,前途无量,毕业了进公家单位,说不定还能处个好对象结婚生孩子!我的铭朗呢?他就孤伶伶地躺在地底下了吗?”
“这学你就别上了,老老实实留在顾家,赎罪!”
屋里陡然一静,廖青梅闭了闭眼睛,果然如此。
昨天她是没有和顾小姑打过照面,但是她送顾爷爷去医院前,给顾爷爷按摩剪指甲,边和顾爷爷讲了自己学校开学,要去学校念书的事,当时她就听到隔壁瓷碗砸碎的声音。
顾小姑最近在喝中药,神智又不是太清醒,尤其是她在顾家这边的时候,更是时常见到顾小姑闹脾气,摔碗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廖青梅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顾小姑是听到了她要离开的事,才在这里借题发挥。
先前给顾小姑看病的老中药就说了,顾小姑这是伤心过度引起了暂时性失心疯,吃两剂药多在她耳边说说孩子的事儿,就差不多能好。
事实也是这样,除了最初的几天情况比较严重,完全认不得人,最近几天把孩子送去廖家前,顾小姑也能撑着身体陪陪孩子,也能陪来探望她的人说上几句话,唯独是不能见廖青梅,廖青梅自己也避着,不去刺激顾小姑。
廖青梅垂下眼,心口闷闷地疼。
从确认顾铭朗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发了愿,这辈子都会把他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照顾,所以明知道廖妈不乐意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去省城给顾小姑拿药跑动,她还是执意要去。
除了不出现在顾小姑的面前,能做的事她都做了。
“顾青青,你这是真疯还是假疯?赎罪?我家青梅要赎什么罪?”廖妈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小姑,她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小姑眼神阴翳地看着廖妈,“这是她欠铭朗的,欠我们顾家的!”
“……”廖妈都要被她气笑了,顾姑父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不像话,忙上前去哄顾小姑,但顾小姑手里的剪子一挥,顾姑父就没声儿了。
“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啊?我家青梅是和你家定亲,不是卖到你家里了,何况这亲还是你亲手退的,两孩子后来那是自由恋爱!”廖妈看了眼一边沉默不语的顾奶奶,嘴角嘲讽地撇了撇,“顾青青,今天我不管你是真疯假疯,咱们正好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铭朗出事谁也不想,但这关青梅的事吗?出了事后,青梅身体还没好全呢,就忙前忙后地照顾着你们一家老小,这是情份!可不是本分!更不是欠你们顾家的!”廖妈心里替自家闺女难受,替她不值啊!
顾家两老身体不好,她知道后立马就把人接过来照顾得妥妥帖帖,没有哪里不如意的,顾小姑一来倒是好,总觉得她们廖家亏待了两老似的,听信点谣言,就使劲往廖青梅身上泼脏水,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她闹没了。
这婚退也就退了,廖妈心里是特别可惜,也左右劝过廖青梅,但心里也不是没有逮着顾小姑这种长辈,退了也就退了的想法,后来孩子自己和好了,廖妈也没别的意见,她顾青青要闹就闹,孩子好了就行。
顾铭朗出事,谁也没有料到,廖妈心里也痛心难受,但这并不代表她要看着孩子被顾家人作贱。
“你有啥资格不让我闺女念书?你别拿信迷信的那套来唬人,那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了再说吧!”廖妈冷哼一声,当时退婚什么原因有眼晴的人都看在眼里,谁不知道顾小姑心里那点小算计。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往廖青梅头上泼脏水,这时候说是改革开放,但这个老思想老封建的人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小地方,顾小姑这话传出去,谁还敢和廖家做亲家。
好在此时屋里只有两家人,没有人扒在门口围观,院子外倒是有不少人在等着看戏,但见屋里动静小了起来,渐渐也散去不少,毕竟天寒地冻,大家都愿意在屋里呆着。
至于那个去送信,又一路跟来看热闹的租客,也早被李国梁给请了出去。
“铭朗他奶奶,你讲句公道话,我们家青梅欠你们家什么了?”廖妈突然转脸看向顾奶奶。
顾奶奶动了动嘴唇,撇开脸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若说顾小姑从来就没有给过廖青梅好脸,她那样的态度在大家意料当中,但此时顾奶奶的态度就是真的有些伤人了。
廖青梅心沉了沉。
“我说欠就是欠了!”顾小姑眼晴赤红地站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廖妈讲道理,她这会已经完全入了魔障,凭什么她们家老三没了,廖青梅伤心一阵子后就要跟没事人一样。
尤其是,顾小姑只要一想到廖青梅以后分配工作,再春风得意地跟别人处对象结婚生孩子,心里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那道坎。
廖青梅凭什么能撇下她家老三独自幸福!
“青青,你别闹了!”顾姑父心力憔悴,无奈地看向顾小姑。
顾小姑压根就没理会他,望着廖青梅母女径自说道,“怪就怪在,婚都退了,你闺女还犯,贱,往我家老三身上贴吧!”
这话一出,廖青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廖妈更是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两人和好后,廖青梅写信给家里说明情况,却没有说得十分仔细,只说两人重新和好,等毕业后就考虑结婚的事,具体情况还是顾铭朗亲自写信给廖爸廖妈,她们才了解到情况。
“那是我家青梅要去的吗?是你们家顾铭朗把……”她诈过去的!廖妈的话没说话,廖青梅伸手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廖妈不用再说。
事情都过去了,再翻旧帐已经没有意义,何况就算说了,顾小姑信不信还是两回事,说不定还要给她安个狡辩的罪名。
“小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廖青梅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小姑。
像是没料到廖青梅会是这样的反应,顾小姑愣了两秒,“既然你这么有心,喊我一声小姑,我就应了!你非要念书,可以!我们顾家供你,但是你以后不能处对象,更不能结婚!这辈子,你得替我们家铭朗守着。”
“顾青青,你疯了!”廖妈惊呼一声,哪里还管得顾小姑手上的剪刀,伸手就去推她,“这不可能!我家青梅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耗费一辈子!”
廖妈这回也是被顾小姑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顾小姑更是听不得一个死字,当即就和廖妈打到了一起,廖青梅和顾姑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两个妇人打架,打得还特别凶,顾姑父压根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闻声进来的李国梁也是这样,顾奶奶在一旁急得直叹气,抹起了眼泪,心里也生起廖妈的气来。
青青生了病,就不能让让她吗?再者青青有些话也没错,青梅是铭朗没过门的媳妇,让她守着又有什么不对的?说算你不愿意,就不能拿话哄哄长辈吗?
顾铭朗的事是顾家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同样廖青梅也是廖妈的逆鳞,谁也不能动。
等把两人拉开,廖妈此时已经是披头散发,顾小姑的剪刀落在地上,黑色的刀尖上有鲜血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谁的。
“疯子!”廖妈气息不平,冲顾小姑怒骂一声,拉着廖青梅就往外走,还一边骂她,“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学校,再往顾家来一步,叫你爸打断你的腿!”
廖青梅衣袖下的手紧了紧,整个人都有些麻木,神色恍然地跟着廖妈出了屋。
“姓廖的,我告诉你,老三没了,我还在,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别想幸福,我倒要看看谁敢和你处对象!你处一个我拆散一个!”顾小姑脸色阴沉,追到门口冲着廖家母女的背影大喊。
顾姑父被顾小姑的话吓了一跳,忙捂着她的嘴往回拉,“你就消停点吧,姑奶奶!”
“我决不会放过廖青梅,老三就是她害死的!”顾小姑挣脱开顾姑父,表情阴狠地道,瞪了一眼顾姑父后,气冲冲地往床边走,“你赶紧把姓廖的抓的药全给我扔了,给我吃那些东西,也不怕把我给毒死!”
顾姑父,“……”简直不可理喻!
但现在顾姑父不敢同顾小姑闹,自己气了会后,见屋里顾家母女各自沉默着,站了会抬步出了屋,廖青梅新抓回来的药才吃了两副,丢掉的话,他还得重新去抓,得趁着时间还早去省城才行。
想到这里,顾姑父叹了口气,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顾小姑是个执拗的性子,今天这药他要是不扔,顾小姑就敢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再有昨天廖青梅把顾爷爷送去了医院,他还一直没有抽时间去看一看。
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先瞒着老人家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忆最伤人
夜里,廖爸回来得知顾小姑闹出的事情也是气得够呛,气归气倒也没说让廖青梅就此和顾家断绝往来的话来。
不管怎么说,廖青梅和顾铭朗曾是未婚夫妻。
虽然顾小姑欺人太甚,但外人并不知情,若是因为顾小姑的逼迫,立即和顾家划清界限,那落在外人眼里,只能落下一个顾铭朗出事,廖家就立马撇清干系的印象。
廖爸看得比较长远,以后廖青梅肯定是要嫁的,只要他们这边做到位了,就算顾小姑在里头坏事,也影响不了什么。
“理是这个理,你不知道那个顾青青有多可恨!”廖妈心里的郁气渐渐被廖爸说服抚顺,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逮着这么个糟心,又不能无视的人,谁心里也难得舒服,廖爸心里也不得劲,却只能继续劝廖妈。
毕竟以后是要常打交道的人,除了忍一忍无视她,还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我就怕她闹以学校里去,军校那种地方,最讲究这些了,要是给咱青梅扣上一顶大帽子,这书还要不要读了?”结婚的事情毕竟太遥远,廖青梅短时间内不会有这心思,廖妈也不可能会有。
廖妈有时候都觉得廖青梅是不是时运不济,还是在这婚姻上有坎,怎么一件件地全都这么折腾人呢?
廖妈冲廖青梅屋里望了望,叹了口气,“你说,要不领闺女去庙里拜拜?”
廖爸叹了口气,婚姻运这个问题真是不好说,谁也没料到廖青梅在婚姻上会这么坎坷。
“铭朗他小姑应该不是在意青梅念书这个问题,主要还是在婚姻上。”廖爸摸出根烟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抽。
顾小姑前面不让上学的话明显就是为了后头的要求做铺垫,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但这种事谁会答应她,顾铭朗人都没了,廖爸廖妈怎么可能让廖青梅因为顾铭朗耽误一辈子。
但凡事总有万一……
屋子里静下来,廖爸廖妈都有同样的担心,廖青梅实心眼,要是认准了谁说话也没用,以前方志诚是因为另娶,廖青梅能强逼着自己放下,现在顾铭朗呢?
万一廖青梅自己钻牛角尖怎么办?
“你以后让青梅远着点顾青青,别让她给青梅灌输那种想法。”廖爸把烟别在耳朵上,站起身来,“你在家里看着青梅,我去妈那边看看。”
明天廖爸廖妈就要送廖青梅去学校了,虽然廖二叔一家都在,但廖奶奶那里还是得去看一下,交待安排一下。
廖妈心烦意乱地点头,“我检查一下行李,晚点给青梅煮个面,她刚刚都没有吃饭。”
廖爸叹气,点头出了门。
屋里,廖青梅小心地把手上的伤口清理上药。
今天混乱中她也被剪刀割伤了一刀,出了不少血,怕廖妈发现端倪,她一直握着袖口压着伤处,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袖口的布料已经和伤口粘到了一起,扯开的时候痛得她直抽冷气。
但只有那一刻,廖青梅是觉得心是不痛的。
身体上的疼覆盖了心口的痛,廖青梅怔了怔,强忍住再去戳戳伤口的冲动,飞快地找出纱布把伤口缠起来。
顾小姑闹了这一场倒是消停了下来,晚上安安静静地渡过了,一直担心顾小姑晚上还会不消停的廖青梅撑了一夜未睡,直到东边天空发白,才和衣躺到了床上。
再醒来时也不过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刚刚起身,就听到屋外传来江景程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姨,正好我和朋友去那边谈事情,不过是顺路的事情而已。”江景程表情十分诚恳地看向廖妈。
他打听到廖青梅今天开学,早早地就到了廖家。
顾铭朗出事,他确实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承认自己十分小心,只想趁着时机进驻到廖青梅的心里。
廖青梅那里行不通,那他就做廖爸廖妈的工作。
昨天顾家那一场闹,他已经听到了风声,现在正是顾廖两家关系冰点的时候,他这时候出现正是是好的时机。
而且江景程相信,他一直在廖爸廖妈面前经营的好形象应该也能为他加分不少。
“唉,小江啊,这事还是算了吧,你有事你赶紧走不用等我们,我们一家子火车票都买好了。”可江景程低估了此时廖妈的警惕程度。
这时候正是容易起流言的时候,以前江景程和家里走得近,那没什么,正常的朋友间的交往,大家也不会多想,但现在不行。
这会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不说顾家盯着廖家、廖青梅的一举一动,就是周边的人家也都盯着呢。
“阿姨,这……?”江景程做出微微不解的样子来。
廖妈长叹了一口气,对江景程毫不设防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包括她的考虑。
“……”江景程没有再提要送她们的事,沉默一会后,才突然郑重地看向廖妈。“阿姨,我想照顾青梅一辈子,还希望您能允许。”
因为时间早,小厅里又只有江景程的廖妈两人,这会江景程说的话格外清晰入耳,廖妈愣了几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江景程又重复了一遍。
廖妈表情有些凌乱,“这怎么行,这,这不合适!”
“阿姨,我说这些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同情可怜青梅。”江景程很认真,廖妈从他的眼神里看着郑重,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青梅动了心,以前您也知道,我只能把这份喜欢默默地放在心里,现在时机虽然不适合,但是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我想照顾青梅一辈子,希望你能允许。”
江景程十分诚恳,说实话某一刻廖妈差点被打动,但很快廖妈就醒过神来。
“小江啊,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家青梅呢,现在没法考虑这事。”廖妈看了眼廖青梅紧闭的房门。
“您要是担心顾家那边,可以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江景程不防从廖妈嘴里听到了拒绝,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的拒绝,立马开口。
廖妈摆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感情的事啊,是你们自个的事,我和青梅他爸不会干涉,相反我们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但是青梅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短时间内只怕是极难走出来的。”
“我可以等的,阿姨!”江景程双手交握,坐在廖家略有些简陋的小厅里,即便穿得很随意,但整个人的气质还是与廖家格格不入。
廖妈看了江景程一眼,摆摆手,叹道,“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江景程,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廖青梅打开门,冷冷地看向江景程。
她实在是不明白,在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后,江景程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还妄图欺骗廖妈。
廖妈大惊,皱着眉头正要训斥廖青梅怎么能这么讲话,江景程毕竟是客人,还是对他们家多有照顾的客人。
却见江景程没有半点不满地同廖青梅道歉,又同自己打过招呼后,直接离开。
“青梅?”廖妈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江景程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儿一样?但感觉归感觉,该说的还得说,“你怎么和客人讲话的,你的礼貌呢?”
廖青梅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抽疼的眉心,“妈,对不起,我刚刚太生气了,才会这样。”
想到江景程提的那些话,廖妈看看面上确实没有半点愉快的廖青梅,心里暗叹一口气。
刚刚放假回来的那段时间,母女俩谈心时经常会说起顾铭朗,当时廖青梅谈起顾铭朗时眼底的甜蜜还历历在目,也难怪她会受不了小江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江景程毕竟是客人,廖妈还想再说廖青梅两句,可看她难受地揉着眉心,立马又心疼起来。
“头疼吗?怎么不多睡会,下午的火车。”
廖青梅摇头说没事,廖妈却不肯信,把廖青梅哄着进了房间再躺会,廖妈披了外衣就准备出门去大厨房做早饭。
没料到江景程竟然等在屋外。
“阿姨,青梅……没事儿吧?”江景程脸上的担心没有半点遮掩,“我听她的声音有些哑,是不是感冒还没好全?”
“小江啊,你还是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和关心。”廖妈叹了口气,“青梅没事儿,她就是心情还不太好,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江景程忙摆手说没事,廖妈也不再同他多说,知道留他在家吃饭,也只会惹廖青梅不开心,便没有张口。
等廖妈做完早饭再回来时,门口已经没了江景程的身影。
想到他先前的那些话,廖妈进门前又叹了口气,要是是铭朗来跟她说,他会照顾青梅一辈子该多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
下午,没有顾小姑的阻挠,廖青梅一家顺利坐上火车,车站是相遇和离别最多的地方,廖青梅一家上了火车,车外还有不少人在送行。
廖爸廖妈在跟前,廖青梅一直表现得非常安静,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翻涌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和顾铭朗是从她去部队起才开始,但她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记忆那么多。
靖北每一处地方,仿佛都有两个人流连过的痕迹,不管是来靖北的中巴车还是火车站,还是任何一处别的地方。
想到那时,他在车上,她在车下,他从窗口探出身体,大声又愉悦地告诉她。
“我很高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条绷太紧会断
廖青梅垂下眼晴,强迫自己忍住泪意,死死地掐住手心的伤口,好让自己心口不那么痛。
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廖青梅脸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顾铭朗已经出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强逼着自己不许哭,也是怕廖爸廖妈担心,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看在廖爸廖妈眼里,越发地心疼她。
这一次不用再去顾铭朗的驻地,一家人经过长时间的旅途后,到达了目的地。
廖妈这辈子除了老家就在靖北,到了靖北后连省城都去得少,更别说出远门了,廖爸年轻的时候倒是跑过不少地方,家里书桌的玻璃板下还压着廖爸在天,安,门,广场照的相。
参观了廖青梅的学校后,廖妈就很心满意足,出了校门就张罗着要回家去。
“妈,我后天才正式上课呢,明天我领你们去市里转转。”军医大所在的城市,是座历史文化名城,虽然这时候旅游业还没有兴起,但也有几个全国闻名的地标景点,“您也别心疼钱,学校的招待所对学生家长有优惠的。”
廖妈原本还不同意,毕竟再优惠也还是要花钱的,家里的条件虽然好了点儿,但没必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得俭省着来,但耐不住两个孩子劝,廖爸也站在廖青梅那边,最后无奈地点了头。
第二天廖青梅就去学校的照相馆租了台照相机,在廖妈的絮叨声中买了好几卷胶卷,贵价的彩色胶卷也买了两卷。
家里的照片不多,主要是以他们姐弟三个为主,廖妈的照片就只有结婚时和廖爸照的一张,廖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不然也不能嫁给廖爸这个大学生。
相机这时候还是个稀罕的物件,廖昊宇对这个小小的机器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男孩子对机械比较感兴趣,动手能力也强,跟着照相馆的师傅学了会,拍照换卷都特别利索,廖青梅还只会拍。
可惜廖昊宇刚摸着相机没几分钟,就被廖妈骂了个狗血淋头,胶卷可不便宜,到时候冲洗也要花钱,这臭小子拿着相机这拍拍那拍拍,也不知道在拍个啥。
相机被廖妈做主给了廖青梅使,廖昊宇被迫当了个换卷工。
拿到相机后,廖青梅就专门给他们仨拍,还和廖昊宇一起怂恿鼓动廖爸廖妈站一块儿拍,惹来廖妈不知道多少白眼,廖爸也不自在的很,这时候大街上还没有走得特别近的男女呢。
“老夫老妻,整这些干啥!”夫妻俩扭扭捏捏地,却还是拗不过廖青梅姐弟的意思,站在一起拍了不少,拍到后来廖爸也放开了,有一张廖爸把胳膊搭在廖妈肩膀上的相片,廖妈自己都不知道,她笑得和少女一样,特别美好。
拍完廖妈就要修理廖青梅姐弟,一家子闹闹腾腾地把市里能看的地方都转了个遍儿。
吃过晚饭,廖妈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玩一天,明天廖青梅就要上课了,他们一家呆在这儿也没有别的意思,看过廖青梅的学习环境心里也安了不少,吃过饭就张罗着去赶晚上的夜车。
送走了廖爸他们,廖青梅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
新学期的生活,除了专业课知识,几乎和上一学期完全重复,繁重的训练中要抽出时间来学习,每天饭后廖青梅还会给自己加训,廖青梅常常把自己累得倒头就睡。
只有累到没有丁点力气的时候,才能什么也不想。
“弟妹……廖青梅,非训练时间,你需要休息!”厉伟站在高低杠旁边,担心地看着还在做引体向上的廖青梅。
此时的廖青梅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往上撑,引体向上是这周新增的训练项目之一,周考核廖青梅刚刚达到及格线,饭后半点时立马就来操场加训。
“厉教官。”廖青梅跳下来,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伸手按摩着手臂的肌肉,“没关系,我要注意训练时间,下周考核我一定能拿优。”
厉伟张了张嘴,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进了学校,有些消息不可避免地要落后很多,时间虽晚,但终归有渠道知道那些事。
有心想劝劝廖青梅,张开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廖青梅看起来挺好,不,是特别好,积极向上,不仅专业课出色,就连对医科生要求并不严厉的常规训练也全是最优,脸上挂满笑容,半点也看不出因老顾颓废伤心的样子。
这样的廖青梅,他还能说什么?
劝她不要这么拼命的话已经说过很多,但他说他的,廖青梅依旧我行我素,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厉伟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保湿壶递给廖青梅,“你嫂子给你做的,拿着吧。”
这学期廖青梅和厉伟的媳妇认识了后,迅速成为谈得极来的朋友,厉伟的孩子身体不是太好,他媳妇经常会煲汤给孩子养身体,现在和廖青梅合得来后,看着她愈来愈精瘦的模样,总是也帮她带出一份来。
“又有口福啦!”廖青梅惊喜地把保温壶接到手里,“帮我谢谢嫂子,周末我再亲自去谢她,我约了同学在图书馆,那就先走啦。”
厉伟点头点,目送廖青梅走远,眼底暗含担心。
现在的廖青梅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不知道是会一直这么不停地转下去,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弦就突然断了。
回家还是得和媳妇说说,得找机会好好劝劝廖青梅才行,他说话不管用,她这个嫂子说话总该有点用处。
“哼!勾三搭四的小妖精!”操场的另一边,苏静雅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撇开头。
这学期以来,廖青梅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很多,不爱说话了,但身上的气场似乎更强了,苏静雅有几次想和廖青梅别苗头,但她总是还没来得及挑衅,就被廖青梅无视了过去,反倒是她自己被气得够呛。
“也不知道她给骆扬灌了什么迷汤,还那么惦记着她。”苏静雅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开学公布上学期成绩,骆扬的成绩可是受到了导师表扬的。
每年军校生那么多,大部分要分配到基层,有条件有门路的自然不一样,还有一种就是像骆扬这种,得了导师青眼的,想来前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静雅不像廖青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她专业成绩过得去,但体能次次考核都是差,勉强也只能到及格,家里也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她现在能拢住的,也就这么一个骆扬。
可恨的是,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骆扬问得最多的就是廖青梅,好像和她呆在一起所有的意义都是因为她能跟他说廖青梅的近况似的。
“谁知道。”张爱红翻着膝盖上的笔记,没什么心思搭理苏静雅,上学期末的成绩已经给敲响了警钟,她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她分得清主次,什么勾心斗角,好处利益都比不过她自身本事硬重要。
何况她现在也看清楚了形势,上半个学期,她和苏静雅莫名其妙就混成了宿舍里人憎狗厌的角色,廖青梅的好处她沾不到手,也不敢惹她,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学习。
至于苏静雅,两个人就先凑和着呗,虽然苏静雅这个人嘴臭又小气,但有时候把她糊弄好了,该有的好处也不少,大小姐脾气有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能别这么敷衍行吗?”苏静雅看着张爱红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立马心就不舒服了,伸手去抢张爱红的笔记,“看什么看啊,尽会装样,我跟你说啊……”
苏静雅絮絮叨叨地讲起她和骆扬相处的经过,张爱红心里烦得很,却只能收了笔记无奈地听她夸大其词,目光却越过苏静雅落到走到柏油路的廖青梅身上。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但每到这个时候,张爱红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眼瞎了,当骆扬是个宝,不仅和廖青梅关系生分了,还倒霉地和苏静雅做了堆。
也不知道廖青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张爱红心里琢磨着,当了这么久的同学,又是经常陪着苏静雅站在廖青梅对立面的人,张爱红对廖青梅自己是有几分了解。
要是能趁她现在状态不好,把先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和廖青梅、刘爱国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才好。
只是苏静雅是个大,麻,烦,只怕她稍微表现出一点靠近廖青梅她们的意思,她就会跳出来阻挠,想到这里张爱红心里琢磨开来,苏静雅实在是太让人厌烦,她得想个好法子和她正式“反目”才行。
最好还是没有后遗症的那种,这样的话,只有让苏静雅主动把关系弄僵才行。
不过是走神了一小会,再抬眼廖青梅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张爱红心里隐隐有了计划,看了眼说得起劲的苏静雅,暗自压下不提,温声附和着她的话。
“是吗?骆扬挺厉害的!”
“他对你挺好的,真的,我没骗你,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挺好!”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鱼锅饼子
张爱红这么说,苏静雅就那么信了,主要是她也认为骆扬其实对她挺好的,就是对廖青梅还有点“余情未了”而已。
不过苏静雅相信,自己这么温柔体贴,又一直陪在骆杨身边,总有让他能对自己死心踏地的一天,至于廖青梅,到时候谁还记得她是谁。
“过两天休息,你陪我一起去外头吃饭吧。”说着话,苏静雅突然对张爱红道。
这学期开学以来,苏静雅每周休息时间都是和骆扬一起度过的,从来没有带过张爱红,听到她这样说,张爱红还有些惊讶。
“这样看我干嘛,你就说去不去。”苏静雅被张爱红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有些懊恼,本来她是和骆扬约好了去学校外头吃鱼锅饼子,上周她就定好了让老板给她弄两条好的鲶鱼和鲫鱼闷着,可没想到今天骆扬突然给她递条子,说去不了了。
现在倒是便宜了张爱红,想到这里苏静雅撅起嘴,有些不满张爱红竟然没有感恩戴德地贴上来。
不过没让她失望太久,张爱红很快点下头。
苏静雅每周都撇开自己和骆扬去外头改善伙食张爱红是知道的,不过她自己想通了,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介意,只是没想到这回苏静雅会主动邀请自己而已,看来是被人放了鸽子。
虽然有些不满张爱红可去可不去的态度,不过她到底是点下头来,苏静雅挑了挑眼尾,她自觉在张爱红面前高了一等,不屑的姿态便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张爱红垂下头,嘲讽地笑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看以后吧!现在,她确实是囊中羞涩,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不过是把脸皮丢到身后而已,这点鄙夷的目光她还受得住。
两人说着话,看着天亮渐晚,校园里路灯亮起来,便一起往教室走去。
而此时食堂运煤的铁门口,骆扬趁着夜色,满心柔情地拉着阿花的柔荑,使大劲搓了搓,自从去年火车站那一别,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
信件倒是一直有来往,但是哪里及得看到真实的人来得让人愉悦,一向以沉稳内敛形象示人的骆扬此时毫不掩饰嘴角的笑容,“阿花,你怎么突然来了,信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路过这边,顺道过来看看你。”阿花娇笑一声,伸手在骆扬的胸口戳一戳,目光停在骆扬笔挺的制服上,不由得暗了暗。
骆扬现在心里完全被喜悦占住,根本就没注意到阿花此时的神情,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有些动情地问,“你在这里呆多久,我明天就能休息一天,你留下来陪我。”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阿花笑了笑,手背贴在他的胸口,曲起小指在他手心里勾了勾,脸上显出娇嗔的神情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叔叔那个人最凶啦,我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哪里那么容易。”
“一天也不行吗?”骆扬心勾得心神荡漾,面上却因为她的话显出几分心疼来,他自然知道阿花此时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疼惜。
阿花这么钟林毓秀的女孩子,就应该在校园里享受着美好的学习时光,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和叔叔们南奔北跑地给厂里招工,不招工的时候,就在厂里做厂,实在是太过辛苦。
只是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穷学生,平时生活不好,还需要依靠苏静雅的接济来改善生活,根本就没有能力把阿花留在自己身边。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不管骆扬平时怎么样,但他这话确实是出于真心,眼晴里的深情,有一瞬间几乎将阿花迷惑。
“我自然是要等你的。”阿花垂下头,脸上神情不明。
学校食堂后的这扇门平时是没有学生来的,守门的大爷收了阿花送的香烟,早进屋里听戏去了,反正铁门紧锁,也就是让他们说会儿话的工夫,出不了什么事。
“真想抱抱你。”骆扬有些烦躁地看了眼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大铁门。
阿花嘴角嘲讽地勾起来,要是真想抱抱她,翻过铁门就是,反正这只是运煤车出入的小门,连正经校门的算不上,既不高又没有什么防范措施,骆扬一个大男人,就是不训练,想翻过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感动的神情,“傻子,我叔叔凶归凶,我还是空出一天时间的,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骆扬心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充满,不敢置信地看向阿花,回头张望了一下,飞快扣着阿花的后脑,拉过来,在她脸上啵了一下。
阿花立马一张小脸窘迫得红通通地,嗔怒地瞪了一眼骆扬,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跺了跺脚便跑开了。
骆扬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待看不见阿花的身影后,才吹着小调往图书馆去。
他家阿花交待给他的政,治,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他得去图书馆盯着廖青梅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明白阿花为什么对廖青梅这么在意,不过骆扬还是听话地按她说的认真盯着廖青梅。
他虽然没办法接近廖青梅,但那不还有个和廖青梅同宿舍的苏静雅么,等骆扬心情极好地赶到图书馆,廖青梅和刘爱国已经看完书离开了。
廖青梅自然不知道骆扬因为她不在图书馆里看书,生了好大一场气,不过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骆扬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就是个麻烦的代名词,还是粘上就甩不掉的那种,实在是太过讨厌。
早早回宿舍休息后,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和刘爱国找教官批了条就出了学校,目的地直奔市里的中医医院。
不知道是训练量过大,还是年前受的那场寒的原因,过完年后,姨妈月月迟迟不到,来了也疼得要命。
刘爱国是从做姑娘起就有这毛病,两人早约好了要一起找个医生看看,正好厉伟媳妇给她们介绍了个老教授,两人抽着空就过来了。
本来学校的附属医院就有医生可以看,不过据说这个老中医特别厉害,是全国闻名的妇科圣手,找她准没错儿。
名气大,找老中医看病的人也多,廖青梅她们一大早就出去排队,也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多才从医院出来,手里各提了几大包中药。
廖青梅确实是受寒引起了痛经,需要吃药治疗,问诊的过程中,得知廖青梅平时的训练量,把她痛批了一顿,廖青梅只得无奈答应,以后尽量不擅自长练,等到病好了再说。
至于刘爱国的病症,老中医只说吃点中药稍调理得不那么疼,等到生孩子后,自然就会痊愈。
学校每周出校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像廖青梅和刘爱国这样,有特批也不过是九个小时的时间,一出医院门就马上停蹄地往学校赶。
“青梅,时间还早,咱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公交车上,刘爱国兴致勃勃指着学校附近新开的小饭店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咱们也开开荤,苏静雅不老说那个鱼锅店好吃吗?咱们也去试试,省得她老在宿舍里炫耀,说得好像谁吃不起似的。”
廖青梅没有意见,两人下了车直接就往鱼锅店而去。
鱼锅店就是街上普通的两层民居改造成的,军医大不像别的高校,每同就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敢在这附近开店的人不多,就是开了,也极少有能坚持下去的,倒是这鱼锅店,年后开起来,现在都三四个月了,还依然如火如荼地开着。
小小的鱼锅店因为每周出来的学生显得非常热闹,不过下午这个店,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不至于满满当当地找不到座儿,这会一楼还是满的,但二楼还大半空着。
廖青梅和刘爱国在楼上点了鱼,就上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们怎么来了?”苏静雅正吃着,无意间抬头一看,竟然发现廖青梅和刘爱国出现在了视线之中,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张爱红闻言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过去,见确实是廖青梅二人,脑子转了转,突然道,“静雅,不如让青梅和爱国和咱们一桌吧,反正咱们点得有多,她们来再添点饼也差不多了。”、
“什么青梅和爱国,叫得这么亲热,你往我跟前凑什么!”苏静雅看到廖青梅本就心情不好,没料到张爱红会这样讲,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还有我点得多是我的事儿,什么叫咱们?你可要认清你自己的位置,这桌上的东西可都是我点的,我花的钱,自己没钱拿我的东西充什么大方呀!”
张爱红一张脸顿往涨得如猪肝色,气得握筷子的手都抖了起来,她自认自己脸皮够厚,但这会听了苏静雅的话还是气得想掀锅,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要不是她一直忍着苏静雅的坏脾气,以苏静雅的人品和脾气,整个军医大谁敢跟她一起做朋友。
“行了,行了,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呀,吃你的吧!”苏静雅瞅着张爱红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后悔和后怕,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不那么好听。
张爱红忍了又忍,极想甩袖子离开,可是看着还没吃几口的鱼锅,久不见油水的胃已经替她做下决定。
看着她这样子,苏静雅撇撇嘴,倒底没有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而替张爱红挟了几筷子鱼,“你多吃点儿,人家要吃自然会点,她们可不像咱,是穷苦的劳动家庭出身。”
说着话,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
是骆扬和阿花姿态亲密地并肩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旧人重逢
学校附近能去的地方不多,这会可不像后世,学校周围大片吃喝玩乐的去处,军医大地处郊区,想找个像样的旅社都难,学校倒是有招待所,但骆扬压根就不敢去。
他是有心想领阿花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一番,解解这快要近一年的相思之苦,可惜学校规距严,出校到进校的时间卡得死死的,他又没胆子领人去学校外老农的玉米地里胡来,只能生生忍住。
再者,他就是想去,阿花也一定是不肯的。
迫于无奈,两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互诉了衷肠后,相携着到了学校附近最近颇为火热的鱼锅店。
“这家里的鱼锅做得好,老板是鲁地来的,味道做得十分正宗。”大庭广众之中骆扬不好揽着阿花的肩膀,但楼道窄小,两人挤挤挨挨地走着,靠得非常近。
开学几个学,天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厚重的衣物都换成了轻薄的单衣,手臂几次擦过阿花胸前,那软绵绵的触感让他体内血气翻涌,不由得又回味起火车上的美事来。
脑海里各种旖旎不提,面上骆扬还是一本正经的君子样,“你一直没有去过鲁地,一定没有吃过,今天咱们好好尝一尝。”
骆扬似有若无的小动作,阿花自然察觉得到,脸上带着笑,自己凑着往骆扬身上挤,目光却四下扫看着,这一看,就落到了背对着她坐着的廖青梅身上。
悠闲的目光一利,下意识就要打道离开的阿花脚步一顿,心念一转,随着骆扬走上楼来。
“坐这里,这里……廖同学?”上了楼,骆扬再想往阿花身上蹭,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心里虽然可惜,却也只能把心里那点心思隐下。
只是没料到休息日几乎不出校门,就算出校门也只是去商店买必需品的廖青梅,竟然也出现在了鱼锅店里头。
这一刻骆扬是震惊的,脸上的讶异都没来得及掩饰,很快他慌张地抬起来看向阿花。
虽然不知道阿花和廖青梅有什么渊源,但阿花有仔细交待过她,不要在廖青梅面前暴露她出来,现在……
骆扬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为了省那点路费不去市里了,现在遇上了廖青梅,要是坏了阿花的大事怎么办?
“青梅,好久不见。”阿花,任桂云端着笑容走上前来,因为今天要来学校,她没有像在火车上时穿得那么暴露,但在大家还穿单衣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的解良的短袖衬衣和碎花长裙,脚上踩着一双小皮鞋。
一年不见,任桂云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和朴素,衬衣扎进长裙里,露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披在肩上,头上戴着时下流下了宽发箍,见廖青梅看过来,轻轻另了另耳边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
“任桂云?”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任桂云,眼里微微有些疑惑,她记得任桂云好像是放弃学籍去了南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骆扬在一起。
廖青梅没有把在火车上遇到的人和任桂云联系在一起。
“我和阿扬是家里介绍的,正好我没事,来这边探望一下他,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同学……”任桂云笑,看着眼前一条利落短发的廖青梅,眼里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悯。
骆扬看了看阿花,见刘爱国怀疑地看向自己,忙点下头,“我们在家里时就定下的。”
可惜他这番解释刘爱国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突然出现的任桂云。
而任桂云却一直在上下打量着廖青梅。
此时的廖青梅,身上的气质已经和一年前在靖北时截然不同,身上一身作训服,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手臂,头发剪得极短,和男人没什么两样,身上英气勃发,完全模糊了廖青梅精致的相貌,唯一可惜的是廖青梅似乎独得上天恩宠,怎么晒也晒不黑,皮肤依旧白皙。
但那又怎么样呢,想到年初时听到的消息,任桂云脸上的笑越发地真诚起来,“以前的事,是我不好,那时年纪小,对不住。”
任桂云比起从前更加圆滑了,廖青梅摆摆手,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心里早不记挂着这点事,任桂云现在再来道歉看上去虽然诚意满满,其实十分鸡肋。
不过她既然道歉了,廖青梅就受着,但是却没有和任桂云进一步叙旧情的打算。
事情发生过,谁也没法把它的存在抹去,她做不到,相信任桂云也是这样。
显然廖青梅高估了此时任桂云的脸皮,只见她笑着拉开旁边的座位,“不介意一起坐吧。”
说着话,人已经坐了下来。
廖青梅无话可说,刘爱国看了看任桂云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有些尴尬的骆扬,冲廖青梅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廖青梅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二楼空着的位置多着呢,也不知道任桂云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是隔壁桌的苏静雅、张爱红二人,把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张爱红还蹙着眉头在分析这个突然出现的任桂云和廖青梅的关系的时候,她对面的苏静雅眼眶迅速泛起红来。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骆扬和眼前的女人竟然是经过家人介绍的男女对象,那她呢?她这近一年来的体贴小意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的位置很巧妙,正在一根柱子后头,她们能够看到廖青梅她们那边的情况,但廖青梅那一桌,需要侧开身子才能看得到她们。
可苏静雅压根就不敢上前去质问,她没有底气!
这一年多来,都是她一直在往骆扬身边贴,他根本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确定她身份的话,两个人就这么暧昧着,原本还以为是学校的规定,他才一直不肯明说,她也一直很享受这样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的苏静雅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眼眶红着红着,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张爱红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地喊她,“静雅?要不咱们走吧。”
苏静雅不理会她,只咬着牙掉着眼泪,她才不走,她凭什么走!她还要听听小妖精要和骆扬说些什么呢。
“我没想到。”骆扬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任桂云都坐下了,他也不好一直站着,讪讪地有些拘谨地坐在一侧。
气氛有些尴尬。
廖青梅她们的鱼锅还没有上,桌上空空的只有几包中药放在桌角,任桂云目光扫过药包,看了看廖青梅,有些夸张又疑惑地问道,“青梅,你生病了吗?”
“没有。”现在的任桂云让廖青梅非常不适应,这种“自来熟”和当时的刘爱国不一样,任桂云让人心里身体都非常地不舒服。
“哦~”任桂云应了一声,见靠窗的桌上有茶缸,冲骆扬抬了抬下巴,“阿扬,你去给我们倒几杯水来。”
骆扬应声而去,任桂云目光扫了一眼抱臂而坐的刘爱国,转向廖青梅,脸上现出几分委屈来,“青梅,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当初的事,确实是我嫉妒心太重,我承认,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家里那个情况,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那样做是不对的,虽然你们当时不追究,我爸她……”说着话,任桂云眼睛迅速地红了起来。
任桂云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这一桌能听到她说话。
廖青梅看向任桂云,对她这副作派十分反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好。”任桂云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好,不应该提这些事,我只是难过,我们以前明明那么好,现在再见面居然和陌生人没有差别,你都没有问过我好不好。”
这话廖青梅根本就没法往下接,这时骆扬正好端了水过来,一一递给在座的女士,才转身去倒自己的,廖青梅没有拒绝,把手挪到手边,抬手摩挲着杯沿,好一会才开口问,“你妈妈还好吗?”
任桂云擦眼泪的动作一僵,转瞬又恢复自然,“她在老家,挺好的。”
“那个,我听说了。”任桂云抿了口茶水后,有些嫌弃地把杯里推到一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廖青梅,“我听说你叔叔的事了,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他不是你叔叔。”
顾铭朗?廖青梅心口一痛,她已经努力到很长时间不会突然想起顾铭朗了。
现在任桂云一提,从前发生的一幕幕瞬间从心里最深处涌现出来。
廖青梅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意,任桂云看得明白,嘴角微微勾了勾,廖青梅长得漂亮又怎么样?会念书又怎么样?
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一个个不是抛弃她就是死了,她又比自己强到哪里去了?
而且没有了顾铭朗这座靠山,廖青梅这个蠢货在她眼里就什么也不是。
想到这里,任桂云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是顾铭朗,廖青梅根本就不会发现她做下的事,她们现在极有可能还是好朋友,她也不必因此失去堂堂正正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仓皇逃跑
先前也是一直顾忌着顾铭朗这个人,任桂云才一直不敢出现在廖青梅面前。
当然,先前她确实也不太方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想到刚刚解决的那些事,任桂云脸上的笑意敛了敛,看向廖青梅的目光就有些幽深。
“青梅,你要节哀!”这句话任桂云酝酿了很久,独自一人时尝试了无数语气,想像了无数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真实发生时会是这样的场景。
但心里那股快意,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比想象中更爽几分。
“谢谢关心。”廖青梅面无表情地拨了拨手中的茶杯,突然对鱼锅没了什么兴趣,正好送鱼锅的服务员端着她们的鱼锅上楼来。
廖青梅站起身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先回学校,这鱼锅……”
目光扫过任桂云和骆扬二人,廖青梅话锋一转,“麻烦帮我们装一下,我们带回学校吃。”
“……”任桂云、骆扬。
刘爱华在廖青梅站起来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拳头微紧的骆扬,眼底光光睥睨了任桂云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敌意,“同志,你们这锅能外带吗?晚上我托人给你捎出来。”
都是军医大的学生,还是女同志,店老板对她们很放心,小铁锅不能给她们带走,换个带盖的砂锅还是没问题的,也不用急着稍出来,下周放假时再带来就成,说不能还能招徕一单生意。
看到廖青梅心里不舒服,任桂云心里就更痛快了,廖青梅要抱东西打包走也没说什么,反正对面有个冤大头,她只需要带嘴吃就成。
倒是骆扬心里有些可惜,那一大份的鱼锅少说也要七八块左右,再加上几两粮票,要是不添粮票,只怕要更贵一些。
大家毕竟同学一场,听桂云话里的意思,她和廖青梅还是老相识呢,廖青梅这个人也太自私冷心了一点,还好自己早早弃暗投明。
廖青梅和刘爱国和服务员打完招呼就往楼下走。
“青梅,对不住,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担心你,你看他走得那么突然,他家那个小姑又那么厉害,你以后……”虽然不介意廖青梅甩脸子走,不过有些戏该演还得演下去。
恶心人只恶心到一半,也不是她任桂云的风格。
任桂云立马起身想去拦廖青梅。
“哎,你说他家那小姑也是有毛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那副老思想,不过也没办法,听说人都刺激得脑子有些不正常了,那些守望门寡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要是有麻烦,你找我。”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毕竟是本地人,不像你们都是后来迁过来的,保管能替你摆平这事儿”
“哎,青梅,咱们毕竟是同学,我好话劝你一句,有事别自个撑着,老同学还是靠得住的。”
任桂云一直追着廖青梅直到楼梯口,看着廖青梅和刘爱国往下走,还探着脑袋往下喊。
“有事记得找我啊……”
这一顿饭,任桂云和骆扬两个人吃得如何浓情蜜意,苏静雅吃得如何肝肠寸断不提,廖青梅和刘爱国一手砂锅一手中药往学校走。
顾铭朗出事的消息,宿舍里除了刘爱国外没有人知道,廖青梅这半学期这么拼命,做为她的朋友,刘爱国自然看出来了,看出来自然也就问了,廖青梅并没有隐瞒。
但刘爱国也知道,廖青梅打心底就不肯相信顾铭朗出了事。
“你刚刚就不该拉着我,这女人太欠了,我真想抽死她!”刘爱国愤愤地回头往鱼锅店望,转脸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从鱼锅店出来后就一直失神的廖青梅。
“你想被记大过啊!没事,她就是过过嘴瘾。”廖青梅表面说得谈然,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她比刘爱国更想抽任桂云,但是人家句句是在“关心”她,道理上人家就占了上风。
刘爱国沉默,有些懊恼地看着身上的制服,她和廖青梅都图方便,出门穿的就是平时在学校的作训服,不像别的女同学,出校门都会仔细收拾一下。
方便是方便,但对她们的约束也是十分强大的,不管谁对谁错,动了手就是她们不对,可她们谁也做不出和任桂云对骂的事来。
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廖青梅,刘爱国心里止不住地担心,故作轻松地转移着话题,“骆扬和这个女人公众在学校附近出双入对,你看吧,明天风声就能传到苏静雅的耳朵里,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
廖青梅摇了摇头,苏静雅要是想闹,在鱼锅店的时候就闹了,不会趴在桌上偷偷哭,至于骆扬,他去倒水的那桌子就是苏静雅旁边,肯定也看到了苏静雅二人。
把苏静雅也在鱼锅店的事情一说,刘爱国当即傻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砸巴着嘴摇头。
这可真是稀奇了,苏静雅那样的脾气,居然能忍住不闹出来,难道是真爱骆扬爱得深沉?
不过,“这回骆扬只怕要栽了,以后苏静雅肯定不能那么养着他了。”
可惜这一回刘爱国却是猜错了,任桂云离开后,苏静雅和骆扬冷了两天,又黏黏糊糊地凑到一起去了,照样省吃俭用地给骆扬买东西,替他改善伙食。
唯一识趣的是在鱼锅店听到的那些流言,苏静雅和张爱红都闭口不言,没有要学校里宣扬出来。
廖青梅无心关注这些情况,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任桂云的话还是挑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除了努力用学力麻痹自己,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就在廖青梅以为自己会抱着个渺茫的希望一直等下去的时候,无意中得知顾铭朗的战友们陆续都回来了。
刚巧她们班有个同学就是顾铭朗他们那边的军区出身,原本这个同学先前一直和廖青梅一样情绪沉郁,但这两天突然就开朗起来。
别人细问起来才知道,他的父亲从战场上立功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受伤。
廖青梅路过的时候,听到他十分自豪地说着,“我爸回来啦,我妈昨儿给我打电话了,我克朗叔叔过两天就能来看我。”
听到克朗这个名字的时候,廖青梅心里一个咯噔,开始还在劝自己,可能只是名字一样的人,但是没几天面容憔悴的史克朗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先前只是在自欺欺人。
然而史克朗并没有和她见面。
那天廖青梅照旧晚饭后去操场跑步,跑着跑着,就看到那个同学从操场旁边走过,神情雀跃。
当时廖青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跟了上去,然后就在校门口见到了史克朗。
正是她认识的那个史克朗。
廖青梅这才发现她这个同学和史克朗站在一起时很有几分相似,大概是比较近的亲戚,他们在校门口说着话,廖青梅没好意思往前凑。
等到两个人说得差不多了,同学拎着史克朗送来的东西道别时,廖青梅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想问问史克朗,想问问他去南边的时候有没有和顾铭朗在一起,有没有他的消息,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可是她刚走出两步,和无意中的史克朗对上一眼,就见史克朗面色大变,拍着侄子的肩膀交待两句,立马掉头就走。
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廖青梅快走几步,抬起手来想喊住史克朗,无奈他速度太快,瞬间就从校门口退了出去。
等廖青梅追上校门口,就只看到汽车远远的车尾。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是什么感觉,廖青梅站在校门口,只觉得瞬间血液便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廖同学?”那同学正奇怪呢,见廖青梅表情不对,凑过来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是谁?”廖青梅并不知道自己语气哀婉。
“我叔,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同学下意识就回答了,看到廖青梅的表情,联想到叔叔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一咯噔,别是老叔的桃花债吧!
“那啥,我叔有对象了,都要结婚了,你你……你别……反正我叔就是有对象了,你别惦记了啊!”
说着,同学马上就跑了,这要是廖青梅看中了他老叔,追着他问情况他可抗不住。
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
廖青梅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史克朗飞快地消失在她视线之内,压抑了近半年的眼泪如大雨一般磅礴直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也并不想哭,但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这种生理冲动。
为什么史克朗要仓皇逃跑?为什么史克朗不敢面对她?为什么……
她只是想问顾铭朗有没有回来!有?还是没有?
心里不敢去想那个可能,但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廖青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名的大手死死揪紧,麻木得连痛也要感受不到了。
“青梅。”刘爱国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才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揽着廖青梅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廖青梅顺从地靠过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脑子里木木的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一直以来的坚持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廖青梅心里茫茫然,完全看不见光亮。
自这天以后,廖青梅脸上鲜少的笑容越发得少了起来,人也变来越来越沉默,但学习和训练上那股拼命的架式,就是普通的男同学看了都有些害怕。
日子一晃,又是一年多过去。
马上就要进大三的廖青梅将迎来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联合演习,和本省军区官兵一起。
正好,就是顾铭朗先前所服役的军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演习大作战
演习通知得非常突然,学校拉响警报后,还在教室上课的她们迅速紧急集合,十分钟的时候换衣服领取装备,然后登车。
坐在军用大卡,廖青梅望了眼医大的大门,想到刚刚教官说的地方,心里一阵阵揪紧。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重新回到那里的一天,时隔两年,有些事情不去回想,并不是她忘记了,而是好好地珍藏在了心底。
想到顾铭朗,廖青梅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像身边的同学那样高昂起来。
廖青梅情绪低落,大家还以为她是紧张,毕竟她专业素质再好,也是个女孩子,不像男生从开学起就对军医大每年和各军区的联合演习充满期待。
沉默了一路,廖青梅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能够以一名军医的身份,站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廖青梅握了握从出发起就一直扣在手心里的军功章。
这枚军功章自从史克朗仓皇离开后,廖青梅就把它收了起来,不敢再看见,今天出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在出发的前一秒把它拿在了手心里。
不管怎么样,也有你陪着我!
从学校到军区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车里的其他同学一直神情高昂,虽然没有说话交谈,但眼里的兴奋根本就掩盖不住,廖青梅虽然一直静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眼里的光芒也越来越坚定。
这一次的演习,是为了提高海、陆、空三军的联合作战能力,算是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演,她们先去驻地进行集结后,将前往主战场,一处秘密的军事基地。
军医不必跟着战士冲锋陷阵战斗在最前线,但不同于以往战士中了空包弹立即就地阵亡的模式,她们必须在我方的掩护之下,通过炸裂的弹包来判断“阵亡”战士的伤情,并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救治。
廖青梅一边搀扶着伤者,一边警惕地打量了树林中的环境,她和这位“断腿”的小兵已经离开大部队三天了,眼看着两人手中的干粮越来越少,能够有效救治伤员的药物也即将告罄,她心里说不急肯定是假的。
三天前,廖青梅接到任务,和另一名同学参与到一次营救行动当中,任务完全得很顺利,但即将赶回大本营的前一晚,小队遭到了“敌方”的奇袭,队伍被冲散,廖青梅身边只留下个伤员。
理论上来讲,和她一起掉队了伤员已经失去了行为能力,所有的判断都必须由她来决定,包括辨别方向,寻找到已经拔营离开的大本营。
摸了摸只剩下一丁点水在晃荡的水壶,再看了眼身边“无辜”地看着自己的伤员,廖青梅叹了口气,把水让给了他。
“大本营已经是昨天晚上离开的,方向是东南方,现在我手本分配的药物已经用完,接下来我会随时随地采取可用的草药对你进行救治,如果有任何不适,及时和我说。”廖青梅一边研究路线,一边和身边的伤员“沟通”。
其实这种虚拟的判断其实挺难为人的,廖青梅专业成绩再好,更多的也只是纸上谈兵,用什么药伤品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愈合还是感染,都很难讲,每天还需要根据“用药”的程度来决定伤员的清醒状况也十分难为人。
不过廖青梅一直在努力往好有方向进行判断,到今天为止,伤员已经进入抗消炎抗感染阶段。
现在她万分庆幸,她身边的伤员只是腿部重伤,不是个受伤严重至休克的伤员,不然哪怕小兵年纪不大,她要背着人翻山越岭,还要逃避敌军的扫荡,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谢谢医生。”小士兵一本正经地道谢,水壶也只润了润唇就递还给廖青梅,“你也喝点吧……你从昨天就没有喝过水了。”
廖青梅还想拒绝,运气原因,这两天她们一直没有遇到过水源,天上也没有落下一滴雨,再这么下去,她们只怕还没有找到大部队,就要先因为断水断粮而“阵亡”在这片森林里了。
“你倒下了,我们俩都走不出去。”小士兵也很执着,手直直地冲廖青梅伸着,不肯收回来。
他这两天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腼腆了,只是和廖青梅说话的时候,耳尖还是会可疑地发红,实在是这个小姐姐太漂亮,还特别厉害。
他们这一路也不是有惊无险的,中间遇到潜伏的敌军,有一次还差点儿被俘虏,是廖青梅出人意料地把人“解决”,才几次化险为夷,没见过军事能力这么出众的军医生。
看到小士兵眼里满满的崇拜,廖青梅笑了笑,接过水壶也只微微润了一下唇,心里却有些发起愁来,大本营离开得很突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留下的线索也很少,东南方的范围很大,到底哪里是精确的方向,还有水源和食物……
而且,她们只是随行的军医,对战场的动态和资料了解得都太少,很多时候都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廖青梅大部分行动,都是凭借着在图书馆看的军事类专业书,和过人的直觉来行动。
好在有惊无险地摸回了大本营,只是可惜大本营拔营了。
想到拔营,廖青梅心头一惊,她们这一处驻点虽说只是迷惑敌军的***,但轻易是不能拔营的,难道这里被敌军打进来了?
不行!她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廖青梅很快换上昨天凌晨四点里缴获的敌军装备,并迅速伪装起来,感谢她们运气还算不错,凌晨四点是人最容易困乏并放松警惕的时候,她才能单独放倒两名敌军并缴获装备。
两个都伪装好后,才搀扶着往东南方向走。
战场的面积很大,有可能一下子遇到一个连的敌军,也有可能方圆十里没有人影,廖青梅她们前些天的运气都不错,就算遇到了敌军,也只有一两个往红方摸的,还被她们“消灭”并缴获了装备。
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光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天,廖青梅和伤员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两人走了不到半小时,就遇到了“**”。
“医生,你先走吧!”小战士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踩在**上,只要他一动,这雷就要爆,而且他身边的廖青梅也不能幸免。
廖青梅整个人都懵了,让她给伤员包扎换药做急救她会,让她偷袭打斗她也勉强能行,但是拆弹她是真的不会呀!
“不行!”廖青梅不是不理智的人,她知道现在她最好是赶紧离开,运气好找到自己人帮忙,运气不好,至少能保住一个。
但她完全做不到丢下自己的战友。
两人谁也没有说服谁,气氛正僵着的时候,旁边的大树上突然滑下来一人,敌军!
廖青梅一惊,下意识就去摸背在身上的机枪,却在抬手的瞬间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和那人的完全一致。
“我太紧张了!”廖青梅有些尴尬地冲已经蹲下身来研究**的战士笑,心里却在暗暗庆幸,好险就要自己暴露了!
来人专注地盯着伤员脚下的**,十来秒后,解开腰间的小包开始拆起雷来,廖青梅看着他的帽顶,莫名地生出一股熟悉感来,却又很快散去。
眼前的人不可能会是顾铭朗的,熟悉大概只是气质相近吧。
这位突如其来的敌军有些干瘦,略显得有些沉默,廖青梅跟他搭话他也不回,只专心拆弹,脸上抹得很花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他长得什么样也不重要,只要能帮忙解决麻烦就行。
很快,危险就解除了,廖青梅很高兴,但这人毕竟是敌方士兵,只想赶紧把人送走,“谢谢你,我还要送这位伤员回大本营,就不和你同路了。”
“我送你。”声音沙哑粗砺有些刺耳,廖青梅愣了愣,难怪这人总不说话。
请神容易送神送,虽然这神是自己从天而降的,廖青梅皱了皱眉头,实在是想不出借口来拒绝,只得默默地跟在人身后,伤员已经换到敌军的背上。
走了一路后,廖青梅就发现,这人虽然话少,但是拆弹厉害潜伏生存的各种本事也都厉害,廖青梅惊喜地看着已方大本营留下的线索,心里激动又难挨。
这可完蛋了,马上就要到自家大本营了,再不把这人甩了或者“消灭”的话,只怕真人被人送进敌方大本营,到时候这身伪装就要直接暴露,她们立马会变成俘虏。
“绕过敌方的大本营再行十公里,就能遇到我军小队,到时由他们护送你们回大本营,再坚持一下。”这人话极少,但关键时刻总是会出言提醒。
廖青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飞快地琢磨着各种方法,这人并不止是看上去的强大,身上戾气有点重,下意识就让人心生畏惧,廖青梅心里也知道,她即使偷袭,只怕也是被人俘虏的命。
但是眼看着就要偏离路线,离大本营越来越远,廖青梅狠了狠心,反正是要完,既然还有一线生机,总是要拼一拼的。
“放下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崩地裂!
手里的机枪顶着男人的后腰,廖青梅声音微微发颤,前面的男人明显没有想以她会突然“叛变”,愣了愣后双手缓缓离开伤员,慢慢举高。
“医生!”伤员声音也跟着发颤,这一路走来,他心里的焦急不比廖青梅少,但怎么也没想到廖青梅会突然偷袭。
“走啊!”廖青梅着急啊,他们手里的机枪是坏的,根本就打不出子弹,能诈敌人一时,诈不了一世。
伤员愣了愣,见廖青梅冲他比的手势,只得压下心底强烈的不安往大本营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留下确实帮不上任何的忙,反而只会给人拖后腿,最重要的是,现在大本营就在眼前,他得赶紧回去找援兵。
而且根据某公约,战场上军医是受保护的,伤员心里安了安,强忍着焦虑不让自己回头看。
眼看着伤员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视线里,廖青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要逼着男人往前走时,男人突然动了,手往腰间摸去。
廖青梅一紧张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然后就哑火了。
廖青梅,“……”
电光火石之下,廖青梅已经开始出手准备把人制住,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想勉力一试。
眼前的男人看着瘦,但是气场强大,不容小觑,廖青梅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们完全没有敌意。
不过廖青梅已经率先出手,暂时还不想出局的男人,只能无奈反击。
打斗间,廖青梅鼻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莫名有些焦躁起来,她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心里的焦躁从哪里来。
眼前的男人受伤了!
难怪两人一直平分秋色,廖青梅原本还以为男人一直在放水来着。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廖青梅率先住手,冷脸看向对面的男人,伸手把袖上的敌方章扯下来,从兜里掏出军医章粘上去。
她停的时机非常巧秒,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不过廖青梅正低头贴着袖章,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多贪婪。
“不杀军医,你走吧!”男人在廖青梅抬头的瞬间收回目光,声音一如即往的沙哑粗粝。
廖青梅没有犹豫,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在接近男人的同时,最好是在治伤的时候,把他手臂上的袖章缴获。
按照规则,被敌方近身搏斗缴获袖章,算阵亡。
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要是早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虽然男人有放水的嫌疑,但她能坚持到现在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绝对吃亏。
“你受伤了!”廖青梅身上还藏着些外伤药品,她们虽然是虚拟救治,但是遇到了外伤,应该有的急救药品都有。
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廖青梅看着他被油彩遮着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脸,帽子上还缠着树枝,更是遮去了大半,明明看不清长相,可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熟悉感觉又涌了上来。
但是这男人的声音,她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而且这样的长相?男人眼睛大概受过伤,即使油彩遮着,也能很明显地看出他左眼上方没有被树叶挡到的地方有一处伤疤,按照长度估算,应该缝了最少四针。
现在伤口已经长好,却像小蜈蚣一样停在男人的眼皮之上。
这种情况下,廖青梅心知离开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对方虽然说不杀军医,但没保证不会改变主意俘虏她。
可是她拔不动腿!
比小伤员来得更快的是已方的游击队员,看到“敌军”立马扫射过来,男人动作极快地把廖青梅揽在怀里避开,并予以反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将廖青梅的思绪抽空。
“对不起!”到达安全的地方,顾铭朗才缓缓松开怀里完全僵硬的廖青梅。
对不起?一直微垂着头的廖青梅嘴角嘲讽地勾起来,目光迅速聚集起来,倏然锐利起来,二话不说就向顾铭朗发起攻击。
这一次,廖青梅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用上了几年来学习的所有技巧,疯狂地扑向顾铭朗,顾铭朗嘴角微苦,也不反抗,任由廖青梅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见顾铭朗一直是被动防御,自己所有的攻击在他眼前都像小儿科似的,廖青梅心里更加气急败坏。
此时她的心情糟糕得透顶了,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打到最后,廖青梅筋疲力尽地退开顾铭朗的身边,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掉头就要离开。
顾铭朗先前已经放她离开,但是她没走,这时候,他更不能让她走。
刚走了两步的廖青梅就被顾铭朗锁在了怀里,紧紧的,根本就无法挣脱的怀抱,“对不起!对不起!青梅,对不起……”
廖青梅眼窝发酸,对不起吗?确实是对不起,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廖青梅一口咬在男人的大手上,下了死力气,顾铭朗却没有松动半分,哪怕被咬得青筋暴起。
“青梅,你听我跟你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我……”顾铭朗蓦然松开手,弯下腰下,躬得跟虾子一样。
廖青梅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个肘击,直接击中顾铭朗重伤未愈的右侧肋间,顿时痛得冷汗如瀑。
而此时,廖青梅却半点没有停留地往前走,心里被人生生搅成一团,不痛却十分麻木,或者是太痛了,痛到都察觉不到痛了!
顾铭朗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快走几步,拉住廖青梅的手腕,“青梅!对不起,我……”
廖青梅现在的样子,比站在他面前大哭更让他心痛,从在森林里遇到她的第一次起,他就无数次想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回来了!
可是他没有,这毕竟是演习,不是儿戏!
他们还是敌对双方的阵营,看到她从以前的娇俏姑娘变成现在的假小子,他心疼,看着她扶着比她重了一倍的伤员寻找大本营,人心疼,看着她省下吃的和水源留给伤员,他更心疼。
不知不觉他就护送了她一路,反而更加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遇到那个雷,他不会出现。
出现了,也是冲动下的结果,他知道他违反了规定,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他想解释,可有些事情顾铭朗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解释,部队遣发的通知发出去的时候他第二次被医生宣布死亡,通知到达靖北的时候,他深度昏迷未醒,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不敢把他还活着的消息发回家里。
他的情况很不好,随时可能进抢救室,极有可能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家人们已经伤心了一次,他不敢再给他们希望之下,再面临更大的绝望。
从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到能开口说话,从普通病房再到漫长的复健,中途他甚至因为术后感染,再一次进了鬼门关。
他第二次被医生宣布死亡的时候,老邓和史克朗已经被强制离开医院,,那时候没有人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在战场上死亡的人,除了一个无名碑,什么也没有,甚至他出院后,还看见过曾为他准备的墓碑,只是那里已经躺下了另一位英魂。
没有最好的时候,只有最坏的时候,他努力撑着,就是想能够全乎地站在她眼前。
最终,他做到了。
可是,反而近乡情怯了,他总想等一下恰到好处的时机来面对廖青梅,却一直跨不出去那一步。
紧接着,大演习就到了。
事实上,从他人调到现在的部队,到这次大演习,也不过是短短一周的时间,他是新任的团长,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这些都是事实,不是借口。
但在他自己看来,就是借口。
他半点也不怪廖青梅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如果是廖青梅他都想直接灭了自己,可他是从地狱里欲血回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开廖青梅的手。
“你听我解释,青梅,我……”顾铭朗的手心十分灼热,廖青梅心尖抖了抖,闭了闭眼,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一个扫堂腿过去,对她完全没有防备的顾铭朗被惯倒在地,和他一起倒下去的,还是他死也不肯放手的廖青梅。
哪怕倒在了地上,顾铭朗也不肯放手,廖青梅此时恨他恨得牙痒痒,什么也不管,只想把牵牵抓着她的大手掰开。
掰不开廖青梅就手脚并用,完全不顾形象地去推着踢打着顾铭朗。
若是有顾铭朗手下的兵,或者是廖青梅的同学在这里,只怕要惊掉自己的眼镜,这两个一个打一个避,看着却像是乡下不讲理的婶婶大娘们打架,毫无章法可言。
顾铭朗受着廖青梅的攻击,最后硬是把人拉到了怀里,双腿夹着廖青梅的双腿,一只大手就足以禁锢住廖青梅两只纤细的手腕。
四肢被顾铭朗制得死死的,廖青梅一身狼狈地贴在顾铭朗身上,两人之间没有半点缝隙,她这才感受到,顾铭朗到底瘦到了什么程度。
廖青梅心底心疼,面上却还是硬撑着,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放开我,顾铭朗!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小丫头竟然教训起他来,顾铭朗有些失笑,软香软玉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但眼前最首要的还是要把炸毛的廖青梅给安抚住,“冷静了没有?冷静了就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廖青梅回嘴也回得极快,身体更是扭动着,想挣脱他的束缚。
“必须听!”顾铭朗难得在廖青梅面前这么强势,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别动!”
廖青梅猛地一僵,“……”
她毕竟不是全无经验的无知少女,顾铭朗本就沙哑粗粝的哑音,这会哑得更厉害了,身体更是烫得惊人,还有抵在她身上的那一处坚硬,更是无比强势地向廖青梅昭告自己的存在。
廖青梅脸色瞬间就白了白。
顾铭朗你个混蛋!流,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身体里的弹片还有多少
“放开我,我听你说!”廖青梅冷着脸不敢再动,杏眼喷着火儿瞪向顾铭朗,明显就是气狠了的模样。
顾铭朗不肯放,若是以往,廖青梅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明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放手就是他傻。
再者,顾铭朗看了看天色,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有些事必须长话短说,他捡能说的跟廖青梅说了部分,说话口气轻松,略有几分嬉皮笑脸,重点突出了他努力复健想要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的过程,希望能多争取一点心疼分。
然而,预料之中的心疼和原谅半点也没有出现,反而是廖青梅更为生气的眼神,冷凌凌地看着他,瞬间让他的心一直凉到了底。
顾铭朗,“……”
廖青梅闭了闭眼,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一点。
如果说最开始的遗书和死亡通知他并不知情,那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不就是应该给家里消息吗?难道就这么瞒着她们,就是正确的做法吗?就算她只是个普通对象,无足轻重,那他的家人呢?顾爷爷顾奶奶呢?
他们那么担心他,甚至顾爷爷的病情几次加重,现在还中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地为对方着想而已。
“家里知道你没事的消息吗?”廖青梅表情渐渐冷凝下来,问的话直戳靶心。
顾铭朗沉默两秒,“我回来前,去了一趟靖北,见到了爷爷和奶奶,还有小姑,叔叔阿姨……我也见过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什么时候回的驻地?”廖青梅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可控制地沉了沉,她继续问。
顾铭朗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牵扯到机密的问题他从来都是保持沉默,却从不会骗廖青梅,这次也是一样,他完全没法对她说谎,“一周前,刚回家就接到了演习通知,马上就赶了过来。”
这话,也算是变相解释为什么他明明回了家,廖爸廖妈却没有及时通知到她。
“你听我解释,我……”见廖青梅脸色越来越冷,顾铭朗着急地想要解释,可是面对廖青梅了然的眼神,他却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他回来的主要目的是虽然是参加演习,但他毕竟刚刚痊愈不久,并没有那么忙。
他完全找不到借口。
廖青梅冷笑一声,见他说不出话来,连和他争辩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听明白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旖旎的心思早谈得不见影儿,顾铭朗心底一下子空荡荡地没有着落,他讪讪地松手,廖青梅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微冷,完全看不出方才激动暴怒的样子。
拍去身上的尘土,廖青梅目光淡淡地撇了眼同样站起来,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顾铭朗,“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青梅……”顾铭朗张了张,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解释起,这一刻,他宁愿廖青梅同他闹,也好过这样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非常不好。
廖青梅拎起被甩到一边的行军囊,大步往前走,心里憋得慌,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发。
走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定了定神后,又转过身来,大步往顾铭朗那里走,顾铭朗刚追了两步,见状又停了下来,嘴角咧起,满是油彩的脸上,一口大白牙显得又傻又难看,还有眼角上的那道疤,也因为这个笑容扭曲了形状。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廖青梅在他面前站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从兜里掏出那枚被摩挲得蹭亮的军功章,一把塞在顾铭朗的手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说完,她转身提起先前打斗中被扔到一边的行囊,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走。
其实那一刻她更想说的是:你去找个你觉得能和你同甘苦的人过一生吧!
话到了嘴边,却根本就说不出口。
她心里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了,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她……到底没有以前那么坚决,可说出口的话同样让她十分难过,心里各种情绪交织着,根本就理不清头绪。
顾铭朗能一直狠心地瞒着她,可她却做不到说绝情的话。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理解顾铭朗的难处,但情感却完全无法理解顾铭朗的作为,为什么不告诉她?怕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她接受不了现实?怕他死了,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改嫁?还是怕别的?
就算是怕她担心,那好!她原谅,那为什么人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一直避而不见,难道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没有别人!”顾铭朗看着手口的军功章,声音干哑地开口,然而声音却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手心里的军功章一看就是被人细心保管的,时间过去那么久,还和新的一样,只有金属部分被磨得发亮。
眼看廖青梅越走越远,顾铭朗把军功章握紧在手心,大步地往前跑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廖青梅也跑。
“没有别人,不会再有别人。”顾铭朗从廖青梅的身后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地低喃着,“你也不是别人,我不告诉你,只是怕……怕你们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怕你看到那样子的我……会嫌弃我……”
听到这话,廖青梅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动,让我好好的抱抱你。”顾铭朗不放手,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廖青梅从出任务起就再也没有洗过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都知道,可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连最简单的吞咽也没有办法做到。”
“……”廖青梅喉头堵得慌,压抑已久的眼泪,一点点在眼眶里聚集。
好像是回忆起了那段最绝望的时间,顾铭朗的声音里弃满了后怕,抱着廖青梅的手臂紧了紧,廖青梅没动,哪怕被勒得生疼,也没有半点反抗。
“那个样子的我,连我自己都嫌弃。”顾铭朗没说的是,自己为了抵抗疼痛,对药物上瘾,那时候的他,是真正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通知了家里,除了让他们跟着担心,就只剩担心。
就是到了现在,那些已经逐步克制的瘾头发作起来,还是非常恐怖,他怕,怕在见廖青梅的时候,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顾铭朗,我……”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廖青梅身体都微微发起抖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顾铭朗有些无奈地蹭了蹭廖青梅的发顶,嘴角高高翘起,却满是涩意,“傻瓜,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了,好不好?”
廖青梅不说话,眼泪哗哗往外落,顾铭朗忙抬手去替她擦眼泪,“我不敢来见你,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哪怕我的心一直在这里,可是我的人却一直不敢来见你。”
……
顾铭朗说了很多,廖青梅痛哭了一场后,人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是心疼顾铭朗,心里也不怪他了,但顾铭朗的行为还是无法被原谅。
他是个军人,她自然希望他永**平安安,可万一遇到意外,难道他又要这样吗?
“我们的事,等演习结束后,再谈!”廖青梅咬了咬牙,把他的手臂掰开,从包里取出止血药粉和绷带。
顾铭朗身上还有伤,她一直记得,“坐下吧,我先帮你把药换了。”
看着没有一处好肉的身体,廖青梅努力压住鼻头的酸楚,抖着手替他把药换了,努力撑着笑脸问他话,“你不是休养了那么久吗?为什么还有没拆线的伤口?”
“……弹片之前在的位置不好取出来。”顾铭朗的声音很淡,似乎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廖青梅心尖一颤,系好最后一个结,“换好药,身上既然有伤,那就小心点儿,再把伤口绷开,你自己看着办!”
完全忘了,刚刚一肘击在顾铭朗伤口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顾铭朗目光一直停在廖青梅的脸上,听她关心自己,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廖青梅有些恼他,说话的语气就重了点,顾铭朗忙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可廖青梅正在收拾药品,担心她没看到自己的动作。
忙又应声道,“我听见了,保证不会再让它绷。”
廖青梅点头,她的动作很慢,但再慢也只有那几样东西,收收就好了,她抬头看了眼扑腾飞起一大片鸟儿的树梢顶,拼命把眼泪往心里逼,“还有多少弹片没有取出来。”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廖青梅点点头,背起行囊,“好,我知道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现在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这一次,顾铭朗没有再留廖青梅,他摸着包扎得仔仔细细的伤处,想到廖青梅最后的问题,眸光暗了暗,等看不到廖青梅的身影后,才抹平痕迹消失在树林里。
这里已经无限靠近红方的阵营,她一个人走,也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这次演习的胜利是他送给廖青梅的礼物,证明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任何问题。
“斩首行动开始!出发!”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狭路相逢
廖青梅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前来寻找她兼“打扫战场”的战士,大家看到她还挺惊讶的,本来他们都做好了军医生被敌军俘虏甚至被“消灭”的打算。
不过随行的军医没出事,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意外惊喜,伤员逐渐增加,医护人员却屡有“伤亡”,失去协同作战能力。
回到大本营后廖青梅第一时间就换回了自己的作战服,缴获的敌军战斗服和装备也算战利品,最后要算到总成绩里头的,需要上交。
就算是模拟战场,这里到底也是战场,廖青梅稍稍补充了一下,就一头扎进了临时战地医院,对新送来的伤员进行急救,护理,忙得连轴转。
“廖同学,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晚饭后,廖青梅正忙着给受外伤的伤员换药的时候,本来应该去轮休的医疗组小组长撩开帘子进来。
负责带她们的医疗组小组长,是学校附属医院的主治医生,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医生,叫沈玉清。
沈玉清手心里赫然躺着的是她还给顾铭朗的那枚军功章,廖青梅忙站起来,“组长……”
“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要收好。”见了廖青梅的表情,沈玉清哪还有不知道的,笑着把军功章放到廖青梅的手里,又查看了一下廖青梅负责的伤员的情况。
廖青梅包扎得很好,没有可以诟病挑刺的地方,伸手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这一批学员里头,你很不错,你继续忙吧。”
“组长,谢谢。”廖青梅送了几步,“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玉清赞许点头,非常满意廖青梅的态度,示意她继续忙,不用送她,就自顾自地出了帐篷。
帐篷里廖青梅十分庆幸地把东西收好,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顾铭朗会偷偷把东西放到她兜里带回来,还好被沈组长发现了,不然……
另一边,出了帐篷的沈玉清眉头却是紧紧地皱起,她是军人世家出身,虽然不至于一眼就能辨认出那枚军功章出自哪次任务,但也模糊有个大方向,而恰好近段时间,关于这次任务总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提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次任务中获得一等功的只有一个年轻官兵,叫顾铭朗。
前年家里小侄女不管反对偷偷上了南下的军卡,这一去就是近两年的时间,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上了一趟战场气质也变得凌利起来,家里人都心疼不已,但还是为她的成长感到高兴。
更高兴的是她们的娇娇,终于找到了意中人,南边的战斗英雄,东南军区的传奇人物,就是先前屡屡立功的顾铭朗。
侄女在战地医院当医生,正好遇到了重伤在身的顾铭朗,战斗英雄和战场军医,本就是极易滋生感情的组合,侄女从接手顾铭朗的伤情,到他康复出院,中间产生感情她们家里人都懂,并表示祝福。
沈家不是那种以权压人的人家,小女儿动了心思,便放手让她自己处理,没有什么去调查男方背景的想法和行为。
想到这里,沈玉清长叹一口气,早知道不如调查一下才好,知道顾铭朗有对象,她们也能到尽早阻止,而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默许。
想到侄女眼里的痴迷,沈玉清有些心疼,但心疼归心疼,原则问题不能触犯,能把这么重要的军功章送给别人,可见这人在顾铭朗心里的地位不低,她那个侄女只怕是没有机会,不如趁早绝了心思。
廖青梅这个小姑娘她已经注意很久了,理论知识很扎实,上手能力非常强,一看就是经常自己练习下过苦工的,轻易不会犯错,即使有错,也鲜少有犯第二次的时候,她觉得是个好苗子,她一直注意着。
想到这里,沈玉清决定这次演习过后,一定要好好和小侄女谈一谈,早早绝了她的心思。
破坏他人感情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可千万不能像大院里某些姑娘一样,借着权势去欺压别人,当个让人不耻的破坏者。
廖青梅并不知道沈玉清心底所想,转眼她又重新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去,而接下来的几天,她更是没有半刻停歇的时候,战事仿佛进入白热化阶段,每天伤员不停地增加,她根本无暇思考和顾铭朗有关的一切事情。
“小廖,剪刀!”沈玉清正在给一个意外受伤的战士进行缝合,廖青梅给她当助手,场地就是临时战地医院,帐篷的外面,没有办法帐篷里已经住满了伤员,就连医护人员想要走动都极为困难。
“敌军疯了!”受伤的战士是个小队长,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指挥手下的士兵,“马上给大本营发无线电,告诉他们……”
廖青梅心里有些慌,她第一次经历手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长长的伤口,从膝关节处一直侧划至小腿肚,流了很多血,腿下就是草地泥土,甚至还有一只无名飞虫一头撞到**里。
只见沈玉清十分淡定地把飞虫夹出来,虫子非常小,不比蚂蚁大多少,就那么直直地夹过去,廖青梅都不忍心看,那战士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只肌肉跳了两跳,一字不停地继续向小士兵交待着。
廖青梅动作极快地倒盐水冲洗消毒,这一刻身体比脑子快了半秒,沈玉清扭头看了她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下一秒又专注在缝合上,仿佛那一眼只是廖青梅的错觉。
处理完小队长的伤口,他之后还有好些外伤的需要处理,某个瞬间,廖青梅几乎模糊感官,完全是机械地动作着,脑子里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战场还演习。
“廖青梅!”沈玉清冷喝一声,廖青梅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要镊子自己手里拿的却是手术刀。
廖青梅抿了抿唇,脑子迅速清醒过来,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里来。
大本营的人毕竟不多,等大半人或阵亡或重伤被送返大本营的时候,以沈玉清为首的医疗小组也闲了下来。
廖青梅轮休半个小时,坐在草地上发呆,沈玉清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肩膀上的金星反射着艳阳,刺得廖青梅睁睛不开。
只有短短的一瞬,沈玉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演习就要结束了。”沈玉清目光看向远方,突然开口,廖青梅愣了愣,转脸看向她,沈玉清喝了口茶缸里新倒的热水,“我们这里……”
沈玉清抬手划下大本营所包含的范围,“除了两个小队还在坚持,其余的都没有办法再上战场,已经是强弩之末。”
“组长,你上过战场吗?”演习不比战场,廖青梅知道,就是知道心里才格外后怕,大本营里,战地医院附近,小半是受伤下火线的战士,还有大半是“阵亡”的战士,虽然现在他们正聚在一起谈笑着。
对他们来说,“阵亡”代表着失去角逐资格,但也意味着演习提前结束,休息整顿等待下一次演习就好。
沈玉清沉默了会,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梅,“不习惯?”
廖青梅摇头,不习惯倒不至于,就算最开始不习惯,后头她也适应良好,她就是想到顾铭朗是在比这残酷千万倍的地方回来,而她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置气有些后悔而已。
“上过!”沈玉清喝了口水,看那气势喝得却像是最好的烈酒,她伸手拍了拍脑袋,“这里还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呢。”
见廖青梅担心地向向自己,沈玉清爽朗地笑起来,“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说说你吧,怎么会决定报考军医大学,一般女同志都吃不了这种苦的。”
廖青梅来上军医大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她报考的师范大学。
“还好你来了军医大,不然我就要失去一个好苗子了,等你毕业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学生?”沈玉清不仅是附属医院的主治医生,还是军医大的教授,带硕士生的,黄媛媛就是她的学生,廖青梅惊着眼睛都瞪圆了,完全没想到沈玉清会这样说。
“组长,我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学生,我也会为这个目标努力的,绝不会让您失望。”廖青梅也没傻得放弃这个机会,来演习前她并不清楚自己的专业方向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她特别想成为像沈玉清这样出色的外科医生。
沈玉清大笑,拍拍廖青梅的肩膀,起身离开,那边有人在喊她,“我等你。”
……
沦陷比廖青梅想像的要快得多,在她和沈玉清短暂对话的三小时过后,敌军冲入大本营,占领了这里。
廖青梅和所有医护人员站在营区中间的空地上,看着军卡把真正受伤的战士送往医院,“阵亡”的战士送出战场,而留下的人则一一被点名,他们被俘虏了。
“团长,清点完毕,包括医护人员在内,共一百六十八人……”
廖青梅看着顾铭朗从主帐出来,清点人数的战士立马上前汇报,他只是轻轻地颔首,目光扫过她们,留下人员打扫“战场”,然后目不斜视地往营区门口停着的吉普走去。
洗干净脸上颜料的顾铭朗脸上的伤愈加明显,板着脸的样子让营地里的气氛空前地严肃起来,大家都知道,他们被攻陷,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凑在一起的的“俘虏”们神色各异,医护人员们满脸兴奋地讨论着,语气里大多里满满的崇拜,而战士着则臭着一张脸,表情微微有些不服气。
廖青梅心底有些失落,顾铭朗刚刚是没看见她吗?
心里正闷着不大高兴的时候,吉普上副驾上的小兵突然下车,一路小跑过来。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一个随行医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 顾铭朗的小心机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一个随行医生。”
廖青梅心里一咯噔,她注意过那辆吉普,上面除了司机和警卫员,就只有顾铭朗在车上,顾铭朗身上还有伤,要随心医生的话,那是他的伤出了问题?
这样想着,廖青梅面上就显出急色来。
沈玉清是这里的负责人,小兵刚跑过来,她就走上了前,听了他的话,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果然廖青梅眼露焦急,见自己看向她,目光带着淡淡的祈求。
这是有多担心那个顾铭朗!
关心则乱!沈玉清恨铁不成钢地收回目光,刚刚顾铭朗从她们跟前走过,她可是没有看出哪里他需要随行医生的地方,再者他堂堂一个正团,又是刚从南边下来的战斗英雄,会没有随行的军医,骗谁呢!
关于顾铭朗在南边受的伤,她也听侄女提起过。
确实是九死一生,十分凶险!
不过顾铭朗意志强过人,明明是个必死之人却硬生生地挺了过来,身体的恢复力更是惊人,他那一身伤,正常人就算熬过来,身体也会变成个破布娃娃,一辈子药不离身,偏偏积极复健调理一年后,顾铭朗居然还能重返军营。
身体里固然会留下暗伤,但是那也得是上了年纪后的事情,现在却没有什么妨碍,不然他也不能好好地出现在演习现场。
演习前的一台小手术,沈玉清也知情,主刀医生还是她那侄女亲自请沈家二叔公出山动的手,只要不往死里折腾,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手术后侄女就申请了要成为顾铭朗的军医,不过被顾铭朗拒绝了。
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出自军医世家的沈玉清见过的听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像顾铭朗这样意志强大的人也知道一些,但二叔不过动了台手术,回家就挂在嘴上连连夸赞的人没两个。
最让二叔赞赏的一点,就是顾铭朗这个人极有原则。
有原则自然是指顾铭朗这个人品性端方,正直善良,又有自己的底线和行为准则,包括许多方面,而这其中就包括顾铭朗严辞拒绝侄女这件事,哪怕侄女走的全是正规流程,也不行。
现在呢?
“我是。”沈玉清目光淡淡地,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侄女心心念念的人,却为了另一个人改变原则,退让底线。
这一场战役,还没开始,侄女就先败得一败涂地。
“青梅你过来,带上药箱过去吧。”沈玉清叹了口气,把廖青梅喊到身侧,交待注意事项。
演习还没结束,顾铭朗代表的就是敌方,演习到了这时候,不管是战士还是军医,所有人都投入进来,包括情感。
沈玉清余光扫了眼身侧神情微愤的军医学生,轻轻摇头,还是太年轻啊!“军医也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责,不必有心理负担,去吧。”
廖青梅没空关注那些,心里只顾忧心着顾铭朗的伤情,得到许可后,立马小跑着回军帐去收拾需要用到的药品和工具。
站在众人眼前的小兵也悄悄松了口气,顶着“战俘”憎恶的目光还是让人很有压力的,更大的压力还有眼前这位十分淡定的带队医师,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怕她胡乱给他指个人带走。
“嫂……,医生走吧。”见廖青梅收拾好东西过来,小士兵还没从走神中醒过来,话一出口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还好话收得及时。
沈玉清目光扫了眼前面没有半点动静的吉普车,拉着收拾好的廖青梅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放她跟着小士兵离开。
后视镜里顾铭朗看着廖青梅一步步走来,嘴角微微翘起来,本来他们原计划是集中火力攻占敌方的主据点,但因为廖青梅在这里,就算明知道这处是伪大本营却还是选择优先攻占。
不过是曲折了一点而已,胜利始终会在他这一方。
廖青梅走得很快,但走着走着,她步子渐渐缓了下来。
顾铭朗身上的伤,她亲自检查并换过药的,当时伤口虽然裂开,却没有别的问题,完全没有术后感染的迹象,而且伤口恢复得很好,她看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拆线自行痊愈。
“你们团长,是不是腿上的伤又复发了?”廖青梅转头问走在旁边的小兵。
小兵懵了懵,他们团长好好的,昨天身上唯一的伤处都拆线了,难道腿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伤么?不过嫂子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还挺严重的。”
挑了挑眉,廖青梅突然就不急了,她还有好多帐要一笔笔和顾铭朗算呢,结果还没开始清算,这混蛋居然又骗她!
小兵冷汗津津地瞟了眼突然之间“杀气腾腾”的廖青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当即再也不敢开口,低眉敛目地快步往前走去。
等廖青梅慢慢走到近前时,后座的车门已经打开,顾铭朗坐在车里看着她。
“上车。”顾铭朗的声音和几天前听到的那样,十分沙哑,和从前清越的声音区别相当大,光听声音根本就认不出这人会是顾铭朗。
一路走来,廖青梅努力在心底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她早就想问了,他的嗓子到底怎么?
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腿受了伤?”廖青梅提着箱子上车,边问。
腿?顾铭朗瞪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小士兵,“没有,你听错了。”
“……”小士兵一个踉跄没踩稳,差点儿扑到座椅上,忙坐好关上车门,深呼吸压惊,刚刚团长那一眼,好可怕!
坐好,廖青梅把医药箱提到腿上放好,准备把药拿出来替顾铭朗检查伤口,刚抬手,顾铭朗的大手就压了下来。
“等回到营地再检查,现在不用。”顾铭朗只轻轻按住廖青梅的手一下,很快就拿开,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的工作就是在我的随行军医抵达之前,接手他的工作,现在你呆着就好。”
廖青梅瞟了他一上眼,手按在箱子上,目光直视前方,“好。”
说完,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半眼也不带看顾铭朗的,倒是前头的小士兵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和廖青梅搭了两句话,结果发现搭了话车里的温度更低后,赶紧收了话头,连后视镜都不大敢看。
私心作祟,顾铭朗虽然把廖青梅弄到自己车上,但影响还是要注意的,他自己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为廖青梅着想。
“咳咳!”顾铭朗干咳两声,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廖青梅,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廖青梅听到了,脸一扭直接看向了窗外,咳什么咳,不是要保持距离吗?!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从后视镜里看到廖青梅的表情,顾铭朗嘴角也勾了起来,“箱子重不重?放到座位上来。”
上车到现在,医药箱一直稳稳地端放在廖青梅的腿上,箱子并不算太重,廖青梅也并不觉得这些重量对她有任何影响,不过顾铭朗这样说的话……
廖青梅把箱子挪到两人中间放着,因为要把箱子放稳,坐姿微微往中间转了转,顾铭朗也伸手去接箱子,看似是帮着廖青梅把箱子放在坐椅中间,其实背地里牢牢抓住了廖青梅扶在箱子背后的小手。
“……”廖青梅俏红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来。
杏眼瞪向顾铭朗,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吩咐前排的小士兵,他的警卫员安排她的住宿情况来,“小廖的住处就安排在我隔壁,方便有事的时候她能及时赶到,小廖不像何楠,是个女同志,你安排的时候要注意一些。”
这一口一个小廖倒是喊得顺口!廖青梅恨恨地瞪向顾铭朗,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大手,顾铭朗这流,氓居然牵着她的手,大拇指还在细细摩挲着她因为长期训练而留下的厚茧。
“顾团长!”廖青梅又羞又气又愤,咬了咬牙,脸上突然堆起笑容,一字一顿地喊顾铭朗,等顾铭朗看过来,“请问您的随行军医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说何医生啊?何医生暂时不会回来了……呵呵,呵呵……”听到廖青梅开口,警卫员下意识地就回答起来,然后就看到自家团长眼神冷冷地扫过来,瞬间打了个激灵,忙干笑住口。
“……”廖青梅。
“何楠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我这里问题不大,就先让他回去了,你找他有事?”顾铭朗眼神逼退热情的警卫员,这才转过脸回答廖青梅的问题。
有事!能不能松开我的手?!
不能。
“没事,我就是想找他了解了解您的情况,平时用药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廖青梅磨牙,咬牙切齿地道,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顾铭朗握着廖青梅的手,和她较着劲,直到一点点把她的手指挤开,十指紧紧相扣,才心满意足地放松下来,“不必,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我。”
何楠虽然是个文柔书生,但性别为男,长得也还算过得去,顾铭朗怎么可能放自家媳妇和他接触。
长得也还算过得去的何楠坐在车里猛地打了个喷嚏,今儿早上他早起咳了两声,顾铭朗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硬说他病了,还病得不轻,竟然把他生生赶了出来,美其名曰让他回来治病!
何楠冷哼一声,治病?当他不知道姓顾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怕他盯上他家媳妇吗!
他何楠虽然花心一点,但也不是不挑的,就顾铭朗那得性,看中的媳妇还是半个军人,不是虎背熊腰就是膀大腰粗,能好到哪儿去?笑话,他和顾铭朗那个半瞎可不是一个审美。
“何医生,咱们回哪?”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心里猛地漏跳半拍,这何医生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要是光看侧脸,真的比女人还精致,不过……
“大院!”极不耐烦地一眼扫过去。
不过这脾气实在是不敢恭维,司机被何楠的声冻得回了神,专心开起车来。
另一边的车里,顾铭朗满眼期待地看向廖青梅,就等着他问自己的情况。
廖青梅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也是伤员
前排的司机和警卫员默念着非礼勿视,司机更是将吉普开得又稳又快,只盼着赶紧到地儿。
廖青梅不接顾铭朗的话茬,扭脸看着窗外,顾铭朗手指在廖青梅的手心挠了挠。
“……!”廖青梅好不容易正常的面色,又微微泛起红来。
眼见着廖青梅要发火,顾铭朗忙把手指抽回,十指扣紧防止廖青梅逃跑,并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起来,目光直视前方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廖青梅都快被他气笑了,瞪了他两眼后,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想要抽离的手轻轻反扣住顾铭朗的,人也渐渐放松下来。
其实被顾铭朗这样牵着,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哪怕那天确认顾铭朗真的回到她身边,但回到大本营后,她只要一闭眼,就会做顾铭朗在战场牺牲的恶梦,不知道是不是参与了演习的缘故,梦境逼真得让她惶恐。
所以,这几天她其实都没有真正地睡过一个好觉,宁愿硬撑着忙碌,也不愿意睡着做那样的噩梦。
放松下来,廖青梅很快就靠着坐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黑眼圈,眉头习惯性地皱起,睡得似乎有些不安。
顾铭朗轻轻把两人中间的医药箱拿走,自己往廖青梅手边挪了挪,方便她能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前排的两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只当没有看见他们团长和嫂子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司机也慢慢放缓了速度。
这一觉,廖青梅睡得很香,在山里开车,路途极不平坦,但哪怕颠簸得再厉害,廖青梅也没有醒过一次,可见她这段时间有多疲惫。
“怎么不叫醒我?”吉普车停在临时营地旁边,廖青梅的右侧是营区,左侧是大片的茅草和夕阳,景色非常美。
“这段时间幸苦你了。”顾铭朗声音轻柔,语气里难掩心疼,但吵哑的嗓意还是瞬间将廖青梅的困意赶走。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廖青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她怕一开口得到的回答还是一片沉默。
“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的。”廖青梅低着头,反扣着顾铭朗粗砺的大手,右手轻轻地抚着顾铭朗失去大半指甲盖的食指。
顾铭朗嗓子紧了紧,闭了闭眼,再睁眼脸上带着戏虐的笑容,“吸用过量有毒气体导致的声带受损,是不是比以前难听很多了?嫌弃我了?”
“顾铭朗!”廖青梅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把,恨他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好好说话,医生是怎么说的……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
吉普车的空间略大,但是顾铭朗的突然靠近还是让空间变得逼仄起来,廖青梅目光晃了晃,不太敢直视顾铭朗此时火热的眼神。
“我很想你。”
明明是像在说你吃饭喝水没的语气,但廖青梅心口突然猛地一悸,心底的委屈拼了命地往上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铭朗,下一秒,顾铭朗的唇就压了过来。
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诶呀,真是伤人眼哪!”去而复返的何楠趴在营区的篱笆上,瘪着嘴看着车内吻得忘我的两个人。
沈念的大眼晴里瞬间地溢满了泪水,她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兴致勃勃地赶到营区想替他庆祝他首战告捷,可结果呢?
结果顾铭朗就这么送给她一份大礼!
“那个女人是谁?”沈念目光死死地瞪着车里的两个人,半眼也不错开。
顾铭朗这厮心狠起来,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何楠下巴枕着手臂倒过去看着沈念,“顾铭朗的对象啊,你不是一直问他昏迷的时候喊的人是谁吗?喏,就是车里那位,没想到是个美人,配顾铭朗真是白瞎了。”
后一句,是何楠自己在碎碎念。
“……”沈念。
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沈念转头看向何楠,就见他冲自己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眼泪瞬间又漫了上来,很快模糊了何楠那张明艳的脸,沈念忍了忍眼泪,没忍住,“孙何楠,你个混蛋!”
说完就哭着甩袖子走了。
何楠止送着她走远,摆正头继续欣赏夕阳,却见后车座只剩下一堵后背给他看,美人被遮得严严实实。
得,没什么好看的,何楠耸耸肩膀转身也走了。
“亲完了?”廖青梅冷着脸看向顾铭朗,想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动,“说吧,那俩人是谁?你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的!”
“……”顾铭朗,忘记媳妇今时不同往日,警惕性不比他手下的兵差。
何楠倒是好说,就是沈念不太好解释,他可是听人给他分析了的,这女人吃起醋来,可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不过想到他的小青梅会为他吃醋,顾铭朗心底莫名又有些得意。
此时廖青梅还是坐着先前的地儿,顾铭朗却先是从隔避座位到了中间,再到廖青梅和车门中间,大个子架在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他坐得不别扭,廖青梅看得倒是别扭,主动往旁边让了让,“说吧。”
“那个长得跟女人似的男人,就是我的军医,何楠,你管他叫老何就成,他这人性子特别不好,你平时离他远着点就行,旁边那位呢,也是位军医。”嗯,就这样,顾铭朗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挺清楚的,可惜廖青梅并不满意。
军医?廖青梅挑挑眉看向顾铭朗,脸上写了两个大字,不信!
“咳,真是军医,叫沈念,你们沈导师的侄女。”顾铭朗一个头两个大,避重就轻解决不了问题,只好实话实说。
廖青梅点头,目光上下打量了顾铭朗的脸。
“别这么看我。”顾铭朗把头埋在廖青梅肩膀上,下一秒就被廖青梅推了起来,“我之前受伤,她是我的主治医生,一直照顾我到康复,对我有那么点想法,不过我直接拒绝了的。”
“我保证,我心里只有你,我刚刚……开始并不知道她们在。”
所以,顾铭朗的潜台词是,我是真的很想你吗?
不过想到顾铭朗受伤的时候,那个叫沈念的姑娘一直都在,而她却一无所知,廖青梅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哦,说清楚就好。”廖青梅帮作淡然,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药箱,又看看顾铭朗,“你的军医已经回来了,我可以回去了吗?那边还有很多伤员,组长那边根本就忙不过来。”
虽然廖青梅表现得一点也没有吃醋的反应,顾铭朗心底有些失望,但好不容易找借口把廖青梅留到身边,顾铭朗怎么可能让她走。
“我也是伤员!”大脑袋又重新搁到廖青梅的肩膀上,没了何楠和沈念那两人,没人敢偷看吉普车里的情况,顾铭朗冲廖青梅撒起娇来毫无压力,反正之前在医院时,他也没少向廖青梅撒娇。
一回生两回熟,顾铭朗适应良好。
“……”廖青梅,真看不出你哪里像伤员的样子!
跟着顾铭朗进了营地,下车的瞬间顾铭朗又恢复成人前铁血的团长,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只有在看向廖青梅的时候,目光里会流露出淡淡的温柔来。
廖青梅的临时住处果然被安排在了顾铭朗最近的地方,至于沈念和何楠,一直到吃晚饭,都没有见着这两人。
晚饭是在顾铭朗的帐篷里吃的,伙食还不错,主要以肉为主,都是他们在山里打的野味。
“多吃点,你瘦了太多。”顾铭朗都顾不上怎么吃饭,全程都在照顾着廖青梅,给她夹菜给她盛汤,直到廖青梅表示实在吃不下了,他才拿起筷子,飞快地扒着饭。
“慢点吃!”这习惯太不好了,廖青梅瞪了顾铭朗好几眼,可他就缓了两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吃饭速度。
廖青梅拿他没办法,讲又讲不听,只好起身去查看顾铭朗正在吃的一些药。
她既然是以顾铭朗随行医生的名头进来的,相应的就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照顾好顾铭朗是她现在最紧要的任务。
“出去走走吧!”顾铭朗站在廖青梅身后好一会,看着她拿药瓶的手越来越沉重,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等廖青梅站起来,顾铭朗才发现她在哭。
“怎么突然哭了?”顾铭朗顿时就慌了,忙手忙脚乱地去给廖青梅擦眼泪,“我早没事了,这些药都是何楠那家伙硬塞给我的,你看都是一些保健药,真治病的没几种,看见了没?”
顾铭朗手忙脚乱地把药瓶拿起来给廖青梅看,外面确实都是保健药的瓶子,只是把里头的药片换了而已,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些药都扔了的,他明明早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了。
里头的药廖青梅虽然不能完全分辨,但也不傻,顾铭朗现在虽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其实他的身体隐患还是很多。
这种时候他不好好在医院调养,跑来演习做什么?难道这身军装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吗?命都没了,还要这身军装有什么用?!
这一刻,廖青梅心底头一次爆发了极端的情绪。
可她只是哭,咬着唇一句质问也不肯说出来,有些话注定只能在心底想想,这种明知道答案的事情,说出来,不过伤人又伤已。
顾铭朗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见过廖青梅很多面,也见过她无助时哭泣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无力。
片刻后,哭够了的廖青梅突然伸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极端情绪化 +1
廖青梅突然伸出手,从正面轻轻地抱住了顾铭朗。
这是两人之间,这么久以来,廖青梅第一次主动,顾铭朗顿时欣喜若狂,惊喜之下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别动!”廖青梅有些懊恼地轻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一冲动就抱住了顾铭朗,明明以她的性格,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是非常出格的行为,可她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不让动就不动,顾铭朗立马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虚抱的姿势。
“傻不傻!”廖青梅突然就被顾铭朗逗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埋在顾铭朗怀里闷笑出声。
笑完,廖青梅就赶紧松开手想往后退,这里毕竟是临时作战中心,万一有人进来,被看到就不好了。
轻轻的笑声瞬间解锁了顾铭朗的不知所措,廖青梅难得主动,他怎么肯轻易让她逃开,悬空的双手极快地把人锁住,重新把廖青梅揽在怀里,“想抱就多抱一会,给你抱。”
不要脸!廖青梅心里暗骂,却任由他静静地抱着。
顾铭朗大手轻轻扣着她的发顶,心里满足地喟叹,万幸他回来了。
只要一想到他或许回不来,那他的小青梅要怎么办?
她看上去那么刚强,满身是刺,其实心底比谁都柔软,靖北那边小姑的那些作为他多少也知道些,他都不敢想如果他不在,小姑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去伤害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底的小姑娘。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帐篷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轻声的交谈声,廖青第一惊,忙想从顾铭朗的怀里退出来。
“快放开手,等下有人进来,影响不好!”廖青梅着急。
“不怕,这时候没有人敢进来。”顾铭朗笑,都知道帐篷里呆着的人是谁,谁敢没眼色地闯进来。
“青梅?”顾铭朗的声音有种怪异的沙哑,廖青梅瞬间警觉起来,抬头怀疑地看向他。
果然,顾铭朗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幽深,莫名让人脸热,廖青梅头往后仰,“顾铭朗!这是演习呢!你注意点影响!”
“……”
顾铭朗瞪眼,万万没想到廖青梅居然双手捂着他的嘴,坚决不肯让他再往前进一步。
看着顾铭朗委屈的小眼神,廖青梅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怕惹得他恼羞成怒。
自己有几斤几两,廖青梅还是十分清楚的,她能挡住顾铭朗,其实只是顾铭朗在让自己而已,真惹恼了他,吃苦的还是自己,她可不想再顶着微肿的红唇,被大家意味不明地探视。
想到刚刚进营地安排住处时,小警卫员盯着她嘴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廖青梅脸色就有点发黑,都怪顾铭朗这个混蛋!
想到这里,廖青梅恨恨地瞪了顾铭朗一眼,水汪汪的大杏眼眼角余光瞪过来,莫名地勾动顾铭朗的心弦,只一眼就让他丢盔弃甲。
顾铭朗单手揽着廖青梅,另一只手握住她压在唇上的双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薄茧。
“听你的,等演习结束。”本就吵哑的嗓音又低了几度,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
什么演习结束!听不懂!
廖青梅忙转过头,不敢直视顾铭朗的眼晴。
顾铭朗笑,突然往前凑了凑吻到了廖青梅的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廖青梅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羞恼地想要抽出手来,却被顾铭朗抓得死死的。
“顾铭朗,你耍流,氓!你快点放开我。”廖青梅气急了,顾铭朗在混蛋,逮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想动手动脚,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廖青梅现在后悔死了,就不应该给他好脸!
“不放,再让我好好抱抱你。”顾铭朗不肯放,心情极好地纠正廖青梅的错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才是耍流,氓,我这不叫耍流,氓,这叫喜欢你。”
“只喜欢你。”顾铭朗在廖青梅的耳边又补了一句。
“强词夺理!油嘴滑舌!”廖青梅暗暗腹诽,谁要和你结婚了!谁要你喜欢了!
顾铭朗笑,也不反驳她,大手包裹着廖青梅的手,看着手上的伤痕和薄茧,心疼不已,“我听厉伟说,过去一年你……”
话刚说到一半,顾铭朗被廖青梅幽幽的目光盯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我,我……”
“你去了学校,见了厉教官,却不敢去见我?”廖青梅声音一点点冷下来,眼神十分受伤。“你是不是还躲在暗处,跟着我,就是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是!可顾铭朗不敢应声,目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廖青梅。
没办法,他心虚啊,他确实跟了廖青梅两天,廖青梅收到演习通知的当天,他站在远处亲自目送她上的军卡,才匆匆赶回来的。
“你打我吧,都怪我胆儿小,都怪我……”顾铭朗抓着廖青梅的手往自己胸口上砸。
廖青梅双手没有半点力气,木偶似的任由着他握着砸,好不容易止往的眼泪,又有往外冒的架式。
“顾铭朗,你个混蛋!你混蛋!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怎么能瞒我那么久,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廖青梅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却倔强地不往下落。
“你这么本事,你是不是觉得,你平安这事我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反正到最后我都会原谅你,你就是认准了我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说着,廖青梅心里压抑的怨气终于盖过了委屈,越说心里越凉越悲哀。
顾铭朗这会也慌了,他不是把人给哄好了吗?怎么说来脾气就来脾气了?可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和廖青梅顶回去,只抱着廖青梅轻声哄着,“是我错,是我错,你别生气,你骂我打我都行,别生气了,我心疼。”
“你心疼个屁!”廖青梅怒极。
“……嗯?”顾铭朗被廖青梅破口而出的粗话惊了惊,“你刚刚说什么?”
廖家的家教很严,廖青梅从小到大都不被允许在外头学人家的粗话荤话,这放在同样有修养的人里头是气质是修养,但放在方家那样不讲理的人面前,那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上辈子被欺负成那样,廖青梅也学不会骂人的话,这辈子反倒是因为和刘爱国一起呆久了,渐渐学会了她的口头禅,比如说,屁。
突然在顾铭朗面前说出这种话,廖青梅心底也有些慌,但心里的委屈和怒气还是在的,“我说什么了?我说……我说你说的话都是哄我的,什么心疼,都是骗人的!”
“傻丫头。”顾铭朗笑,压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尽会瞎想,我的事除了和你有关,还能和谁有关?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我说到做到!”
廖青梅不说话了,一鼓作气的努气被戳破,她本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更不想和顾铭朗吵架,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她一个人在情绪化,最重要的是铭朗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可是心底还是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但是只要视线范围内没有顾铭朗,她就会焦躁不安,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
不对,还是有一个人的。
“抱紧我,你看,我是真的回来了,别怕,我一直都在。”顾铭朗拉着廖青梅的双手,环在自己腰后。
在车里,看似是他强势地扣着她的手,但在她睡梦中,她扣得紧紧的,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现在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痕。
“我也会好好的,养好身体,不再让你担心,现在局势稳定下来,我保证会一直平平安安地在你身边,在你知道的地方,好不好?。”
眼泪从眼眶里出来,就直接渗到顾铭朗的衣服里,廖青梅憋着气,换了个位置,闷声道,“骗人,军队有保密条例,你不可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这会倒是精明起来了,顾铭朗哑然失笑,“嗯,那有点难办了,怎么办呢?”
廖青梅:骗子!居然还笑得出来。
“放心吧,组织上有新的任务交给我,重新组建一支新的团级部队,至少十年,不会挪动地方,保证你时时刻刻都让你知道我在哪里。”顾铭朗笑,心里对廖青梅是又爱又疼,今天的廖青梅,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一面。
有些脆弱,但更加的亲密,“好了,不哭了。”
“我才没哭!”廖青梅扭开脸,换了个方向。难得地耍起了赖皮,嘴角却因为顾铭朗的话,高高地翘了起来。
顾铭朗失笑,指着被润染过的那块衣补襟问,“那这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腰间旋转三百六十度的拧绞,这一次廖青梅可是找准地方才拧的,恰好是腰间那一小砣软肉,这点小痛对顾铭朗来讲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过他却立马低声求饶起来。
“装!”廖青梅哼哼两声,心里的怒气散了个七七八八,隔了好一会,就在顾铭朗松了口气的时候,廖青梅突然开口问。
“顾铭朗,你是真的回来的吧,我好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梦境太美
刚刚重生回来时,廖青梅认为,自己可能不会再有爱上一个人的权力了,甚至在和顾铭朗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顾铭朗认定了她,那她就拖着,她觉得总有一天,那时候她从内心觉得,顾铭朗值得更好的人。
本来么,感情都是自私的,她自认再也不能像对方志诚那样,完全交付自己的心,这样对顾铭朗来说,极不公平,等顾铭朗遇到了全心全意爱他的人,自然会转身离开。
大学开学前,她被顾铭朗突然失踪的消失惊得失魂落魄,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对眼前的男人,应该是动了心的,只是那时候她心里还有微小的不确定。
其实廖青梅心里知道,她是自卑,上辈子的事不可能没有给她留下阴影,只是她自己不承认而已。
是顾铭朗打消了她的不确定,可就是她们正式确定了关系,顾铭朗连句多余的交待都没有,就直接南下上了战场,这一走就是半年。
想到收到顾铭朗遗书时的心情,廖青梅后怕地闭上眼睛,那样的绝望痛入骨髓,如果顾铭朗真的没了,廖青梅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有打开心扉的可能,但她知道,肯定不会再有一个人,像顾铭朗这样珍惜她。
“顾铭朗,你是真的回来了吧,我好怕这只是个梦。”
回应廖青梅的是紧紧的拥抱,顾铭朗喉头微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现在只想紧紧地抱着他怀里的小姑娘,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能再见到廖青梅,他心里何尝不是害怕这只是个梦!
帐篷外,沈念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那么不近人情的顾铭朗,在这么个乡下姑娘面前,竟然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堂堂沈家大小姐,到底哪里比不上个乡下妞!
“人家是大学生。”何楠在她身边凉凉地添了一句。“再过几年毕了业出来,和你也没差。”
沈念咬牙,就是乡下姑娘!就是乡下姑娘!怎么啦!
何楠不可置否,耸耸肩,“没办法,他就喜欢个乡下姑娘。”
沈念这会生吞了何楠的心思都有,可看着没有半点动静的帐篷,心里不免有些泄气,她都那么努力地拉着何楠在外边走了,里边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都怪那个乡下姑娘缠着顾铭朗。
不知廉耻!
可是她也好想不知廉耻地缠着顾铭朗,沈念抹了抹眼泪,丧气地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其实她来是想和顾铭朗道别的,可是眼下这情况,别说道别了,只怕见一面都难。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哭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何况是在我面前哭,你得去顾铭朗面前哭。”何楠跟在沈念身后,怂恿着她,“要不咱们再围着帐篷走两圈?刚刚我要出声你还不让,现在就这么走了?心里不难受?”
“孙何楠!你再这样,我叫告诉孙姨,你……”沈念怒瞪着一双凤眼,被何楠的话戳得肺管子生疼。
听到沈念拿自家母亲威胁,何楠飞快地做出投降的姿式,沈念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往帐篷走,被何楠这么一气,倒是没有那么伤心了,就是特别想要揍人!
“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就会告状,没本事!”何楠哼哼两声,认命地跟了上去,人是他领进来的,自然也得他安然给送回去。
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走得成。
半个小时前,敌军绝地反击,出入山林的几条主道都被封锁了,营地收到消息后,也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营地需要转移,廖青梅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帐篷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没有铺开的行军床,她要收拾的只有自己的药箱而已。
“不介绍一下?”短短的两分钟里,何楠和沈念都换好了制服出来了,四人在车前相遇,何楠挑着眉头看向顾铭朗。
然后冲廖青梅微微一笑,“你好,我是何楠,顾团长的……前军医。”
廖青梅蓦然有些脸红,总觉得眼前这个好看得过份的男人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想到先前在车里的事被他撞了个正着,脸又红了些,“你好,我是廖青梅。”
虽然脸上有些窘迫,但神情落落大方,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并没有半点小家子气,沈念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且看着吧!
“朗骑竹马来,绕竹弄青梅的那个青梅?”何楠饶有兴致地问,眼里满是兴味。
廖青梅其实不太适应和何楠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勾子,说的话也有些意味不明,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的何楠没有等到廖青梅的答案,倒是等到了顾铭朗的铁拳,“延误军情,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上车!”
说完拉开车门让廖青梅先上,自己随后跟了上去,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分给沈念,不是刻意,而是自然而然。
以前被顾铭朗这样无视,沈念还能安慰自己,顾铭朗就是个这么不懂情趣的木头男人,是他有原则,是个性原因,但现在她根本就骗不了自己,这一切,只是因为顾铭朗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而已。
“别看了,汽车的铁皮壳都要被你看穿了,上车!”何楠没好气地拉着沈念上了顾铭朗之后的那台车。
黑夜里,汽车在山林间行驶,廖青梅坐在车上,虽然因为此时的情况有些紧张,但心里满满的全是安全感,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那个正在查看地图的男人。
“东北方向三公里,弃车。”演习的范围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汽车再开下去,就要过界,“发无线电通知三连和五连,把敌军引到源溪十公里后开始反击。”
此时的顾铭朗是廖青梅不曾见过的另一面,但不得不说,这一面比之前他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任何一面都要吸引人。
下了车就要负重前进,廖青梅在军医大里十分出色,但想要跟上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着实有些困难,但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很严肃,沈念和何楠也没有半点掉队,廖青梅紧了紧牙关,一直保持着速度,没有落后一步。
沈念这一路都追得十分辛苦,何楠不必说,他的军事素质和他拿刀的水平几乎同等,这样的行军速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但是她不行,自从被分到军医院上班后,她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常规训练。
之前偷偷南下,也是直接被安排到了临时战地医院,一直在后方坚守,根本就没有上过前线,虽然她有申请,但总是被驳回。
但现在,她的东西都在何楠背上,但廖青梅却一直背着自己的药箱和行囊,还一点也没有掉队。
沈念心里暗恨,等她回去,她一定要恢复训练,她怎么可以被一个乡下姑娘给比了下去!
走在前头的顾铭朗心里十分心疼廖青梅,但这种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分出心思来帮她,而且以廖青梅的性格,肯定也不希望他过多的“照顾”她。
急行军一个小时后,顾铭朗终于发话停下扎营,身边的人都在忙活起来,廖青梅也开始扎自己晚上要住的帐篷。
情况紧急,沈念被安排和廖青梅一起住,廖青梅没有任何情绪地表示了同意,倒是沈念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哼哼着有些不大乐意。
不过想到要是自己不看着点廖青梅的话,要是这两人又在她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她肯定受不了,现在这个情况,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本能地沈念就是不太愿意看到廖青梅和顾铭朗凑在一起,便硬着头皮给应下了。
见廖青梅忙着扎帐篷,沈念撇撇嘴,也跟了过去搭把手帮忙。
等她们扎好营已经十二点多,廖青梅睡下还没两个小时,营地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睡得本来就浅的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难道是打过来了?
“是分散作战的小队赶过来集合了,别一惊一乍地!别人还要休息呢!”沈念也是被惊醒的,看到廖青梅马上起身凉凉地开口,翻了个声,轻声嘟囔道,“土包子。”
廖青梅起身的动作迟疑了一秒后,半点也没有停顿地拉开帐篷准备出去,沈念说的是沈念说的,她要自己看看才安心,不过动作确实放轻了一些。
“……”沈念僵了僵,黑暗中脸色极不好看,有心想起来看看,最后还是冷哼一声闭上了眼。
帐篷外有人巡守,见廖青梅出来也没有意外,坐在火堆边的警卫员还体贴地指了指顾铭朗所在的方向。
看他们这么淡定,应该是没什么事,廖青梅看了顾铭朗那边一眼,他正和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说话,嘴角翘了翘,能够时时看到他的感觉,真的特别安心。
看了一会,廖青梅就准备抓紧时间回帐篷休息,接下来的几天只怕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吵醒你了?”正要转身,那边说完的顾铭朗已经大步向她走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章 还好你遇到的人是我
“嗯。”廖青梅轻轻地应声,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十分复杂的环境,廖青梅却觉得这时候的氛围刚刚好,睁开眼就能看到顾铭朗的感觉让她十分安心。
“冷不冷?”更深露重,凌晨时分正是山里凉意最重的时候,廖青梅只穿了件衬衣就出来了,顾铭朗手动了动,强忍住想牵住廖青梅手的念头,转身往偏一点的火堆边走过去,“去火边坐坐。”
瞌睡已经完全醒了,回帐篷也睡不着,廖青梅想了想,跟着顾铭朗走到火堆边。
见他们俩过来,警卫员立马识趣地起身离开,临走时还告诉他们火堆底里埋了木薯,是他们在树林里挖的,再过一会就能吃,让他们看着点,别焖过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辛苦,还会遇到危险,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顾铭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廖青梅的肩上,才提了提裤脚坐下来。
“嗯。”廖青梅点头,扯了扯还带着余温的外套坐在顾铭朗的身边。
虽然火堆旁边有些灌木丛遮挡,但周围人多眼杂,廖青梅没好意思和顾铭朗坐得太近,而是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下后双眼盯着火堆,捡了根棍子拨着火堆边缘,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就已经十分美好。
这种时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有一种一个字也不想说,什么也不需要说的感觉。
“把鞋子脱下来。”可惜感性的永远是女人,顾铭朗调整好火势就看向了廖青梅,毫不迟疑地开口。
脱鞋?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廖青梅惊讶地看了眼顾铭朗,双脚下意识地往后藏,脚下踩的作训鞋从演习开始一直穿到现在,又脏又破,每次穿都要抖过泥土沙子才行,怎么好意思给顾铭朗看。
“脱下我看看!”顾铭朗皱眉,他早注意到廖青梅走路有些不对劲了,见廖青梅不动,眉头竖了起来,“让我亲自动手?”
“……”廖青梅没动,主要是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顾铭朗轻叹一口气,从兜里掏出小瓶的医用酒精塞到廖青梅的手里,直接动手抓着廖青梅坐的那截树杆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向自己。
“顾铭朗!”瞬间顾铭朗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廖青梅惊得杏眼瞪得老大,绯色上涌,这时还不停地有部队往这边集结,周围活动的人可不少,虽然大家训练有素动静极小,都在忙碌,但廖青梅已经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同时看向她们这边。
“我在呢,别怕。”顾铭朗闷笑,抓着廖青终梅的脚踝往外拉了拉,没拉动。
廖青梅这会是真的急了,顾铭朗到底是想干嘛吗?
“顾铭朗,你到底是怎么?很多人看着呢!”廖青梅不敢抬头看四周,声音里带着焦急,空着的手忙握住顾铭朗的手腕,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顾铭朗无奈地叹气,一点点把她的手掰开,把不停往后缩的脚轻轻拉了出来。
反抗无效,廖青梅心里紧张的要命,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上。
“走得慢一点也没事,我不会让你掉队的。”顾铭朗有些心疼地看着廖青梅脚磨出的血泡和水包。
廖青梅脚下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看到脚底还有两个水泡已经磨烂的时候。顾铭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气,“痛不痛?磨成这样怎么也不说话,我要是不看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铭朗,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亲自给她脱鞋检查伤处。
放在后世,男同志给女同志端洗脚水洗脚都不罕见,但是在这种时候,廖青梅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到过,有男人会做到顾铭朗这一步。
在她全部的人生里,从来都是她来干端水洗脚的活,给方志诚给方壮壮甚至还有方母,水稍热一些,方壮壮就会哭嚎着说后妈要烫死他,方母便会破口大骂,踢翻洗脚水,她又要重新烧水兑水……
服侍完难缠的方壮壮和方母,还有一个方志诚,方志诚虽然从来不挑什么,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当家男人的权利,却不会管她身体是不是不适,心情是不是不好,忙碌了一天是不是会累。
想到这里,廖青梅猛地甩甩头,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过上辈子的事情来,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么多?
大概是现在的场景,太过震撼她了吧!
眼底的热意一直凝聚不散,廖青梅看着专注地地替她处理伤处的顾铭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顾铭朗也没有办法,色厉内荏地瞪了廖青梅一眼,喊站在不远的警卫员重新去帐篷里取了药和绷带来。
“痛的话忍一忍。”顾铭朗先处理脚底被磨破的两个大泡,酒精淋上去,廖青梅痛得往后一缩,没缩回来,脚踝被顾铭朗抓得紧紧的。
清洗过伤口,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药粉撒上,才拿绷带细细地包扎起来,至于那些还没磨破的水泡,那瓶小酒精里泡着几根缝衣针。
“我要穿泡了,你忍忍。”这时候要是有女同志的长头发是最好的,可惜廖青梅一头精神的短发,至于沈念,谁也不曾记起她还在这里。
顾铭朗找了根粗一些的缝衣针,贴着肌肤从泡边缘穿过去,让泡里的血水从两端流出来还不会把泡弄破,之后再上药。
处理完右脚接着再是左脚,全程顾铭朗都小心翼翼,动作却快准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但又很轻柔,一点也不痛。
廖青梅的皮肤白,脚上的皮肤极少见光,就更加白了,可和白皙娇小的脚不同的是脚底的粗糙的厚茧,完全不像个正常女孩子的脚。
顾铭朗心疼得不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他出事,廖青梅也不会近乎惩罚地逼迫自己,如果不是他一直没有消息,廖青梅也不会……都是他的错!顾铭朗心里自责不已。
他不知道他被“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廖青梅有多煎熬,但他知道,他会用他的余生对她好。
把绷带绑好,顾铭朗替廖青梅穿上鞋,依旧没什么好气,他这是被廖青梅给气的,语气里却满是心疼,“这两天你就呆在营地,少走路好好休息。”
“顾铭朗?”廖青梅低垂着眼晴盯着自己的脚,声音微哑。
顾铭朗看向她,伸手轻轻地覆盖住她撑在树杆上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只要她态度稍软,他瞬间就能溃不成军,这会听到廖青梅略带撒娇地唤自己,顾铭朗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嗯。”
“我就是叫叫你。”廖青梅突然抬起脸来冲顾铭朗笑,笑得特别特别开心,特别灿烂的那种。
“……傻瓜!”顾铭朗笑,轻轻替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这么好哄,还好遇到的是我,不是骗子。”
“还说不是骗子,明明那时候史克朗说,你因为哄不好我,偷偷找他们支了很多招来着。”廖青梅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她的性格,但对象是顾铭朗,廖青梅觉得,她可以让自己软弱一点,这个男人值得她依靠信赖。
“……”顾铭朗,他觉得自己先前见到史克朗时修理的那一顿肯定是轻了,这种话怎么能跟廖青梅说!
“他还说什么了?”顾铭朗沉着声问。
说起史克朗,廖青梅突然就想起一年前史克朗在校门口仓皇逃走的那一幕,虽然见到顾铭朗没事,她心底已经释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委屈,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史克朗是因为顾铭朗真正的出事了,才不敢见她的。
她一直抱有的希望,也因为那一次,全部破灭。
不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廖青梅也没打算再提,见顾铭朗着急,只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肯吐露。
或许是因为挨着火堆,两人闹着闹着渐渐气氛有些火热起来,顾铭朗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一点点往廖青梅逼近,“说。”
“好香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叹,何楠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他身后还跟着脸色黑沉的沈念,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火堆里埋着的木薯早就有香味飘了出来,廖青梅和顾铭朗不再说什么,招呼两人过来坐下,两个男同志一起把火堆里的木薯全部扒拉了出来,份量还不少。
留下四人要吃的份量,喊来警卫员,让他把剩下的全部带去和守夜的战士分吃。
何楠过来,男人间自有话题,顾铭朗他们说着话,廖青梅则安心地坐在顾铭朗的身边,自己剥木薯吃。
沈念身世不简单,顾铭朗和何楠之间的话题她不时插进来,竟也聊得十分投机,廖青梅反倒插不上嘴,不过她就算能说上话,沈念也不见得会给她机会。
若说刚看到顾铭朗和廖青梅在一起时,沈念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不甘心,但不甘心她还是在心里劝自己放弃。
可现在不甘心已经占据了上风。
实在是顾铭朗给廖青梅扎水泡的那一幕太刺痛她的眼晴,在她眼里,顾铭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再痛也不会喊出来的男人,沈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看到他的这一面,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
就是低声下气!
沈念心痛极了,顾铭朗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他应该遇到一个好女人,把他放在心上,细心妥帖地照顾他,而不是让他放下身段去伺候别人。
虽然很想骗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顾铭朗才会变成和她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样子,是因为自己的家世,让顾铭朗感到压力,他才会想尽办法摆脱自己……
可是顾铭朗眼里的光骗不了人,这个叫廖青梅的女人,在他心里很重要。
正是因为如此,沈念心里才会那么不甘心,就算不是她,为什么要是廖青梅,一个哪哪也比不是她的女人。
不是她,可以!但也绝不能是廖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