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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太阴肺经     无量劫主txt下载     无量劫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元神真仙

    真仙!

    这是元神真仙。

    陈安心神颤动,当初在万胜山上他曾见识过一次天仙大能的气息,一直就没有忘记过,尽管面前的元神真仙在感觉上要比万胜山上的那个稍弱,但那天仙大能的气息却不会错。

    他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千百年来口耳相传可能有误,把接近天仙的存在看成了天仙大能,但那如同大日星辰一般的本质,生命层次上的沉重感,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真正的天仙大能。

    而且这种存在按照崇日的说法整座仙山之上一共有六个。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整个西域仙门也不过就三个半而已,六个天仙大能联起手来甚至拥有倾覆整个大乾王朝的力量。

    谁人敢直面这等力量?

    陈安与崇日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惧意。

    不过与陈安不同的是崇日眼中还有着舍却自身也要达到目的的坚定。

    他孤注一掷背弃恩师,为的就是这一刻,又怎会轻易退却,这次若是还不能达到解救整个东荒的目的,他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回头。

    与他恰恰相反,陈安此时眼中就流转着一丝退意,这是从小培养出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刺客思想。既然打不过,就要留待有用身。况且东荒又不是他的家乡,最终是什么样子又管他什么事。明显事不可为还要去做那是白痴的行为。

    一时间两人具都沉默转起了自己的心思。

    片刻后,崇日率先开口道:“竟然是真的天仙大能,但他们必然是有着某种限制,不然为什么千百年来从不出现在世俗中,只是困守于仙山。”

    陈安不置可否,他心知对方想将自己稳住,故出此言。他原本也是无畏的,可后来想了太多,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实在弄不清楚,自己被驱使来此到底是拔刀的还是祭刀的。

    总感觉命运注定与命运不可捉摸实在难以分辨。

    如此真到了这仙山之上,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他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搪塞搪塞崇日,再观望一二,缓一缓的时候,那山顶大日之旁,忽有四道黑影显现。

    红黄蓝白四色光芒于半空中交织一处,不断消磨着大日的光芒。

    山顶那轮耀眼的大日,由最初午时烈阳,逐渐暗淡,最终只剩一片虚影,再也不能照彻四方。

    那是?陈安目光一凝。

    由于大日光芒退去,四道黑影的本尊显现,竟是红衣、公孙晟以及两个没有见过的妖魔。

    “四大魔种。”

    崇日低语了一句,接着看了看山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上山吧,此时山上的混乱足以掩饰我们的行迹。”

    陈安也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原本的迷雾被刚刚爆发的大日驱散大半,此时能清晰地看清周曹景物。

    与韩月山等人对峙的七个妖魔再难掩饰身形,加上道门的援军已至,正在节节败退中。想来用不了多久道门众人就会推进到这里。

    因此陈安不由点了点头,与崇日并肩继续向上而行。

    崇日心中焦急,步伐渐渐加快了许多,也就是仙山神秘力量的镇压使得他不能飞行,否则他早就直接跃上山顶了。

    至于陈安在登上仙山的那一刻,也试了试,以他身体的本质完全可以无视仙山的镇压力量,飞行腾跃全然无碍,但心中有顾虑,也就陪着崇日安步当车,想边走边观望情况,再言进退。

    这其实也是他陪着崇日走下去的底气所在,有了这个倚仗,他随时可以反悔后退,他可不怕被道门众人堵上,实在不行飞离仙山也可以。

    以他们脚程总共百十来丈高的仙山没用多少功夫就登顶了。

    转过山路,直接到了一处一览无余平顶。

    平顶上乱七八糟堆着无数残破的石像,粗略看去怕不是有着四五百,从两人脚下一直铺开到中心处。

    在中心处则有着五个相对完整的石像,拥簇着一座三丈来高的祭台,祭台上面被红黑相间的浓雾所笼罩,不辨虚实。

    先前进入此地的妖魔,四个魔种正在与半空中的一个长须老者缠斗,而其他的魔将则在……试图融入那五个相对完整的石像之中。

    这是?

    陈安这才发现那五个相对完整的石像比之脚下光泽尽失的残破石像雕刻的更加清晰,精细,就像是……他们原本就是活着的人。

    此时一旁的崇日忽道:“我明白了,那五个石像就是剩下的元神真仙,他们应该是受到禁制的作用被封镇在此守护血月刀,只要到达这里就会唤醒他们,妖魔们用特殊方法,加固封印使得他们不会醒来。可奈何这次有两枚魔种没有孵化,甚至还有一个被打成了煞源,所以只能用两个魔将去融合,导致一个元神真仙没有被控制住,所以才有了这场大战,这是天助我们。”

    陈安在心里摇了摇头,他的看法与崇日不同。不着痕迹地踩了踩脚下用来铺路的灰色石土,这玩意仿佛与那残破石像是一种材质。

    回忆了一下整个山道的情况,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整个东海仙门可能都在自己脚下的灰色石土之中了。

    陈安的目光在那五个矗立的石像上流转一圈,及至天空中依旧施法与红衣等魔种对抗的元神真仙,也许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血月刀的守护者,而是对抗者。

    精研不少时间经注章史的陈安在有些事情上比之崇日对古时的神话传说了解更深。

    当然其中有很多不够详尽的地方,比如东海仙门去了哪里?

    整个大乾都知道东海仙门是真实存在的,在他们的印象中过了东荒就是东海仙门的驻地,也知道他们没落了,没有几个门派还在,唯一与大乾朝廷来往密切的蓬莱仙剑宗之前也传承断代了许久,不过是后来的旁支末系发展出来。

    东海仙门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迁,因为路途遥远,又有东荒阻隔在中央王朝实在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而现在在陈安看来这座所谓的仙山可能就是当年东海仙门的遗址,真正蓬莱仙山的所在。

    当年的情况,很大可能是这些仙门的修者贪图血月刀的力量,想要将之据为己有,却不想血月刀本身的力量太过强大,所有人都被一体镇压,又被煞气侵蚀至此,修为差的作了尘土铺成了道路,修为稍强些的成了石像。

    而怎样的石像能经历万年而不腐,答案似乎也是呼之欲出,那就是天仙之躯。

    眼前的石像其实就是满地的天仙遗蜕!

    这个景象看起来震撼,但细细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血月刀作为大将军王的兵器,得这满地尸骸匹配,才算是相得益彰。

    还记得听沈林说过,神裔中流传有臣服于拯救东荒救世主的祖训,东荒之人只以为那是一种感恩,一种约定,可在陈安看来,却是一种对至强者的拜服。这里面的“至强者”指的其实不是那个拔出血月刀拯救东荒的人,而是血月刀本身。

    如此这血月刀有多大几率存在活着的意识?自己被骗来祭刀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陈安目光最终落在那祭台之上,满满的都是警惕。

    一旁的崇日可能也猜到了这个事实,毕竟那剩下五个正与魔将们纠缠的石像与地上的残破石像,除了光泽更鲜明一点外别无二致。

    不过他却是有些不愿相信,甚至努力的避免深想这个问题,因为若真是那样,则代表着自己和陈安也没有能力撼动血月刀分毫。

    若是如此还能依靠什么去救东荒。

    希望,哪怕只是一点,也比绝望强。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局面上来,对陈安道:“血月刀应该就在那祭台上面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那唯一觉醒的真仙被四大魔种拖住,其他五个一时半会也脱不开封印,等会我先去探探路,你……你?”

    他说了半天没见陈安回应,不禁转首一看,只见陈安身上色彩逐渐分离,整个身体都在慢慢淡化,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崇日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陈安逃了,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可不是笙箩。在这方世界几次险死还生,对人性极为熟悉的他早就不是当初一腔热血只想着解救东荒的毛头小子了,看人还是极准的。

    他从一开始就给了陈安准确定位,那就是只能打顺风战,所以事事他都冲锋在前,就是为了给陈安铺路让其能看见赢的希望,不至于掉链子。

    刚刚发现了那个可怕的事实时,他也是立刻转移话题,希望陈安不会被打击到,谁知话都没说完对方就这么直接消失在自己眼前了,哪能不让他怀疑对方临阵脱逃。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像,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颇为自信的,就算是元神真仙也不至于这么无声无息的在自己面前消失,而让自己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

    因此他立刻想到了陈安身上的秘密,那个可以在这方世界不被压制,不被侵蚀,不被重伤的秘密,由是他连忙转首看向了祭台之上。

    在那里原本在真仙交战中依旧平静无波的红黑浓雾,陡然翻滚沸腾了起来。

    见此,崇日的眼中不禁出现名为希望的光芒,也许族中自古流传的救世主传言是真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六大元神

    一片浓郁的黑红雾气中,陈安面色阴晴不定,他刚刚还站在崇日身边,可在下一刻就突兀地来到了这片地域,而将他挪移至此的正是体内一直存在的血煞阴罡。

    这种一切都被他人掌控操纵的感觉真心不好。

    因此陈安看着浓雾中渐渐凝聚的血影身形,语气不善地道:“刀呢?”

    血影缓缓睁开血红色的双瞳,定定地看向陈安,也不言语,仿佛是在做着什么确认,良久才道:“刀在你的心中。”

    陈安差点一口啐对方脸上,被这么弄来已经很不爽了,还要在这听对方打哑谜。他本想说些什么以泄心中之愤时,血影却抢先开口道:“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

    陈安刚想这么问,却忽然一怔,体内的血煞阴罡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而他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变化的进程,正在不断的扩散而出,直至不可名状处。

    “这是?”

    “这就是血月刀。”

    “怎么可能?”陈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血影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神兵者,通天彻地,钟造化之灵秀,夺天工之奇妙,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陈安面色古怪:“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我到这里来?”

    “看看清楚,以解往日之惑。”

    “看清了?”

    “看清了。”

    “那你能解我的疑惑吗?”

    “能。”

    血影这种机械的说话方式,让陈安感觉有些别扭,但想起心中一直牵挂的东西,还是忍不住赶紧问道:“是谁一直在幕后安排一切,改变我的命运。”

    “能决定你命运的,只有你自己。”

    这么说话让陈安有些心累,但时间耗不起,不知眼前的血影是否如上一个一般有着时限,况且外面强敌环伺,一旦决出个胜负,注意力到自己这边也是麻烦。

    于是只能紧接着下一个问题道:“拔血刀的意义何在?”

    “救万民。”

    “为什么是我?”

    “欠你的,该还你。”

    “你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的前世?”

    陈安瞳孔一缩,感觉自己似乎将要问到点子上了,甚至都忍不住带上了戏文里听来的前世说。

    只是血影却冷冰冰地回道:“不认识。”

    “那为什么说要还我?”

    “欠你的。”

    陈安无语,感觉自己快问不下去了,和这家伙说话是真心累,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残留思感都是如此,还是大将军王为了保守某些秘密特意把它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正自踟蹰间,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万胜山一事后,血影的问话,不由沉下声音改变一种思路继续问道:“我是谁?你欠我什么?又准备还我什么?”

    ……

    祭台上的变化立刻引起场中缠斗者的注意。

    首先就是那尊元神真仙,他猛然召唤出一道雷霆,将红衣四魔全部灭杀,就神色恍急地向着祭台冲去。

    接着那与五个魔将处于半融合状态的石像,也渐渐色彩分明,生动起来,仿佛即将摆脱石像的形态,化生人形。

    与之相反的是妖魔一方。

    红衣四魔再次借助周围的灰雾凝聚身形,这也是它们能够和一位真正的元神真仙缠斗如此久的倚仗,可以借助煞气无限重生。只是它们凝聚成型后,却没有如仙修一般扑往祭台寻好处,而是面现狂热之色,纷纷赶上那位真仙,又缠斗了起来。

    地面的五个魔将也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拼命地往自己负责的石像中钻去,意图最大程度阻止对方苏醒。

    那真仙连施大威力的法诀,却不能摆脱红衣四魔半分,甚至它们重新凝聚身形的速度愈来愈快,像牛皮糖一样,一旦被甩脱,就立刻又缠上来。

    尽管他从半空中落下,已经越来越接近那祭台顶端,但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有心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到祭台上镇压其变化,但又对红衣四魔异常忌惮,这些家伙就像天生为了克制自己等人一般,一旦被其扑到身上,就是封印石化的下场。

    双方又如此僵持了一会,祭台上的变化越发明显,那真仙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实在是耗不下去了,面色一狠,大喝一声,喷出一大团血雾。

    血雾迎风飘散,将整个天空都染的一片猩红。

    这猩红之色并非一尘不变,而是逐渐浓郁,渐渐的竟形成一张遮天蔽日的血色符。

    旁观的崇日见此,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又转回了山道上,那血色符他认识,那是荡魔真符,虽有荡魔之说,却是可以把真仙本质以下的一切存在,全部毁灭,是真正的真仙符咒。

    那真仙不再管红衣四魔,任由其中一个浑身绿毛的妖物扑到身上,将自身逐渐石化,只是冲着符一指,喝到:“封天敕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血色符荡起金色的光芒,一瞬间照亮整个仙山山顶,被光芒照到的其他五座正与妖魔将军纠缠的石像,纷纷一顿,并在一瞬间同样荡起阵阵金光,把已经半融入其中的五个大妖魔排斥而出,连同半空中的红衣等魔一起震成了齑粉。

    只是下一刻除了那与真仙同归顽石的绿毛妖魔外,红衣三魔的身影再次显现,并借助煞气重新凝聚成型。

    但妖魔灵将可没有魔主那等借煞气重生的本事,这死就是真死了,再也束缚不住那五座石像,任由其逐渐生动活化,从中蹦出了五个灵光闪烁的人影。

    这五个人影一者是手持三尺长剑的道袍中年人,一者是手捉一条赤蛇的总角童子,一者是手提一盏白玉宫灯的靓丽女子,一者是手拿书卷的青年书生,还有一者是手掌一杆黄金长枪的金甲将军。

    他们五人形貌各异,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种存在于生命本质上的威压。

    这种威压无形无质却让躲在山道转角的崇日发自灵魂的颤栗。

    元神真仙,真的有六个元神真仙。

    这等存在该如何抵挡?

    他在这惊惶不定,另一边重新凝聚身形的红衣、公孙晟以及另一个剩下的魔主却是简单的多,想也不想,冲着对方就扑了过去,意图趁其立足未稳,将他们如先前那位真仙一般化作石像。

    可巨大的实力差距,又不占人数优势,在刚刚动身的那一刻就被宫灯女子手中的白玉宫灯放出一抹温润的昏黄光华照住,如琥珀一般被定在半空中。

    同时青年书生抛出手中书卷对着他们一卷,红衣三魔就被尽数被卷入书中。

    书卷飞回重新落入青年书生手中,他眉头一轩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那书卷竟自中轴处开始石化,并不断延伸,甚或有沾染他本体的趋势。

    “孽障,”书生眉头一皱,手上用力,淡淡的清润光泽自书卷上荡开,石化的趋势才有所缓解。

    如此他才有闲暇看向落在先前化为石像的白发老者身边的道袍中年,问道:“曹尚剑宗,不知风老可还有救?”

    “妖魔这同归于尽的法子确实狠辣,但毕竟修为孱弱,伤不得风老根本,花费些功夫倒是能将之祛了,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我等去做。”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祭台之上,在那里,红黑雾气翻滚沸腾,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一般。

    “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竟能搅动这万载印封。”

    一旁同样注视着祭台的总角童子率先上前,声音清脆地道了一句,进而举起手中的赤色长蛇,对准祭台就要施展法诀。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插入了进来:“紫霄剑宗不肖弟子崇日,见过几位老祖。”

    “嗯?”

    场中五人被这声音惊动,一起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近前的崇日。

    道袍中年曹尚语气怪异地问道:“紫霄剑宗?那一脉传承还在啊?”

    被五个真仙注视着,崇日压力巨大,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继续躬身回道:“弟子不才,无法阻挡妖魔,惊扰各位祖师,罪该万死。”

    他现在当然不是上演什么认祖归宗的戏码,而是想要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刚刚一战,妖魔们死命拖延真仙一方,真仙们却似乎极其忌惮祭台上的变化。

    到了现在他也分辨谁忠谁奸了,只能寄希望于和他同一阵营的陈安身上。

    以当前的情况看来,那祭台上的变化当与陈安有关,他虽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现在的东荒明显没法变得更坏了,只要有变化应该就是好的,所以他自然要尽力帮陈安拖延一点时间。

    “无妨只要有心就是好的,”道袍中年不在意地道:“你且退下,接下来我等要施法重新封禁此处,仙诀威力巨大,不要在此观望,小心伤了道基。”

    崇日心中大急,眼角余光瞥到刚刚消灭拦路妖魔的韩月山等人,连忙道:“各位祖师,弟子还有些同门,也想面见各位祖师,礼拜一二……”

    “日后再说。”道袍中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接着转而向其他人道:“各位道友,我们还是一起施法,免得给这魔物可乘之机。”

    “善。”众人一起回应,纷纷祭起手中法宝,目标直指那祭台上已如沸水一般的红黑浓雾。

第四百三十九章 血月弯刀

    叮……

    一阵空灵清脆的声音于仙山之巅突兀响起,荡起隽永回音,却是一点橙黄光亮被点燃。

    紧接着这点光芒越来越亮,放射出万丈光芒的同时还带起了其他五点赤红、莹白、幽蓝、深紫、碧绿的各色光源,一起将场中的五位真仙团团围住。

    嗯?

    剑宗曹尚蓦然转首,与其他四人一起看向身后手掐法诀的崇日,冷然道:“孽障,你在做什么?”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崇日便也放开了。

    他一边维持法诀,一边漠然道:“无他,只是想请诸位祖师稍待一会,等祭台上有了结果,崇日自会向各位祖师请罪。”

    “放肆!你一小辈,竟敢威胁我等。”

    五道庞然威压汇成一股猛然降临在崇日身上,仅仅只靠着气势,就压的崇日高大身躯都微微弯折,手中法诀都产生一丝法力波动的涟漪,似乎再难维持下去。

    崇日面色不变,眉间陡然亮起一抹精芒,似有大智慧大觉悟,一瞬间就摒弃了一切精神威压。

    场中本已摇曳不定的六点光源火焰,再次稳定了下来。

    驱邪、消业、破妄、清净、立德、润灵六种道义超出火焰本身,充斥场中,诠释着世间一切道理,镇压了整个一片地域。

    仿佛是世间的大功德大智慧大圆觉临身,即便以天仙之能一时也脱身不得。

    “好一个玄光六焰诀,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将之修成。”

    曹尚啧啧称奇,而一旁的宫灯女子却是阴声接道:“更没想到修成这法的,还是一个神裔。”

    神裔一语落下,五人目光齐齐注视向崇日的眉心,在那里一只横目灼灼生辉,放出异样光彩,帮助稳定崇日手中法诀。

    自从大将军王镇世以来,神放异世,魔逐渊海,人族为尊,“神裔”这个名词就已经不再是人们崇拜的对象,而与“异人”一般,变成了“下等人”“奴役”的代名词。

    崇日在他们眼中自然也是如此。

    一个弟子敢欺师灭祖就已经让人不能接受了,更何况是一个背主的奴仆,简直是罪该万死。

    哪怕原本曹尚心中存着的一点香火情,也立刻消失殆尽,只剩掩饰不住的杀意流转。

    “你可知这祭台上封镇的乃是何物?”

    无论怎么说,玄光六焰诀都是紫霄剑宗传承,崇日到底还算是紫霄剑宗弟子,宫灯女子就算是对神裔再没好感,也得将崇日留给曹尚,这是规矩。

    对此曹尚也是当仁不让,一边缓缓抽出背负的长剑,一边喝问。

    “你可知这祭台上封镇之物是何等邪恶?”

    不待崇日回答,他长剑斜指地面,踏前一步,随着他这一步踏出,天仙之威轰然而至,那代表着大智慧大圆觉的五彩琉璃焰火都出现了倒伏之示。

    “你可知我等为镇压这祭台封镇之物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说着曹尚又向前迈出一步,天空阴云汇聚,有电蛇窜动,有雷音轰鸣,有天威降下。压的崇日身躯再次弯折,眉心第三目中的神光都开始暗淡褪色。

    这还没完,紧接着,曹尚第三步迈出,同时口中喝问道:“你又可知这祭台封镇之物若是放出,会造成怎样的生灵涂炭?”

    “轰……”

    这声喝问仿佛惊世雷霆在崇日耳边炸响,炸得他心神震颤,炸得他七窍流血,炸得他浑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现在,你让我等,待它变化,简直是居心不良,罪该万死。”

    “死”字一出口,曹尚举起手中长剑,猛然劈下,同时天空一道紫金电蛇,滋滋蹿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突破玄光六焰的封锁,落入场中,缠绕在长剑之上,使得这件法宝金光湛然,神威凛凛。

    “紫霄真意,天地诛邪。”

    崇日顾不得擦去七窍血线,只是不停的催逼身体潜力,于第三目中释放神光辅助玄光六焰发出无尽辉煌,迎向那如天罚一般斩下的剑光。

    他不懂天下大义,只知自己的族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为了解救他们,不,或许仅仅只是一线希望,他都可以舍得这一身,哪怕是直面天仙,哪怕是向大能挥拳,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无尽光芒如同波浪滚荡而出,将周围残留的浓雾煞气连带着普通云气一同彻底消弭。

    以韩月山为首还在往上攀登的道门众人,被那夹杂着天仙威压的波动镇压的半个法诀也掐捏不出,纷纷如普通人一般在这惊天的震动中化作了滚地葫芦,又滚到了山脚下,若不是本身体质还算强悍,就这一下,起码能摔死好几个。

    “竖子安敢欺我至此。”

    烟云散去,曹尚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崇日,以及自己身边虽暗淡至极却依旧存在的六点光源,声音也开始变得冰冷淡漠起来。以他真仙之尊,全力施为竟没有一击击杀一个不会躲的小辈,这在其他道友面前却有些丢人。

    “紫霄真意,万法寂灭。”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天空中阴云翻滚,电蛇吞吐不断,甚或将阴云下的地域照成白昼。并随着他长剑的再次斩出,降下万道雷霆,将基本无力抵抗的崇日完全笼罩了进去,连带其身周三丈方圆的地域都从仙山之上生生削去。

    一直封锁曹尚等人的六点光源终究泯灭。

    曹尚轻吁了口气,刚要转身和其他道友说些什么,却是眉头一皱,面色怪异地回头看向身后的祭台。

    其他四人与他修为相当,也似感应到了什么,同时皱起眉头向着祭台看去。

    只见那里原本萦绕的红黑浓雾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消失了,而本应在刚刚的雷霆下身死的崇日此时正躺在那里缓缓喘息。

    在他身边,一个身着湛蓝色棉甲的少年人正笔直站立,面色玩味地看着他们。

    “不愧是天仙,灵觉就是机敏。”

    “你是何人?”

    曹尚双眼一眯,谨慎开口,对方能被祭台吸过去必然藏有大秘密在身,不可小觑,只是似乎没听说过,大将军王有传人遗世,他是哪冒出来的?难道是三极王氏?可三极王氏不是大将军王传承啊。

    “啧啧……”

    陈安不答,只拿目光从在场五位真仙面上扫过,啧啧道:“紫阙真君曹尚、玲珑天女竺音、玉阶书生翟录这可都是上仙啊,老古董中的老古董,代表着东海仙门最后的辉煌,能够亲眼见到真不容易,嗯,还有赤练童子,以及……你这个逃兵。”

    被叫到名字的真仙只是眯着双眼越发警惕,而“逃兵”二字一出,金甲将军却是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瞳孔一缩暴躁起来,怒喝道:“你到底是谁?”

    他这呼喝之声,竟有雷音滚滚伴随,心智稍差者都有可能被这一喝,吓得下身失禁,三魂丢了七魄。

    可陈安却是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我是谁?”

    他这个样子,金甲将军反倒不确定起来,疑神疑鬼道:“不可能的,他早就死了,死的什么都不剩,怎么可能还意识留下?”

    其他四位真仙听他们对话,面色纷纷古怪起来,这个叫赵的家伙不是战神宗的太上长老吗?怎么听着还另有隐情?

    不过确实奇怪,战神宗以兵气入道,只是仙门中的一小道尔,培养出“赵”这等上仙本就是怪事,其中必有隐秘。

    但现在可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面前那少年诡异莫名,需要大家一致对外,互相怀疑可要不得。

    因此还是曹尚上前一步挡在“赵”身前,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直面陈安道:“尊驾不必装神弄鬼了,万载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们亲身经历,其中秘辛不需外人提点。还是说说那柄封镇在此的血月刀,到底去了何处?”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上前一步分别抢占不同方位,隐隐形成合击之势。

    曹尚等人嘴上虽如此说,但面对这个能叫出自己等人万年之前尊号的神秘家伙,没有人敢有丝毫托大。包括金甲将军“赵”也只惊惶了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与其他四人站成犄角,气息相连。

    “竟然没唬住他们,”陈安在心里撇了撇嘴,他刚刚借助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看”到了这方世界的万载演变,知道了曹尚等人的身份,就打起了离间他们的主意,毕竟任谁骤然面对五位真仙还是心里打鼓的。

    纵然这五个家伙只是虚有其表,除了还保留着天仙本质外,一切力量都被削弱到天仙以下的层次,但作为曾经的天仙巅峰可以称上仙的存在,所能动用的手段绝对不可小觑。

    因此,能省一分力,当然是省一分力的好。

    可奈何能成天仙者必然是心智坚定之辈,不上他的当,也没有办法。

    不过输人不输阵,就算被对方当面叫破,陈安一开始装了,就要继续装下去,于是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学着刚刚血影的神情,淡漠高远地道:“血月刀?它一直在你们心里,你们没感受到吗?”

第四百四十章 认知世界

    “故弄玄虚。”

    刚刚一句“逃兵”让金甲将军心里始终存在芥蒂,此时见陈安还在大言,立时不耐,率先出手。手中金枪化作贯日长虹,排开一切,直捣陈安面门。

    他一动,气机牵引下,也将其他四人一起牵动起来,曹尚手中长剑吞吐雷电迅速膨胀,顷刻间就长成十丈大小,一剑斩下,声势比刚刚对阵崇日时何止盛了十倍;宫灯女子竺音手中宫灯陡然绽放出万道豪光,光束如丝带,辗转缠绵,从四面八方向着陈安缠绕而去;赤练童子与书生则是后退一步,各自抓紧手中的赤蛇书卷,法诀齐备,随时准备接替而上。

    他们虽分属不同道统,但万余年来配合默契,合击之法演练纯熟。

    陈安面对五位天仙合击,不见丝毫恐惧,反有兴奋之色浮现。五个实力孱弱至极,只有天仙大能生命本质威压的陪练对手哪找去,正好给自己试验新招。

    他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皮肤所触,皆有真实反馈,身体机能随之应对,没有任何迟滞地斜刺里踏前一步,这一步平平无奇,却让他的身形在五仙眼中急速放大,呼吸之间就参达天际,顶天立地,同时双手一张,作抛山之举,行擂捶之事,轰然砸下。

    这巨力虽莽,却又在微妙处精细非常,牵引着曹尚三人的攻势倒卷着飞了回去,反击五仙。

    赤练童子与书生连忙上前,一者御火,一者施定山咒,方才将前方庞然之势接下,消弭无形。

    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陈安一人对五仙竟是不分胜负之局,而且是正面的力量对撼。尽管那只是五个半残的天仙,这也是非常难得,却还要归功于他已然升华了法如。

    不错,在刚刚与血影的交互中,他已然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升华了法如,自此之后,就算是回到了大乾,他也可以自称一声武道宗师。

    武学之道,或者说一切修炼之道都不过是认知世界并以之为据,提升、升华或者说进化自身的过程。

    其中认知世界为主,提升自己次之,否则认知错误,方向就不对,那还叫什么进化,退化还差不多,所以认知世界的手段才应该是真正的境界划分。

    历数古今,先民乃天地精气所化,天人交感刻入骨髓,天生就能感知精气变化,世界变迁,说是修炼不若说是自然而然的成长;炼气士以先天五气为基,聚顶上三花,效仿先民天人交感,感知世界,虽隔了一层,但至高深处未必不能与先民比肩;仙修独辟蹊径,练神念六识,触感直通天地,一面借天地法则参悟,一面又开自身洞天,立道庭宇宙,与万法自然亲近又疏离,实在是已经将修炼之法玩到了巅峰。

    古往今来的这三条道路,从认知世界的手段上就能分出高下。

    先民或先天神灵全靠天赋,天生强大就强大,天生孱弱就孱弱,如此吃天赋饭,总会被后来者超越;炼气士所修炼的先天五气大多来源于,天地所生的奇花异草,珍石精矿等资源,或者说他们是资源堆出来,资源枯竭,他们自然没落,哪能长久;唯有仙修对天赋资源依赖较少,才能传承至今。

    当然还有比仙修对天赋资源依赖更少的武道存在,由是大乾才会武道昌隆,仙修避世。

    其实真论起来武道只不过是仙修的一脉而已。

    所练也是神念六识,不过抛弃玄之又玄,以九窍为基,更为质朴,更适合普罗大众。其中升华法如一步比仙修凝聚阴神更加能够透彻照见己身,明悟前后。

    陈安就是靠着如此,再也不用担心自身所学太杂不能融会贯通,不用担心别人一招打来,自己该用何招应对,真如所在,真实映照,外界气机一动,身体机能立有反应。

    同时也能照见自身细微处,不断驱使内天地与外天地从根本上趋近融合,最终达到能够铸炼金身或证就法身的程度。

    因此,他虽还没有法相凝聚外显,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武道宗师了,只要花费些功夫将外景凝固成相,外显于天地间,便可称为真正的法相宗师。

    当然就算是真正的法相宗师直面五位元神真仙还是不够看,甚至不需要五位,没有神兵在手,就是一位真仙也不是区区武道宗师所能匹敌的,陈安不过就是仗着这五个家伙已经半残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其实这五个家伙如果是半残的法身金身乃至真身强者,陈安也是有多远跑多远,但既是真仙么,就不怪陈安依靠这个世界特殊性上去踩两脚了。

    虽说修炼之道殊途同归,到了天仙大能的层次,所有存在皆是一般,都是构建天仙之躯以承载道路,可天仙之躯和天仙之躯也是不同,不说其他,只一个武道之中,金身法身就大相径庭,甚或有道路之争,就更别说仙修的真仙之体了。

    除非达到乾元仙帝的层次,绝对唯一,才可以万法同途,否则仙帝以下总会有些差别所在。

    而这种差别,在一些特殊的地方甚至会表现出巨大的差异,比如这方世界,对精神的极大压制使得曹尚等主要以精神力构建天仙之躯的元神真仙孱弱不堪,实力百不存一,这才给了陈安可乘之机。

    占据如此大的优势,陈安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他又向前踏出一步,身上气势再次一盛,竟有将面前五位真仙全部压下之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没有本质差距的情况下,气势交锋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好像刚刚曹尚质问崇日的同时,也在不断提升自己气势,使得本已虚弱至极的他也能一招将崇日击败。

    而太虚幻灵步乃踏势之法,在提升自己气势的同时还能削弱对方的气势,所以陈安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对比对方,前所未有的好,他双手成握仿佛要捏碎星辰,一拳打出有陨石坠地之势,拳锋所指赫然是五仙之中的宫灯女子竺音。

    要说天仙之躯各不相同,光真身就分为神灵真身、大妖真身,天魔圣体等好几个分支;炼气士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是最标准的天仙之躯;法身者虽走的武道之路,练六识之术,在凝聚天仙之躯上效仿的却是炼气士的法则之体;金身者则在各方基础上,集百家之强,独辟道路,恒定唯一。

    而仙修的真仙之体,却最是奇葩,因为其容纳道路最多,最终修成的真仙之体也是最乱,可谓是良莠不齐,有器修以法宝为载体承载元神;有法修参照炼气士三花聚顶凝聚仙体;有气修吞一口先天元气练虚实之体;还有符道修士元神寄托于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什么奇葩都有,他们所成天仙之躯就各不相同,道基自然也是全不一样。

    就以眼前五人论,那曹尚明显是个剑修,属于器修分支,只不过掺杂了雷法,剑修的也不纯粹;书生先天一口混元气,正统气修;最奇葩的就是那赤练童子,异化兽身,把自己练成了个半妖。金甲“赵”这个逃兵不谈,剩下的竺音虽持拿宫灯,却是器修,而是灯光生灵,她竟然是个仙灵。

    仙灵之体,法力无双,若在其他地方,法力风暴一出,神魔退避,最厉害的就是她,可偏偏是在这方世界元神不畅,精神力受到极大压制,只以体质取胜,她反而变成了最弱的。从刚刚交锋,她只是保守的施展困敌之法就能看出。

    所以陈安第一个打她,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

    当然这也是陈安早知道他们的虚实的缘故,情报的重要性可见一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面对陈安惊世一拳,竺音目光出现一丝涟漪,不过到底是曾经贵为上仙的存在,虽惊不乱,手中宫灯光晕散开烛照四方,引着陈安拳劲逸散往其他方向。

    若是单对单此举只能稍阻陈安半分,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效果,但现在她还有同伴存在,只阻拦了这么片刻时间,就足够曹尚和书生赶到,一者挥剑引雷,一者吐字成符,分左右夹击陈安。

    太虚幻灵步说进就进,说退就退,对方的气机根本纠缠不到陈安身上,自也无法将陈安锁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安脱身而去,以掌作刀再袭赤练童子。

    赤练童子怒吼一声,一口将手中赤蛇吞下,紧接着身上竟生出无数鳞片,原本稚嫩可爱的样子荡然无存,换上一副满脸鳞甲竖瞳凶睛的狰狞模样,分叉的长舌在两颗深白利齿中吞吐,身躯也涨大了十倍之多,人身蛇尾。见陈安到来,脖颈竟伸出丈许长,一口向陈安咬去。

    陈安什么变故没见过,全然不为所动,变掌为拳,反向其脑袋捶去,他现在本命真如已成,又因这方世界的特性没有元神掣肘,浑身力气运转如意,每一击都有陨星坠地之威。这一拳若是捶实了,赤练童子就算是真仙也得归位。

    可就在这时一点金芒似乎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突兀地出现在陈安侧颈,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以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直刺陈安颌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地支剑阵

    陈安目光闪烁,脚步一错,躲过赤练童子的咬噬,并随之转身,拳锋变向怼上那一点金芒。

    两者相触却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惊人的波动,只在相交的那一点上,颜色迅速暗沉至深黑,一切的光和力乃至声音都被吸引入其中,被导向莫明处。

    此时金甲“赵”的身影才在金枪的另一端显现,他隐藏在金色头盔下的面容冰冷,眼中却疯狂深藏,见那致命一枪被陈安挡下后,面色未有波澜,也没贸然进击,而是迅速地又退到一旁,如毒蛇一般谨慎地窥探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陈安当然不会把这货给忘了,甚至刚刚去捶赤练童子的一招也是虚招,目的只是为了引出这家伙。

    其他四仙包括曹尚在内,于陈安眼中其实都只是个样子货而已,万载封镇,所封镇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柄血月刀,就算天仙不老,他们本身也难逃岁月煞气的双重侵蚀。

    真正论起来,他们现在也就是魔灵将的层次,比之崇日还不如。

    曹尚能一击败崇日,其实是另有原因。

    其一是崇日一开始就被真仙之名夺了心智,自己先有了怯意,未战先怯可谓是对敌大忌,焉能不败;其二是曹尚的真仙本质还在,可以在生命层次上压制崇日,使得对方难以发挥全部实力;其三则是曹尚连连喝问之下不断积累气势至巅峰,最终斩出巅峰一剑,才将崇日击败。

    甚至即便如此也没有一剑将崇日斩杀了,还给了陈安救援的机会,简直可笑。

    堂堂剑修,只会在那召唤雷霆;法力无边的仙灵除了巧施手段困人外别无他术;强悍的真身妖修,被碰一下就现了原形;言法咒师一句攻击的咒语都吐不出来。将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陈安,哪还不明白四仙的虚实。

    要知道若真是巅峰时期的上仙,别说崇日这没达到生命本质跃迁的存在了,就是真正的天仙当面,可能都不用出手,喷口气都能将之彻底灰灰了。

    之所以陈安还在这磨蹭试探,不过就是为了防备情况不明的赵而已,这家伙藏的太深了。

    没有后续力量的维持,似乎能吸食吞噬一切的黑洞转瞬消失,陈安奋力抽出手臂,后退半步,这才抬起鲜血淋漓地手掌看了看。

    只是他的面上不但未有忌惮之色,反而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冲着赵道:“原来你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家伙了,我很好奇,是夺舍,还是转世重修?”

    经过试探,对面五人保留的实力不止不多,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可怜的地步,谨慎点未必不可以一敌五。

    但再弱的天仙也是天仙,那是生命本质上的差距,尽管他仗着这方世界的特殊不怕对方的天仙威压,可能成天仙者哪一个又简单了,难保不会有什么隐藏手段,能从言语上扰乱对方,占据优势,还是要做,哪怕只是一点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因此他嘴上不停,并随时根据赵的气息变化,调整说辞。

    闻听他言,赵双眼一眯,眼中疯狂之色汹涌,渐渐覆盖理智,寒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陈安心道,我知道个屁。

    他也就是在血影那里观看了血月刀前的万年景象,仅仅只局限于知道曹尚四人的身份,以及赵表现出的一点异常而已,更深层次的东西却是全然不知,但此时用来唬赵却是足够了。

    且他本身也是此道大家,深谙刑讯诱供之法,于赵问话之后,立时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了然模样,只是笑而不语。

    这副欠揍的模样看得赵目眦欲裂,手中长枪飞舞而起再次向陈安攒刺而去。

    因为组成合击之势,赵这一动,气机牵引下,其他四仙也被带动,无奈之下,只能纷纷祭起神通,配合其行夹击之举。

    陈安早有戒备,手一抬顿时有一股锋锐之意在场中出现,接着这股锋锐之意就如同滴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引起一连串反应,无数的锋锐之意或穿刺,或切割,或劈砍,正是地支**剑阵的改进版。

    升华法如后,再看之前的一些武技又有了新的理解,哪怕这方世界同样不能使用真意法力,只能以力解析,陈安同样可以使用出地支**剑阵,且是天象级的版本。

    剑阵一成,陈安御使着它就向赵五人就罩了过去。在以一对多的境况下,地支**剑阵是不二的群战法门。 顷刻间就把五仙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虚有其表的攻势化解,同时还将他们围困在内,分割绞杀。

    往日里本是威力不俗的合击之法,在施展者本身实力不济的情况下使来就像是个笑话,赵等人一个不慎反被陈安的地支**剑阵罩住,陷入其中。

    与陈安预计的差不多,除了赵外,其他四仙不过就是样子货,没两下便左支右绌难以为继。唯有赵还勉强能够支撑,但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原本陈安还以为对方会是个武道法身,毕竟万年以前的逃兵很可能就是武道大成者,那样情况会棘手一点,因为这方世界的特性,法身者就算被压制,也不会太狠,很有可能还保留着不俗的战力。

    但现在看来对方也不过就是个器修而已,纵然身体强悍,根基却是元神,被这方世界压制的厉害。如此身陷阵中,被自己反复绞杀,陨落只是迟早之事。

    敌人不足为惧,陈安不禁起了演练招式的心思。

    那五个虽是失去了大半神通天仙,但那也是天仙,本身的战斗素养还在,若不是机缘巧合,这种层次的试招对象哪里找去。

    眼下他刚刚升华法如,正是想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彻底奠定百炼神兵谱根基的时候,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因此剑阵中的锋芒一盛缓缓运转起来。陈安的身影就像是瞬移一般在五仙之间纵横来去,似乎可以同时出现在阵中的任何一处,让五仙感觉自己等人像是在被陈安一人围殴。

    场中**阵势急速衍生,相互融合,相互促进,渐成四合,有地水火风出现;再有天地人分立,生三才三合变化;少顷,阴阳两仪划分,天昏地暗,五仙都感觉自身元神不稳,几欲坠入轮回。

    身为武道宗师的陈安竟一口气将地支**剑阵从**变,经五行变、四象变、三才变,推演到了两仪变的程度。

    曹尚、竺音、翟录三人身上不过须臾功夫就添了无数伤口,体积庞大的赤练童子更是直接皮开肉绽大片血肉被抛飞,唯有赵还算完好,但看他的样子也已经到了极限。

    眼见他们到了这个程度还在勉力支撑,陈安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再虚弱的天仙也是天仙,地支**剑阵只不过是陈安自己所创,能不能够的上神功的级别还要两说,能把五个天仙大能逼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他自傲的了。

    不过到了现在,也该结束了,陈安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手上加劲,心中验算,意图直接将这门剑阵推演到巅峰的无极变,将这五个苟延残喘的家伙彻底解决,定下地支**剑阵的神功之名。

    可就在这时,陈安耳畔传来了,早就被遗忘在了祭台一角的崇日的惊恐叫声。

    “小心。”

    一开始陈安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在下一刻他心中警声大作,眉心突突直跳,头皮阵阵发麻,心血示警如巨槌一般敲击在他心口。

    他有心转身应对,可剑阵中原本已经只剩下半口气的五仙不知怎么的,陡然恢复了精神,不管不顾身上的伤势,一起齐齐发力。那被陈安视作虚有其表的合击之法在一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一举将已经达到“太一”变化的

    剑阵粉碎掉,并携着庞然大力向着陈安胸口噬来。

    这前后夹击,又因变化突兀,陈安竟一时不能反应,只来得及回转残破的剑阵击碎身前虚空,稍稍缓解了五仙的攻击力度,就被两股大力分击前胸后背,打的定在半空,鲜血狂喷。

    一击得手,赵等人却没有冒进,而是立刻退开以防陈安困兽犹斗,临死反扑。

    他们毫不怀疑陈安还有这个能力,因为刚刚击中的时候,虽有碎裂之感传来,但更多的却像是挥拳击打大地,几有不可撼动之势。对于见识丰富的他们都难以想象除了神灵真身还有什么存在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体魄。

    陈安的身体在半空中滞了片刻,才缓缓掉落在祭台上。

    他半跪于地,又喷吐了一大口鲜血,才勉力支撑起身体。

    刚才若不是崇日示警,给他提前留了余量,让他能够及时击碎虚空削去五仙的大半劲力,他可能当场就被打成了齑粉。

    但就是现在,他也极度不好,五脏六腑全都碎了,生命气息在缓缓流逝,呼出的气都带着灼热之感。

    什么强弩之末,什么样子货,什么恼羞成怒,竟都是在演戏,原来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还一次试探,两次试探,妄图算计天仙,却也不想想,能活过万载的存在,哪一个是好相与。

    年龄的零头都够做自己爷爷的,也是自己能算计得了的?

    自己输的不冤。

    陈安艰难地回头看向那个偷袭者,果不其然正是早先已然石化的白发天仙,风老。

第四百四十二章 风之正神

    风伯!

    陈安心中苦笑,在利用血影看清楚祭台前的万年景象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眼前六仙的身份,可却被固有观念误导,认为对方不过是虚有其表。

    甚至还觉得秘密最多的赵才是自己需要注意的对象,却不想盛名之下无虚士,眼前的风伯才是六仙中隐藏最深的一个。

    不错,他或者说就叫风伯,风雨雷电风伯、雨师、雷公、电母的那个风伯,自己从小听的神话传说中的那个风伯,已经有部分传说特性,可以称为半步仙帝的风伯。

    尽管对方不是曾经的那个先天神灵,而是中古诸圣再造天庭时册封的上仙,但也绝非普通天仙可比。

    对待这种人物,自己竟然以为他会被区区妖魔所石化,而全然忽略不管了。

    不对,也许不是自己遗忘了他,而是一开始就被对方算计了,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忽略遗忘,却在关键时刻给了自己这致命的一下。

    而且之前自己对五仙的判断也是对的,经过万载岁月的消磨和煞气的侵蚀他们的确已经虚弱不堪了,但却还保留着最后一击,所以才有了这个局,引自己入瓮。

    堂堂天仙竟使用这种阴招,真的是能屈能伸。

    不过想想也是,能够活下去的才是大丈夫,一味逞能的早就已经化为黄土了。什么武者的尊严,强者的荣誉,修真的念头通达都是狗屁,能赢才是硬道理。

    传说人物之所以能成为不朽的传说,就是因为他赢了,败者什么都不配拥有。

    风伯一击得手,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带着些怜悯地道:“我们不能让你带走这柄凶刃,否则整个天下都将……”

    “你们也想要吧。”

    “什么?”

    风伯没想到气息奄奄的陈安会出言打断自己,不禁有些愕然。

    “呵呵”,陈安咽了一口血,颤巍巍地缓缓站起,转过身来面对风伯,把后背留给了其他五仙,似乎完全不在意曹尚等人可能的偷袭。

    “必须承认,两个世界都能苟延残喘至今,你们居功至伟。但,万年以降,你们的目的还如最初那般纯粹吗?”

    “我,不是太明白小友在说些什么。”风伯和善的面容隐隐蒙上一层阴霾。

    “呵”,陈安面上有一丝嘲弄闪过,转过头去看向了依旧委顿在地的崇日,旁若无人地对他道:“在血月刀斩入渊海时,世界就稳定下来了。可数千年前在北地南域的海滨处出现的黑潮,以及最近百年频频出现的血妖潮无不陈述着,插在渊海中的血月刀出了问题,那会是什么问题呢?监守自盗?”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个表征,其实际的原因其实是……”

    陈安就像是个演说家一样,站在祭台上转了半个圈,与曹尚、赵等人面对面,声音陡然一盛道:“你们在破除封印,破除这方世界对血月刀的封印。”

    此言一出,赵五人面色同时阴了下来,看得陈安好不畅快,大笑着一挥手,将祭台上残余的云气吹散殆尽,伸手指着空荡荡的祭台道:“哈哈……,可惜你们不知道,其实血月刀根本不在这封印之中。哈哈……”

    曹尚等人大惊失色,瞪起环眼,目光只在祭台上打转,好像要从中找出陈安施展障眼法的痕迹加以揭穿。

    唯有陈安身后的风伯面色不变,显是早知道如此,此时闻言冷淡地出言问道:“刀究竟在什么地方?”

    “其实刚刚就已经告诉你了,在你我心中,只是你不信而已。”

    陈安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仿佛硬憋着什么,他闻言踉跄转身,再次面对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的风伯道:“你不杀我,不就是想知道血月刀的下落吗?好,我成全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血月刀。”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整个场中的气氛都开始变的不一样起来。

    天空无云自暗,一抹弯弯的月牙,泛着淡淡的猩红色光晕出现在天边,就像是个探头探脑的孩子,如同觊觎玩具一般,窥视着这一方世界之中的所有生灵。

    陈安跨出弓步,腰背微弯,左一手摆在身侧,右手虚握置于小腹之前,整体做拔刀之势。这一套动作初时滞涩,后来经越发流畅起来,似乎他身上的伤势在迅速好转。

    “不好,事情有变,快阻止他。”

    风伯作为曾经的天庭正神,见识何等丰富,只看陈安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有反复,连忙呼喝其他五仙上前帮忙。

    确实是因为想要知道血月刀的下落,才对陈安手下留情;他也确实早知道血月刀已然不在祭台之上,因此才设下眼前之局;他甚至还知道有人将会来激活血月刀。

    也就是说从很早以前就在布局谋划了,为的就是等待陈安的到来。

    与相比,其他五仙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但他们也不蠢,没想到这么多,仅仅只是因为境界层次低了点,有些信息不对等,这才被风伯蒙了这么多年。

    陈安质问的话语,句句针对风伯,立时让他们反映了过来,自己等人估计也是风伯的枪头。

    不过现在却不是内讧的时候,陈安的变化极其诡异,明显就是有大变故将要发生,若是袖手旁观,事情一旦发生,他们也绝对讨不了好。因此,一同向着陈安飞扑而上,各施神通妄图阻止他继续下去。

    但已然不及,陈安体内有一股猩红煞气飞出,那是一直寄存在他体内的血煞阴罡。猩红煞气飞了一圈,最终在陈安面前停了下来,变成了一根三指粗,一臂长的墨绿色刀柄。

    看着刀柄,陈安动作微顿,略显迟疑,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他就再次坚定了下来,毫不犹豫地一把向那刀柄抓去。

    其实从他意识到背后大能的存在时,他就对拔刀之事心中抵触,血影出现数次来提醒他拔刀,他都置若罔闻,甚至从来不去打听东莱在何处。直到被流放东荒,无计可施之时,才将拔刀作为备选。

    然后又流落至这方世界,更多的还是在突破自身,感悟法理,拔刀也许有好处,但永远强不过自身所掌握的力量。且被幕后大能所操纵的恐惧感也让他迟疑不前,古道一路虽脚步未停,但却也没有刻意追寻,更多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观望态度。

    可现在真的拖不下去了,刚刚若不是风伯留手,五仙实力太差,他可能已经当场毙命了,就是现在伤势也在不断恶化,风伯打入他内体的力量,真的有一种隽永之感,不断侵蚀消磨着他的生机,毁坏着他命元,近似星辰的强悍身躯,从根基结构上都在坍塌毁灭。

    若不拔刀,十死无生。

    在这一刻,陈安竟想到了刚刚与血影的对话。对方除了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之外,就是告诉他拔刀的关窍,却没催促他拔刀,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反复一样。自主权全在他手中,可现在看来强大的是命运。

    陈安心中苦笑,目光却是坚定,右手反握住刀柄,在他的手刚刚碰到墨绿色刀柄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缓慢了下来,时间在抽离,命运在改写,方向不存,目标不在,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回归了最原始的混沌。

    风伯和五仙由此被定在半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安紧紧握住刀柄,用力将之从莫明处抽出。

    ……

    大梁王朝半壁江山沦陷。

    五家拥着梁帝逃往南方大城巨泽,以之为代京,继续主持天下事,以锦江天堑据北虏;九华帮锦江帮失去北方根基,只能托庇于南方金龙帮之下;四派则不像他们这么好运,根基尽在北方,此役之中损失惨重,只能举派迁徙,才能苟延残喘。

    代京巨泽之中,一处地方豪绅“贡献”出来的别院中,

    九华、锦江、金龙三帮,东天、碧海、红叶、君悦四派,萧、龙、叶、钱、陆五家齐聚一堂,共同探讨眼前局势,可连续讨论三天还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蛮夷确实能打,可妖魔如何应对?

    现在江北之地,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与蛮夷同流一处,生食百姓,无有能抗者。

    世俗之中唯一能够对这些妖魔鬼怪造成伤害的也许就是那各家雪藏的武神了,可炼煞成罡的武神才有几个,面对潮水一般的妖魔鬼怪简直是送菜。

    “我早说过不能这么对待道门,你们非不听,现在可好……”

    梁帝萧统语带怨怼,坐在最上首处喋喋不休。可他这些话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也就是五家之人面色尴尬的听着,其他三帮四派的人全当他是在放屁。

    有人小心地道:“要不把西线边墙上的儿郎们撤下来?”

    “不可,”东天门主上官无疆断言道:“西边妖兽时而肆虐,若边墙五人驻守,放妖兽入中原,到时候情况更是不可收拾,可能就是这南方之地也不能幸免,毕竟东西之地可没有个锦江天堑。”

    四派之人纷纷点头附和,三帮的人也沉默着没有说话,五家的人想要反对,见这情形也只能沉默着不再言语。

    三帮四派五家除了本身外,还各自握有力量,以军队形式体现。

    驻留中原的军队属于五家,而三帮四派实力最强,因此也纷纷掌握强军,一者守北与道门一起抵御蛮夷妖魔;一者在西修筑边墙防备无尽林海中时而蹿出的妖兽。

    妖魔肆虐北地时,蛮夷一冲而下,三帮的军队猝不及防下全军覆没;五家的军队也在护持大家撤退时损失惨重,唯有西边四派的军队还完好,难免有人心中小算盘打了上去。

    四派派主纷纷警惕起来,一起拥簇着上官无疆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这一幕若让外面的有识之士看到,必然摇头叹息,都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勾心斗角,果然食肉者鄙。

    可惜屋里坐着的人没有一个是“有识之士”,自家的利益才是最终,至于天下,管他糜烂到何种地步呢。

    就在所有人在计算着自身得失,计划今后行止时,忽有震动之感传来。

    “怎么回事?地震了?”

    屋中之人差异莫名,不约而同的夺门跳窗,跃出门外。

    可房屋并没有塌,若有若无的摇晃之感,也并非是地震。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一阵惊疑不定。

    突然有人指着天上,惊恐叫道:“快,快看,天上!”

    大家心中奇怪下意识地向天空看去,却在下一刻面上的表情具都变的恐惧莫名。

    在天空,原本金色的大日,不知什么时候竟滴出血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地变化

    东荒,北地大冰川,海岩堡。

    侯雄愁眉苦脸地看着属下众人道:“各府库物资还有多少,粮食蔬菜火木燃油还够吗?”

    冉旭面容也有些发苦道:“回堡主,暂时还够,但若黑潮再持续个月余,可能……”

    他没说可能什么,但在场众人都清楚那种情况下回发生什么,面色不由都流露出了担心之色,厅中气氛不免有些压抑起来。

    “这次黑潮怎如此之长,莫不是天要亡我。”

    还是侯雄出言打破了沉默,不过却是自艾之语,听得更让人沮丧。

    副堡主终山沉吟了一会劝谏道:“余以为堡主还是应该早做准备,若是十日之后,黑潮还是没有退去的迹象,我们就应该控制每日发放的粮食配额,打通堡中人员的居室牵引光源,以节约火木燃油的消耗。还要……”

    碰!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堡中的执事闯了进来将终山的话语打断,手舞足蹈地对着侯雄大喊大叫道:“堡主,黑潮退了,黑潮退了……”

    侯雄连同屋中所有议事之人都是一脸愕然,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道:“怎么可能?黑潮怎么可能退?看昨日那个样子,起码还得持续个十天半月的,怎么就说退就退了?”

    不过这是轻易可以验证的事情,眼前这家伙若不是精神病犯了,没有骗自己等人的必要。

    于是侯雄连忙起身带上所有人一起走到堡外,只见朗朗晴空,有日高悬,绝对是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哪有半点黑潮的影子。

    远处天际或有一些黑色还未退尽,但也迅速暗淡变灰,并在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切都看得侯雄等人愕然不已,黑潮还能以这种方式退却?哪次不是还要缠绵十几天灰霾,这次怎么会?

    但怎么着这都算是好事,还是庆祝吧。

    顿时整个海岩堡都陷入了欢快的氛围中,府库中剩下的食物酒水被一次性拿出,供给所有人,举杯欢腾。

    在这等热烈的气氛中,谁都没有发现,天空中原本存在的血月虚影,不知什么时候也随着黑潮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与海岩堡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他的冰堡之中,除了那几个地域遥远到连黑潮都够不到的地方,整个北地大冰川都笼罩在欢快的气氛中。

    可与这种欢欣鼓舞的气氛,恰恰相反的是洌湖岛守备点。

    这里冷清异常,除了个残破的堡垒外,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

    堡垒大厅中,傅恒胡须络腮,面色憔悴,望着手中的一盏白玉油灯,怔怔出神。油灯上的微弱光晕不时摇曳摆动,好似随时会熄灭一般,但却最终依旧顽强地明亮起来,驱散一片黑暗。

    直至黑潮完全退去,它依然倔强地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光热,温暖着傅恒冰冷的心。

    良久,宛若石像的傅恒动了一动,茫然地抬起了头,透过堡垒顶部破碎的孔洞,看见了外面晴朗的天空。

    他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白玉油灯,并轻轻抚摸着,神色渐转温柔,嘴唇喏喏好似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半晌才吐出音节道:“丝,丝丝,黑潮退了,天晴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随着他的起身,他整个人都如同活了过来,不,不对,不只是他整个人,他所在的整片天地都似活了过来。

    冲天气势在他双眼之中汇聚,未有爆发就内敛深藏。

    在他完全站起之后,一切异象具都消失不见,他还是像从前一般儒雅为表,倔强内藏,只有眼中时而闪过的精芒还能看出他和以前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轻柔话语仿如誓言从他口中吐出:“你,放心吧,我会活下去,且会活的很好很好,会活到你苏醒的那一刻,再与你相见,那时我们便永远在一起,永世不分离。”

    ……

    东荒,迷雾边界。

    这里自从陈安等人进去之后就建起了一座观察营地,每日查看迷境的变化以及是否有人出来的迹象。

    此时,姜露寒站在营地前与一个眉心带有横目的中年女子一同面对迷境那亘古不变的迷雾。他这些时日经常来此查看这里的动静,他还是很着紧陈安的安危的。

    这倒不是他和陈安有什么基情,而是因为对方关系到他在高阳氏的改革能不能彻底,政策能不能得到落实,那个与姜曦的联姻是他一力促成,为的就是彻底扭转族人的观念,将高阳氏与外来者紧密联系在一起,扩大整个高阳氏族的声势。

    可现在因为个失误,把陈安派了出去,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收的回来,整个计划都麻烦了,姜弥那老家伙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子。

    “怎么去了这么久,一点回音都没有?”

    中年女子神色淡淡:“即便是安全期,也会有各种意外发生,迷境的危险,你又不是不清楚。”

    姜露寒眉头一凝:“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组织这场探索,且笙萝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让她去,居心何在?”

    “哈哈哈……”中年女子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留出来了。

    “你们这些人就会观望,讨便宜,看我们把年轻一代最精锐的人才都派了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子侄也送出来捡好处,难道你们就从来就没想过,我们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人了吗?”

    姜露寒脸色一变,转首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中年女子笑了好半晌才缓了过来,面色悲戚似哭似笑地道:“我们已经没有人了,恶劣的环境,血妖的肆虐,煞气的侵蚀已经让我们到了一个极限,一个随时都会种族灭绝的极限。若不趁着这个机会拼一把,可能在下次血妖潮过后,我们就会彻底消亡。”

    说到这里,她转首看向姜露寒,三只眼睛里都透着疯狂之色:“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族中最精锐的子弟,把我们自己的孩子送进迷境了吧?”

    姜露寒脸颊抽动,避开女子视线,转首向迷雾,怎么会这个样子?当初只是想让君月一去镀层金而已。

    嗯?

    他正心思复杂着,忽见迷境中的迷雾似乎开始翻滚卷动起来,这是?错觉?

    ……

    东荒,三镇之地。

    不,现在应该是四镇之地才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当初探索出的那座与城构造相当的鬼城也已经被彻底开发了出来,归于陈安名下,与其他三座辅城互成犄角,辐射了一片地域。这一片地域就一起被称之为四镇之地。

    四镇之地在温良金明沈林核心三人的努力下,越来越兴旺,比之其他统领族老麾下的辅城远远超出,甚至有渐渐赶超高阳氏族地的趋势。光以人口论,差不多都赶上了一个大部落的规模了。

    不过这种情况,却在陈安去往迷境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微妙。

    若不是血妖潮将至,以及金明利用陈安留下的融合魂牌之法,迅速稳定了一品的层级,可能还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即便是这样,温良面上越来越阴郁的表情,也说明了事态的发展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偌大的四镇之地,可不是区区两个高品能守护的了的。

    “已经第几日了?”

    看着走进自己书房的金明,温良放下手中的文牍,伸手揉了揉双眼,缓解了一下疲惫之感,习惯性地开口问道。

    金明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语气隐有些波澜地回道:“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了。”

    “这么久,”温良皱眉,放下手,直视自己的弟子道:“你去问过往常迷境探索都是多长时间吗?”

    “二十天到一个月不等,因为个城对血妖潮的计算是存在误差的,说是两年,只不过是个区值,也就是说在两年之内,血妖潮随时会爆发。在迷境之中更是如此,临近血妖潮爆发的迷境危险无比。所以探索时间一般是不会很长的。”

    温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事情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迷境的一切情况只有东荒的老人们最熟,他们初来乍到的,除了听听就是跟着瞎着急,还不如安心做好自己擅长的手头之事。

    因此他话风一转道:“上次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氏族怎么说?”

    金明低头道:“是沈林负责的,好像他亲自回了族地一趟,找到姜露寒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事情闹大了,惊动了主尊,由主尊亲自发话,才遏制住那些人的野心。族中扣押的粮食丹药等物资也尽数补给了我们。只是我们……呃,那件事还要继续吗?”

    “算了,一切等主尊回来再说。”

    温良摆摆手,感觉一阵心累,以前他初出茅庐时倒是觉得天下无事不可平。

    可经历了允王之事和如今的陈安未归,他算是真切体验到了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自己就算是有千般算计万般谋略,没人撑腰支持也是白搭。

    就像现在,金明已是一品,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完全有资格和实力可以镇守四镇。

    但高阳氏主家不认,他们只认陈安,甚至就是现在,要不是陈安当初留下的一点情面和沈林的人脉,大半物资需要依靠主家的四镇根本经营不下去。

    “啊,哦#¥%……”

    温良又伸手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在干什么?”

    金明也是奇怪,正欲出门看看,却见沈林猛然推门进来,看着他们面色古怪地道:“出太阳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血月当空

    血刀世界的西线边墙,此时也在召开着会议。

    镇守边墙的将兵们,已经在会上吵了好几天了,有人主张驰援中央,有人则想要留守待命。

    他们的确是四派所养的兵,在这种情况下,有义务帮助四派保留元气,可他们的家人却是都住在中原北地,如今北地沦丧,家人生死未知,如何还能淡定的留下来镇守边关。

    “轰隆隆。”

    正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忽然一阵巨响传来,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颤动。

    “怎么回事?地牛翻身了?”

    “快跑,快跑……”

    西线守将孙涛已经开始尝试着炼煞成罡,是在场武功最高的一个,遇见此事想也不想,直接震碎墙壁跳了出去,不过却没有跑,而是一把抓住一个像没头苍蝇奔逃的小兵,一巴掌将他扇的冷静下来,才喝问道:“震动来自何方?”

    他出身南方经历过几次地震,知道绝不是这个样子的,此时妖魔肆虐,难保不是什么大妖魔现世,若是无脑逃窜,岂不是直接做了食粮,因此才有这一问。

    那小兵挨他一巴掌,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此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喏喏道:“西边,西边,林海,是林海震动。”

    孙涛一把将他丢开,气走丹田,转身向刚刚奔出屋子的众部将喝道:“西军儿郎,林海变故,随我去看。”

    千百日训练下来,到底还有几个意志坚定者,受孙涛这一喝,纷纷镇定下来,跟在对方身后,一路奔向城楼。剩下的人也大多有从众心里,于是整个西军的决策层大半被孙涛带着登上了那金十丈高的宏伟边墙。

    孙涛到了这里,也不迟疑,直接又登上最高的那一座望楼,极目远眺。

    只见远处林海仿佛正在缓缓对接上什么,无数原本嗜血疯狂的妖兽亡命奔逃,大片的树林倒伏,最终竟在林海之中辟出一条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宽阔道路。而在自己这边,那道路一直连接到脚下的城门古道,宛如地震的震动才算终止。

    见证这近乎神迹的一幕,西军的所有军官具都愕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才把所有人惊醒:“快,快看,太阳流血了。”

    孙涛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原本金黄色的大日,如被红墨侵染,迅速变得猩红起来。

    ……

    此时无论是血月刀的世界,还是东荒,乃至大乾,随着血月刀的拔出,异变都在不断的出现。

    若是换上一个宏观的视角就能看见:肆虐东荒北域大冰川的黑潮正在迅速消退,退缩回东海之中,黑色物质连带着其中隐藏的冥鬼以及其他莫名存在统统聚合在一起,变成一团黑红煞气,丝丝缕缕地消失在那最初的源头。

    东荒迷境,终年不散的雾气,竟开始淡薄起来,并缓慢消退至莫明处,化作黑红煞气丝丝缕缕的消失。

    东荒天空,压抑整个东荒万余年的沉重阴云,也在消散,同样化为丝丝缕缕的黑红煞气淡化消失。

    变化还不止如此,大乾东荒矿区,血晶矿倒没有什么变化,可挖出来血晶矿髓却褪去了光泽,仿佛失去了所有精华一般,化作灰烬散若烟尘。

    常年在野外游荡,仿佛永远不会死的低阶血妖,也好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颤巍巍地倒了下去,身上渗透出丝丝缕缕的黑红雾气,消失在空中。这种现象还不是个例,野外大批大批的血妖血傀乃至一切低等怪物倒地死亡消失,凶级以下无一能够幸免。

    就是凶级以上的存在也没有躲过这一劫,身上亦有黑红煞气渗出,而伴随着这些黑红煞气的渗出,它们的层次气息也在不断跌落衰弱,虽不至于死亡消失,却也跌落到与之前的将级兵级相当。

    不止是这些妖魔,东荒的山石草木,也有黑红煞气被抽出,而随着黑红煞气的消失,土壤山石一扫之前的诡异形态,纷纷变的正常且富有营养起来,而原本怪异嶙峋的草木也变的葱翠,发出新枝,开出鲜花,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

    ……

    大乾,圣京,皇宫之中。

    帝云庭站在一处宫阙之上,凭栏眺望,目中多有惆怅。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任为无极殿行走、政事堂参赞的唐玮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聂将军回来了。”

    帝云庭点了点,聂海峰的回归是应有之意,如今皇帝病危,朝政不稳,急需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坐镇。虽然以他的手段,就算没有聂海峰,在事有不测的情况下,也能迅速稳定朝局,但总归要费一番手脚,不如借聂海峰的名望,将宵小直接镇压来得便利。

    “呃……”

    “唐公还有事?”

    帝云庭此时心情少见的糟糕,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失了往日的风度,见唐玮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牵起一抹温润的笑容,开口询问。

    唐玮确实不知该如何开口,想要委婉些,但却只是迟疑磕绊地道:“臣觉得,呃,有些事情还应该早做准备……我们……”

    “唐公不必说了”,帝云庭笑容一僵,立时知道唐玮想说什么,摆手打断道:“大乾乃地上仙朝,真仙遍地,仙药无数,总能将父皇的病治好的。”

    唐玮立刻闭口不言,他虽是有名的炮仗脾气,但作为世家子,总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至于帝云庭说治愈老皇帝的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的确,大乾乃地上仙朝,什么灵丹妙药没有,倾尽全力去喂养一个普通人,让之延寿个千儿八百年都不成问题。

    可老皇帝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人一旦登基称帝,他就不再是个人了,而转变成了一种政治生物,他的生命乃至命运都不再受自己掌控,而是随之政治的变化而变化。现在天下大势都需要老皇帝去死,他又怎么能活的了。如今在这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眼前的“孝子”寸步不离的守护而已,不然其早该死了。

    但就是这样,也绝对不会像帝云庭说的那样痊愈。

    要真是那样,就算是帝云庭答应,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如聂海峰之流,也绝不会答应,否则如何去享从龙之功,如何上位。世人都有私心,不可能无条件的效忠谁,他们跟随帝云庭,是因为帝云庭能当皇帝,他们的效忠能得到回报;若老皇帝不死,他们的效忠得不到回报,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就是眼前这位“孝子”恐怕也不是多么的纯粹,“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可不只是适用于穷苦人家,对皇家依然有效。

    能拖这么长时间,内心会挣扎这么久,眼前的这位主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孝子了。

    想归想,这些话唐玮当然不能说出口,反而还要安慰道:“陛下贵为天子,自有天庇佑,殿下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身体才是。未来天下还需要殿下去承担。”

    “唐公有心了。”

    帝云庭点了点头,再次转首看向宫阙之外的夜空,面上表情完全收敛,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唐玮看这样子,也不准备再说什么,反正自己提点到了,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采不采纳是帝云庭的事情,于是微微拱手,就要出言告退。却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仁德殿暖阁的方向传来。

    “皇上龙驭宾天了。”

    “什么?”帝云庭豁然转身,双眼圆睁,身体隐有晃动,却又转瞬站稳,让一旁看着的唐玮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

    也不招呼唐玮,帝云庭径直往仁德殿方向而去,可却在走了两步之后,似心中有所感,陡然回首再次看向宫阙栏杆之外的夜空,随之瞳孔骤然一缩。

    正要跟上的唐玮差点撞到帝云庭身后,不明所以地顺着对方的目光也看向栏杆之外。

    只见那里,夜空之上,一轮猩红的血月正至中天。

    “血月当空”。

    ……

    仙山祭台上。

    陈安手握墨玉刀柄,吃力拔出,仿佛拔的根本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颗星辰,一个世界,一片宇宙。

    丝丝缕缕的黑红煞气从莫明处出现,在刀柄处成形,并逐渐拉伸延长出一整个刀身。

    那刀身宛如最上成的红色晶石,晶莹剔透,且泛着流光溢彩,细细看去,光彩之中竟有无数画面闪烁,丛林郁翠,鸟鸣山间,走兽跃溪,乃至世俗买卖,小贩吆喝,店铺琳琅。

    这刀身竟好似是孕育了一方世界,不,这把刀本身就是一方世界。

    握着这把刀陈安感觉自身一切状态都固定了下来,伤势不止不再恶化,还有着恢复的趋势,浑身上下充满了真正的天仙之力。

    他没有迟疑,拔出刀后,就将刀斜举而起,狠狠斩下。

    面对着六个天仙大能本就不该有丝毫大意,他之前已经算是吃到了苦果,现在他当然不可能在重蹈覆辙,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是六个远胜于他的上仙,且其中还有个距离仙帝都只有半步之遥的仙君。

    天空中原本只是一弯月牙的血月,不知何时已然圆满,猩红之色宛如鲜血。

    血月刀技血月弧光斩。

第四百四十五章 真灵一斩

    不只仙山之上,东荒、大乾乃至中央界所能辐射到的世界,所有地方的血月都变得圆满起来或已经圆满,仿若同步。

    陈安全神关注,却是在感受这一刀中的真意法理,至于六仙却是没管,在血月弧光斩出手的那一刻,他们就死定了。

    血月刀法只有一招,可万载以降却从未斩空,这是整个世界的发力,是天地一击,是从生命本质上的抹杀,或许有大能可以仗着陈安层次太低无法发挥出血月弧光斩的全部威力,以此躲开,但这等存在中却不包括六仙。

    陈安层次就算再低,血月刀的本质在那,抽刀一斩,仙帝以下也无人能挡。

    当然这种说法也得能抽的动刀才行,陈安也就是刚刚升华了法如,有了一些“仙”的特性(地仙,半仙也是仙),否则就算前期有血影铺垫下的血煞阴罡,他也根本抽不动血月刀。

    其他人,哪怕就是仙帝,没有代表着大将军的血影的认可也别想触摸到刀柄,这是属于太古神兵的特性。不然风伯等六仙就不用在此消磨万年了。

    眼见天空血月将满,还被定在半空的风伯幽幽地叹了口气,仙体之中生出一股异力大肆破坏身体结构,不过顷刻之间就将自己体内一切生机消磨殆尽,仙体崩解化作烟尘。

    与其死在血月刀下永世不得超生,还不如趁着对方对血月刀掌控不熟,自裁来得痛快,起码还能转世。因此他整个人在血月刀斩下之前就已经兵解轮回了,万载图谋一场空。

    随着风伯的身死,其他五仙直面血月刀的锋芒。

    赵在陈安握住血月刀柄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口中只是道:“我是逃兵,我有罪,我该死,我是逃兵,我有罪,我该死……”

    曹尚四人还想再挣扎一下,可完全反应不及,就被一刀划过,彻底没了生息。

    这一刀似是虚幻,并没有将他们斩成两半,却好像是直接带走了他们的某种“本质”,只留下了一个躯壳。

    一直感悟着血月刀真意法理变化的陈安一怔,在他的感应中,那种“本质”竟是真如,或者说真灵,本命真灵。

    血月弧光斩竟然是斩灭真灵的一刀。

    不,不对,不是斩灭,而是……

    “呃,”陈安面色猛然一变,只在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血月刀的反噬。

    强招必自损,这么强的一招怎么可能没有反噬,所以陈安早有心里准备,可却没想到,反噬竟然是真灵同流。

    真灵是一个人最核心最本质的东西,可以算是一种存在,也可以说是一段历程一个目标。

    人在年少时总会许下这样那样的愿望,想要长大变成什么样的人,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而他在长大的过程里,或许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不断努力经历了一些人和事有了一段历程,或许浑浑噩噩也经历了一些人和事留下了一段痕迹,这些都是最纯粹最真实的东西,是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

    这个东西就被认为是真灵。道家所言的修真就是走过这么一段路程,达到这么一个目标。而佛家所言的如来,也是同理,如就是本命真如,来就是来了,本命真如来了,与修真同理。

    所以真灵不止是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也是一个修炼者最根本的东西,一旦被证伪不存在,那个人或那个修炼者则也是不存在的。

    血月弧光斩的原理就是将真灵证伪。

    太恐怖了,陈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一个人不被他人所知,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子女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朋友,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经历任何事,别人也无法通过任何信息途径知道他,那他真的过存在吗?

    陈安却没更多的时间去思辨这个高深的问题,因为血月刀的反噬已然来临。

    五仙是确实存在过的,撑起了一片命运长河,血月刀剥夺了他们的存在,使得命运长河断层,直接冲刷而下,完全作用在了陈安的身上。所谓真灵同流,就是说陈安必须承担他们的因果,帮他们活,帮他们完成目标,替他们存在着,替他们撑起那一片命运长河。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们不该死,陈安要去填补他们死后的空白。

    这个就厉害了,五位天仙,还是上仙,所承载的命运长河,哪是陈安可以担负起来的。别说五位了,就是一位上仙担负的存在意义也不是陈安所能扛起的,必然被压的尸骨无存。

    就像上次在万胜山斩杀那头虎妖一样,即便出手的实际上是血影,即便没有持拿血月刀,即便承载的只是一只刚刚觉醒真身的大妖,勉强达到了天仙层次,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在床上躺了半月还在其次,整个被打回原形苦熬了六年都没有恢复,这种经历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好在这次,陈安是借血影之助,以拔刀之力,斩出的那一刀。

    反噬大半被血月刀本身承担了,陈安只需要完成五仙最后的愿望而已。

    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发现他们五人最后的愿望,清一色的都是得到血月刀。

    看着握在手中的血月刀,陈安身上的重负瞬间消散了大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承载等于没有,自己算侥幸过了一关。

    此时仙山之上,除了他就只剩下了个崇日,韩月山一伙在被余波震下山后就明白了这场争斗完全不是自己等人能插手得了的,所以也没再上来。

    此时崇日正看着曹尚等人的尸体怔怔出神,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目光移到陈安手中的血月刀上。

    “这就是大将军王的血月刀?”

    陈安点了点头,屈指轻弹刀身,一声清亮的刀鸣声响彻九霄,并远远传开,似有万界回响之势。神兵的不凡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东荒异变的源头?”

    这句问话,陈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还没回到东荒,不知道那里变成什么样了。不过崇日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拔出了它,预言是真的,你真的做到了,你真的救了东荒。”

    崇日一边说着,一边强忍伤痛直起身来,接着又在陈安面前跪伏在地,拜道:“崇日拜见主公。”

    陈安一怔,道:“你做什么?”

    崇日依旧拜倒在地,头也不抬地道:“我们的祖先都是大将军王的役从,可却在最后一战时背弃了大将军王,因此受这惩罚,于东荒沉沦万年,根据古老祖训,能拔出血月刀救我族人者,我们一族都将奉之为主,重续与大将军王的契约。”

    陈安莫名尴尬,只能出言安抚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东荒是否已经得救。”

    “还是主公思虑周详,咳咳。”崇日诚恳道了一句,就起身站在陈安身侧,一副听凭吩咐的样子,姿态摆的极端正。让陈安心中都忍不住吐槽,对方在这个血刀世界真是学了不少好东西,要是东荒神裔部落里出来的人,绝对没有这等觉悟。

    告诉了自己一句,神裔的思维方式与人类不同,陈安便心安理得地先认下了这个临时手下,出言吩咐道:“你且与笙箩姑娘回氏族去,我也要回趟青孚城,若是东荒真得救了,怕是有不少事情要做。至于你所言之事,日后再议。”

    “是,听凭主公吩咐,在下告退。”

    崇日被曹尚伤的不重,这么长时间也好了个大半,行动已是无碍,此时听得陈安所言,立时恭敬告辞,转身向着仙山之下行去。

    直至飞离仙山,他的面上才出现了一丝古怪之色。

    他给陈安所说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古老相传,能得血月刀认可者,即为大将军王的正统传承,自动成为东荒所有神裔氏族的圣王,神裔诸部都要奉其为主,永世效忠。

    甚至是万载之后的今天,神裔诸部之中依旧有超过半数的人疯狂地相信着这一祖训,他崇日年轻时就曾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后来,见得事情多了,不禁会想,那个人就算能救得了东荒,又能使得部族兴旺吗?自己等人凭什么要听他的。若真出现了这么个人,自己或许会感激他,但绝不会依照祖训认其为主,誓死效忠,那不是愚蠢吗?

    这个观念直到刚刚君月一刀斩五仙的时候才彻底颠覆,崇日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了隐藏在祖训中的深意。

    能御使血月刀者会是什么层次,或者说不管他以前是什么层次,现在的他绝对是天仙大能之上的存在。

    在东荒,这等存在意味着什么?

    举世无敌?横压一世?

    金大腿啊!

    这种存在,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有没有本事,他的身边都必然会围绕一群有本事的人,自己等人只要紧紧抱住这条大腿,氏族何愁不兴。

    于是,他完全没有突然多了个主子的尴尬感觉,毫无节操的就跪了下来,坚定不移地执行起祖训来。

    下了仙山,崇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笙箩,他没有任何隐瞒地将仙山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对方。

    因为煞气和异力回归了血月刀,笙箩的伤势已然开始好转,面上有了不少血色,但听到崇日所言,却是愕然不已,迟疑地道:“如此说来,君统领他岂不是成为了我们诸部的圣王?”

    崇日语气坚定:“对,你记住,从今往后,我们将拥有自己的圣王,他的名字叫君月一。”

第四百四十六章 回归东荒

    陈安面色古怪地目送崇日离开,摇了摇头,将之抛诸脑后。

    对方说得是真是假,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当神裔的主公。拔出血月刀后,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去找到小光,如何突破泰一关才是他所要思考的事情。

    看着手中的晶红弯刀,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到了这个妖魔鬼怪遍地,仙神随处可见的地方,这么多年,陈安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生怕碰到个大能就把自己给捏死了,虽然他不怕死,但也不想死的这么憋屈。

    因此,他逮到机会就努力修炼,向往更高境界的同时,未尝不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安全感的做法。

    而现在么,不说他本身境界已然达到了武道宗师的层次,就光凭这把刀,也能再整个大乾排上名号。他就是不用血月弧光斩,只是借用神兵之力,自信比之天仙大能也只强不弱。

    如此,在这个天仙就能称大能的时代,能威胁到他的东西,真的是少之又少。

    回去的路就好走多了,元气大海中的煞气正在消散,真意法理的扭曲也已然不在。也就是说陈安已经完全恢复了武道的修为,武道宗师的修为。

    他现在已经可以随意的遨游元气大海,飞舞于九天之上。

    于是陈安直接腾空而起,血月刀散若烟尘钻入他体内。

    在曾经的梦中他知道血月刀的原本只是一把残破的铁刀,是经过大将军王千百年的砺炼而成。这次于血影的交流,以及刚刚那刀的斩出,却让他知道了血月刀的本质。

    这是一把介于虚实之间的神兵,可以假兑真,也可以真兑假,甚至只存在于人们的认知中。所以血影才有言,血月刀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因此陈安收起它也很方便,直接使其回归成一开始寄存在陈安身体里的那一缕血煞阴罡就行。

    陈安跃于半空之上,开始思考起回去的路,来时是穿越了界壁,这回去的话,界壁应该去哪找?

    如此想着,他眼角余光不禁瞄到了一旁的东海,在极远处有半轮橙红大日正欲从海中跃出,照的整个海面金红一片。

    朝阳?

    明明记得刚刚登山时是白天,怎么现在才日出?

    难道……陈安眼睛一亮,神念蔓延,如触角般伸入虚空。

    感知了片刻,面上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也是,自己都已经恢复了武道的修为,那就说明血月刀的束缚和镇压已经不在了,那么此处本就与大乾是一个世界,时间相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么原本的界壁应该也不存在了,两方世界当是融合为一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向西飞去,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飞行百余里,大有县城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之中,此城已成死地,延绵整个大梁的灾劫,使得朝廷根本无力顾得上这里。不过从天空看去,肆虐此地的尸鬼却是不见,也不知是因为出了太阳躲起来了,还是由于血月刀的缘故变成煞气消失了。总之地面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什么都没有。

    陈安当然没工夫去管这些闲事,略略感慨一句已经是最大的善心了,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向前飞去。

    又行七八百里,一座熟悉的小城出现在陈安面前,正是他当初刚来这方世界时,见到的小城,城门上原本不认识的文字,他在此方世界厮混这么久,也早就学会了,那是“通济”二字,此处为通济城。

    作为一处交通枢纽,名字起的也算是恰如其份,只是现如今此处却没有陈安当初所见的繁华,到处都是蛮夷肆虐后的痕迹。看来也被中原之灾波及到不少。

    再往前飞了三四百里,竟还是大梁治下,只不过多有荒地,偶尔见城,也是城墙低矮的土城,规模能容纳个六七百户就算不错了。

    到了此地,应当距离边域不远了,只是陈安不耐,真如高居神庭,镇压体内过于强盛的精气,调和阴阳,使得自己本身沉重的特性得以发挥,与大地磁场相互作用,牵引自身飞速前进。

    这可比利用元气大海遨游,飞的快多了,几乎是眨眼之间,陈安就到了差不多千里之外。

    在这里,陈安看见了一座巨墙,当是大梁用以防御妖兽的西线边墙,总算是到了大梁王朝的边境。如此丈量,这么一个仙道武道均不昌盛的世俗王朝,竟然比大乾的九原一州还要大上一圈,几可比拟半个东荒了。

    他若不是拥有天仙的某些本质,差不多可以朝游东海暮苍梧,只凭着遨游元气大海的本事,可能光飞都要飞个一天两天的。

    身居高空,陈安看着边墙中走出一支武装队伍,兵器甲具齐全,个个武功不俗的样子,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古道进入密林,开始了探索。

    心急归途,只是随意一瞥,陈安就再次循着古道飞逝而出,瞬间将他们甩在身后。

    所谓无尽的密林大概只延伸了一两百里,之后就是荒漠,再行五六百里,陈安眼中出现了一处营地,营地前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喜,总算是回来了。

    其实从他进入迷境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月,但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此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立时倍感亲切,直接降了下去,轻唤了一声:“寒叔。”

    姜露寒还在惊讶于迷境的消失,就诧异地看着陈安从天而降,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飞?

    失去了元气大海的承载,除了几个修炼有特殊神通秘术的人外,就是超品也顶多漂浮,飞行可是封神阶的特权。

    但他到底执掌氏族多年,只是一瞬就回过神来,心思电转间换上了一副异常亲切的表情,上前一把抱住陈安道:“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陈安感情也挺复杂的,虽心知姜露寒给他的特殊待遇都是别有目的,但从自己到东荒,一直都是受到对方的照顾,这个情不能因为对方的别有目的就不承。所以迟疑了一下,便回抱住姜露寒,语带感慨地道:“是啊,我回了,幸不辱命,终于解决了东荒的异化。”

    他的感情算是半真半假,拔血刀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曲折也曲折,曲折到光是他对命运的思辨就反复了好几次,可最后却发现就是拔刀这么简单。

    姜露寒身体一僵,解决了?东荒异变解决了?

    万载以降,东荒就是这个样子,中原无数王朝更替都将东荒当成不懋之地,垃圾场,只是往其中流放罪犯,从未将东荒当成自己的领地开发治理。甚至世代生存于此的东荒本地人都绝望了,甘心在泥潭里打滚,每逢神裔号召大家探索,无论是现在的十二连城还是当年的万族城邦都是虚应其事,从未想过现况能够改变。

    而现在陈安却告诉他,东荒异变解决了,他有心想要不信,却又张口无言,毕竟自古存在的迷境在他眼前消失了,也许这真的说明着什么。

    “怎么解决的?”

    姜露寒经过最初的惊讶,迅速平静了下来,双手抓住陈安的臂膀,正欲相问却被他人抢先。

    陈安顺着问询声看去,只见竟是与他一同进入迷境,又消失在他眼前的墨都。

    那家伙果然是假的。

    “呃,因为迷境消失,大家都来看看怎么回事。离得近的,钜木城,且兰城的人都先到了。”姜露寒在陈安耳边解释了一句。

    因为陈安一开始用在元气大海中遨游的方式飞行,速度较慢,此时距离陈安拔刀东荒异变,已经过去了一日,十二连城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均聚集在观察营地中,只等凑够一定分量的人就准备进入探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想正碰到陈安从那里出来。

    陈安心中一动,瞬间有了主意,便道:“兹事体大,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不如等到大家都到了,开个临时氏族大会,我再一一陈述。”

    “既然兹事体大,那更应该及时汇报,若因你拖沓,延误正事,其中干系你担得起吗?”

    斜刺里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不止堵住了墨都接下来的话,也直接反驳了陈安的话。

    陈安、姜露寒、墨都三人一起转首,看向了一个缓缓走近的庞大身影,一个身高丈许,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重甲之中的身影,九秋氏主尊司洪。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庞然之势陡然出现,又猛然压下。

    墨都面色一变,连忙退了半步,方才避开那恐怖的气势碾压,而比他弱上一筹的姜露寒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镇压在地,动弹不得。

    怪物。

    墨都即便躲开了,心中也是大凛,知道这家伙虽还是超品,但本质已经达到了地轮巅峰,无限接近天轮了,恐怕就算是封神阶当面都能硬拼一二。

    司洪没去理会一旁面色复杂的姜露寒和墨都,只是逼视着陈安,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丈许高的庞大身体立在略显瘦弱的陈安面前本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身同样巨大且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更是充满着绝对的力量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觉得他随意一巴掌都能把他面前矮上两个头的陈安给拍成肉饼。

    他就这么面对陈安,口中同时质问:“回答我,你承担的起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中原威胁

    陈安转过身来,面对司洪。

    随着他的转身,一股庞然之势猛然形成,丝毫不弱于司洪,甚至还犹有过之。

    若是之前,他的确不是司洪的对手,甚至像现在这样直面他都困难,但此时不同了。

    法如的升华使得他精气神不谐的情况逐步得到了缓解,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向着在大梁时的巅峰状态攀升,已然和司洪处在同一个层次,再加上有血月刀打底,就算是对上真正的天仙大能也是不虚。

    “原来是九秋族长,”陈安好像才看到司洪一样,面对对方的压迫,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这么缓缓转身,放出属于自己的气势:“好叫族长知晓,我高阳氏内部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就算事关连城,那也自有氏族大会评判,轮不到族长在这乱扣帽子吧。”

    陈安每吐出一个字,气势就强盛一分,在场中之人看来,他原本略显瘦弱的身躯陡然高大,有顶天立地之感,不,不是感觉,他就是这天,就是这地,是这世间一切的主宰,高邈莫测。

    司洪的那点气势,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中二少年对天高呼:“人定胜天”,一样可笑。

    天意至高,无有能及。

    这就是陈安此时的状态,不止镇压的司洪说不出话来,连一旁的墨都等人都抬不起头。

    “我觉得族长还请自重些,你只是九秋氏的族长,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

    陈安眉宇间牵起一丝嘲弄,极尽奚落之能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轻易不出言,出言必毒舌。把司洪气的哆嗦,身上甲胄都有轻微颤响,但他却不敢向陈安出手,不止是那滔天的气势,还有那隐隐的危险预感。

    他极其相信自己感觉,丝毫不怀疑自己此时敢跳,绝对会被对方直接拍死,甚至都不比拍死一只苍蝇困难多少。他此时的感受就好像面对封神阶一般无力,不,就算是面对封神阶,以他的实力也当还有一战之力,应该说就好像是他还在低阶秘术师时,面对封神阶一般连挥拳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威压才消失,若不是有重甲的遮挡,可能所有人都会看见司洪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他有心想要发作,却最终只是维护颜面般的冷哼一声,配上转身就走的动作,更是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陈安也没去管他,他再不是当初那种一言不合拔刀就干的性子了,况且现在怎么说都是他占了便宜,要再追上去把司洪给打死,那就不止是冷酷了,而是神经病。

    因此他仅仅只是转身向姜露寒使了个眼色,便站到一边,收敛气势,不再作为了。

    都是老狐狸,后者立刻会意,迅速从陈安强悍的实力震慑中清醒了过来,咳嗽一声,把附近的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才高声道:“反正七日之后,我们也要在景岚城召开氏族大会,商讨应对血妖潮的事情,还是到时候再与大家分享迷境探索的成果吧,劳烦各位向自己的主家通报一二,原谅则个。”

    姜露寒拱了拱手,告了个罪,就吩咐跟随他而来的姜虬准备回城。

    其他人刚从陈安的震慑中醒来,一时半会还真没人敢上前拦他,于是让他带着陈安和一行随员,登上自家云船,飞起离去。

    云船上,姜露寒凭栏眺望远方,却根本没心事看什么风景,面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安就站在他旁边,也是看着飞速后退的云雾不语,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姜虬早就识趣的离开,整个甲板上只剩他俩人相对沉默,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良久,久到都快看见了青孚城的轮廓时,姜露寒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拔出了血月刀?”

    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也许普罗大众不清楚,但姜露寒这个年岁这个地位还是听过那个传说的,且他经常和神裔有交互,知道这个所谓的传说其实是真实发生的历史事件,由此猜到血月刀的事情也属正常。

    陈安心道你个老东西终于开口了,面色却不漏半分地道:“不错,我拔出了血月刀。”

    他故意晾一晾姜露寒,这糟老头子坏的很,从头到尾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深意。不过却又做得恰到处,做得陈安不得不承他的情。

    但承他的情,可不一定念他的好。让他在这装像,不晾一晾他怎么显得出自己的脾气。以前寄人篱下,那是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么,堪比天仙的战力就是金字招牌,不怕他不低头。

    姜露寒没辙,只能放低姿态,开口询问道:“你在迷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东荒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刚刚他虽也是询问,但却是超然笃定的语气,可惜陈安不接他的茬。面子都是人给的,人家不给面子,还有需求的话,就必须舔着脸往上贴。

    活了这么多年姜露寒早不知道节操为何物了,别看他整日里一副严肃脸,就觉得其人多么正直,若真有任何危害到高阳氏利益的事情发生,他立刻就能撕掉伪善的面具,露出最无耻的面孔。

    当然,不止是他,这是一个大家族掌事人最基本的素养,比下限,街面上的泼皮无赖都得甘拜下风。就更不用说陈安了。

    陈安现在只不过是钓住了姜露寒的胃口,抖抖威风,稍稍报复一下而已,也没有当真想要拿乔,毕竟他想要反攻泰一关回中原,还要靠高阳氏使力才行。

    他现在虽然在战力上提升了好几个层级,但却不是无敌了,甚至他现在反而还不如当初弱小的时候可以蒙混过关呢。此时的他若去泰一关,分分钟就会被对方发现,然后万炮齐发给干掉。

    所以借助十二连城的力量是必然,而想要撬动十二连城的力量,与他当初设想的一般,高阳氏是重中之重,因此他当然不会恶了姜露寒这现今高阳氏的真正主事人。

    当下毫无保留地将迷境之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姜露寒。

    姜露寒听的发怔,许久才道:“如此说来,东荒的异变是真的解除了,那现在的东荒与中原还有什么区别?”

    “可以说无甚区别。”

    陈安沉吟了一下,点头肯定了姜露寒的猜测。

    其实东荒异变解除涉及到方方面面,可姜露寒是在高阳氏最危难的时候接手的,心心念念就是保护好氏族的强盛,因此培养出一些被迫害妄想症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听到东荒异变解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中原的威胁。

    东荒从古至今万年以降最鼎盛的时候就是万族城邦时期,但就算是那个时候,也没有完全统一东荒,哪怕忽略古兽,还有神裔,还有异人,还有时不时骚扰边墙的妖魔。

    而其他的时候更是一盘散沙,就像现在,十二连城听起来霸气,其实连当年万族城邦十分之一的强盛都没有。

    连续不断的血妖潮,差点放干了十二连城的血,若不是时不时还能去古城邦以及大乾矿区掠夺一番,早就跟神裔一样面临族灭下场了,如此有谈何发展。

    但中原不同,那里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古往今来出过不止一个地上仙朝,每一个都强大无比。

    就以现在的大乾来说,光泰一关的守军就够十二连城喝一壶的了,且还是在有着血月刀的污染,他们不能深入情况下。若没有这一掣肘,十二连城该如何自处?青孚城该如何自处?高阳氏该如何自处?

    血月刀的污染虽然造就了妖魔,可也不是全无好处的,它也同样提供了一种保护,使得乾军不能深入。也就是因为知道乾军不能深入,最多出兵旬月,所以十二连城才能和乾军打的有声有色势均力敌。不行,还可以再往后退么,反正离迷境还远之呢。

    但若是他们得知这一庇护不存在了呢?

    光想到那遮天蔽日的空舰,姜露寒就感觉头皮发麻。

    陈安看着姜露寒的样子,也才想到了这一点。面色不由复杂起来,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乾的威胁,让十二连城的有识之士,必然居安思危,也许不用自己挑衅,就会将泰一关作为假想敌,时刻准备着;而坏事么,就是万一泰一关先打来了呢?

    可能现在一盘散沙的十二连城根本撑不了多久就被平趟了,自己的回家大计彻底歇菜。

    这还真是自己没考虑周全的问题,一时之间两人各转心思,均都望着远处沉落的夕阳,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云船已然到了青孚城上空,一如初至此地之时,那建在山壁上的巨城还是那么震撼人心。

    云船在青孚城上空盘旋一圈,稳稳地落在了高阳氏的族地。

    一行人走下云船,姜露寒又恢复了一贯严肃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在与陈安说话时,会有一种关爱子侄的亲切情感流露。

    “小君,你既然回来了,还是先去看看曦吧。如今诸事已了,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局势变幻

    陈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婚约在身,怀着异样的心情应了一声,便告辞姜露寒,向着姜曦的住所而去。

    他对姜曦的感情说起来十分复杂,一开始那邻家大姐姐的气质勾起了他的诸多遐想,之后共患难一场,两人之间有了一分情谊,这份情谊其实还谈不上情愫,直到后来姜露寒搞出了个婚约,他心中才多了一分异样的感受。

    或许是对有一个家的渴望;或许是年龄到了,思维惯性迫使着他成家;又或许是慕晴的形象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姜曦正好符合他对另一半那仅有的那么一点幻想,总之就是稀里糊涂答应了姜露寒。

    当然这里面陈安也不否认,他是想快速融入东荒,借成婚一事迅速在高阳氏上位。但若说他和姜曦完全没有情意也是不对的,只是这情意有多少,陈安却是不会估量。

    反正在这诸多因素作用下,他和姜曦的婚事竟就这么定了下来。有些儿戏,有些草率,却又显得顺理成章,到了现在他也不清楚对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在去姜曦住所的一路上,他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都不愿多想,开始腹诽起了姜露寒。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应该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么,笼罩在东荒之上万年之久的阴霾终于散去,东荒恢复旧观,这其中所要商讨决定多不可数,姜露寒竟然放自己去与未婚妻培养感情。

    他这番操作不可谓不风骚,但若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甚至陈安都觉得换了自己也差不多也会这么做。

    若陈安只是让东荒恢复旧观也还罢了,可他拔起了血月刀,还将血月刀带了回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是真真正正绝世层次的神兵,而作为它现在的主人,以后将达到什么层次,姜露寒不知道,但必然能搅动整个东荒,如此不赶紧将联姻之事敲定下来,抱紧大腿,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敏锐的政治嗅觉,姜露寒有可能现在还被一连串变故冲击的有些浑浑噩噩,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但却坚信,这么做一定是对的。所以哪怕耽误一些事情,也一定要陈安与姜曦的婚事先敲定下来,最好做成既定事实。

    胡思乱想着,就这么走到了姜曦的住处。

    姜曦已然得了消息,带着姜心月站在了门口,见得陈安到来,没有功利,没有刻意,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一如妻盼夫归的欣慰笑道:“回来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入陈安的心房,一瞬间滋润出莫名的情愫。

    翌日,高阳氏内部召开族会,陈安又把“探索”之事在会上讲了一遍,满座哗然,接着就是争相询问,询问陈安个中细节。

    怎么说都是一个组织的,陈安也未藏私,有问必答。

    直至最后一片沉默笼罩住整个会场。

    只是沉默的众人神态不一,沮丧者有之,恐惧者有之,激动者有之,兴奋者有有之,甚至还有人时而开心时而惆怅,不知道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咳咳,”姜露寒清了清嗓子把控最后方向似地道:“困顿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阴霾散去,确实是好事,很多事情都大有可为,但那原本也是一种保护,现在保护不再,中原的威胁却是不得不考虑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觉得大家还是应该多考虑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氏族大会将在一周之后开始,现在只给大家三天时间消化一下,三日之后我们再讨论高阳氏日后行止。”

    随着他定下基调,这次族会便就这么结束了,陈安获得了短暂的清闲,决定先回四镇看看,那里毕竟是他经营的势力,一番心血不能轻易放弃。

    可走到门口却碰到了姜弥,老头儿一改往日要死不活的神情,面上多了几分柔和地道:“好像你和主尊的婚事我还没有祝福呢,在这里先恭喜了,曦自小被我们这些叔叔伯伯惯坏了,你以后要多担待啊。”

    陈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老家伙在搞什么鬼,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且这老家伙还是姜曦的亲叔叔,不看僧面得看佛面,于是态度保守地点了点头道:“谢族老关爱。”

    姜弥对他的态度也不在意,仿佛刚刚所言,只是不经意的举动,点了点头,就当先走出门去。

    刚一出门却是碰到了原本早已离开的姜露寒,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多有复杂。不过到底都是老狐狸,这种复杂只持续了一瞬,便即消失。姜露寒先开口道:“老五,我想我们之间也应该谈一谈了,去我那里吧。”

    “好,”姜弥颔首认同,两人一直以来都是只是理念之争,目的却还是想要将高阳氏带到正确的道路上,本身却是没有半点私人恩怨,反而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眼下局势变幻,以前所坚持的东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意义,姜弥对陈安的态度转变,其实也说明了这一点。高阳氏往后该怎么走,真的需要好好商量商量了。

    另一边,陈安离开会议厅,出了月坛,就直接腾空而起,向着四镇方向飞去。

    能飞就是快,原本大概一天的路程,呼吸之间就跨过了,陈安先在天空盘旋了一圈,看了看四镇发展的势头,才满意地落到城之中。

    四镇有高阳氏或者说是姜露寒的全力支持,发展非常快,城里多出都辟了地,开始各种种植,很快就能自给自足,手工业也得到极大的发展,各种作坊林立。

    这也袭承四镇原本的功用,它们本就是战争堡垒式的建筑,能供应粮食,能生产兵器,可自给自足。

    不过因为时间还太过短暂,没能发展出属于自己的特色,还都是主城的老三样,没有什么竞争力,只能关起门来自嗨。

    这种情况放在以前倒没有什么,血妖肆虐野外,道路不畅,大家各玩各的,可现在却是不同了,血月刀的禁制一解除,整个东荒都发生了巨变。尽管还没有彻底使得所有妖魔鬼怪灰飞烟灭,但各城市之间的道路却是通畅了起来,城市之间的发展比较也会逐渐鲜明,到时候,抢人口,将不再靠武力,而是经济吸引力。

    没有血妖和这种危险地域的阻拦,道路通畅,整个东荒的人口都会往适宜居住的城市汇聚。

    城市发展主要靠人,没有人还发展个屁,也就是说,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时代到来,没有吸引力的城市将注定被淘汰。

    得好好想一想,给四镇定个发展方向才能在未来的大潮流中生存下去。

    不知不觉间,陈安已经把四镇当成了自己的基本盘,这转了一圈,脑子里思考的都是这些问题,直到走进温良的办公之所,思绪才回转过来,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满脸疲惫的老人身上。

    因为陈安是直接飞进来的,没有惊动其他人,所以当他走进温良办公之所时,温良先是愕然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有一抹欣喜之色在脸上绽开。

    “统领,你可算回来了。”

    温良激动地绕过书桌,奔到陈安面前,深施一礼。

    原本他只是为了在东荒生存下去才傍上陈安这条大腿,之后陈安一路蹿升成为了三镇之主,他还欣喜于可以有了施展自身才华的平台,但从始至终对陈安这个人却没有太大的期望值,只觉得陈安不要像大乾允王那样不堪造就行。

    可陈安离开的这些时日让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这些人只是外来,若无陈安在其中做着调节,当着润滑剂,根本别想在东荒活的很滋润,来自方方面面的问题远不是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外来户可以凭智慧手腕可以解决的。所以直到此时,他才深刻明白了陈安的重要性。

    其实简单而言,他只是在大乾生活久了,习惯了那里的风俗制度,来到东荒后,对这里的城邦制度不太了解,才掣肘至此。好在他已经是老油条了,又经历过一次失败,这才能迅速找到问题的所在,现在看到陈安,更是觉得补救还不晚,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陈安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且他天生多疑,只觉得温良表演太过,但人艰不拆,他又戏精附体,因此立刻换上一副感慨的神色道:“温老,这段时日真是辛苦您了。”

    “统领才是辛苦,不知统领这次外出无恙否。”温老一直是老奸巨猾,此刻算是难得的真情流露。

    七日之后就是氏族大会,怎么着都得在这之前拿出个章程来,陈安可没那么时间和温良在这蘑菇,四镇未来何去何从还需要和温良商量商量,因此赶紧把话题拉正道:“无恙倒是无恙,只是这次确实经历良多……”

    不待温良反应,陈安就一股脑的将东荒变化全讲了,希望温良能尽快拿个主意。毕竟这老家伙也曾是个风云人物,辅佐过大乾的诸侯王,想来占得先手的情况下,至不济也能让四镇在未来的大浪潮中发展成十二大主城那般存在。

    谁知温良听完了他的描述后,却整个人傻了,先是愕然,接着面色变幻不定,沉吟不绝,直到陈安忍耐不住催促了两句,他才似回过神来一般,向陈安道:“不知统领可否将血月刀予我一观?”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统一之论

    对于这个请求,陈安倒是无所谓,血月刀是太古神兵,只认其主,他也不怕别人抢了去。且为了温良能赶紧拿出个主意,立刻手腕一番,将体内的那股血煞阴罡唤到手上,形成一把墨玉为柄,红晶做刃的月牙形弯刀。

    此刀看似平平无奇,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使看到它的人移不开眼睛。若不是陈安的存在镇压了其中大部分威能,可能温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但即便如此,温良也是用了极大的心力才摆脱出来,一身冷汗下,不敢再看:“请统领将刀收起吧。”

    陈安手一挥,血月刀便散若无形,接着问道:“温老看出什么了?有什么章程?”

    温良不答,只是定了定心神,又沉吟了起来。陈安纵然心中急切,也不好打搅他。

    整个四镇之中也就温良有些谋算,甚至在层次上来说比姜露寒等人还要有眼光的多,毕竟高阳氏也就是个地方军阀,有限的局面决定了他们的眼界。而允王虽然在与帝云庭的争嫡中失败了,但却是站在国家层面,两者级别天差地远。

    这只看温良用短短的一年半时间把一穷二白的四镇经营的有声有色就能有所判断,要知道这尽管有姜露寒有高阳氏的全力支持,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温良在四镇于陈安来说真的算得上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他也确实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还能有这么一个可以问计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等到温良的答案,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就这么一脸严肃地冲着自己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道:“请统领称帝。”

    啥?陈安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一脸懵懂的问道:“温老何意?”

    温老抬起头来,正欲说话,就听得门扉盍动,侧目望去,只见门口又走进来几个人,领首的赫然是沈林和金明。

    陈安现在的实力已经尽数恢复且还有很大程度的提高,在东荒可以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层次,说声目无余子都不过分。所以他刚刚有心之下,进入温良办公之所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沈林金明也非凡俗,如此长的时间,哪还发现不了异常,因此循着异动就找了过来。

    可当他们看清侵入者是陈安时,心中一阵激动,连跪在那里的温良都一时没有注意到。

    “统领(小一)你可算是回来了。”两人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沈林更是走上前来,夸张的想给陈安一个熊抱。陈安素知这货惯来夸张,喜欢开些恶劣的玩笑,若让他抱实了,难免出丑,于是斜跨一步巧妙躲开。

    这时两人身后之人才纷纷插手为礼,齐齐拜道:“拜见君统领。”

    陈安没理沈林,抬眼扫了一圈这群人,发现大多是熟悉面孔,只有一小部分是陌生人,当是这些时日以来金明和沈林的努力之功,心中顿感欣慰,正欲说些什么,做出勉励后进的姿态,却听得金明诧异道:“老师你怎么跪在那里?”

    陈安一怔,这才想起温良,连忙侧转身体,上前一步将温良扶起,口中更是连道:“温老你这是做什么,真是折煞我了。”

    温良就势起身,面色却没有任何异样之色,只是平常地道:“金明,沈林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我们有要事相商。”

    于是一群人又纷纷退出,只留陈安四人分别于屋中落座。

    刚一坐下,陈安就想要开口询问什么的沈林,迫不及待地向温良先问道:“不知温老刚刚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经过金明等人的打岔,他已经没有最初听那句话的无稽之感,而是隐隐有些想法,现在就要向温良求证。

    他这一问金明沈林也是满脸好奇,不知温良和陈安刚刚说了些什么,让对方的表情如此急切。因此各自伸长脖颈望向温良,等他答案。

    温良不急不缓的先把陈安所言的东荒变化转述给了金沈二人,听得后两者目瞪口呆,这才话题一转,说到自己刚刚的建言。

    “老夫刚刚所说,并非妄言,而是切实可行的解决当前局面的办法。东荒与大乾不同,这里长久处在分裂战乱的局面当中,民心思安,若有一人敢于站出来将东荒统一,可谓是能救民于水火的善举,必然得到所有有识之士的拥戴。”

    “且东荒一旦统一,好比一个拳头捏实,比之一盘散沙的十二连城可要强出无数倍,到时候,别说一个泰一关,可能就是大乾倾力来攻,也未必不能挡下。”

    “那不知为何温老以为我能成事?”

    陈安神色变幻,他现在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原本只是为了回归中原,才经营了这么一点势力,现在却有人说叫他留下来当皇帝,要知道四镇的建设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打酱油而已,他怎么做得了皇帝?

    况且就凭四镇这点人,妄言当整个东荒的皇帝,是不是有点搞笑了?

    整个东荒有多大?陈安等人早非刚来的小白,已能窥见其全貌。

    十二连城并非东荒唯一人族势力,还有比他人口更多,地域更广的古城邦。乃至南边的荒古原森,西北的野性荒原,以及东北的大冰川也有很多流浪部落,均有不少的人口基数。除此之外,神裔异人更是多不可数。

    说要靠着四个小镇子统一东荒,君临寰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论其他,光是十二连城随便出一个主城,都能将自己这一方锤爆。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温良,陈安可能觉得那个人已经疯了。

    只是温良的神色却全然不似在开玩笑,无比认真地道:“老夫切以为能统一整个东荒镇压万族者唯统领耳。”

    “愿闻其详。”

    多年的历练使得陈安性格多有沉稳,比之过去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脾性不知道成熟了多少。相较于听天书一样的金沈二人更是显得不凡,看得温良对自己的想法信心更足,他激昂地陈述道:“且听老夫为统领仔细剖析。”

    “首先东荒各方势力分裂日久急需统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姜族老所为联姻之事。他确实有心利用联姻之事强大高阳氏,却不知此法得利最多者却是统领你。只此一事,就可让外来人和本地人都对你认可,不存在排斥情绪。若是你站出来,必然有无数人愿意跟从。”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统领你拔出了血月刀救了东荒。”

    “救命之恩还在其次,成为血月刀的持有者才是关键所在。整个东荒都充斥着血月刀的影响,这一点在神裔异人一方更甚。不说刀本身的震慑,只要想在东荒得利,无论是抵抗泰一关的乾军,还是改变环境,开辟适宜居所都离不开血月刀的力量帮助。如此有所诉求的人又怎能不以统领马首是瞻?”

    “就以血月刀本身论,若我没看错,这是一柄未曾沉睡也未曾封印,或封印已经被解除的神兵,这种神兵的能为有多强,相信统领比老夫更清楚。不服者又有谁人能抗?东荒可没有大乾的坚城神阵。因此哪怕退一万步讲,就算十二连城的高层食古不化,不愿归顺,统领一人一刀也可先将古城邦给慑服统一了。古城邦比之十二连城人口地盘都不稍逊,差就差在没有强有力的势力将之攥成一个拳头,比十二连城还一盘散沙。以统一的古城邦威慑十二连城,相信有识者必定不会干出以卵击石的事情。”

    温良越说思路越清晰,越说越觉得自己想法必然能实现,越说信心越足。见得陈安还在那目光闪烁,状似游移不定,立刻又是大礼拜下,慷慨激昂道。

    “请统领决断,只要统领点头,老夫愿为前驱,纵贱躯以填沟壑,亦九死而尤未悔。”

    陈安目光闪烁,却不是在犹豫思考温良话语的可行性,而是有些懵,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回中原找小光,这留东荒当皇帝是个什么事?

    可此时见温良殷勤切切的样子又不忍拂逆,不由有些迟疑地道:“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吧,凭四镇的人手说统一东荒,何年何日才能有所建树?”

    陈安说的是实话,他们都是在高阳氏寄人篱下,现在妄言说什么威逼十二连城,统一东荒的话,也太不切实际了。

    温良毫不气馁,直接言道:“自是不会简单的靠着这些人手,明日我将去游说姜族老,或许可以借助高阳氏的力量,迅速辐射十二连城,再以十二连城辐射东荒。这是最好情况,若是不行,我们带着四镇精英远走古城邦,以那里为根基,徐徐图之,我们神器在手未必不能以边域逐鹿中央。”

    人家事事都考虑周详了,且极有行动力,陈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那就劳烦温老了。”

    温良大喜,搞的比他当了皇帝还开心。

    第二日一早,他就在金明的护送下,前往青孚城高阳氏族地。

    仅仅只是通报一声,就见到了面色复杂的姜露寒。

    温良根据这见面的简单程度就已然心中有数,因此也不绕弯,信心十足地直接陈述起自身所想。他也不奇怪姜露寒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昨日和陈安所议之事,毕竟他当初刻意留下沈林旁听就有这个意思。

    温良从未怀疑过沈林对四镇的忠诚,对陈安的义气,但他毕竟是姜露寒一手养大的,有些事情属于人之常情,太过苛刻反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听完他的陈述,姜露寒不置可否,只是神色怪异地拿出一份情报递到温良面前。

    情报上只有十一个字,却看得温良瞳孔骤然一缩。

    “血月日,乾帝崩于圣京仁德殿。”

第四百五十章 大势所趋

    事情的进行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不止姜露寒一口答应,整个高阳氏乃至青孚城都是在瞬息之间动了起来,一股暗流以青孚城为中心迅速地向十二连城各个方向涌动而去,在氏族大会召开前,就在十二连城内部产生了一场地震。

    青孚城青阳氏族地中,痛失爱子的姜厉精神有些萎靡,但身为一族主尊他依旧强打着精神对面前的姜暮道:“对于高阳氏所为之事,我们不止要支持,还要参与其中,尽量将自己与高阳氏彻底捆绑在一起。而姜露寒那老家伙的联姻计划,我们也要掺一手,老六的女儿年龄不是正好吗,送去陪伴姜曦,名义就是诸侯聘礼,以滕侍妻。”

    在他身前,姜暮只是点头应是,对于自家三哥的话语,全部都认真记下,并决定一丝不苟的执行。

    可在姜暮身边,形貌有些痴肥的老六姜须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叫道:“三哥,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我们青阳式什么时候向他们高阳氏低过头?如今不止向他们全盘认输,还要如此跪舔,实在是有些自轻自贱吧。”

    姜厉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环顾了议事厅中的众人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颇为欣慰地发现,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若有所思面孔,只有少部分面有不愉,蠢蠢欲动。

    作为主尊遇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乾纲独断,就此将事情决定下来,但接下来的事情到底非比寻常,姜厉沉吟了一下还是简单地安抚了一句道:“这并不存在谁高谁一头之说,我们以后都是在血月刀主麾下任事,一时的隐忍,也是为了日后的利好。”

    姜须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闻言依旧不依不饶地道:“说的就是这个,我们好歹也是一大主城的执掌者,为什么要向一个外来人卑躬屈膝?”

    姜厉脸一沉:“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与高阳氏不同,姜厉的威望深重,再加上主尊光环,很多时候能把族议会变成一言堂,好心出言安抚一句已经是难得,哪还容得姜须在这胡搅蛮缠。

    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他不信姜须看不清楚,因此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厉声训斥道:“异变已经除去,东荒将恢复正常,正式登上中央界的舞台。一个大时代将要到来,未来事情需要我们用新的眼光去看待,你若不能在新时代为家族有所贡献,趁早滚出族议会去养老,别在这里聒噪。”

    说完不理脸色涨的通红的姜须,猛然起身,转而向整个青阳氏族议会的所有人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祖宗定下的规矩并非铁律,时移世易,我姜厉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若是能有利好,必然第一个行变革之事,但那人手持血月刀,拥有操纵东荒变化之能,神器在手,谁人能抗?这是天意,也是大势,谁又能违抗得了?”

    他顿了顿,看着所有人都低下头颅,才再次道:“既然违抗不了,我们就要学着用新的生存之法,在未来的大势中活好。”

    “顺应天时者生,违逆天时者死,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私底下怎么搞,我都不管,但若是胆敢给青阳氏招灾引祸,到时候莫怨我不念手足之情。”

    他平时一副德高望重的长者形象,对兄弟子侄也是颇为爱护,可一但发起火来,立时就让人觉得姜厉之名绝对没有起错。

    姜须吓的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这是现今活着的最长者又是主尊,他往常也就是仗着对方爱护才耍横无忌,如今对方瞪眼,他哪敢再说半个不字。

    见整个议事厅中再无异议之声传出,姜厉再次坐回身后的椅子上,缩在其中,变回了那个颤巍巍的慈和老人,对姜暮继续吩咐道:“等到氏族大会后,想办法派人接触那个君月一,亲近他,迎合其脾性,嗯……不妥不妥,到时候,可能他身份就不同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做最为妥当,而你们……”

    ……

    钜木城,三大氏族济济一堂开了个城邦会议,墨都看着自己的两位老朋友率先开口道:“不知两位对高阳氏那边传出的消息怎么看?”

    “东荒分裂的够久了,我觉得是时候一统了,若高阳氏的消息为真,我们未尝不能去响应一二,为东荒一统做些贡献。”

    说话的是御龙氏主尊唐轲,他的这番话让墨都颇为诧异,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喜欢穿中原王朝儒袍的老朋友。以他对对方的了解,此时应该躲于幕后旁观事态发展才对,很少这么直接了当的发表意见,说句难听的评价,其人相当奸猾。

    可现在一反常态是因为什么?掌握更多的内幕?不可能啊,高阳氏捂盖子捂的很紧。

    他在这疑神疑鬼,唐轲却是坦然道:“两位,时代不同了,我们要学会用新的思想去走之后的路,不然会被时代淘汰的。”

    “大家共存多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东荒过去那样真的好吗?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长风军,担心血妖,担心神裔,甚至担心彼此。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好好抓住。”

    若不是共存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墨都差点以为这货已经投了高阳氏,是被对方派来做说客的。

    但正是因为知道不是,墨都不由认真思考起这些话来。

    唐轲话语不停,他如此耐心劝慰,说道好心,还真有,毕竟能够共存多年,互相竞争之余,也彼此有着一番交情,实在不想看着这两个老对手兼老朋友走错路。

    当然他更多的还是有自己的私心,未来的大势虽已经明朗,但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能多几个盟友存在,可以共同进退,自然更好,人是需要抱团的,且抱团才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以前是因为东荒的特殊环境导致十二连城之间交通都不太顺畅,大家只能窝里斗,而现在整个东荒可能都会被联系起来,世界变大了,不用互相争食,那自然可以成为亲近了邻居,要好的朋友。

    墨都庞干皆是沉默,许久墨都才轻笑一声道:“呵,还是唐兄看得透彻,不知唐兄觉得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止?”

    “墨兄过誉了,”唐轲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似是同样下定决心的庞干一眼,心事一定,知道自己等人这个小联盟算是建立起来了,在日后的浪潮中必能占得上风。

    由是满意地回答墨都的问题道:“我以为还是等到氏族大会后,接触一下那位血月刀主,才能再决定日后行止。”

    ……

    且兰城,九秋氏族。

    司洪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没有任何表情地挥退想要进来行保护之事的族卫兵。

    “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直面过那位血月刀主,自然是来探探消息。”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也有黑色面纱遮盖,但看其窈窕的身姿,却是个女子无疑。

    但她虽遮掩住面容,司洪却显然知道她是谁,听着对方言语中的嘲讽,怒道:“虞凰兮,你是来嘲弄我的?你想开启两族之战吗?”

    黑衣人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了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绝美的容颜上几乎没有什么笑容,冰冷到人的骨子里。

    “大时代即将到来,你不想想未来九秋氏的行止,还在想着与我斗狠,你这种莽夫都能做到族长的位子,看来九秋氏真的是没落了。”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司洪身上的重甲竟然在胸口处裂开了一道裂缝,然后就好像引起了连锁反应,那副重甲的各个关节处都开始出现崩裂,并如蛛网一般瞬间连成一片。

    在虞凰兮诧异的目光中,司洪身上的重甲整个碎裂开来,裸露出下面铭刻着泛着异样光泽的符文。

    “你,”虞凰兮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道:“墟魔真身,你竟然练的是墟魔真身,你简直是疯了。”

    “哼,”司洪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们九秋氏向来强者为尊,只要是能变强,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霸下够强,我们就吞霸下魂牌,墟魔够强,我们自然就练其神通,有什么好奇怪的。”

    虞凰兮原本就冰冷的面色变的更加不好看,狠狠地道:“你就不怕魔煞之气侵入道基,无可救药。”

    司洪墟魔真身已成,根本不把这个过去的老对手放在眼里:“你有这跟我耍嘴皮子的功夫,应该好好感谢那个血月刀主,要不是我明天还要留着体力对付他,今天就让你尝尝墟魔真身的厉害。”

    “什么?你还要战血月刀主?要逆大势而为?”

    虞凰兮觉得自己这趟来简直就是个错误,原本还想和这个过去的老对手,商谈些合作之事。十二连城中最强的两个氏族联手,就算那个人手持血月刀也不能轻辱,自己等人将分得东荒最大的蛋糕。可谁知与自己争斗多年的家伙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根本没想过合作之事。

    司洪站起身来,他的身形仿佛又大了一圈,比穿甲之时,好像还要高出半头,浑身上下是岩石一般的肌肉,身上的符文纷纷亮起,阐述着力量的奥义。

    “大势?”他嘴角微扯面带不屑:“东荒一统的确是大势,但说要我们臣服于血月刀下可未必是大势。”

第四百五十一章 崇日之谋

    就在各大氏族紧锣密鼓地准备举办氏族大会时,在神裔族地,也迎来了崇日一行。

    说起来,崇日在陈安离开后,又安排了道门的诸多事宜,所以比陈安晚出发了几天。

    对于神裔的情况,他当年离开族地就有了解,后来笙箩到他身边,更是将神裔近些年的情况全然告知,不然他对待仙山之事也不会如此的急功近利。

    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他所思所想自然就落到了发展族落上面。

    三目神族或者说整个神裔部落现如今情况都不是很好,就算没有恶劣的生存环境困扰,也别想迅速恢复旧观,其中人口的制约是一方面因素,距离十二连城太近,受到人族的威胁是另一方面因素。

    以前神裔可以和人族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血妖,但随着血月刀的拔出,血妖的危险将日趋减少。两族之间的矛盾自然也随之增加,可能在前期人族忙着统一内部,还顾不上神裔这边,但日后呢,当人族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帝国之后呢。

    所以在崇日的想法中除了投靠血月刀主外,还有一个思路,那就是给神裔寻找一片适宜生存的乐土,一个远离人族,或者是可以达到矛盾缓冲的自留地。

    如此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血刀世界呢?

    这里的人类全然没有攻击性,只有一个道门可能是个威胁,但也在妖魔作乱中半残了。

    且他还是这里的道门之主,虽然因为抗击妖魔的事情,威望大减,但也不是不可以通过其他事情重新经营,到时候将这里变成神裔的自留地并不是太难操作的事情。

    因此,在汇合笙箩后,他并没有归心似箭的立刻返回氏族,而是忍住思念,留了下来,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编了一段故事,将自己伪装成救世主式的人物。

    妖魔之乱结束的有些莫名其妙,对于仙山之战,韩月山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而最后崇日以胜利者的身份从仙山之上走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崇日的这套说辞很是获得了一些人的认可,尤其是之前紫霄剑宗的人,他们迫切的需要平反,且他们对崇日本就很信服。

    于是自发地成为了崇日鼓吹的助手,而同时他们的作为也让崇日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开始有意识地进行一些引导,决定行仙神合流之事。

    神裔的力量太弱小了,就算一直跪舔得到了血月刀主的认可,能够在东荒大地生活下去,也会因为十二连城人族的发展渐渐边缘化,但若是与这方世界的道门融为一体呢。

    本来仙道与十二连城的人族势力就不是一个系统,在未来的发展中必然有之冲突,神裔一方只要合理利用这个冲突,未必不能在未来占据东荒的一席之地。

    因此他这几日留在血刀世界就是在忙这个事情。

    简单的在那里布下了一些后手,还要匆匆赶回来,看看部族这边的情况,毕竟他离开的太久了,仅听笙箩描述未必有这么全面,还是需要亲自看一看才能决定日后行止。

    当他带着笙箩返回族地时,半路之上却是碰到了前来查看情况的三目族大巫祝同时也是笙箩的母亲洛河。

    两人原本就是旧识,此次相见自然是一番欢喜。

    崇日将事情的大概给洛河一说,洛河大喜过望,连元晋的死都没顾得上,当下就想要把这个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告知族中,与所有族人分享了这份喜悦。

    于是带着崇日笙箩二人一路返回,并且回来之前就用特殊方法将这个消息向族中预先做了通报。

    所以当崇日回到久未的族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人山人海,所有人倒履相迎的场面。

    这个场面让崇日很是激动,但心里却还有一丝凄凉之感流转。

    因为这个所谓的人山人海,也就是几千人,甚至都不光是三目族一族,而是几乎包括了所有神裔。

    他们因为东荒的变故,惊惶不安,于是纷纷离开了住所,来到了最强大的三目族处寻求庇护,却正好等到了崇日的回归,得到了这么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在看到崇日的那一刻,他们纷纷用看待英雄的目光,高呼崇日的名字,并手舞足蹈起来。

    崇日也在很积极的回应着他们,可心中却在想,这么点人,可能还比不上十二连城的一个中等氏族吧,若是君月一再晚出现一阵,自己还能够看到他们吗?

    由是他心中对实行那个计划的迫切程度更甚,也不做什么转圜,直接转首对一旁的洛河道:“各族头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我想尽快和他们会晤商量一些事情。”

    “他们在那日发现东荒变化之时就已经都聚集在一处了,现在听到了你回归,已经纷纷向我们这里赶来,大概晚上能到,到时候我们会为你举办一场庆典,好好庆祝一下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洛河喜悦的表情中未见一丝异常,这也是神裔与人族最大的区别,他们天生寿命悠长,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急切去做,因此远见卓识未雨绸缪什么的与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活好当下就最开心了。若不是被东荒恶劣环境逼迫太甚,几乎亡族灭种就在眼前,可能他们在解决东荒祸患一事上比十二连城还要无所谓。

    所以也完全想不到部族日后会怎么样,只是觉得东荒将恢复旧观,自己等人肯定会越过越好。

    庆典什么的崇日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现在是心急如焚,越是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越是按奈不住。东荒的恶劣环境也许会慢慢消磨部族的生机,可十二连城人类的威胁一点也不比,这恶劣的环境稍差了。

    崇日相信,一旦等他们完全统一并将自身领地完全消化了,目光必然会瞄上还在傻乐之中的神裔,至于结果也是完全不存在悬念的。

    神裔是强,且每一个人都是天生强大,但那又有什么用?全员上阵可能也拉不出一直万余人的队伍,面对十二连城,也许就几个高端战力能形成威慑,其他的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被覆灭可能就是在旦夕之间。

    崇日目光隐隐变的坚定起来,必须在东荒人族完成统一整合之前,抱上那人的大腿,然后将人族的目光导向血刀世界;与此同时,还应该完成与道门的合流,使得仙神一体,成为一方军阀似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再接下来的浪潮中保住自身。

    夜晚很快降临,神裔各部的头人纷纷来到三目神族的族地,汇聚一堂,共同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崇日自然是被请到了主席,席上有好事者,激动的请崇日讲讲事情的经过。

    崇日正中下怀,振袖而起,朗声道:“不知诸位可还记得祖训:血月刀主即为我百族义从的圣王。”

    欢闹的会场霎时一静,在座之人的面色不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那个拔出血月刀的人好像是个遗族。”

    崇日循着声音看去,见是天穹部的大巫祝风牙。

    神裔百族,如今还存在的可能已经不足三十,而能称得上大氏族的更是只有他们三目族兹氏、风雷巨人族的天穹部以及羽人族的冷月崖,剩下的都只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所以能在神裔们的聚会上发言的除了三目族,也就他们两支了。

    “遗族怎么了?”崇日目光湛然:“祖训中可没说拔出血月刀的人不能是遗族。况且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我们和十二连城的遗族,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所谓的神裔其实本就是先天神灵和人类的子嗣后代,拥有人类的本质,神灵的神通,但最终神人两方都不是很待见他们这些“杂种”。

    诸天寰宇,只有大将军王承认他们的身份,接纳他们为义从。可最后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还是背叛了大将军王,这才被惩罚的在东荒受苦,宽泛来说,他们除了天生神通外和十二连城的人还真没有什么不同。

    在座众人挨个看去,三目族也就额头上多只眼睛,天穹部也就是肤色不对,羽人族也就是多对翅膀,多臂族也就多几只手臂……

    真要以外貌论可能十二连城的人才更不像人,他们早就背弃了人族的道路,甚至使用起了巫妖的血脉封印之术,搞的自己什么模样都有,比异人还像异人。就好像陈安给自己整了个破灭法目,如此与三目族人还有什么区别?千百年来,还有许多比陈安玩的更嗨的,把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是不胜枚举,又有什么资格歧视异人。

    且就算天神神通这一条也不是一定的,十二连城的人大量使用血脉封印术,也偶有将力量遗传给子孙后代,因此硬要说起来,整个东荒的种族可能都没什么分别。

    这个情况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各自有各自的种族自豪感(神裔觉得自己是神灵后裔,十二连城的人觉得自己是人皇后裔),谁也不愿意将之挑明了说,所以崇日的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一时间将所有人都镇住了,场中再次陷入的缄默。

    这个情况让崇日的眼中隐隐有着一丝欣慰之色,倒不是觉得自己说服了所有人,刚刚他陈述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不是他挑明了说就能让大家认可的,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比颠覆一个国度还要难,尤其是神裔们的脑子,比任何人都顽固。

    大家就算是认可他的说法,也是因为他们愿意去相信,愿意去认可。神裔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在一点上却是遗族怎么也比不了的,那就是对祖训的虔诚。祖训既言让他们奉血月刀主为圣王,那他们所差的仅仅只是一个让自己下台阶的借口,而现在崇日给他们的便是这么一个借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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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劫主介绍:
血月当空,照耀万古,见证了神放异世,魔镇渊海,妖逐山林,鬼压九幽。 无数年后,陈安遨游诸天万界,登临造化之巅,想要看一看永恒之上的秘密。 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有术之人,四海八荒但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术士,这是一段关于术士的传说。无量劫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量劫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量劫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