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昆仑书院
郁剑青?“剑”字辈?没听说过云天宗还有“剑”字辈啊。莫不是俗家姓名,还有其他道号?等等,姓郁?
苏晗心思电转,搜索着脑海中一切有关云天宗的讯息,但片刻之后他就脸色灰白,眼神晦暗,头皮发麻,心悸到了极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云天宗似乎还真有“剑”字辈,云天宗的排辈应该是“玄剑清灵,道意归虚。”只是因为寿命原因,玄剑两辈几乎死绝,清字辈的也只剩下云天九老这几个行将朽木的老家伙了,所以他才一时没有想到。
而姓郁的,在他脑海中也能想起两个名字,那便是一手将云天宗推上十方巨擘宝座的中兴祖师,万世剑师郁玄观。以及他的四徒弟,现在还坐镇云霄峰上守卫着云天宗的法身高人,天仙大能,倾天神剑郁剑行。
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想,倾天神剑郁剑行似乎还真有个师弟还活在世上,名字就叫郁剑青,乃是郁玄观晚年所收养的弃婴。
这个郁剑青在年轻时因为云天宗内部的变故,偷跑下山化名赵辙。
之后这个赵辙似乎走了狗屎运,莫名其妙的出仕为官了,而且这个官越坐越大,最后竟然突破了世家封锁进入了政事堂,入主了无极殿,成为了无极殿主,大乾的丞相,又被当时的乾真宗托孤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自那以后他在这无极殿中一坐就是近百年,使得时人都几乎忘了他本来的名字,均以赵无极称谓。
这百年间,赵无极先是支撑起了哀帝,废帝两朝衰颓;又以太子太傅的身份辅助仁宗安抚世家打压门派平整国内,创造了仁宣盛世;接着又帮助景帝扫灭四夷,威压寰宇,被景帝拜为亚父太师,封爵镇国公,靖王以嘉其行……
直到先帝朝之时,国内安定,四海升平,他掐指一算已经足足帮扶了大乾国运两个甲子,自觉可以功成身退,便卸下无极殿主一职,还政当今,退隐云霄峰。
是以世人只知赵无极,而不知郁剑青,要不是苏晗此来做足功课,还真不一定能从故纸堆中翻出这个名字对上号。
可是对上号之后,苏晗更感沮丧,郁剑青,赵辙,赵无极,镇国公,这一溜称谓顺下来,使得他口中苦不堪言,他特意没去云天宗拜师,就是没有把握在那个传奇面前隐藏,谁知处心积虑的远离秦州,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边塞地区进学,到头来竟换了个直面镇国公?还能说什么,只有一句人算不如天算以叹之。
只是苏晗满腔悲愤还没有宣泄,就见那位“郁教习”已经施施然地向众人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走近,在苏晗眼中周围的一切色彩都在渐渐淡化,荷花塘,小亭,楼阁,假山,露台……具都消失,唯有一道青衫人影顶天立地,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充满了苏晗的整个视野。
似乎这青衫人影就是这个世间唯一的主角,余者大日天空,大地海洋,纵光芒万丈,纵宽广无边也不过仅为陪衬,不可能遮掩其半分色彩。
如果说之前,苏晗仅仅只是听到镇国公这个名字,意识到他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为他的传奇一生而感到心灵震撼,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自己作为武者的骄傲,并不觉得自己输给对方多少。那现在就是实实在在地遭受到了冲击,全方位地被打击到体无完肤。
因为他知道刚刚自己所见一切,根本就不是镇国公的下马威,而是其自身所带气势的自然流露,甚至这还是已经经过压制的气势。
同走金身道路的苏晗怎么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那是乾元,万界唯一,唯我唯一的乾元境界;那是一个在上古仙道昌盛时期,都可以被尊称为大能的境界。
在那个仙道昌盛的时代,乾元境界还有一个响亮的称呼仙帝,仙之帝君。
这个时候苏晗心中一些曾经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为何北极冰皇百年不履中原,为何大乾天下可以让四夷臣服,为何三王掌握庞大势力却半点不敢动弹,为何魔门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窜西逃,为何连传承千万载的仙门也只敢窝在昆仑昊天镜中苟延残喘与妖族死磕,为何明明妖族也掌握了通往中央界的通道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今天,苏晗终于知道了答案,那是因为镇国公以一人之力就已经可以镇压天下,横压一世了,再加上一个统御诸天的大乾王朝。
果然,国家安定,社会和谐,人民幸福是有原因的。
一时之间,苏晗完全想开了,傀儡娃娃的确特殊,可以让金身高人都没办法准备探查合理定位,甚至哪怕对方已经能够开辟洞天,截留时光以称上仙,苏晗都敢去搏他一搏,但如果面对的是乾元仙帝,那就只有“呵呵”二字可以表达苏晗此时的心情了。
果然,郁剑青在自我介绍完后,忽地看向人群中站在前列的苏晗,开口问道:“小友何来?”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使得大家下意识地也向苏晗看去,不明白这个面目普通的家伙为何能得云天宗的高人青眼垂询。
是的,对于他们这些懵懂孩童而言,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那个被人传颂了整整两个甲子的传奇人物,只以为是一位了不起的云天宗弟子。刚刚的异象也仅仅只有苏晗能够看见,其他人只是觉得这位年轻教习的分外惹人注意而已,就连陈安也只觉这个青衣剑客深不可测,并无其他观感。
苏晗心知对方问的是什么,所以根本没去想方和为他安排的身份,心中苦涩地直接开口回答道:“南海。”
“哦,”郁剑青平淡的点了点头,便转向其他人道:“按照规矩将由我带大家熟悉一下学院,这就都随我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啊?这就完了?
苏晗下巴差点砸脚背上,自己担心半天,人家镇国公,轻描淡写的一个“哦”就完事了。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
眼见着其他学员都跟在郁剑青屁股后面,向着院落门口走去,苏晗纵有满腔疑惑也只能尽数收敛,跟着大部队前行。
他可不觉的此地只是个分身,损失就损失了,金身高人就能够隔空而击,谁又能知道镇国公有什么特殊手段。就算傀儡娃娃属性特殊,无因果业力羁绊,但谁又能保证这种特殊性在乾元仙帝面前还能保持几分功效。
在发现对方竟然是乾元仙帝时,之前的想法就变的相当可笑了,说不定人家一个不高兴瞬间就能够降临到自己真身处,将自己的直接轰杀。所以苏晗瞬间就老实了,他现在在没有得到镇国公准确回复的情况下,半点也没有想过趁机逃跑,只是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
一行百余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东厢,向着昆仑书院的主体建筑而去。
昆仑书院作为一座武直院,在整体布局上与传统意义的文学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相比与严格按照上古礼制建造的文学馆,武直院的建设就显得随意了很多,削去了专为祭祀祭礼所设置的辟壅、井亭等建筑,更注重设施的实用性。
几座主体建筑,文学院,集贤馆,承德殿用于学员的集会,讨论学术,辩论经意,当然这也是各大武直院的标配。甚至承德殿有时还用来祭祀先王,举行仪式,就像刚刚的开学典礼一样。
比起拥有专门祭祀礼拜建筑的文学馆来说确实简单了不少,但在其他设备上可丝毫没有打折扣,比如每座主体建筑前的广场,还有专门用于骑射的跑马场,军事化训练的校场,以及给予学员个人使用的练功房。其中的一些器材甚至已经达到了军用的标准。
走过这些主体建筑,就是一大片青砖瓦房连绵的建筑群,这里才是真正供给学员们上课的地方,又分为经学堂,律学堂,史学堂,算学堂,兵学堂,武学堂……分别教授经史子集,算术兵法以及武艺。若是在传统的文学馆中还会增设文学堂,专门传授琴棋书画,声乐诗赋等高雅的艺术文化。至于武直院更多的还是在于军事武功的培养,传授的技法在于可用,不可用的一律减免。
武直院作为一种新兴的学院形式,每一座根据地域风物以及开办门派的不同都有自己的特色,昆仑书院的特色就在于一个书字上。
在整个学院的中心,也是整个界门城的中心,矗立着一座七重高楼天阙阁,里面有藏书一百六十余万册,也许这个数字对于顶尖世家,顶尖门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世俗界的平民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甚至有些仙门提供的史料直追上古先王,珍贵异常,连世家之人都要时不时的前来抄录借阅。
由于机关术的普及,书籍再不像中古时那样难得,但涉及到技术密武的层面依然被世家门派牢牢把持,普通人根本不可见。而昆仑书院的天阙阁则是完全开放的,只要不外带,甚至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在其中随意观看自己感兴趣的图书,是真正的有教无类。
像这种全民教育的先进理念,在整个中央界还是独一份。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机端倪
“昆仑书院始建于圣功二年,距今已有七十四年之久……”
郁剑青声音清越,对昆仑书院的建立,发展做出了详细的介绍,每当路过一栋建筑时,还会全面详细地介绍其功用,耐心、细致、温润,使人不自然地就对其心生好感,就连一向对任何人都警惕的陈安都有一种类似孺慕的情绪在心底渐渐滋生。
唯有苏晗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阴谋论。
他可不相信,堂堂镇国公,乾元仙帝,会闲的蛋疼跑西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教书,肯定是有其目的的,莫不是专门过来堵自己?可是自己也是在偷了傀儡娃娃后,临时起意要来昆仑书院的。自己的计划连方和也是最近才知道,方和与自己是过命的交情,断不会出卖自己,那镇国公又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他镇国公除了剑法高超外,还能掐会算不成?
不对,也许镇国公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天机。
苏晗猛然想到了半月之前天空的血月异象,自己当时还在猜测是不是天机现世的一种预兆,而现在镇国公出现在此地,似乎隐隐证实了什么。
想到这里,苏晗开始有点小激动,从未有这一刻,距离回家的希望如此之近。
四十年了,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了整整四十年,可还是无法将这里当成家,哪怕他在此处有着非同一般的家世,悠长的寿命,无尽的财富,而反观前世却混的不甚如意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凄惨,但还是无法阻止他的思乡情绪,无法阻止他想要回去看看的步伐。
因为那里还有他所思念的人,思念的物以及思念的家。
现在,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就算前面还拦着个镇国公,苏晗觉的自己也有必要搏他一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镇国公在此还真说不上是好是坏,他的确可能与苏晗去夺那天机的机缘,但他的存在本事就是一条明显的线索,为苏晗指明了天机的方向。
为什么镇国公不去昆仑昊天镜而要这里蹲着?
也许天机已经来到了此处。
为什么镇国公不去动员麾下势力寻找,反而在此处蛰伏?
也许天机开启还需要一定的条件,现在还时机未至。
为什么镇国公不避居隐世静待天机现世,而是积极出世教书来带他们这些半大孩子?
也许所谓“天机”根本不是物,而是人,甚至就是自己周围这些同窗中的某一人。
气运之子吗?他感觉自己已经渐渐把握住了整个事情的脉络,无论前世今生有关气运之子主角模板的话本小说层出不穷,怎能不使他往这个方面想。而且镇国公选择在此处教书,怎么看怎么有交好气运之子的嫌疑。
如此看来这其实是一个养成的故事,就像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石中剑,梅林与亚瑟王,也许镇国公就是在这里等着气运之子崛起,然后借着气运之子的气运冲击造化。
那么这个气运之子,到底是谁?
苏晗思维如同杂草,疯狂滋生,虽不确定是否越来越接近真相,但他自己已经深信不疑,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周围的同学。
先是观察哪个同学比出挑,有异其他;又是观察镇国公与谁接触的比较多;最后还看谁不合群,样子比较废柴,总之就是在寻找主角模版。
于是一个上午就在他疑神疑鬼中度过了。
午饭是在西苑的食堂,昆仑书院将东西两翼建造成街坊一般的院落,供师生役力居住,师长教习住东苑,学生住西苑,并且引入商贾,围绕居住区建造坊市,将整个学院建成了界门的城中之城,既方便了师生们的生活,又为学院增添了一笔收入。
因此在西苑不止有食堂,还有混堂,成衣店……一应用品齐全,基本都不用出学院便能保障日常生活所需。苑中还有两座向学楼,学生可以在此处复习功课,在苏晗看来这里其实就是自习室,整个武直院已经与他前世的大学没有什么分别了。
吃完饭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明天才正式开课,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继续熟悉学院,也可以出去逛逛界门城。
不过他们这百十人基本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在这西北之地独自出门还是不好,所以大半都在学院之内逛逛,这其中就包括企图用脚丈量整个学院的陈安。
按照他的计划在这昆仑书院中估计要待个好几年,尽快把环境摸熟,要是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反应。
其实以他现在的形象,就算是那雪芝追出来,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但忧患意识已经深入骨髓,本能的就要去做这件事情,于是放下筷子就随着墙根溜了出去。
这边厢的苏晗也同样放下碗筷,他整整观察了一上午,把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看谁都像,又看谁都不像,心中纠结无比。现在大家纷纷独自活动,本是最好的观察机会,可他下午还有事干,不得不留待以后。
他必须先去见过镇国公再说,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又被人家抓了个现形,不去表示表示实在是说不过去。对于“天机”他是志在必得,如有需要他不介意稍作让步,以求得资源共享,毕竟面对乾元仙帝,他还没有动武的勇气。
而且天机现世按照预言上来说是昭示着一个时代的变迁,观察天机,利用天机,借助天机现世的大势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正途。镇国公政客出身,若是舍得一些利益交换,未必不能与之分一杯羹。
抱着被狠宰一刀的心里准备,苏晗推开桌椅,走出西苑,向着东苑行去。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也就没有再掩饰的必要,本体那边隔空传了点气血过来,他这具分身的修为就蹭蹭地往上长,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位宗师巅峰级的存在,即便现在就让他这具分身与没有轰天彻地椎傍身的玄王帝恒放对,胜负估计也在两可之间,不能不说墨宫的造物水平简直是不可思议。
无视那些来来往往的学院执事巡察,大摇大摆地来到东苑,走进了早上来过的荷花塘,远远地就看到一抹青色身影在那池塘中心的小亭中居着一方案几,饮酒作歌。
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红衣女子,不时地为其添酒。这女子眉眼精致黛眉粉腮,堪称绝色,只是与年轻的面容不附的是一头雪白的长发披散过肩,略带了几分沧桑,使那绝色姿容有了几分折损,让人不禁有一种美人迟暮的感叹。
此时她正乖巧地坐在郁剑青的身边,恬静地为其添酒,这幅画面唯美到了极处。
可远处观望的苏晗却感觉眼皮直跳,因为他已经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竟是云天九老之一,清离散人越红尘。
云天九老每一个都是宗师巅峰的存在,随便放一个出去都能开创一脉顶尖势力。
有人统计过,云天宗也是整个大乾天下各方势力中,拥有宗师最多的门派。迄今为止除了清字辈的九老外,还有宗主灵逸道人,山河一剑虞灵烟,以及风月山庄主人邀月仙人李灵煜,再之后就是“道”字辈的林道真和李道宗了,一共十四位宗师,简直就是个bug。
要知道宗师数量排第二的真武山和无相宫也各自只有六位宗师而已,加起来都比不过云天宗。甚至同为十方巨擘之一威震东南的河洛盟可怜巴巴的仅有一位宗师坐镇。
若是只比宗师数量,云天宗简直可以称霸天下了。
苏晗摇了摇头,甩掉这些杂念,也不寻找路径,踏着池塘碧波大步走入亭中。
镇国公似乎早知道他要来,在其对面同样摆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置着一杯香茗,热气袅袅升起,显是才泡不久,就等他来。
苏晗也不客气,只是简单的拱了拱手,便坐进了案几后,与镇国公相对而坐。
还是一袭青衫的郁剑青对苏晗的到来半点表示也没有,只是一边享受地小口啜着清离散人倒的酒,一边神游物外。
短暂的沉默后,苏晗无奈开口,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南海苏晗,见过镇国公。”
郁剑青似乎才发现苏晗的存在,讶然回望了他一眼,才恍然微笑道:“原来是明教教主当面,失敬失敬,不知教主此来为何?”
“当然是为了天机现世。”苏晗大方的承认道,同时也是提醒对面的老政客,哥也是知道内幕的,别想糊弄我。
“哦,”郁剑青了然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平淡:“既然如此,若是有暇,便在这里等等吧。”说完也不在言,继续滋滋地喝着小酒分外享受。
就连一旁的清离散人,也只是在郁剑青说出“明教教主”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略有波动,其他时间也同样的一脸平静,仿佛就像是清晨在河边钓鱼,一旁来了个陌生人,也要在此处下杆一样,完全没有要被人分去一杯羹的觉悟。
第二百二十九章 借鸡生蛋
苏晗目瞪口呆,“哦”一声就完了?这是几个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的话,你倒是吱个声;同意的话,这也太简单了,谁不知道这昆仑书院是云天宗私产,你就是收个门票也不过分,怎么能让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分好处?
事情简单的不可思议,镇国公淡漠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不帮助,不阻止,至于昆仑书院那是国家的产业,云天宗可没有将之当成私产的意思。而特意点出苏晗邪教教主的身份也是告诉他,只要你不反社会反国家,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所以最恨这些政客了,有话不会好好说,最多就是表个态度,什么事都非叫你猜”,苏晗脑子转了八圈才明白镇国公的意思,由是狠狠地想。
“如此就不打扰国公雅兴了,在下先告退。”
苏晗小心的告辞,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打算继续赖下去,在镇国公身边感觉太压抑了,尽管对方半点气势未露。
郁剑青眼中神光再次凝聚,落到苏晗身上,语调依旧温润地道:“小友请便,哦,对了,这西北地贫,苏小友远道而来,也无从招待,好在天阙阁中藏书甚多,不止武学,其他方面尤为甚之,若是有暇可去借阅,必能获益。”
“言尽于此,小友自去。”郁剑青挥了挥手算是作别。
苏晗拱手回礼,晕晕乎乎地走了出去。
这是啥意思?莫非是想要告诉我去天阙阁中找寻天机下落?不对,他明明表态不阻止,不帮助的……
苏晗一脑子浆糊,一路都在想镇国公最后话语的意思,直到回到宿舍之中,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老小子是想让自己在这昆仑书院中学点东西,那自己名义上岂不成了云天宗的半个弟子了,自己堂堂明教教主成了云天宗的弟子,那老小子真是脚盆洗脸好大的面子。
而且就算自己已经明白其中意思,不去天阙阁学习也没用,自从进学昆仑书院起,这层名分其实就已经定下了,只是对方不知道,还可以解读为刺探情报,而两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那就不是卧底了,是光明正大的拜师。
刚刚郁剑青最后对他说那些话,不是下套,而是把这层关系点明而已,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反正这份香火情是建立了。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就是一层虚无缥缈的名份吗,完全可以赖账不认,但是到了苏晗这个层次已经渐渐明晰了天道,名份就是因果,因果业力缠身,大罗金仙也要伏诛,所以这是赖不掉的关系。
真是臭不要脸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晗此去确实是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准备,但却没想到这一刀被宰无声无息,自己刚刚还傻乐来着,觉得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在天机上分一杯羹,谁知莫名其妙的都已经签下卖身契了。
当然,说卖身契是有些过了,但这种智商上被碾压的感觉是相当的不好啊。
于是苏晗整整郁闷了一下午,到晚上才开心起来。
而他开心的原因是因为他忽然间想通了,不就是比不要脸吗,谁不会啊,仔细想想就算是做云天宗弟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自己又没想着要反人类,反社会,与云天宗这个正道领袖对着干,那么披他一层皮,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这不止是镇国公亲自承认的,而且还亲身为教习,自己绝对是根正苗红的云天宗嫡系,以后像什么扯虎皮做大旗的事情完全可以干一干么。
这可不是什么自我安慰,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虽不能说明教就此洗白上岸了,但若是有一天苏晗的身份暴露了,徐家被牵连,要被朝廷清算,有着镇国公这层关系,有着云天宗嫡脉弟子这个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被从严法办吧。
而且明教此时并未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立场完全属于中立,只是因为有着白莲教和罗教这两个前车之鉴,朝廷才对邪教势力防备甚深,此时自己有着镇国公这么一层关系在,努努力,未尝不能将明教包装成云天宗爪牙,正义先锋,彻底洗白上岸,那好处可就大了海去了。世事真是无好坏,只看人怎么去因势利导。
苏晗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构思付诸实践一番,好在他还记得天机现世才是自己目前的紧要大事,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陈安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新舍友不知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笑的眼都找不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浑然天成又超然物外的气息,这种气息他曾经在玄王帝恒身上感受到过,宗师,那是武道绝巅的宗师身上才有的气息。
陈安瞳孔一缩,他早就知道这个舍友不简单,但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不简单到这个程度。宗师是什么概念,整个中央界的宗师加起来能过百不,自己竟然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这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而且那个郁教习看起来也是相当的深不可测,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位宗师,两人这一碰上,搞不好就又是类似云州那次的大事件,而自己竟然又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进去,果然,想转运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他连忙一耷拉眼皮,掩饰住目光中的异样,漠不关心地向自己的床铺走去。
宗师的事情可不是他能够插手的,甚至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是宗师了,随便来个二流高手都能轻易的捏死他,一旦卷入进去,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此时若是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心,简直是自寻死路,被清场似的干掉,连冤都没地喊去。
飓风过岗,伏草唯存,他从来都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陈安只能干起了自己深恶痛绝的老本行装小孩子,虽然这样很可耻,但总没有性命重要不是吗。
小孩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当然是装成熟,装大人,所以他只要努力的保持淡定,时不时说两句老气横秋的话就足够了,至于没有好奇心的可疑之举,也可以归纳为一种假装淡定的表现。
苏晗看着陈安走进来,本来心中还有些尴尬,但见陈安根本对他毫无关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脸仿佛谁都欠他百八十万的表情,心中顿时恶意满满,这死小孩连点好奇心都没有,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眼珠一转,他主动向着陈安走去,一副自来熟的口吻,开口招呼道:“小安子,下午去哪玩的呀?”
陈安额头青筋一凸,自己都已经尽量躲避了,这货居然还能找上门,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硬着头皮,努力维持脸上的平淡表情道:“第一次离家,心中激荡,于是在学院中多逛了逛,不知学兄何往?”他是真心不想知道苏晗下午去了哪,但不问不行,没有好奇心就已经很可疑了,再不懂礼貌那简直就是个大号闪光灯,告诉别人我有问题。
“也是随便逛了逛,”苏晗呵呵一笑不疑有他。
不是陈安伪装的好,而是他一身修为是真的损失殆尽,可没有半点做作。顶多就是行走之间会有些特有的架子痕迹存在,但北地乃至整个大乾全民练武,就是地里的泥腿子随便揪起来一个也能打一套完整的拳路。能到昆仑书院进学的起码也是中户以上,有个很好的学前教育十分正常。
而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陈安不是吃错药变小了,是真的返老还童了,如此哪怕苏晗修为通天也只以为陈安是个特殊点的熊孩子而已。
因此,陈安吁了口气,知道对方只是闲极无聊与自己搭话,不是真的对自己起了什么疑心。存身之所暂时安全,他的心思不由又活泛了起来,佯装随意道:“明日便要开课,学兄不先准备些什么吗?”
苏晗不疑有他,实在是陈安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客套,便也随意道:“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几册书籍而已,那些经注,章史,若无人讲解,看了也是白看。”
镇国公在位时,大乾对教育的普及不遗余力,除了武直院和文学馆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族学乡学。武直院和文学馆是精英教育,上来就是经注章史这等高深的学问,并不涉及启蒙,百姓稚童想要启蒙识字还是要到族学乡学之中。
在这里无论是贫户中户富户都有机会五岁进学,读书识字,甚至还会教授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陈安小心地把握着谈话节奏,眼中适时地释放一丝神采道:“我听说,这所武直院有上等功法传授……”
上等功法是一种通俗的说法,也就是所谓的顶尖功法,意指能够达到九窍圆满的武功。对应的还有中等武学,下等武技。
下等武技就是一些搏击之术,拳脚功夫;中等武学则是可以练出真气的存在,已经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了甚或有一流二流三流之说。而上等功法更是涉及到了法理,能够修习者实际上已经踏入了武道之路。
再往上便是可以共鸣元气的神功,以及能够指导道路的绝世神功。
第二百三十章 绝世神功
神功是对武道法理的阐述,使人能够明晰武道与天道的关联,从而共鸣元气,由内而外,将内庭映射成外景,至于天象,不过是在内庭映射外景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自然的天地异象而已。
所以神功只到外景,再之后的宗师便没有了功法的支持。
而想要成为一派宗师,必须靠自己升华法如开创一条道路出来,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
甚至即便是修习绝世神功的武者,也不可能靠着一部功法就成宗师了,因为每一部功法在不同的人看来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同样的也阐述了不同的道路,最后选择去走这些道路的还是个人本身。整个中央界,无数的巅峰武者,绝顶高手都因为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而卡在这一步上不能寸进。不然宗师的数量也不会如此稀少。
至于最高级的绝世神功又分为伪绝世和真绝世,伪绝世都是古往今来成就天仙大能的强者留下的武学典籍,而真绝世万古以降便只有七部。
分别是人皇遗传“轩辕剑”可以说是一切剑道功法的鼻祖;东天王家的“万神掌”;北伯侯家族的“问天剑录”;南疆宫家的“九天元阳诀”;西玄君家族的“都天玉律”;以及大将军王的“无相玄通”、“先天八极功”。
这七部真绝世神功自开道路,与其他一切修炼之法迥异。
而伪绝世则有两大分类,一者是自这七部真绝世神功中衍生而来,甚或一脉相承;另一者则是承接先天神灵的道路。
因此武者到达天仙大能的境界后,依然面临着抉择,是走前辈武者的老路,去虚无中披荆斩棘开拓道路,还是直接走先天神灵们搭建好的坦途。当然这其中只有道路之辩,没有什么谁强谁弱的划分,强弱之分还是要看个人修行。
世人皆知明教的镇教功法“业火净世篇”是化自“九天元阳诀”的第五式“唯光明故”,孰不知苏晗这个教主走的却是实实在在先天神灵的道路,他还记得自己被扔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脑海中就有一部功法名为:“天光流火刀”。
他曾很傻很天真的以为自己运气好,得到了一个不错的金手指,可直到他将这部功法修习到很深的层次时,才越发的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
这些年随着他的境界越来越高,世界的真相渐渐在他眼前展现,让他开始不再相信自己的穿越是偶然,脑海中的金手指是幸运。到底是否有这么一只幕后的黑手操控着一切,这个想法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一如阴霾终日不得散去,使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哪怕权倾天下,武道登极。所以他想要通过天机找到回家的道路,并非只是单纯的思念家人,更多的还是想要找到一切事情的根源,甚至找到那个幕后黑手,当面质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生或死总归要有句实在话,实在不行就拼一个解脱,总比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强。
这些年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一味地按着既定的道路走,起码铸就了金身,这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反抗手段。
世人皆知七大绝世神功,金身法身高人,却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分别或关联。
事实上法身之道交感天地本是先天神灵的道路,人皇虽然自创功法弥补了人类与神灵之间的天然差距,但却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这种道路,所以七大绝世神功中,前五者修炼的道路还是法身,唯有大将军王的两门功法另辟蹊径,走的是开发自身的道路,可以铸就金身。
不止于此,大将军王当年除了创出两门绝世神功外,还钻研法身金身的本质,创出了“混元真解”这套秘法,可以改易道路,重炼法身,铸就金身。
苏晗当初察觉到不妥时,就在思虑摆脱之法,这“混元真解”便是他摆脱控制的希望所在。为了得到它,苏晗曾在南疆化名殷若虚,潜伏经年,在这秘法出世之时,很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才将之拿到手,并修炼成功。
如今他也算是准备万全,只待天机现世,便可返回家乡查找一切因由的始末。
心中有如此大事,对于陈安纠结于上等功法的问题当然不放在眼里,随口答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二,应当是云天宗几门筑基功法中的云霄散手,是一套类似引导术的内家拳。”
当时他决定来昆仑书院,虽觉得这里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但还是习惯性的做足了功课的。
陈安眼中光彩更盛,就好像是一个对十方巨擘这种超级势力怀有憧憬情怀满脑子武侠梦想的普通小孩子一样,追问道:“学兄能与我具体讲讲这云霄散手有什么特殊,何以能够成为云天宗这等顶级门派的筑基功法吗?”
没办法,他现在一无权,二无力,根本没有办法能够探知到自己想知道的情报。
本来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是在昆仑书院蛰伏几年,慢慢恢复实力,顺便再学几手云天宗的绝技傍身,等学有所成之后再去考虑寻找小光。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有两位疑似宗师的人在此相会,此地说不定马上就会变成上洛城那般模样,怎能让他不感到紧迫。
不,这次甚至比那次还要厉害,毕竟当初在上洛城只是几名天象出手,顶多最后玄王露了一脸;而这次光他碰到的宗师就有两位了,最后结果还不知道会成啥样,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被余波碰一下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明知道在宗师面前玩心眼无异于在万丈沟壑上走钢丝,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这么做。
“嗯,看来你以前的教习很有见识啊,知道筑基功法相当重要。”苏晗扫了陈安一眼,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也出能人,不过俗话说英雄多出于草莽,看来还是自己小瞧天下人了,这种心态要不得。
略微自省了一下,苏晗干脆就和陈安闲聊了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要以后有一番作为,这基础是一定要打好的,这云霄散手之所以能成为云天宗的入门筑基功法,倒也不是有多特殊,而是其能完美的契合承接云天一百零八法……”
好为人师乃人之本性,苏晗就算身为金身高人也不能免俗,陈安心思狡黠又会带话题,并且多是一些苏晗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话题,如此气氛就融洽了。
一晚上时间,苏晗竹筒倒豆子般地把自己探知道的关于昆仑书院以及云天宗的大体情报全都当成闲闻逸事讲给了陈安听。
这就让陈安受益匪浅了,以一个天仙大能的高度去分析问题,所得到的结果是怎样的,这简直是毋庸置疑,尽管苏晗会对一些敏感的话题进行遮掩,但其所拥有的眼光,分析问题的习惯还是无法改变,使得陈安感觉这一晚上是收获良多。
这期间,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张进一晚上没回来,估计是在界门城也有住所,赵牟被调去集训后,更是不见踪影,想来最近是很难见到他了。
由是陈安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听到了三更鼓响才各自睡去。
苏晗倒是无所谓,一具分身,不吃不睡也没问题,而且在被镇国公发现后,他就破罐子破摔了,根本不怕被一小童识破身份。
只是陈安实在撑不住了,他身体变小后,精力也成了小孩子模样,脑袋不受控制的昏沉,到了后来根本无法分析苏晗话语中的信息,于是只能告罪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张进才回来。
他一进门便被苏晗发觉,立马坐起身来诧异地看着他。
看得张进尴尬无比,只能摸着鼻子干笑招呼道:“学兄早啊。”在昆仑书院中夜不归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被监管执事知道了总归印象不好,因此他草草收拾了基本课程需要的书籍便又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其实苏晗早知道张进一夜未归,诧异的表情全是装出来的,谁叫这小子看着讨厌呢,所以一见他就忍不住想调戏调戏,昨天还不敢太过分,但被镇国公发现后,苏晗对这一切是真无所谓了。
这一番动劲虽然微小,但却惊醒了睡在最里面一张床榻的陈安,他睡的相当警醒,生怕半夜里两宗师打起来了,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陈安迷糊地看了一眼张进离去的背影,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呆坐了片刻才嘟着嘴,端着铜盆去外间洗漱,这演技简直可以称的上是戏入骨髓。当初一出道就被冠以千面诡剑的绰号,绝对是实至名归。
甚至就连苏晗这个老江湖都没发现他这个戏精,反而看着陈安头上的呆毛,被这番扮相萌到了,心里还想着:对比讨人厌的张进,这只就顺眼多了。尤其是回想起陈安昨晚看他的表情,满满的小迷弟模样,就让他相当有成就感。
第二百三十一章 传奇英雄
洗漱完毕,陈安和苏晗结伴向着课堂走去。
一路上由于陈安的引导,继续进行着昨天的话题。陈安也在缓慢地转变着自己在苏晗心中的形象,由冷漠的傲娇小孩,渐变成对陌生人警惕的普通孩子,一点一点地释去苏晗心中本就不多的怀疑。
课堂是承德殿的八座偏殿之一,看其大小可容纳近三百人同时进学而不嫌拥挤,偏殿四角的扩音设备,也保证了教学质量。
此时这座偏殿中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一百三十余套桌几,每一张桌几后面都坐着一位学子,翘首以盼地等待着教习前来教授学问。
文学馆称夫子,武直院称教习,是有一定规矩的。主要是因为在中央界,老师这个称呼相当慎重。五纲五常,天地君亲师,师徒之间关系近如父子,是衣钵传人,学问法统相继,旁人怎能轻言老师二字。所以像这种公式化的教育形式都以夫子教习代之。
辰时三刻,郁剑青施施然走了进来,由于昨日已经见过了,所以戒尺轻敲案几,待到殿内安静下来,便直接开口讲课。
第一堂课是章史,从中古有史之时讲起,直到大乾近代,期间无论何种典故,镇国公都能信手拈来,并且穿插一些妙趣横生的逸闻故事,使得这些半大孩子听的如痴如醉,包括苏晗在内都没有跑马走神,而是全神贯注,直到下课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二课是经注,稍稍休息了两刻钟,镇国公便准时的开口讲解。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经过镇国公之口,竟也变的灵活生动起来,他没有去机械的复读那些听都听不懂的大道理,而是不停的举例子,讲故事,让人听的欲罢不能。
接着第三堂课,第四堂课……乃至最后的体操课,教习只有镇国公一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乾教育就这样,远远达不到苏晗前世的流水线式操作,更多的还要靠教习本人的素质,武直院对教习的要求也近乎全能,所以能够胜任的教习相当稀少,有时都能造成几百人同时拜于一位教习名下听课的场面。
不过再是全能的教习,于苏晗看来,也还是不能与镇国公相比。
窥一斑而知全貌,就这区区几堂课功夫,苏晗就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镇国公的学识水平有多么渊博了,他几乎可以算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涉。
也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纵然其在位期间,朝野毁誉参半,但依旧是大乾上下臣民无数人心目中的偶像。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苏晗,作为外来户,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因为了解的多,对于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看透的态度,总有一种天老二,自己老大的感觉,即便是来到了中央界,因为有着金手指的存在,尽管也经历了很多艰辛,但还是顺利的铸就了金身,成为了整个天下有数的高手,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不需要仰视任何人了,可当他听到镇国公的故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向往之情。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看似风光无限,霸气侧漏,但也难免空虚寂寞,唯有像镇国公那样以一己之力托起一个国家的脊梁,造福百姓,以活万民,才是真正的大能耐,大成就。
在哀帝之时的大乾已经走过了两百多年的时光,按照历史的惯性,这种国祚不成仙朝,就只有衰亡一条路好走。
事实也是如此,当时国家内忧外患,甚至需要向北方草原王庭和亲纳贡,还要忍受冰原异民的骚扰;西域遥远倒是无事,但西北三王拥兵自重,对来自中央的命令视而不见,且有魔道兴风作浪,时刻想要颠覆大乾政权。哪怕素来为中原之民所瞧不上眼的东南十六国,也是异动频频,威胁大乾南方边境。
而在国内京畿之所,世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只会弄权专横,门派也是各占山头,互相争夺资源,就连仙门都不甘寂寞,拼命地往朝堂里渗透,根本没有人把皇族放在眼中。镇国公当初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但就是这个靠着攀附权臣女儿,才走入真宗视野的小白脸,激流勇进,逆着大势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这个大火坑之中。
先是经历了哀帝早夭的悲痛,又是体味了大义灭诛绝自己岳丈一家的情殇,这才携着废立帝王的威势压制世家,整肃朝堂,还政皇族。
之后在仁宗的支持下,他先是在世家门派之间架起一个微妙的平衡,定下相互制衡的策略,又联合世家门派一起扫荡魔门,整肃寰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期间普及教育,鼓励生产的政策不胜枚举。
武直院的兴起,文学馆的革新,景都粮仓的修建,四京之地的确立……都是他的赫赫功名,也为之后征伐四夷打下坚实的基础。
十年生聚十年修养,蛰伏到景帝朝的镇国公再次出手,这一次更是石破天惊:六征漠北,打的草原王庭只敢在靠近极北之地的冰湖周围放牧;又与北极冰皇约战于万里寒原,立下终生不履中原的约定;尔后降临昆仑,一剑灭四神,震慑仙门,恐吓三王,将外患尽数解除,使得大乾成为了中央界真正的主人,不是仙朝胜似仙朝。
这等事迹怎能不成传奇,怎能不被人视为偶像。尽管他亲手击杀一路带领自己的岳丈,被人视为忘恩负义;尽管他把持朝政废立君王,被人指责为是弄权专横;尽管他扶持门派与世家争斗,被人诟病为以权谋私,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否定他这一生的功绩。
自他之后,先帝以凡人之躯统御四极,一言可令万仙来朝;西域、东南、南疆百万国度莫不称臣纳贡,俯首尊谓天朝上国;国内纵有不法之徒作案,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大乾律法制裁,由是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苏晗不知道别人心中如何评价镇国公,但在他心里,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这个大英雄大豪杰的形象渐渐与他面前那个一袭青衫,总是挂着兄长般温润笑容的年轻男子所重合,使得苏晗眼中除了警惕外又多了一丝敬重。造化弄人,苏晗从未想过会与镇国公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如果不是幕后黑手和天机的事情挂心,也许他会去到云霄峰上真诚拜见吧。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莫名之下他竟然成了镇国公的门生,若是其他人苏晗可能心中还有不服,但若是镇国公的话,傲娇一下,便认了又如何。
就在苏晗思绪纷飞之中,郁剑青也讲完了今日的内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算了算时间,已是接近午时,便道:“今日课业已了,诸位且各自用饭去吧,下午自修。”
两天授一课,一课只有半日,这倒不是郁剑青自持身份,端着架子,而是武直院的规定,也是儒门的规定,他们是教育大家,认为只有学思结合才能更好的掌握学问,所以除学时之外,给所有弟子门徒留下了大量的自修思考时间。
待到郁剑青离开,殿中学员也各自散去,有的真的去用饭自修,有的却是呼朋唤友,出了书院,去界门城中浪荡,对于这些书院也不阻止,学无上下交际本身就是一门学问。
苏晗左右看了看,发现对着门口一脸踟蹰的陈安,于是一把拉住,向着门口走去,豪爽地道:“走走,今日出去打打牙祭,哥哥我请客。”
前世记忆虽然乏善可陈,但却刻骨铭心,使得他一直无法忘怀,因此很多习惯见解都不由的会带上一丝痕迹,比如没有大乾世家特有的阶级观念,只要看对了眼就是朋友。
陈安从头到尾把他哄的舒舒服服的,觉得有着这么一个小迷弟也不错,就算遇到大事派不上什么用场,也能在旁边帮忙喊666不是,所以不吝交往。陈安刚刚面上的迷茫踟蹰之色,被苏晗看在眼中理解为经注太过深奥,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听懂而心中忐忑,于是才想到一个出去吃点好东西为这个新朋友散散心的提议。
不过虽说是提议,但苏晗随便惯了,也没想着征求陈安的意见,拖着他就往学院外面走,使得陈安郁闷无比。他刚刚沉思不是因为没有听懂课程,恰恰相反,而是透透彻彻地听懂了,但就是因为听懂了心中才更显迷茫。
刚刚经注中的内容对普通小孩而言确实深奥了点,但对陈安来说还是理解不难,可正是因为理解才觉得惊恐茫然,那经注上的经典词句竟然与他在大周时看过的许多著作有颇多类似,甚至就是原模原样的语句。
于是一个埋藏心底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大乾和大周到底有什么联系?血影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里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得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万界仙朝
刚刚他有心想要追上去,问问郁教习诸天是什么,万界又何解?大乾号称统御诸天万界,真的能够去到吗?
只是他心中还有顾虑,害怕被发现是外来者,被排斥,被打入另册。
就在他正踟蹰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时,忽地被苏晗拉到了学院外,心中郁闷之极。
但这位爷也不能不伺候好,于是只能努力的维持着自身原本的形象,陪着小心与苏晗逛起了界门城。
界门城位于昆仑山脚下,常年遭受昆山上的寒风吹拂,几乎四季如冬,但对一直居住在此的边民而言倒是习惯成自然。虽然没有庄稼产出,作物生长,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却也能过上舒服的小日子。
当然这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所指与陈安在平泽沟时是有所不同的,昆仑山的确是个大宝库,可机遇是与危险并存的,边民又有几分能耐,可以尽揽怀中,所以安分守己地开着客栈酒馆,服务一年到头始终络绎不绝前来此处淘金的游侠冒险者,赚些幸苦钱才是正途。
因此界门城中最多的还是服务行业,甚至包括勾栏瓦肆。
苏晗与陈安当然不会去这种地方,甚至身为学院的学生,去酒馆这种地方都是一种斯文扫地的行为。也正是介于这点,自从昆仑书院在界门落户之后,界门城兴起了一种新兴的服务行业茶楼。
与一些粗鄙汉子挤在酒馆暖炉旁拉呱些家长里短,多掉必格;一杯香茗,围坐楼台,指点江山,高谈阔论,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范。
苏晗此时就是带着陈安向界门城中唯二的两家茶楼之一,游仙楼行去。
界门城并不大,甚至若不是昆仑书院座落于此,界门只能算是个小镇子,所以二人只是几步路的功夫便到了这里。
游仙楼名字起得倒是风雅,可惜还是难逃北地建筑的桎梏,平平常常的三层楼结构毫无花哨,顶多在装潢布局上,在每桌间隔处立一扇画工精致的屏风,增添一分雅致,余者甚是普通。
到了这里苏晗二人才发现,他们并非先达,此处已经坐满了学院的学生。有前几届年龄稍大的,也有与他们一般年岁的,只是由于初入学的缘故,大家都不甚熟悉,顶多看到面善的,点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行至二楼,忽听一靠窗位置传来轻“咦”,接着便有人招呼道:“这不是苏兄与陈贤弟吗?怎有这般雅兴,也至此处饮茶?”
陈安与苏晗循声望了过去,就见张进随着几个同样穿着学院新服的学生,在那里刚要入座。
苏晗转头之间就已经堆上了一脸假笑:“原来是张生,我与小安昨日已经游过学院,今日正好到界门城中走走,走到此处腹中饥饿,便上来找些吃食,谁知如此之巧,张生竟也在此。”
张进嘴角抽了一抽,大乾不禁武侠,江湖气甚重,礼仪也不如前朝严谨,人们之间互相称呼要显得亲近基本都是兄弟相称。他与人交往也是如此,对方给面子也会回一句“张兄”,可苏晗这货竟回了个“张生”,姓后加“生”本也没错,但就如同苏晗前世的“童鞋”一样,相当生分。这叫自己怎么和周围的朋友介绍这二人是自己的舍友,连舍友都不能亲近,你这人人品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张进狠狠地想,这货一定是故意的,特意生分的称呼就是在讥讽自己昨日的夜不归宿,但毕竟受过良好的教育,少年人又爱面子,跟在朋友身边也不好发作,于是勉强把不忿压下,依旧和煦地笑道:“那真是巧了,在下与几位同窗在此也是打算用饭,相请不如偶遇,两位不若一起加入进来,今日我做东。”
“好啊,好啊,”苏晗连连点头答应:“我与小安正不知吃些什么,有张生做主,真是有劳了。”
呃,听得苏晗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张进顿时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自己只是客气一句而已啊,你不懂客气吗。
就连一旁的陈安也对苏晗刮目相看,这货真的是宗师吗,明明说好请自己吃饭的,怎么变成蹭饭了,当真是好不要脸。
张进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面色僵硬地干笑道:“好说,好说,店家,再加两副碗筷过来。”
如此苏晗就拉着陈安直接入座了,全然不顾忌张进那一圈朋友异样的表情。陈安在一旁看着,脸色都有些发烫,对苏晗的评价不由的又多了一句,人不要脸百事可为。
张进一方有六人,其中两人年纪稍大,身着服饰也与大家稍异,应是高届的学兄,更有一人气度自信身居主位,当是张进今日主要宴请的目标,另外三人与张进一般都是本届学子,形貌拘谨,多是作陪。
这种情况苏晗搭眼一看就知道,张进这是在寻觅后台,用江湖的黑话来说就是拜码头,拜堂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偌大的昆仑书院自然也不例外,高届学兄在此地进学良久,早就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社交体系,新来者想另立山头当然不可行,多数都是融入进去。张进初来乍到拉拉关系摆摆姿态,可以快速的融入到昆仑书院这个体系当中,有高届学兄的照拂,所得好处不可限量。
苏晗二人的加入,一度让气氛相当尴尬,好在张进天生的长袖善舞,吩咐店家快点上菜,又瞅着上菜的功夫不失礼数地为大家介绍一二,才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这游仙楼虽是茶楼,但各种吃食却是齐备,并且厨艺还相当不错。事实上界门城由于昆仑书院这个城中之城的存在,以及本身的特殊,饭食都由各客栈酒馆提供,少有专门的饭店,茶楼秉承这一传统,同样也做饭食生意。
张进看着苏晗二人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但见一盘盘酒菜逐渐上齐,他眼珠一转却又有了主意。
只见他自然地站起,执拿公箸,借着为大家布菜的功夫又将上首的两位学兄介绍了一遍。
“苏兄可能还不知道吧,甄学兄已经被武扬郡府直接征为别驾,不用过旬考那一关,只待结业便可上任,简直是我辈楷模。”
苏晗一怔,向着主位的青年学子看去,心中暗道,张进这货还真是个人才,拍马屁都拍的这么清醒脱俗。也是,他们几个人坐在这里自吹自擂有什么意思,对着自己和小安子这两个外人装逼才有成就感。
一不小心竟然被个小屁孩给利用了一把,心情极度郁闷,于是半点没有与小孩子置气的觉悟,不咸不淡地道:“甄兄真是年轻有为啊,恭喜恭喜。”
那甄学兄本是面有得色,但听了苏晗的话,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首先就是那不屑的语气,简直就是**裸的嘲讽。郡府别驾虽不是什么大官,甚至只能算是吏员,但那也是郡府头号长官的秘书,出入都代表着武扬郡守的面子,哪是普通官员可比的。
在中央界,晋升之途可不只有武学一道,事实上走武学之途晋升的反而是少数,就以云州而论,偌大的云州能成就天象共鸣元气的绝顶高手也不过就是几十之数,云州大地三百余城,五六城都合不到一人,可见武道修行之艰辛。
况且哪怕就算武道有成,也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还不如一上来就埋首钻营,待得身居高位再利用资源堆砌自身。
就像镇国公当年进入朝堂时,也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一身功夫连窍穴都未开,他老人家榜样在前,可是引得无数有志青年效仿之。
更让甄学兄不爽的是,苏晗的称呼,竟然大咧咧地直接抽走了个“学”字,这一字之差,意思千差万别,前者带着尊敬,后者就是平辈论交的客气话了。但他身为学兄自持身份,怎能如此没有气度直斥其非,于是只能脸色一沉,摆个姿态,等着狗腿子上前叫阵。
事实证明狗腿子这个古老的职业从来不怕后继无人,他身边另一高届学员面色一戾,脊背一挺,就准备开声斥责。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不待张进幸灾乐祸的表情舒展开,苏晗就已经自顾自地对上了一旁闷头吃喝仿佛谁也不认识模样的陈安,道:“小安,刚才看你听经注章史不甚明了,有什么不懂的为兄为你解释啊。”
其实陈安心中也是郁闷,你堂堂宗师多大的人了,居然与一群孩子置气,寒碜不寒碜,掉价不掉价,于是在旁边装透明,他哪能理解苏晗的心情,要知道每一个穿越者都有一个装逼打脸的梦啊。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苏晗直接叫到他脸上,他当然不能不回应,谁能保证宗师大爷的脾气就是好的。甚至为了巴结他,陈安别说面对武扬郡守的别驾了,就算是武扬郡守当面,他也敢挥拳狠捶,以搏宗师一笑。
况且苏晗如此豪气让陈安随便问,陈安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同为宗师,那郁教习知道的,面前这位应该也知道吧。
所以陈安再无顾忌,放下碗筷认真的道:“还真有不懂,请学兄指教,章史有注,大乾乃万界仙朝,这个万界何解?”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中央天界
听到苏晗说什么经注章史不懂就问,甄学兄心中原本的愤懑顷刻间烟消云散,真是懒得与这浑人计较太多。要怎样的大言不惭才能放出,经注章史不懂就问这句话。要知道经注可不是一部经书的注述,章史也不是一朝一代的史册,它们每一个都代表着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可与整个武道体系比肩。
说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天下武功我全会,你有不懂的我可以指导你一般,不止狂妄,而且无知。
张进甚至觉的这就是两人排练好了,来此哗众取宠的,等会陈安问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苏晗随口一答就能将刚刚的话题引开化解,还能顺便恶心自己一下,真是心思鄙薄。
果然,陈安张口就来:“万界仙朝,万界何解?”
这句话在章史之中其实就是大乾刻意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语,是吹牛逼的说法,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万界、诸天等词汇,仅只在典籍上出现谁也没见过,的确有传言说天仙大能可以周游诸天,遍览万界,但这世间的天仙大能还剩下几个,谁知道是真是假。
闻听这个问题,苏晗面色一怔,他刚刚放出那句话确实有装逼的成分在,主要是他觉得陈安一个小孩子,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什么高深的问题,谁知他竟然有如此一问。
苏晗的目光顿时变的幽深了起来,装逼打脸的猥琐心思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紧紧地盯着陈安的双眼,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
天机即将现世,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到底是谁?另一个等着回家的穿越者?如镇国公一般的投机份子?或者是某个躲藏起来的大能落子?甚或就是天机……
周围气氛突然变的凝重了许多,连张进,甄学兄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
陈安一开始还有些心虚,他就知道,这种问题问出口会被怀疑,但是当他直面苏晗的目光时,心里顿时坚定了下来,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曾几何时,他怀着一颗自我流放的心,孤独地行走在万里寒原之上,尽管之后捡到了小光,遇到了沈夫人一家和平泽沟那些和善的乡邻,但都没能温暖得了他那颗孤寂的心。当时的他只想安静地在这异域他乡与冰雪为伴了此残生。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晴姐,轻语,徐谦……他们的音容笑貌不时地在陈安脑海浮现,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他想家了。大周有着他太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也承载着他太多的思念。他曾经问过自己,若是有一个能够回去看看的机会,自己会不会把握住,最后的结果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但在今天,这个机会真正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动心了,甚至已经做出了决定。
类似的秘闻典籍都在大乾顶层人氏的把持之中,普通人根本没有接触的可能。眼前这个机会,非常难得,纵然有被怀疑的风险,也值得一试。
“嘿嘿……”那令人几欲窒息的威压,随着苏晗的嘿嘿一笑,忽地一松,转瞬消失殆尽。
“要说万界,那就要从远古之时说起了,那时的世界是一整片洪荒大地……”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苏晗真的开始认真为陈安解答起来,不过他没有扯什么一个奇点,最初推动力,宇宙大爆炸什么的,而是从神话传说入手,捡这个世界的人所能听懂的说法来解释。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万物终不可长久,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纪元大劫的出现,纪元大劫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表达,比如大将军王乱世不止导致神鬼妖魔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还彻底改变的整个中央界的格局,亦可以算是一场纪元大劫。”
“至于远古那次显然更加不同,洪荒大地破碎,破碎后剩下大个的板块就是中央界,其余者灰尘凝聚为星辰,每一颗星辰都是一界,这无数星辰便是我们常说的万界。”
“如此说来,中央界不止一个?”陈安是曾听说过中央界直接继承自远古洪荒,但却不知竟是远古洪荒破碎的产物。
“不错,中央界的确不止一个,甚至当年远古洪荒到底碎成几块也没人说得清楚。”
“那其他万界或有风俗与中央界一致者?”陈安显然是豁出去了,目光炯炯地盯着苏晗问道。
苏晗咂了咂嘴,感觉平行宇宙的理论用神话传说的方法叙述似乎也能说得通,于是回答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万界都是由中央界衍生映射而来,说是其投影也不为过,风俗地貌甚至朝代变迁历史大势或有雷同者,亦有可据。”
陈安心弦一颤,猜想是一回事,真正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他颤着声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万界若星辰,几乎远不可及,又如何能够去到呢?”
苏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心道这小安子竟是从他界穿越而来吗,那和天机又有什么关系,还是因缘际会恰到此处,这事镇国公知道吗?或者小安子就是镇国公要等的人?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此想着也没有耽误嘴上回答:“天仙大能可朝游东海暮苍梧,出入青冥下九幽,若能铸就金身,证得法身,或是修出元神都可去到星辰,游历万界。”
“天仙大能?”听到这个条件,陈安一阵晃神,他是曾想过武道登极开一派之先成就武道宗师,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可以铸就金身位列仙班,古往今来才多少成仙之人,那几乎不是努力可以达到的,靠的是一分汗水,两分天赋,还有七分运气。
但……回家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哪怕前路是登天之途,陈安也不会怯懦,曾经对于武道的执着之念再次产生,甚至比以往更加炽烈。
一直偷偷观察他的苏晗,心中暗道:“万界何其广阔,就算你能成为乾元仙帝都不可能找遍,要不然哥也不会在这蹲守天机了。不过这小子来历诡异,指不定就是那神秘的‘天机’,所以努力吧少年,只要你能开启主角模版,梦想总会成真的。咦,自己这算不算是客串了一把老爷爷。”
正自胡思乱想间,他面上神色猛然一变,随即转首对犹自暗下决心的陈安道:“时候不早了,吃饱了咱就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陈安反应,拉着他就向外走去。
另一边的张进先是一呆,等反应过来后几乎气炸了,没见过这么混账的人,舔着脸蹭吃蹭喝不说,还大放厥词,这也就算了,大家权当是听了个精彩的故事,谁知这货吃饱喝足,抬腿就走,连声客套都没有,这是在打主人的脸吗?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后脸色也不好看,甄学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就要一拍桌子大声呵斥。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已经走到楼梯口处的苏晗陡然顿住,回身朝他们看了一眼。
一群人积攒的怒火仿佛被冷水浇熄一般,瞬间退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简直如同御极八荒的帝王在巡视百姓,又如高踞九天的神明在俯视人间,让人根本生不起半分不敬的心思,只想就这么跪伏下去,聆听圣训,涤荡自身的罪恶。
止住这些人可能的纠缠,苏晗扯着陈安几步路就走回了书院。
来到宿舍之中,苏晗对着陈安干笑一声道:“这吃饱喝足就犯困,真是受不了,你自去吧,我先睡会。”
说完留下一脸呆滞的陈安,往床榻上一倒,便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同一时间,元臧城锦端坊的一家成衣店铺内,苏晗的本体猛然睁开双眼,看向正进来的张诚。
“大少爷,家中急信。”
苏晗伸手接过,没有废话,直接展开,细看起来。
张诚站在一旁观察着苏晗的脸色,心中忐忑,前阵子对大少爷失望之下,可没少在家书中和自家婆娘抱怨,若这婆娘嘴碎,传了出去,被老爷听到可怎么办。别的不说只是把他调回去听用可就与眼下如此大功无缘了。
于是他瞅着苏晗看完信的功夫,连忙出言探问道:“大少爷,家中可以要紧事情?”
苏晗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道:“家中一切平安,什么事都没有。”
确实信中什么事都没提,只是叮嘱苏晗一些在西北行事的注意事项,让他放心在西北经营,家中可为他后盾,间或还夹杂着陶氏的嘘寒问暖,是一封最普通不过的家书。
没什么事就好,张诚刚松了口气却听得苏晗又道:“过两日,待这边安定下来,我便要回家一趟,你且安心在此地留守,拓展人脉,建造货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便宜行事。”
张诚连忙点头应了下来,对此他早有心里准备,在西北扎下根基,向家中报喜是应有之意,大少爷本是早该回去的,只是为了这边局面的稳定才拖延到此时。
如此想着,他便在苏晗的示意下离开此间,向前院行去。
待他走后,苏晗的面色才凝重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会无事?那是谁触碰了我的布置?莫不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 婵娟梦醉
与此同时,岭佑卫远侯府中。
夏紫静静坐在房中妆台前梳着头发,她面前的铜镜之中映照着那张倾世容颜带着三分诡秘,低声开口道:“消息你真的已经确认过了,这次我可是担了很大的干系。”
夏紫语调幽幽:“徐亨已经召回了徐卉,还往涟水那边送了信,家中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置,虽然没有说在布置什么,但纵览家中大小事,除了老爷子要升华法如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郑重。”
镜中容颜沉吟片刻道:“你安心潜伏,这事便交给我们处理吧。”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杀了徐宏吗?事关我自身安危,我有权知道,否则我要申请调离。”夏紫倔强地道。
“杀了徐宏?不行,死一个边域老将事情就太大了,聂海峰会像疯狗一样追着我们不放的。而且我们还需要借助徐家的力量经营东南,若是徐宏死了,徐家力量就会大损,不利于我们发展。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毁了他的武道根基使他此生不能寸进。”镜中之人语气渐转阴毒,为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什么?”夏紫惊道:“让一个天象巅峰外景高人伤而不死,你们想怎么做?请长老们出手吗?”
“这你就不用问了,你想知道的已经回答了你,你在此安心潜伏,随时待命就行。”镜中之人语气不耐烦地道,说完也不在理会夏紫还有何种诉求,直接断开联系,消失在铜镜之中,让后者愤愤难言。
……
陈安独自一人坐在房舍中,静静思考着之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两日里赵牟还没回来,张进还在忙着四处交际,就连一向显得百无聊赖的苏晗也整日里犯困,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睡觉去了,使得他终于得了空闲,将整个书院和界门城转了个遍。
至于前几日那些个问题太过激进,引起苏晗这个武道宗师怀疑的事情,他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对于曾经几乎触摸到宗师层次的他来说,法相宗师有多可怕他一清二楚,反正凭借他现在的情况,对方如果真要针对他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不如呆在这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呢。
而之后的路,他倒不急着去寻找小光了,因为急也没用;他打算先在这安心学习,把基础扎实,再把武道一途从头来过。本来他都已经得过且过了,要不是小光的事情牵挂,他都想找个地方安度余生,不理世事,至于什么大能布局,东莱血刀的说法,他半点去看看的兴趣都没有,自己烂命一条对方要收走就收走好了。但现在在回家的诱惑之下,武道登极的念头再次生出,并且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要想回家必须武道登极,而想要武道登极当下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那就是在这昆仑书院学好经注章史。
不错,这些看似无用的经注章史才是陈安留下的真正目的。
那些所谓的顶尖武学,陈安仅仅只是想要拿来当个参考,而那些看似与武道毫不相干的经注章史才是陈安真正看重的武道基础。
在中央界,武道也分为仙武,真武,法武之说。但不论是哪一种却都是武道登极的一条途径罢了,本质上还是殊途同归。
无论是仙武,真武,还是法武,在练武之初就要建立适合自己的武道意志,领会正确的武道法理,而武道意志武道法理都是从正确的世界观念上产生,取决与武者对世界的认知。
经注章史看似归于文学,但实际上却是武者认知世界,明悟法理的最好途径。
就在陈安一点一点地对未来的计划确立补全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软糯的探问声:“小安在吗?”
陈安一怔,这个声音他还是有些熟悉的,连忙跳下床,跻上鞋,向门口迎了出去。
在门口,余夫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盈盈地站在那里,一脸慈和地看着迎出来的陈安,在她身后,哑伯扛着个大包裹,憨憨地冲着他笑着。
陈安呆立在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他们……来看自己的?这不就是一场交易吗?他们救了自己,自己帮他们服役。大家萍水相逢,两不相欠。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来看自己?
尽管不懂,尽管不信,但当事实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一股名为暖流的东西不知何时竟莫名其妙地灌输到他的心田,使他小小的身体如同浸泡在温泉中一般,四肢百骸都温暖异常。
一瞬间陈安竟有了一丝明悟,原来他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武道登极,更不是权倾天下,长生不死,他仅仅只是贪恋那种爱和被爱的感觉而已。
就像他当年身负血海深仇,寻找慕少平,初衷只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可当他见到慕少平见到慕晴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没有任何利用的心思,只是把他们当做最亲的亲人。到后来见到曲轻语时,他甚至有放下一切,陪伴其终生的念头。就算是在万里寒原之上自我放逐,但当他遇到小光之后,他也像是找到了人生的寄托,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
原来他根本就成不了那个可以统兵挂帅平定天下辅佐君王的英雄,也成不了残忍歹毒满手血腥的冷血刺客,更成不了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浪子侠客,不管他武功有多高,不管他杀过多少人,不管他做过什么恶心的事情,他从来就只是一个孤独寂寞需要爱来填满的可怜孩子而已。
“安哥哥。”马月香挣脱了母亲的手,一路小跑,一头扎进陈安的怀中,差点把后者眼眶中的湿润撞成珠玉落下。
好在陈安强吸一口气,将鼻尖的酸涩感压制了下去,微笑地冲着余夫人道:“夫人远道而来,小安不甚欢喜,快请进去坐吧。”
余夫人点了点头,带着哑伯,随着陈安走进屋中。
在屋中落座后,虽然心中已经确定,但陈安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夫人此次何来?”
余夫人温润地道:“主要是在家中闲来也是无事,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你一个这么小的孩儿,独自在这么远的地方生活,我们都不放心。”
听了余夫人的话,一旁的哑伯附和地点了点头,就连马月香也点着小脑袋学舌道:“对,我们都很想你。”
陈安一把将小月香搂在怀中,冲着余夫人笑道:“有劳夫人挂念了,小安在此一切都好。”
余夫人柔柔地笑着,示意哑伯把包袱拿上前来,一边打开一边絮道:“上次你走的太匆忙,只带了冬衣,如今这天气见暖可如何是好,我在家中左右也是无事,就为你做了两套夏衫,供你换洗。这还有一套薄被,两双鞋袜,也一并与你送来。还有一些零碎物件,这吴记的糖酥,是香儿给你买的,她说你最爱吃,我估摸着是她这个小馋嘴,借着你的由头想要解解馋……”
听着余夫人的嗦,陈安感觉自己的心都有融化的迹象。在这一刻,余夫人的形象渐渐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
使得他再也忍不住语音带颤略显哽咽地道:“夫人厚恩,陈安真不知何以为报。”
余夫人一怔,接着笑容化开,伸手揉了揉陈安的脑袋,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柔道:“你这傻孩子,你为马家做了这么多,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感激才是。”
陈安嘴里发苦,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吧,就一个替役,但能进昆仑书院,貌似还是自己占了大便宜。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善良到从不以任何恶意去揣测别人。
一下午就在这种家长里短的淡淡温馨中度过,余夫人一行在界门城中住了一宿。
第二日陈安出城送他们走的时候,余夫人轻抚额头道:“哦,对了,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再过两月昆仑书院便是伏日了,我打算那时带着香儿在她姨母那住两日,她姨母就住在千堡长泽集安乐坊,与这界门城甚近。待你放了假,正好前来与我们汇合,我们一同回去,省的你在走远路。”
大乾的文学馆和武直院也有寒暑假,只是寒假称元节,暑假叫伏日。
陈安本以为自己进入昆仑书院后,就与马家两清了,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去,可是此时看着余夫人那殷切的眼神,竟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家人来对待,拒绝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哑伯还在一旁帮腔,双手不停的比划着。
小月香不甘寂寞地为陈安翻译道:“哑爷爷说,到时候他会为你做他最拿手的春丝饼。”
陈安心中苦笑,但还是点头应声道:“小安记住了,到时一定先去长泽集去找你们。”
听到他答应,余夫人浅浅一笑,拉上小月香,带着哑伯上了马车,就此离去。
陈安望着那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车辆印痕,久久无语,心中似又有一份牵挂存在。
第二百三十五章 竹林授业
送别余夫人她们之后,陈安淡淡的喜悦之情中还夹杂着丝丝离别的愁绪。
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书院学林之中闲逛。
昆仑书院中,几乎每栋建筑间隔处都有假山园林连接,东西两侧的生活区更是山石草木环绕,自然意趣浓厚,陈安所在之处便是在集贤馆的后园。集贤馆在不开课的情况下,也有学生在此自修,但后园林荫深重却少有人来,陈安独自一人在此溜达倒也惬意。
而且此地是少有的几处陈安之前没有探索过的地方,今日心气纠结,既当散心,也当探查。
只是没走几步,视野却豁然开朗,面前竟然出现一片由竹林围出的空地。空地之上有一栋二层竹楼,竹楼前的石桌旁,此时正坐着一个青衫男子,在那里煮茶自饮。
陈安瞳孔一缩,有心想要退出,但刚刚进来时并未遮掩行藏,八成已被发现,此时若是退出岂不显得形容猥琐。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空地,对着那青衫男子拱手施礼道:“学生陈安,见过郁教习。”
郁剑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洒然一笑道:“坐下,喝茶。”
陈安一怔,向石桌上看去,只见其上摆放着两只茶盏,似是对方早就知道有人会来一般,再想到自己的推断,不禁出了一头的冷汗。刚刚摆脱一个苏晗,这有来了个郁剑青,这两疑似宗师的存在怎么都和自己杠上了,是巧合吗?或者是大能布局?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安索性把心一横,干脆洒脱地坐了下来,倒要听听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又卷入了莫名的纷争之中。
“最近课业都能听懂吗?”郁剑青端起面前茶盏,轻啜了一口,意态悠闲地问道。
陈安本意虚以委蛇一句,但眼珠一转,又改变主意道:“或有几处不懂。”
“可道来,左右无事,我为你一一解惑。”郁剑青表现的颇有为师者的自觉。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陈安心中还是不由吐槽道宗师都是这么好为人师的人吗?先前有个苏晗,这又来个郁剑青。
但他也不含糊,直接把自身武学当真的疑难抛出。刚刚他还想着遮掩一些,但对方既然在这等着自己,那自己的那些底子说不定早就漏了,这还有什么好遮掩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那些疑惑拿出来说事,说不得还与上次苏晗那般能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郁剑青不以为意,完全没有对陈安直接问武学方面的问题表示出任何异样,也没有其将课业之外的问题拿来问而不满,而是真的认真一一解答起来。
陈安起初还是抱着无所谓的试探态度,可是到了后来当他将一些对外景和宗师的认知疑难问出口,郁剑青竟然还能不动声色的一一给出准确解答时,他才开始正视起这次机遇来。
不错,对方对自己可能真的是别有目的,但这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中央界广袤无边,可想找出一个法相宗师级别的高手全心全意的去为自己解答疑难,却难如登天。不是师徒相承,父子相继谁会有这个耐心和善心,这简直就相当于一次难得的奇遇。
更何况,陈安隐隐感觉对方连涉及宗师的内容都能不加思索的张口便来,远远不是一个法相宗师的境界能够解释的。但是那更高的层次,陈安简直不敢想象。
在问答的过程中,对方字字珠玑,每一言每一词都让他少走无数弯路,所以到了后来,陈安也不得不改变态度,忘却了试探和防备,仔细聆听,用心记忆。把自己积攒许久的问题一股脑拿出来讨教。
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很快就到了日暮西山之时。
“时候不早,今日所言你且回去想想,我若无事,多在此处小憩,你若还有不懂,尽管来问。”郁剑青抬头看了看天色,温润地逐客道。
陈安一醒,这才发现天时,脸色不由有些赧然,自己刚刚竟如此投入连防备都忘记了,更别提时间了。
于是,他起身施礼道:“多谢教习答疑,陈安感激不尽。”
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无论对方抱有什么目的,传道解惑便是恩。
郁剑青点了点头,意为心领,陈安也不矫情,转身便离开了这里,他也确实急着回去整理一下这一下午的收获。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郁剑青双眼微眯:“天机现,原初劫,琼华落,星辰变。原初现,琼华落,星辰劫,天机变。到底哪句谶语为真,哪句谶语为假呢,或者……两者都为真?”
……
岭佑徐家,徐亨一路走到最深处的一个僻静的所在,这里有一座毫无花哨,风格古朴的复式建筑,其正中牌匾上书写着四个大字:“徐氏宗祠”。
他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供台和三排灵位,供台之上的香炉中,三支线香袅袅生烟。供台前则站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正是徐家的定海神针不动礁岩徐宏。
徐家军武传家,没这么多繁文缛节,所以徐亨直接上前开口道:“爹,凡事都已准备齐全,您可以开始闭关了。”
徐宏先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劳烦太多。”
徐亨听了心中苦笑,这还不是什么大事,要知道整个中央界才几个宗师,大半还是那些超级势力自小培养的,真正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宗师这一步的又能有几人。
而且成就武道宗师可不是个人荣誉,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有不可言喻的好处。就像徐家,一旦徐宏成为武道宗师,那么整个徐氏宗族都会成为中央界的顶级势力,成为大乾朝廷在东南举足轻重的士族。
如此大的利益在眼前,怎能让徐亨淡然处之。
不过徐宏说的也有道理,徐家在整个岭佑都是声望卓著,在卫远府更是霸主一般的存在,谁人敢掠虎须,完全没必要这劳师动众的,传出去还不知道他徐家如何的霸道乡里呢。
“况且我这一闭关短则数月,长则年许,劳烦太过终究不好,这样吧,你和卉儿要敬孝心的话,就在此常驻,其他人还是不要烦扰了。”徐宏摆了摆手,就为这事定下了基调,徐亨再是心中不愿,也不得不听老父安排,躬身称是之后,便出去如此吩咐办理了。
送走自己的长子,徐宏走上前去阖上宗祠大门,便又退回供桌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开始澄净心灵,规划自己接下来的行事步骤。
想要成就武道宗师,首先就要将一生所学融汇贯通,再认清本性,找准自身的道路,是为升华法如。就拿徐亨来说,想要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就要将他最得意的两项绝学万劫散手和不动律令取其精华编纂成一部武学,再通过这部武学认清本性,找准自身的道路,完成升华法如。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光是重新编纂出一部武学典籍就是个了不得的事情,阻拦住了无数的人,使得他们耗时经年也不见成就。徐宏自信在一年之内可以完成,已经能够算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宗师的门槛了。
当然,绝世神功不在此列,那等武学直指大道核心,任何武功都能在其中找到依凭,以绝世神功做为筑基功法修炼,就算后期所学再杂,也全部都能被绝世神功铸造的武道根基所吸收,直接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完全可以省略这一步,直接凝聚武道法相。
这也就是为什么,超级势力中宗师数量如此多的原因。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同人不同命输在起跑线上又能怨怪的了谁。
徐宏倒没有这些别样心思,他待到心灵澄净之后,起身向祠堂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张方桌,一个条凳,桌上摊开纸卷,用镇纸镇压。桌子上方还有两册书籍摆放,一者上书《万劫散手》,一者书名《不动律令》。老爷子先是不紧不慢地将这两本秘籍聚都翻看一遍,这才默默沉思少许,动笔在身前纸上图画起来。
就在这同一时间的徐家老宅中,夏紫再次坐到了那面铜镜之前,朱唇轻启:“老爷子已经开始闭关了。”
“当真。”一个幽幽的声音自铜镜中发出。
“不错,虽然徐亨还没有对外宣布,但确实是真的。”
“竟想暗渡陈仓?哼,升华法如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难道以为他修炼的是绝世神功不成。”
“事已至此,你们到底想要怎样应对?”
“放心,长老已至岭佑,不日就可到达卫远,徐宏他成不了事。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想要通知你一声,我们的计划有所变更。”
“变更?如何变更?”夏紫黛眉微蹙,她身处前线,最怕后面的家伙胡乱指挥,此时听到事有变化,不由多想。
“上面觉得徐家三个天象高手,势力太大难以掌控,你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不若三者留其一,将徐家彻底变成我圣门傀儡。”
“什么?你们疯了。”夏紫杏眼圆睁:“在邵显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干?你们当他是死的吗?”
“天心公主你放轻松,上面对岭佑的布局十分看重,长老们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投注的力量也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岭佑之事绝不容失,你只要服从命令,在徐家有事之时借助长媳的身份尽量垄权就好,其他的不用你担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 岭佑之变
岭佑与大乾其他各州不同,大乾对这里的开发还没有完全,这里很多地方都是诸夏民族与蛮夷杂居,建设困难,管理困难。所以这里施行的政策是军政合一,即军事方面的最高长官也是民政方面的最高长官,朝廷仅仅把握经济大权,以制衡羁縻。
南阳郡公邵显祖实际上就是岭佑的土皇帝,而其他五府的主人便是一方诸侯,说一不二的存在,对所管辖的区域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当然权利是一柄双刃剑,带给人无数利益的同时,还要去尽相应的义务。
五府长官在享受统御万民的权威时,同样也肩负着保境安民,治理一方的重任。
在这其中,卫远府徐亨军武出身,向来勤于武事怠于政务,若说保境安民自认还算是忠于职守,但说道治理一方,那就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了。
六月的岭佑本就异常烦闷,徐亨枯坐书房,看面前堆积如山的文案,心中更是烦躁无比,只想肆虐出一腔邪火,将之付诸一炬。
这两月时间自从父亲闭关开始,他就再也没回过军营,也没去州省述职,只在家中守卫,一应公文军情全靠佐官幕僚送到府上批阅。
实在是徐宏升华法如的事情对徐家的意义太过重大了,一但其成为武道宗师,那徐家的地位将会在岭佑变的举足轻重起来。所以虽说徐家在岭佑几乎没有死敌,但保不齐会有其他几府的嫉妒者想要坏事。而且东南十六国的那些蛮子也不安分,岭佑多一个宗师,他们的脑袋上就多一层枷锁,万一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可不好说。
因此这段时日徐亨可不好过,简直可以算是日夜防备,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除此之外,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卫远府郡并不平静,甚或说整个岭佑都不平静。
先是京畿传来消息,皇上病重,导致整个大乾王朝都是风声鹤唳的,北方戎狄心思莫测,东南十六国也在东南夷撺掇下蠢蠢欲动。徐亨刚刚把兵派到边境威慑,卫远府郡内部又兴起几股盗匪势力兴风作浪,还没联合府衙捕快将之镇压,各镇县辅城之中又惊现邪教妖人的身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破事具现为无数文书案牍,如雪花一般翩翩落入徐亨的书房之中,整的本就勤于武事怠于政务的徐亨焦头烂额,恨不能两眼一闭,直接在祠堂门口住下,就守着老父,啥也不管了。
正自烦躁间,二弟徐卉匆匆走了进来。
徐卉与徐亨年纪相近,但比起一看就是大老粗模样的徐亨却显得文雅了许多,一袭长衫,唇上一抹短须。他前年才共鸣的元气,现在算是稳固了境界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天象高手。徐家一门三天象,可谓是福泽深厚。
徐卉一进门,也没那些俗礼,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大哥,我觉得不对啊。”
徐亨心里一紧,他最怕听到这句话,但是作为一家之长,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保持镇定道:“何事不对?”
“事情都发生的太巧了,东南,强人,邪教,甚至商贾都在趁着机会哄抬物价,这种乱象纷呈的局面一起出现,分明就是有人想调你我二人出府,意图对父亲不利。”徐卉面对自己大哥,倒没有太多顾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中怀疑和假设说出,等待大哥给予定性。
徐亨眉头紧锁,这些事情串起来看确实不简单,他刚刚也在想着是不是这么一会事。
“可就算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期待父亲早日出关。”
“如此被动吗?”徐卉也知大哥说的是唯一办法,但还是不甘心地试探问道:“要不往涟水那边……”
“不可”,徐亨直接出言打断:“父亲不想惊动于师兄,而且涟水大营负责镇压东南夷,在当前这般局势面前也确实不宜调动。”
“哎。”徐卉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家里的人都在吧。”
“都召回来了,由敏行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若荫那边也回了信,说他打算去西域一趟,我觉得这个时候走远点也好,就准了。”
“那就好。”徐卉点了点头,对大哥的布置没有异议,这个时候只能收缩势力,若是被贼人抓住家人威胁,那真是想不被调动起来都不行了。
“大哥,你说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推手,那到底是谁在针对我徐家?会是其他四府之人吗?还是卫远六县的那些家伙?”
徐亨摇了摇头道:“我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其他四府与我们虽是竞争关系,但到底是袍泽,不至如此,卫远六县的人就算能够派出强人行盗,但能有鼓捣东南十六国的本事吗?”
徐卉嘴角露出苦笑,点头应道:“也是,那到底是谁呢?”
就在两兄弟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徐家庭院中忽地生出一股异样的气息。
二人都是天象高手对元气大海的变化敏锐无比,立时脸色一变,齐齐弹射出屋,几个起落间便循着那丝异样找到了气机变化所在,竟是徐家宗祠。
宗祠前,不知何时候竟站着一位胖大和尚身高过丈,腰围也过丈,身披黄色僧袍,坦胸露乳;圆肥的脑袋上,双耳垂过肩,面上时刻带着和善的笑容。此时他手持一杆明光铲,腰间别着一枚朱红葫芦,冲着刚刚赶到的徐氏兄弟道:“两位施主有礼了。”
感受着元气大海的澎湃沸腾,徐亨兄弟,不禁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满满的惊骇。
魔门,欢喜天界,欢喜头陀。
尽管从未见过对方,但这副形象以及元气大海的疯狂示警,使得徐家兄弟瞬间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竟然是魔门,魔门竟然在东南布局,三法司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欢喜头陀这等存在出现在岭佑居然无人示警。
不待他多想,对面的和尚已然有所动作。
没有任何的客套,也没有任何废话,明光铲甩出一片光影,将他兄弟二人尽数笼罩,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好在徐亨二人也非常人,两人合力,万劫散手拍出,化为无量法域,擎起一片天地。
可就在双方将要碰触之时,徐亨耳畔忽然响起阵阵缠绵悱恻之声,如少女破瓜初啼,如红粉绵绵之叹,如阴阳交汇清音。这一曲淫邪,瞬间破去了二人联手支起的法域,使得他们一身力气尽丧,只能绝望地看着漫天金色铲影砸下。
铮……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一抹银光带着金属清啸,强行插入两者之间,一击打在漫天铲影之上,将之打成一柄明光铲落入欢喜头陀手中。
银光同样借势弹回,化为一柄雕刻着银色凰鸟的长枪,落入一位白袍银甲的将军手中。
这将军看起来三旬上下,面颊白净无须,头戴缨盔,双目灿然。就这么平静地站在徐氏兄弟的前面,却给欢喜头陀一种被俯视的感觉。这种感觉极度不好,使得后者面上那和善的笑容都不免滞涩了几分。
徐亨看清来人,面色大喜,连忙带着徐卉上前拜见道:“见过郡公,多谢郡公相救。”
来人正是封疆大吏岭佑的无冕之王南阳郡公邵显祖,他同样出身军武,不喜俗礼,对徐亨的谢意只是摆了摆手,便冲着欢喜头陀道:“欢喜,你来岭佑兴风作浪,是否太过不把我邵某人放在眼中了。”
欢喜头陀面对这声质问,嘴角抽搐,都说邵显祖是战神聂海峰的铁杆,但也不用把后者那蛮不讲理的霸道做派学个十成十吧,真当岭佑是你家自留地了。他平了平心气,依旧和善地道:“邵施主的飞羽银枪果然名不虚传,但奈何贫僧此来身负使命,说不得还要讨教两招。”
“废话真多,你来都来了,你以为我会完好的放你走吗?先问过我的飞羽再说。”
邵显祖是聂氏军事集团的干将,把聂海峰当做生平偶像,深得其话不多说就是干的精髓,再说他此次在卫远府蛰伏数月不就是想要逮条大鱼么,如今有欢喜头陀这等大鱼,又怎能不让他技痒。
于是没有二话,手中银枪炸开,化为一片银白锋芒,向着胖大和尚刺去,势要将之扎个千疮百孔。
欢喜头陀面上的和善笑容更甚,一片慈悲之色,他手持明光铲往前踏出一步,背后立时浮现出一尊佛陀法相,这尊佛陀法相盘膝坐于莲台,面目狰狞,双手结印轰在锋芒最盛处,将漫天银芒抵住使之不能降下半分。
接着这尊佛陀肋下再生双臂,齐齐结印,狰狞的面目也变的和善愉悦起来。随之半空中一具具只着薄纱的**女体渐渐浮现,围绕着邵显祖轻声呢喃,缠绵悱恻之音充斥天地。
徐亨兄弟二人本已退至远处,但靡靡之音传来,却还是让他们手脚发软,气息不畅,甚至差点被元气大海彻底排斥而出。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武道法相
“哼”,一声冷哼让那引人堕落的淫邪乐声,停滞霎那。
邵显祖伸手一招,无数银芒又在他手中汇成长枪,接着他合身扑出,身随枪走,枪随身动,漫天枪影也收束起来汇成洪流,枪尖带起波涛之音,化为一条横贯天际的银色长河。
这银色长河奔涌向前,一切**天魔被撞到,立成齑粉,纷纷消融在滚滚波涛之中。
欢喜头陀哪会如此罢休,手抓明光铲,高高举起,他背后法相肋下再生双臂,六臂各持铲、杵、锥随着欢喜头陀的明光铲向着那银色长河狠狠劈去。
跃于半空的邵显祖见势,目中闪过一丝不屑,持枪双手一抖,笔直的银色长河立时舒展出一双羽翼,长河浪头梳理出凤冠,收束成尖尖的鸟喙,整体变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银色凰鸟,正是邵显祖凭之纵横东南的绝技羽化枪绝。
二者一占大地,一踞天空,壁垒分明,肆意对决,产生的气势瞬间将徐氏祠堂前的林园涤荡一空,碗口粗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碾成木屑。徐氏兄弟更是被逼的退出数十丈外,才敢站定身形。
这还是二人各有顾忌,刻意压制的结果,宗师之威乃至于斯。
紧接着,银色凰鸟一头撞在欢喜佛陀之上,金色佛陀与银色凰鸟将天空渲染的一片璀璨,耀人眼目。只是还不待轰鸣声炸开,一个阴测测地声音不知从何处突兀地插了进来,似乎迟滞了时间,盖过了即将爆发的轰鸣:“欢喜,你竟然还没玩完,赶紧滚开,剩下的事交给本座就好。”
随着这句话语,一点幽深的黑暗,如浓墨入水一般,迅速地在半空的璀璨中蔓延开来,其上燃起绿色火焰,所遇之物,无物不燃。
邵显祖与欢喜头陀大惊,连忙狼狈退开,各施手段抖落绿火,这才向战场中心看去。
只见那里正立着一个身材瘦高的人影,面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长袍之中。
邵显祖双眼一眯,手中的银色长枪不由的又紧了紧,口中一字一顿地道:“鬼王时圭,竟然是你。”
欢喜头陀的修为本就比邵显祖稍次,刚刚那焚物绿火又是不辨敌我,所以这一回合,他当真是吃了好大的亏,此时看着面前的身影简直是充满怨念,不忿地叫道:“时圭,你搞什么鬼,来这做什么?这里的事情,不应该是我们欢喜天界负责的吗?”
“鬼王”时圭根本没去看邵显祖,而是转身面对欢喜头陀道:“现在这里由太古魔宗接手,你可以走了。”他语气深沉,以体现这句话不是通知而是命令。
欢喜头陀原本和善的笑容此时显得有些阴鸷:“你如此作为就不怕邪后震怒?”
“就是看在邪后的面上,让你滚,否则也就一并留下吧。”随着这句话语的吐出,无边无际的杀意瞬息之间笼罩住欢喜头陀,让后者再次祭出法相才能勉强抵挡。
“你……”欢喜头陀笼在袖中的双手捏上一物,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那本是用来对付邵显祖之物。他此时心中盘算着得失,一双小眼中精光闪烁不定,良久之后,才将手中之物松开,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去,口中狠狠吐出一口气道:“疯子。”
待到他离开,时圭这才转身再次看向邵显祖。
邵显祖神色凝重,不再像刚刚对付欢喜头陀那般轻松。心头不断地闪过关于对方的讯息。
鬼王时圭,早年曾投入幽冥鬼蜮学艺,后来不知原因叛逃入太古魔宗,被当时的宗主魔帅孙通收入门下,他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性格,颇识隐忍之道,于是在太古魔宗内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直到魔帅孙通被镇国公击杀。
这时的时圭才崭露头角,带着太古魔宗的残部躲避朝廷追杀,谨防其他五宗吞并,让没有天仙大能镇压的太古魔宗,依然能在魔门中雄视一方,甚至曾一度让镇国公也头疼无比。
在大乾刑部的通缉案牍上,稳稳地排入前五的角色,宗师巅峰,半步登仙的存在。
啾……
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响彻天际,一只银白颜色四支羽翼的高贵凰鸟虚影在邵显祖身后渐渐清晰。刚才对阵欢喜头陀都一直不曾显现法相的邵显祖在面对鬼王时圭的第一时间就展露了法相。
“四翼寒噩鸟。”时圭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动容,但语气中却有一丝赞赏存在。
法相这个东西是有讲究的,它代表着一个人的武道核心,是外景的具现。武道一途就是内庭映射外景,外景具现为法相,及至最终的法身,整个过程就是一种道意的表达,这种表达即为证道。
所以法相乃一个人武道的重中之重,根据所修习的功法不同,对天地自然的感悟不同,分为好几个层次类别。
第一等的自然是以本人为相,这种法相被称之为武道真相,或我相,意为表里如一,真实不虚,修成这等法相的人不说其他,只论一点,那就是他们最后几乎全都成为了天仙大能。想要凝聚这等法相,除非是绝世神功的传承或者武者本人太过天纵奇才硬生生自己趟出了一条路。
第二等的则是显现趋近于上古神灵佛陀,武道一途本就是接引上古神灵的修炼之法,上古神灵佛陀本身便是道的代表,所以趋近于彼便是趋近于道,同样也是一种求真。凝聚这等法相所需的武功秘籍多半也是绝世神功,或者起码是能够承接上古神灵佛陀之道的伪绝世。
第三等的是上古神兽,以及元素具现的大道本身,比如大日,明月,狂风,海浪……这些虽然也是大道代表,但所蕴含的道意太过单一,与前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即便如此,想要达成,所修习的功法起码也是绝世神功的再传神功,就好像三极王氏的万神掌,能全部修习成功便是真正的绝世神功,而只拿出数千份之中的一部来,也能修成上述法相。
至于第四等,便是如邵显祖这般根据自身所学,以及对天地自然的认知,杂糅独创出的功法,凝聚的法相。
“四翼寒噩鸟”在邵显祖之前根本没有这个东西,乃邵显祖独创而成,其中蕴含的道意驳杂不纯,想要证就法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邵显祖平民出身,别说绝世神功的传承,就算是普通神功典籍也是花费了无数心思才可以收集一二。
所以时圭语气中的赞赏也在于此,凭借层次这么低的法相将第二等法相的欢喜头陀打的满地找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堪称奇迹。
不过这个奇迹在时圭眼中,也就仅止于此了,今天之后将不会在中央界再有传颂。
因为不管邪后对此有何打算,不管魔门在东南是怎样的布局,时圭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整个卫远侯府从岭佑的版图上抹去,并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邵显祖。
魔门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甚至六个门派内部都不和谐,渗透徐家,经营东南是邪后的意思,符合天心殿、陨星阁和欢喜天界的意思,但却不是他时圭和太古魔宗想要的。
在时圭看来,东南地贫还甚是排外,这一去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吗,不若去往西域,谋略百国,北可联合草原突进关中,西可密与三王异族钳制中原。奈何邪后似乎要一意孤行,既然如此最后不如利用一把,血屠岭佑,彻底把聂海峰的视线吸引过来,自己等人再暗度陈仓。
如此想着,时圭身上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一身漆黑的袍服孑然而立,如一点浓黑的水墨,以天地为画卷,挥毫泼洒,顷刻之间将整个天地绘画的凄风惨雨鬼哭神号。
法身无缺,金身不漏,若是刻意收敛,根本没有人能看出天仙大能与凡人的区别。
现在的邵显祖便是这般情况,他本以为时圭太过狂妄,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自认实力比时圭稍逊,但这里可是岭佑,他的老巢,就不说徐氏兄弟,其他天象武者,一声呼唤顷刻而至,就算没有自己也能将时圭轰杀成渣。
但当他感应到那恐怖的天地之威,那沸反盈天的元气大海时,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宗师巅峰,而是真正的天仙大能。
凡人不是不可以弑仙,但却需要一些必要的条件,比如神兵之利,比如阵法之威。
神兵之利可以理解,便是靠着神兵法宝的威力,宗师持之可与天仙放对;阵法之威则是靠着护城大阵配合战争器械一样能将天仙大能轰杀成渣,不然没有制衡天仙之力,大乾怎敢自称地上仙朝。
可现在邵显祖身边这些条件一样都不具备,卫远府的大阵虽然也能够抵抗天仙,但御外不御内,如今被人侵入内部,除了束手待毙,还能有什么想法。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空中厚重的铅云遮天蔽日,看着时圭浮于天空,冷冷地一掌按下。
黑风伴着绿炎,无孔不入,无物不焚,邵显祖身后四翼寒噩鸟的法相,如蜡烛一般渐渐消融。庞大的威压还笼罩住整个卫远侯府,要将这整个府邸都按进大地化为尘埃。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光流火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束明光自天外亮起,如利剑一般刺破铅云,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光束刺透厚重的阴云,照射下来,将黑风绿炎扫荡一空,还大地以清净,还天空以色彩。
其中还有两道光束目标明确,直指时圭,狠狠地劈在他身上,如滚油遇水发出刺啦之声,带起阵阵青烟。
时圭吃了这记偷袭,一声闷哼,反手将残云黑雾拉扯着裹住自身,荡起绿火消融掉那光束的余韵,这才抬头看向黑云散去的空中,那金光闪闪的人影。
此时的天空,一圈光晕延绵外展,所过之处无有阴霾,亦无有青蓝,入眼之处全是茫茫的纯白之色。在光晕的中心处,一个金色人影如同神明一般站在九霄云外,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斜提着一柄长约丈许,全部由红白色烈焰组成的长刀,意态悠闲地俯视着下界苍生。他仿佛就是这天地间的仲裁者,一言可定人罪过,一刀可判人生死。
“绝世神功?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时圭嘶哑着嗓子疑问道,眼中满是忌惮和不可置信。
绝世神功和伪绝世神功之间是存在着差距的,尽管他们都指出了道路,但真正的绝世神功,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一门神通,而伪绝世只指出了道路,却并不具备使人领悟神通之能,需要接引上古神灵之法,自己参透。
甚至大部分天仙刚刚晋升时都是没有神通的,他也算是天纵奇才,借着聂海峰的势,偷偷证就法身不说,还在证就法身之时便接引幽冥阎罗之道,悟出了灭世幽炎这等神通,远超普通天仙,可即便如此和眼前之人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名声在外的绝世神功的确只有七部,但还有一些情况例外,那就是获得上古神灵的完整传承。武道本身就是凡人用以接引上古神灵之道的工具,所谓的伪绝世便是如此。只要在证就法身之后得到与自己所习伪绝世功法属性相当,道路相同的上古神灵的完整传承,那便是一部完整的绝世神功。
就比如他所修炼的幽冥告世书,加上之后的九幽阎罗道完全不输于七大绝世神功多少。
所以对方使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绝世神功,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想知道对方是谁,一个突然冒出的天仙大能,对整个时局的影响都是可以预见的。
他努力的睁大双眼想看清对方的样貌,可对方就像是一**日一般不断地释放着光热,灼烧着大气,扭曲着空间,使人无论怎样都看不真切。
而且对方刻意遮挡身形,明显就是不想让他看出端倪,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废话,第一刀后,第二刀又至。
这一刀没有第一刀的霸气凌厉,反而温润缠绵了许多,就如情人眼中的温柔月光,寄挂着情丝,抚慰着心田。那是能直接照进人心里头的光,使人灵台清明,真如涌现,可以摒弃杂念,澄净心灵,淡化**,生出智慧。
此时,若是有大慈悲大智慧的大菩萨面对这一刀,当可借此斩去自身一切凡俗念,了悟前世今生,证就佛陀果位。只可惜面对这一刀的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菩萨,而是凶神恶煞的鬼王时圭,在这充满智慧,充满超脱之意的一刀下,周身缭绕的鬼火黑雾都在不停地消融,恐怕不肖一时三刻便会被彻底净化消失。
时圭隐藏在面具之后的脸色阴沉,对这半路杀出的家伙充满怨念,却又毫无办法,心中不由蒙生出退意。
其实面对这一刀他不是不能挡,哪怕之前被偷袭受了点伤,也不是没有再战之力。
而是完全没有与之死磕的必要,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会再去逞匹夫之勇了。对于天仙来说每一言,每一行都有其深意,达不到预期目的宁愿不做,武道意志绝不体现在血气之勇上。
所以在对方第二刀斩到之时,时圭的身上绿火陡然一盛,浸染着身后的空间,将之完全烧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撞了进去,于毫厘之间避开了那要命的白光,彻底退走,消失在这片地域。
在他退走的那一刻,漫天光华为之一敛,连着那如同天神降世一般的身影,也尽数收摄,同样的消失在这片地域之上。徐氏祠堂前,邵显祖与徐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身周除了方才邵显祖与欢喜头陀的争斗痕迹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好像刚刚的时圭和那金色身影都只是一场梦幻空花,根本不曾真正出现过。
徐家后宅,东厢的主院的正室之中。
不大的卧房里,一条条泛着晶莹绿光的线条交错纵横,布满了整个房间,共同组成了一幅立体的图文,散发着隐晦的波动,扩散至屋外,渐至极远处。
而这些绿色光线的节点处,赫然是一个个小巧的青铜物件,铜像居多,铜鼎,铜镜不一而足,间或还夹杂着一些丹丸,药材,玉石,符……整个房间被布置的不伦不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在房间之中,正小心翼翼的断开绿色光线,将这些小巧物件,一个一个地收入手中的布囊之中。
这人体态婀娜,姿容绝代,正是徐家的长房夫人夏紫。此时的她面色焦急,却又只能按部就班的将面前的仪轨缓慢拆卸。
“咯吱”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使得正在全神贯注拆卸仪轨的夏紫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转身向门口看去,口中同时娇喝道:“谁?”
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门口,直到看清来人,夏紫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却又在顷刻之前迅速提起,她双眼微眯,语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施施然地走进屋中,又转身轻轻地将房门合拢,期间意态从容,一如归家的主人,不过事实上他也正是此地主人。
苏晗没有回话,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屋中的仪轨,啧啧称赞道:“这套法阵不错,应该是通幽炼阵吧,我就说么,徐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三代经营岭佑,整个卫远府被建的跟个铁桶似得,根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去自如的。可是现在呢,整个侯府的核心跟个筛子一样,谁都能进来瑟瑟,究其原因竟是这么个东西在作祟。哎,说到底,还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夏紫眼中戾气一闪:“你根本不是徐若荫,你到底是谁?”
屋中还有大半的仪轨没有来得及拆卸,掩饰装傻都没有用,夏紫索性光棍的承认。但对方能认出九衢通幽炼阵,也绝非泛泛之辈,根本不像是那个潦倒无为的徐若荫。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是真正的夏紫吗?”苏晗嘴角含笑,随意的走到了阵法中央,伸手摘下一处节点上的某物,紧接着屋中所有的绿色光线具都在一瞬间断开,所有节点上的物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他竟然在一瞬间把通幽炼阵全部拆除,效率比夏紫之前快了无数倍。
这番举措将后者吓了一跳,配合那句质问,所形成的气势使得夏紫脸色煞白,脚步虚浮,伸手扶上身后的妆台,才勉强站稳,满眼惊惧地看向苏晗。
苏晗却对她这番动作充满不屑,他一下在原地消失,又在夏紫近在咫尺的地方出现,一手拦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妆台上的那面铜镜,毫不在意这个姿势有多暧昧,摇着头,口中调戏道:“你呀,可真不老实,一有机会就想做些小动作。”
说这句话的同时,苏晗按在铜镜上的那只手亮起璀璨的白色光芒,光芒扭曲空间,竟将那面正在变黑的铜镜熔成铜水。
凄厉的惨叫声,自镜中响起,又随着铜镜变铜水戛然而止。
这次夏紫的脸色才真正的惨白起来,眼目之中甚至浮现出绝望。她刚刚面对高深莫测的苏晗的确还有侥幸心理,但现在目睹了这一幕,什么其他心思都没有了。因为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到底是在面对一个怎样的存在,隔空而击,天仙大能。
尽管宗师也能借助神兵法宝等器具勉强做到隔空而击,但她深切知道铜镜的那一面到底是谁,不仅能做到隔空而击,还能将对面那人一招灭杀的存在,除天仙大能外,根本不做其余他想。
而面对天仙大能,凡人无论怎样反抗都是无力的,这怎能不让人绝望。
苏晗的手指在她纤细又富有弹性的腰间微微收紧,吓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本能的尖叫着回答苏晗刚刚的问题道:“我是夏紫,货真价实的夏紫。”
“看来夏家已经整个投靠了魔门”,得到了答案,苏晗便缓缓松开了怀中的佳人。
但夏紫却没有随着重获自由而有丝毫的放松,她知道接下来才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所以小心的窥视着苏晗面容的变化。
可惜苏晗面上无悲无喜,说出那句话就好像是在评论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九章 往事如斯
短暂的沉默后,苏晗面上又带上了和煦的笑容,伸手抚上了夏紫的额头,为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角。
并温柔地说道:“夫人坚持徐夏两家的婚约,忠贞不渝,真是让为夫感动啊,而且这些年来操持家务,侍奉公婆,也太过辛苦,为夫于心不忍,为你找了贴身丫鬟服侍,还望夫人万毋推辞啊。”
“小年?”
“奴婢在。”回答这句话的是一个外表甜美,看起来年约二八的韶龄少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密闭的房间之中。
“你以后好好跟在少夫人身边,一定要做到贴,身,服,侍。”
“谨遵主人吩咐。”小年认真领命道。
苏晗一字一句地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脸惊疑的夏紫。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杀掉,成王败寇的待遇;也可能会被释放,撵出卫远侯府,那是徐若荫心软,因为虽没有夫妻之实,但毕竟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旧识。可她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软禁自己,还找个人看着。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转首看向静静侍立在自己身边的新任贴身丫鬟,感受对方身上那强悍的天地威压,一个名字跃入脑海,明教十方光明使,西方金焰天女殷流年。把一个天象巅峰,能够映射外景的存在栓在自己身边,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走出房间的苏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持这个家表面的和谐,也许随着他越走越高,仅仅只是想要留住一份凡俗的念想罢了。
站在门外,他的思绪渐飘渐远,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时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还只是一颗蔚蓝色星球上的一个普通人而已,过着出生,长大,上学,工作的平淡生活。
那时的他有一份朝九晚五的闲散工作,虽然薪资不高,但对他这个骨灰级的宅男来说,打打游戏水水论坛,养活自己算是足够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胸有大志的人,父母不需要他操心的情况下,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安逸舒适,以后再找个和他差不多想法的老婆,生个孩子,安安稳稳一辈子。
这也恰恰就是大多少人的一生,这世上有几人能够轰轰烈烈,璀璨一世,甘于平凡,安于平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但命运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苏晗都忘了当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个在天黑之后绝不在外面乱逛的深山宅男三更半夜的去酒吧买醉。那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放浪形骸的一次,不止喝了个烂醉如泥,还搭讪了个漂亮妹子。
以他那时看见美女都不敢说话的性格,竟然会主动搭讪妹子,简直就是完美的诠释了酒壮怂人胆这句话的正确性。
整个经过,在酒精刺激下,苏晗全然不记得了,甚至就连那红衣美女究竟怎么个美法,他也完全想不起来,哪怕后来铸就金身,穷搜记忆,也只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而他唯一清晰记住的就是,在那个嘈杂的酒吧中,对面的红衣美女甜甜地对他说道:“你既然这么无所事事,不如去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美人相邀,怎忍相负,于是他胸脯拍的震山响,就差指天发誓,保证完成美人重托了。
结果,等他酒醒之后,几近崩溃,他竟然发现自己躺在襁褓之中,一群陌生人围绕着他喜笑颜开。
惊恐的尖叫变成了婴孩啼哭,翻白眼昏厥被认为是小儿嗜睡。
于是,他这个整天幻想着能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深山宅男,心想事成,愿望成真,过上了被人把屎把尿的幸福生活。
这段经历之奇葩,怎一个日了狗的心情可以述说。
好在这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有件事情的出现让他稍稍分了点心。那就是他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脑海之中的一枚奇形印记。
这枚印记,形状奇特,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又像是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凝神“注视”它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部功法秘籍,那就是天光流火刀。
他凭借着这部功法筑基,十五六岁之时就达到了九窍洞开,内庭圆满的境界。接下来的共鸣元气,由于动静太大,他果断找了个外出游历的由头,一去不回。
这段期间,他几乎走遍了大乾的名山大川,又隐姓埋名远走西域战乱之地,顶着殷若虚的名头,共鸣元气,映射外景,砥砺自身。一直到武道圆润无瑕,升华法如成就宗师之后,他又扬帆出海,寻找突破天人之限的契机。
他在海外漂泊了近十年,终于有一日,在一座荒岛之上找到了失落的九天元阳诀残篇,借此悟通了红莲花开缘起缘灭,那时他本可借此证就法身成为天仙大能。
可是宗师巅峰的他已经有资格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隐秘,知道的越多,所思所想便也越多,自己的穿越真的只是一次偶然,或者是某个大能一时兴起开的一个玩笑?
在他想来应该不是这样的,没有哪个大能会如此的无聊。
那既然如此,便是另有深意,由此深思自己会不会是大能的一招闲子,落地生根。这么想着,之前穿越的阴霾便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他硬生生地将自身境界压制住,遍搜南疆大地,终于找到了当年大将军王的一处遗留,在那里找寻到了传说中可以明见真如,发现本我的《混元真解》。
凭借着这部《混元真解》,苏晗硬生生地改易道路,勾引天雷地火,铸就金身。
可铸就金身之后,苏晗没有获得半分安全感,他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穿越的,甚至连一些线索端倪都不曾找到。更恐怖的是,他脑海中的功法在他成就天仙果位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篇。
在《天光流火刀》的旁边多出一部《不死轮回印》。
表面看起来,这使得他本已断绝的道路,有了可以再次前进的方向,但是细思之下,这部功法是怎么来的,如何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脑海,这对于一个完全能够掌控自身的天仙大能而言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因此他在铸就金身之后曾一度疯狂地寻找其中因由,唯一的线索就是曾经出现在《天光流火刀》旁的一段记录性文字。
余少而有为,尝于常阳山巅与白月争锋,惜败,谨记之,作天光流火七十二式以破乙木离焰。天荒十六年,燧心炎记。
他偷入武道大宗的武府秘库,走遍名山大川,寻访无数名胜古迹,甚或陷入死地绝地,如许多年,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别说常阳山、白月、乙木离焰甚至天荒纪年这些敏感词汇,就连天光流火刀这几个字都完全查不到,这就更不用说最后的署名燧心炎了。
只是就在他一度绝望颓废之时,线索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那是几个白莲邪教的余孽,当年被镇国公毁家灭门之后,四处逃窜,流浪到域外之地,辗转漂泊到了苏晗隐居的小岛之上。
苏晗见他们苟延残喘的样子甚是可怜,于是好心之下收留了他们。谁知这些人伤好之后,竟将苏晗奉为明王,改易信仰,重组了个崇敬圣火红莲的明教出来。
邪教这个东西苏晗还是听说过的,虽然一向敬而远之,但大概情况却有所了解,只是他却从未听过信仰也是能够改易的。
那些人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种种疑虑,自顾自地组建起心中的宗教来,然后苏晗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成为了邪教的教主。甚至并非傀儡而是真正拥有实权的教主,那群见了他纳头便拜的属下更是对他言听计从。
这期间他也曾试图询问出个究竟,可那些一副被邪教教义毒害忠心耿耿模样的属下却对此也不甚明了,只说是得到了明尊指引,具体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晗早知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本意是留下暗暗观察,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明显是大能布局的桥段,若是身入其间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后面才有了他的归家之举。个中变化虽只是由暗暗观察,变成的远远观察,但却是他此时能做到的唯一事情。
再后来,便是天机现世的消息。
南海明教的线索来的太过诡异,大能不可以把明显的破绽摆在苏晗面前让他去破,相对而言,他还是更相信自己动手去找到的东西。
于是便有了西北之行,有了昆仑书院的求学之旅。
至于在其中遇见镇国公,则非他所能预料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苏晗目光又望向西北,心中暗暗思量着,南海的种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一切按照那未知大能编排的剧本走也太过被动,西北的天机现世很可能是他唯一破局的希望,绝对不能放弃。
第二百四十章 西北故事
琥珀色的滚油升起袅袅青烟,呲啦一声,一块雪白的面饼被投入其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块面饼比较奇特,由无数发丝粗细的丝线攒成,在滚油中上下翻滚,不过片刻便被染成诱人的金黄色。
哑伯在油锅的一侧站着,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灵巧的扯动着手中的面团,将之拉成细丝,又攒成巴掌大小的饼状。同时探头照看锅中,挥勺将炸透的面饼捞起,重新放入手里的这一块。
而陈安则带着马月香在一旁殷切的等待着,手里捧着个托盘,盘中已经盛了五块春丝饼以及砂糖、乳酪、辣子、孜然四碟蘸料。
待到锅中那块面饼控干了油,便也盛入盘中,凑了满盘,由陈安端着向后堂的花厅走去。而小月香更是快他一步,一溜小跑先到了花厅,端坐饭桌上馋涎欲滴地等着。余夫人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陈安走进厅中,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自在下首循着地儿坐下,在他上首还坐着余夫人的两个养子,这两人一者形容木讷,一者老实憨厚,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模样。
其中木讷者名唤黄六,比马睿还要大一些的样子,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余夫人的下首,等着余夫人和小月香先取了饼子,这才也拿起一块蘸了砂糖凑到口边。
后者名叫马中,与马睿一般大小,他很小的时候便被余夫人收养了,那时马家老爷还在,由是便改了马姓,在马睿不争气的情况下,被余夫人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此人长得唇厚面宽,一副和善的样子,他看到上首的黄六取了春丝饼在手,却没有动作,而是矜持地先向陈安推让了一句,才上前取了一块。
在社日之时,一家人坐在花厅品尝哑伯炸制的春丝饼已经成为了马家的传统节目。而今次也是陈安第四次参加马家的这一传统节目,此时距离他逃出昆仑昊天境,初次来到马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时间。在这两年里,他也由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孩童模样再次成长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再一次的返老还童,再一次的重新长大,陈安心中淡定了许多,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随遇而安的在此安顿了下来,一待就是两年,并且他还准备继续待下去。
这倒不是他贪恋书院的安逸,忘了小光,而是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该发生的事情也许早就发生了。不如再次安心蛰伏下来,静静恢复实力,就算做最坏的打算,要为小光报仇,实力恢复之后也能有所依持不是。
和上次一样,随着他的长大,本已消失的武功也在渐渐恢复,虽还不能和全盛时期相比,但总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在昆仑书院进学的所得,也是让他如此快速恢复的一大助力。
其中尤其是获得教习的青眼相待,以及苏晗时不时的随口指点都让他获益良多,不止是武功的恢复,还有一直以来对武学方面的难题困惑的解答。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隐藏身份在学院中蛰伏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图谋,但陈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先把好处吃进嘴里再说。
今次社日除了马家的例行节目外,也是为了给陈安送行,春假结束,昆仑书院又到了开学的时候。因此,即便有美食在前,这顿饭吃的也是相当沉闷,唯有已经长成了个漂亮小姑娘的马月香没心没肺吃得香甜。
余夫人忧心忡忡,几次欲言又止,倒不是对陈安即将离去的不舍,而是三年又三年,西北的警戒未除,灵王的征兵令依然存在。当初答应陈安替役,前提就是其年龄小,到他够得上征兵标准时,说不定西北战事已平,征兵令不在。可是现在,完全没有战事平息的迹象,再这么下去,以陈安的年龄,若是两年之后,那所谓的战事依旧胶着,陈安被编为灵王军,应征入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能不让余夫人担忧。
更何况现在的灵王府就像是一张饕餮巨口,吞噬了一切进入其中的新编军兵,并且只进不出,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过。市井之中,斗升小民对其的猜测,五花八门,但对人心神的扰乱却是一般无二。
陈安倒是对灵王征兵的应由有所猜测,早就听说大乾的老皇帝已经油尽灯枯,全靠一口气吊着,现在的大乾朝堂上暗流涌动,形式复杂,多方角逐下,根本没有余力去管昆仑昊天境中仙妖大战的事情。
朝廷失利的情况下,本就是镇守在昆仑山脚下的灵王不得不挑起重担,扩军备战是为必然。恐怕昊天境中仙妖打上多久,灵州就要扩军多久。
其实仙妖两族这次的动作和原来一样,只是略作试探,可偏偏朝廷的不能作为以及被陈安宰掉了一个妖王,双方再次变的势均力敌了起来,不由的就想要掰掰腕子,以此决定未来千年昊天境的格局。
对于两年后可能的兵役,陈安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一旦他恢复了实力,就算是灵王也要以礼相待,断不可能拿他当炮灰去填昊天境的窟窿。
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恢复实力来的实际点。
事实上这些日子陈安过的相当舒心,马家对他心存歉疚,于是余夫人对他特别的好,一应物质需求都不必担心,而昆仑书院中郁教习和便宜同窗苏晗也会时不时的指点他许多关于武道的知识,至于天阙阁中的海量藏书更是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任他遨游,以此汲取知识,重新构建完善内庭,补全根基。
尽管以为身体返老还童导致身体的力量跟不上来,但在理论知识上,陈安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天象高手,再不是之前那个靠着蛮力硬生生突破的残次品了。
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得到镇国公这乾元仙帝亲自指点的陈安比之那些大派嫡传弟子都不遑多让,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思绪回到当下,由于马睿又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所以一顿饭吃的算是其乐融融。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陈安也向余夫人告辞,明日春假结束,他就要再次回到学院之中了,余夫人如往日般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他许多事情,又命哑伯帮他准备一应盘缠物事,直检查了数遍折腾了半宿才放他回去。
陈安心里暖暖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因为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他这个习惯飘零之人也对马家生出浓浓的不舍和无限的眷恋。
带着满腔的暖意,陈安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准备睡个好觉,明日一大早就启程,昆仑书院的吸引力对他而言同样很大。
只是路过前厅之时,无意间看到了马睿,也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神色狰狞地抓着马中厉声质问之什么。
马中则一脸无辜地道:“睿哥,我是真没办法,要不你去找陆帐房,母亲的钱都是他在管理。”
“废话,我要能支使那只铁公鸡,还用得着来找你”
马中哭丧着脸:“睿哥,母亲只是让我去帐房帮忙,又不是把帐房交给我了,我是真没办法提前预支你的月例,更何况你已经预支了下个月以及下下个月的月例,再预支的话母亲那边都说不过去了。”
“少给我来这一套,别以为你能够姓马,这马家以后就是你的了,我才是马家真正血脉,日后整个马家都是我的,就算直接去帐房拿钱,那也是天经地义,现在提前拿些钱怎么了……”
陈安脚步不停,在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渐渐远离了前厅,只是此时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马家积善之家,由于地无恒产,只被评为中户,不被上层承认。但靠着一间粮铺,日子过得却是相当不错,比很多阡陌连野的乡绅还要富足几分。
优渥的生活,再加上余夫人的慈和,便造就了马睿这么个玩意。上次辱母,直接指责自己母亲出轨,换到其他规矩森严的家里,早被人拖出去打死了,但余夫人到底心软,面对自己的亲生骨血,硬是不尴不尬的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当然,也正是她这种纵容,使得马睿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开始向帐房下手了,看他这个样子不会是染上了赌吧。
一个好好的人,一旦染上了赌那就算是废了,而且还会连累整个家里都受难。
陈安眼中厉色一闪,这个家给了他太多不敢奢望的温暖,使得他不由的就自觉地想要维护这里的和谐安宁,不允许有任何破坏这份和谐安宁的隐患存在。
只是让他皱眉的是马睿毕竟是余夫人的唯一骨血,直接杀掉的话,似乎有负恩情,他做人一向恩就是恩,怨就是怨,杀了马睿是干净,但余夫人那里怎么交代。
算了,摇了摇头,陈安将这想法甩干净,这次是来不及了,下次归家的时候再想办法。虽然上学迟到这种事很正常,但陈安身份不同,他是备役,一旦迟到很容易引起当地吏员到家中问责,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放下,等下次假日之时再来解决。
况且余夫人只是心善,脑子可并不蠢,对马睿的监管从无一刻放松过,又有哑伯看着,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陈安走的也算是放心。
一夜无话,第二日,陈安带着余夫人为他装备的一个大包裹,搭上了车马行去往界门城的牛车。
事实上长风集是没有直接通往界门城的路线的,需要在灵州转折,因为等待社日团聚的缘故,陈安晚走了好几天,好在一路顺风,路上无灾无劫,终在两天半之后看到昆仑书院的大门。
此时陈安竟有几分踌躇满志的感觉,丝毫不觉那两位疑似宗师的存在莫名来到自己面前指点自己有什么不妥。
尽管这桥段怎么看怎么像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但……能够成为棋子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啊,人活的有价值,难道不应该踌躇满志的去面对吗?
爆!第二百四十一章 西域之行
灼热的风百无聊赖地推碾着金色的沙丘,不时地翻起轻薄的纱雾覆盖住古道旁的皑皑白骨。
一支商队自远方迤逦行来,延着古道一直走进沙漠的深处。
张诚牵着骆驼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商队之中,不时的用袖子擦拭脸颊上的汗水,当然在如此干燥炎热的环境中,身上的汗水刚出现就蒸发了,哪里还需要擦拭,他的这个动作更多的是在掩饰心中的不安而已。
这次的西域胡商虽有太一上宗的方老板作保,但张诚这个标准的生意人,总觉得不亲自去看看,还是不能放心。而且自家的大少爷自从前年回家一趟,整个人变的靠谱了不少,这两年坐镇元臧城商铺,不说兢兢业业,也算是认真勤勉,也让张诚走的安心。
去往西域的三条道路,过飞马走廊,穿无尽瀚海,翻昆仑绝巅;翻昆仑山张诚是不想了,而穿越无尽瀚海虽然是最近的一条路,但即便是一些西域胡商中的老手也要祈求真主的赐福,所以也不再张诚的考虑范围之内。
剩下的就只有飞马走廊这一条道, 过飞马走廊,穿过无尽沙海的一个边角就可以直达西域,这条古商道随着大乾国策的渐渐内敛,沙海盗匪日益猖獗泛滥,而废弃了下来,更多的是从飞马走廊绕道草原,转一个大圈,辗转西域。这个过程虽然会给沿途的草原部族敲诈走一笔不菲的财物,但总比在丧尽天良的盗匪那里血本无归人财两空来的强。
本来为了稳妥起见,绕道草原是首选,大不了破财免灾,只是最近在无尽沙海之中传出一则消息,改变了张诚的想法。
沙海主人老戈登在沙海古商道上建立起了一座流沙城,很好的承接了东西商路枢纽的重任,很多货物从东方出发到了这里自然有西域的商人接手,而在这里也可以直接买到西域的货物,不必非要把货物运抵西域,节省了不少运输成本。
虽然不知道沙海主人老戈登哪根筋搭的不对了,竟做出这等善举,但这确实是东西行商的福音。这座最近两三年才新崛起的城市聚往来宾客,纳四方商旅,早晚会成为这沙海之中的一颗明珠。
正是意识到了这点,张诚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不止与对方做出约定在流沙城碰面,还在这次西行的途中增加一项任务,就是在这座新兴崛起的城市中占一个据点,开设一个商铺,以此为跳板,打开西域的商路。
但当张诚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去往西域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都知道中原商旅只要能够到达西域,一只破碗都可能卖到天价去,一个来回便是家资巨万,可实际上真正能活着走完这趟旅程的又能够有几人,每年都有大量的行商埋骨这短短月余的路程之中。
张诚现在就在吞咽当初一时冲动的苦果,他紧抿着唇提防水分的流失,机械的走动之中尽量不带其他多余的动作,甚至连表情都尽量控制,以此保存所剩不多的体力。根据商队向导的计算,一切顺利的话,到下一个绿洲还要行走接近六个时辰的时间,不如此不行。
当初大少爷要在元臧城开商铺时,自己还竭力反对来着,现在看看,这是多么英明的决定,跋涉瀚海对于他这个不折不扣的南方水乡之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地狱之旅。
好在这次的旅程不是要横渡瀚海,仅仅只是要行走瀚海的一个边角而已,而且就是这个边角还不用走完,甚至此处距离那流沙城仅有两个绿洲三天路程,断没有行百里而半九十的道理。
想到这里,张诚不禁再次瞥了一眼身边骆驼背上的包裹,那里整整有着三百块金饼,既有这些年来在元臧城经营所得,又有后续家族的支持,是他这次出行的最大依凭,所谓兜里有粮心里不慌,每每看到这些都让他对此趟行程充满信心。
任何家族的崛起都离不开金钱的支持,而西域商路对于中原之民来说绝对是一条闪着金光的康庄大道,一开始徐亨只是对苏晗描绘的前景有所意动,抱着不想打击他的心态给予适当的支持让他去试一试,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真有渠道,可以打通西域商路,于是对此开始变的重视起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所以现在的元臧城商铺资金雄厚,人手充足,基于此点,张诚才想要拓展生意,在原本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于是便有了这次西域之行。
金子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这一眼看得张诚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但是当他视线滑移到另一边的李石身上时,眉头不由的又皱了起来。
这一次他把大半人手都留给了大少爷,毕竟元臧城才是根本,他只带了刘巨,王森和李石三人。
刘巨本是岭佑军士,退役之后就在徐家做了门客,这次都被徐亨打包送到了自己儿子身边,以为帮手。而王森则是大少爷从方老板那借来的帮手,据说也在西北军中服过役。
刘巨王森二人原先在军营之中武力值的评价都是上三品,放到武林中也是一流高手,张诚将他们带出来也是预防这一路的不平静。
大乾天下虽然承平日久,但士民之间的小摩擦却还是不断,虽说以大乾律令的严苛就算是天仙大能犯禁,也会被镇压,但总不能凡事指望事后找补。所以一开始的武力威慑还是很重要的,毕竟有人看守的财货和无人看守的财货是两回事,财货无人看守那简直是诱人犯罪。
至于李石,却是看这小伙子有些浮躁,但为人勤快机灵,稍稍培养就可以依为臂膀,所以张诚才带了他出来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谁知竟会出现眼前这种状况,李石这货见识长没长是不知道,但眼界是绝对开了,到现在还盯着队伍中同行的胡女,不愿移开目光。停顿休息之时,甚至还殷勤地凑过去帮忙,全然忘了自己的东家是谁,每月是谁人给他发例钱。
张诚也承认那胡女确实是漂亮,柔顺的长发是如天空一般纯净蔚蓝,眼目也是清澈的湛蓝色,尽管因为瀚海之中阳光猛烈的原因,她几乎全身都隐匿在黑色的隔热长袍中,甚至连脸上都带着黑色的面纱,但其裸露在外的肌肤白若凝脂,就算是最精美的瓷器都比之不上。
尤其是长袍之下若隐若现的身段玲珑曼妙,惹人遐思,就算是张诚这等已经成家立室之人,若不是有着家族生意的牵绊,有着更大的理想抱负等待他去实现,也要为这美色迷醉不已,而李石这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哪里抵抗的了。
可也正是如此,他才对李石恨铁不成钢,西域商路的开拓对家族多重要,起码能帮助大少爷坐稳家族嗣主的位子,他们这些人千辛万苦的跟在大少爷身边谋划经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帮助大少爷继承家族,自己也能借此上位,甚至能谋个出身,为子孙留下一笔晋身之资。
如此大有可为,大有前途的事情,怎么不比一个胡女重要,等到功成名就之时,什么女人得不到。
想到这里,他便要去把李石这小子提溜过来,好好耳提面命一翻,只是还不待他有何动作,却见刘巨施施然地凑了过来,轻笑道:“管事且息怒,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只要这小子不耽误事就随他去吧。”
李石一路机灵精乖,与刘巨等人的关系素来亲善,此时见了张诚面色不愉,才站出来为其说话。
张诚也知刘巨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言道:“老刘你不懂,我也知李石这小子少年心性,但那胡女蓝发碧瞳,恐怕不是异人就是杂胡,多交无益啊。”
这么一说,刘巨的面色也是严肃了不少,异人那在大乾就是贱民的代名词,杂胡也好不了多少,尽管在现在的西域,一些杂胡中的大商贾地位比一些贵族还要高,但那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的异人杂胡都是身份不得自由的奴隶。那胡女美艳说不定就是西域哪个权贵的禁脔,若是莫名奇妙将之得罪,简直是节外生枝,飞来横祸,他们出门在外完全没有必要。
而且就算不是,异人杂胡也是一群低贱之人,虽然当年镇国公为了压制世家势力,大力提拔寒门之人,打击限制人口买卖,废除奴隶,喊出诸夏乾民人人平等的口号,可是在市井之中,三六九等的地位之分还是深入人心。自持身份不与低贱之人交通的思想根深蒂固,正如张诚的那句话:异人杂胡多交无益。
“那先赶路吧,等闲歇下来,我找这小子谈谈。”刘巨今年四十有四,长得孔武有力,气血两旺正处在一个武者最巅峰的状态。
虽说古训有云三十岁不现天象终生无望,但这句话到底有些过了,四五十岁共鸣元气的存在尽管不多,但还是有着不少,刘巨也不是没有冲击的机会。但他还是有着自知之明,以他现在七窍小圆满的境界距离九窍大圆满还有着不短的距离,共鸣元气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很多世家子弟都不敢想,更何况他这种没有资源支持之人,所以他此生唯一目标便是能够闯出一番事业,以遗子孙后代,顺带自己可以安享晚年便好。
在徐家其他少爷身边早就站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就是一时运来,能够被接纳,也必不为核心,于是突然回家的大少爷就成了所有想要上进的门客唯一的出路。这次他削尖了脑袋挤到西北来站到大少爷身边,就是看准了这场机遇,甚至这场西域之行也是他主动请缨,所以对此次任务也是相当重视。听了张诚的隐忧,哪能不有所行动。
点了一句,张诚便不再多言,李石这小子根本不怕他,整天和他嘻嘻哈哈的,刘巨可比他有威慑力多了,相信其所说之话,李石这小子会警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