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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太阴肺经     无量劫主txt下载     无量劫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荒野小镇

    陈安正想着如何不显突兀地接近这队商旅询问路途,忽地心中一紧,警兆乍现,他连忙闭锁窍穴,落到商队后方,悄无声息地跟在一辆板车之后,双手扶上板车后沿,与周围的四个苦力一般,假作推车状。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云层之上,两道身影虚立于半空,向下眺望着商队。

    其中一位眉心正中有着一道紫色闪电标记的道袍中年人疑惑问道:“这阳朔搞什么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那鸢杰有不同寻常的手段,还是他在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另一人面容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许,可却头发花白,仿佛经过过世间沧桑,最奇特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其中没有瞳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旋转的深邃漩涡,看起来恐怖又神秘。

    “阳朔其人奸猾似鬼,谁又能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御魂宗将此地视为禁脔,我们玄贞观根本进不来多少人手,人手不足,即便知道阳朔在耍花样也没有办法。”

    道袍中年人咬了咬牙道:“最可恨的是上阳宗居然默认了御魂宗的圈地行为,使得我等即便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

    神秘青年淡然笑道:“此地邻近妖族,又有中央界门在此,乃四战之地,御魂宗就算强占了此地,也不过是个为王前驱的炮灰角色,没什么好在意的。”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这次追捕鸢杰的行动,恐怖要空手而归了。”

    “鸢杰也许落不到我们手上,但空手而归却是未必。”青年人神秘一笑。

    “哦?”道袍中年人诧异道:“来时观主与你说了什么?”

    青年对着同伴无意隐瞒,收敛笑容正色道:“观主说阳朔此人乃上古炼气士传承,合该入我神霄道门下,只因御魂宗守着界门才近水楼台地拔了头筹,你我可做那接引使者,为其引渡一二。”

    “策反阳朔?”道袍中年人惊讶道:“观主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只是那无心鬼君可不是好相与,从他嘴里夺食,这未免有些……”

    青年人神色依旧平淡没有因为无心鬼君的名号而有丝毫动容:“若是平时可能有些困难,但是现在么,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鸢杰身上,正好方便你我行事。”

    “还有,”青年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眸注视着道袍中年人,语调认真地纠正道:“大家同属仙门,怎能用‘策反’二字,我们只是帮助道友找到正确的道路。”

    道袍中年人一阵苦笑:“既然观主是这个意思,那还有什么好想的,鸢杰与我们再无关系,我们只要盯死阳朔就好了,事不宜迟,还等什么,这就走吧。”

    青年点了点头,二人化作一片弧光,瞬间消失在此方天际。

    陈安诧异抬头,不明所以,在他还想着怎么突围的时候,这两人连探查都没做就走了?这是在干什么?故意放水,还是自忖实力有限,不敢打草惊蛇。

    初来乍到的他哪能清楚仙门中的那些龌龊事,若是让他知道这些道脉与道脉之间门派与门派之间有这么多小心思,根本就是在互拖后腿,那他还跑个什么劲,这一趟昆仑昊天镜之行,简直就是旅游。

    仙门之中所有人都在互相算计,根本没有人的心思放在正途上,仙门这个庞然大物横亘万古,它让妖鬼颤抖,让魔物丧胆,让中央王朝忌惮甚深,然而这只不过是个光鲜的外表罢了,而实际上它的内部已经烂到了根子里。这场追捕鸢杰的活动根本就是一场各方互相算计的舞台。

    当年镇国公独战八大元神战而胜之的故事,当真不是神话,只是一个搞笑的故事而已。

    不过陈安天生谨慎,面对这种情状丝毫也不敢大意,依旧装作苦力,跟着商队走了一路,直到一日之后,实在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这才确信那两人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这才有空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依旧是和四个苦力一起向前推着车,但是整个队伍却只剩下了十几人,商旅的大部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与这支小队伍分道扬镳了。

    “咦,我们这是去哪?怎么不跟着大部队走?”陈安诧异的问出了声,实在是他心中太过惊讶,刚刚就算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天空那两人身上,也没道理走了这么多人自己不知道,他陈安哪能连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一个走在陈安右前方押车的大头汉子,听得陈安问话,扭头回道:“当然是去给汪镇的吕员外送货了,我们的目的地这就到了,他们还有段路要走呢。”

    他一脸憨厚,向陈安认真地解释着,不过突然间,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诧异地看着陈安道:“咦,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记得后面没人才对啊。”

    陈安面色一,但这小场面也难不倒他,信口胡诌道:“我是杜撰坊钱掌柜的伙计,来给你们帮工的。”

    “杜撰坊?钱掌柜?帮工?没听说过啊。”大头汉子一脸呆萌,几百人的商队,他当然不能人人都认识,甚至各个商号他也没有用心记过,此时听陈安说的信誓旦旦,即便有所怀疑,心中也是不太肯定。

    “连杜撰坊你都没听说过?”陈安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鄙视地看着大头汉子,看的后者自信全失喏喏不敢言。

    “原来你是杜撰坊钱掌柜的伙计啊,真是失敬失敬。”陈安与大头汉子的对话惊动了这板车旁边的其他几人,插话的是另一个干瘦男子,一出言就肯定了陈安所说,并表现的对所谓的“杜撰坊”相当了解的样子道:“我也曾在那里做过工,钱掌柜给的待遇可不低,那一天的工钱,就让我在醉春楼好好喝了一顿花酒,跟着钱掌柜干,有前途啊。”

    听到“醉春楼”这三个字,其他几人都是一阵神往,看干瘦男子的目光也是羡慕景仰,完全释去了对陈安的怀疑,甚至心思全从陈安身上转到了“醉春楼”。

    而陈安却是一呆,看着干瘦男子言之凿凿的样子,连他都不由的怀疑起,难道自己信口胡诌的杜撰坊真有其事?但是下一刻看清干瘦男子略显闪烁的眼神,陈安心中才有些了然,不禁感叹道真是什么地方都不缺这种吹牛打屁,自抬身价的人。

    一段小插曲过后,几人就着“醉春楼”意淫了一番,便又回到了之前埋头赶路的状态,不过这一次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镇子不大,但全是青瓦房,与之前所见的荒凉相比,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点陈安的感触颇深,尤其是站在镇子中心最大的一处宅院的朱漆大门前,身后便是一条直通荒野的道路,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搭调。

    镇子里的几条街道上倒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只是陈安总有些怪怪的感觉,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万里寒原中的诡镇。

    不过对此他也不甚在意,一来是因为太累了,连日征战逃命耗费了他大半精力,现在根本提不起劲去想其他的事情;至于二来么,则是因为自信,就算当初的诡镇再现,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也不过是很小的一点麻烦而已,半点妨害都没有。

    既然怎样对自己都没有威胁,那还去深究做什么,还不如放空思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也许就是逃离昆仑昊天境前的最后一点轻松时刻了。

    前面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迎出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身着武士服扎着鱼鳞辫的少女,这少女皮肤少见的白皙,甚至白的晃眼,唯一的缺憾就是长得团团圆圆,让人实在生不起其他心思。

    不过陈安看见这“小白胖子”心中却安定了一半,但凡妖鬼总会幻化成符合人类审美的类型,这才方便引人入瓮,这年头骗子长得丑,都活不下去,女主人这个模样,就算告诉陈安这是只鬼,陈安自忖自己也不会相信。

    陈安这一行的队长,是个头戴毡帽,留着青胡渣,人称牛八爷的壮硕汉子,此时看得少女迎出,连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拱手作揖道:“哪能劳驾吕小娘子亲自来迎,真是折煞小人了。”

    “无需客气。”

    “小白胖子”也就是吕轻舞吕小姐摆了摆手,抬首扫了陈安等人一眼,才重新将目光转回牛八爷身上,老练地道:“今日天色不早,西厢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先去住一晚,明日开始清点货物,结算货款。”

    “好嘞。”

    牛八爷似乎不是第一次到此送货,熟门熟路地指挥着帮工伙计搬货卸货。

    他们人住在西厢,货没验收自然也都卸到了西厢。

    陈安跟随到此还见到了此地的主人吕有道吕员外,“小白胖子”的老爹自然是“大白胖子”,这吕员外长的跟个葫芦一样,大腹便便,眉目间看着倒很是面善,只是可能因为体质特殊,须发都泛着灰白色,加上一直笑眯眯的表情,颇有几分喜感。

    这吕员外自有牛八爷应对寒暄,陈安跟着卸完货后,便找了间卧房,躺到了榻上。

    他太累了,倒不是身体累,而是时刻紧绷的精神。在之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他半点也不敢松懈,把自己逼的太紧,弦崩的太紧都是要断的,何况是人,所以他不得不借此休憩放松一下,以便应付之后的逃亡。

    迷迷糊糊的,陈安竟然睡了过去,等到一觉醒来他才吓了一跳,自己的警惕心呢?怎么可能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睡的这么熟,好在他清醒后,环视左右,还睡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彻底缓解了进入昆仑昊天境后,终日奔逃的疲惫。

    陈安手捏眉心将涣散的精神凝聚,再次打量周围,这是一间通铺,屋中并非他一个人,想来也是,怎么可能给他们这群苦哈哈安排单间。屋中其他铺位还住着跟他一起走车的另外四个人,只是此时具都睡熟。

    陈安不欲打扰他们,想要一个人出去转转。这是职业习惯,永远不要将自己摆放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如果实在是事发突然,那也一定要尽力弄清楚周围的一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碗饭菜

    陈安轻轻起身,环视了一圈。

    这个房间应该是吕府下人的住处,布局甚是简单,六张床围着一张八仙桌,以及角落里的一只破旧柜子,就已经是房中的全部家什了。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那屋子正中的八仙桌,发现上面很是干净,一如客栈中一般摆放着一只白瓷水壶和四只同样质地的杯子。有所不同的是,桌子上还有一只海碗,一双木筷。

    陈安诧异之下,向海碗之中望去,发现里面竟然盛了满满一碗饭菜,上面还撂着四块灰不溜秋的窝头。他先是一怔,便立刻明白过来,这应该是自己错过了饭点,自己的这几位临时同伴给自己留的晚饭。

    他表情怪异地看了一圈还在呼呼大睡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到了大头汉子身上,一股暖流莫名自心中升起。他没有辜负这番心意,端起碗,拿上筷子,推门而出。屋外夜色正浓,他实际上并没有睡多久,从傍晚到子时初刻,几个时辰的时间,却是他这近一年来睡的最安心的一晚。

    屋外,皎洁的月光被夜晚的雾气迷蒙了身姿,泛起一片迷离,陈安捡着廊下的石阶坐了,端起海碗,惬意地享用起属于自己的晚餐。

    菜是最普通的菜,只是偶有肉糜隐现其间,昭示着这吕府下人的待遇还算不错,窝头也是个大量足,除了偶尔能从中吃到些硌牙的沙子外,吕府厨子的手艺和良心也能勉强打个高分。不过这些小瑕疵并没有影响陈安的胃口,他夹着菜就着窝头,一口一口吃得异常满足。

    权倾天下日,武道登峰时,陈安不知道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怀,但现在一顿饱饭,一场安稳觉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其实他对于武道只是兴趣,他这一生都是被命运逼迫着向前走,变得暴虐;变得残忍;变得狠辣;变得嗜杀,整个暗司生涯,都是一种人性的扭曲。

    直到再遇慕少平,直到大仇得报,直到东海一战,一切烟消云散,他才真正认清自我。

    曾经的伤痛虽然无法抚平,但心中的裂痕却在慢慢弥合。在平泽沟生活的三年,是他这一生仅有的快乐时光,与世隔绝,不结恩仇,不见江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看几个病人,时不时钻研下武学,还有小光的陪伴,邻里的相帮相扶,那都是他在大周午夜梦回时才能看到的场景。

    而且这一切却都结束在短短的的三年之中,有时候陈安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是否真的是命犯七杀。

    一碗饭的功夫让他重温了一遍过去,再次舔舐了下心中的伤口,直到最后一口窝头咽下,才结束这无来由的伤春悲秋。

    放下碗筷,抚了抚肚子,顺手自怀中摸出几页纸张,纸张上密密麻麻书就着无数小字,这是百炼神兵谱的后续。虽然前面部分都留给了姬宏和裴铭,但这些时日在逃命之余,他还是没有断了对这部功法的完善。

    将纸页铺在腿上,陈安以手指做笔,在指尖燃起高温,于纸面上烫出字迹,这种以高温烫字,而又不点燃纸张的操控入微之法几乎可以完败大部分绝世高手。

    他现在记录的是这次与阳朔交手,所获得感悟。

    尽管仅仅只是一个回合就变成了追逐战,但陈安从中所收获的体悟却真真切切。炼气士的形意一脉不愧为武道鼻祖,给陈安的触动极大。

    首先就是那种山崩地裂的气势,不,不是气势,是真正的山崩地裂,尽管阳朔将威力控制在半个东关校场中,但那山崩地裂的场景却是实实在在,就算现在去看,一定还能看到那灾难般的场景所遗。非人强者焚山煮海真不是一句虚言。

    而陈安呢,他一意走真武一道,崇上技近乎于道的规则,招式所造成的辐射很小,就算偶有引动元气大海,形成天象,威力也是有限,更多的还是以武道法理对敌。

    更关键的是他刺客出身,总想着用最小的力给敌人造成最大的伤害,认为天象使得劲力逸散,空费气力,华而不实。可实际上呢,一味的节省力气反而是落了下乘。

    天象这个境界可不是个过度,而是让人实实在在明白武道法理的一个阶段,任何的道,空口白话的说都没有用,要去证得。怎样证得呢?那便是用天象去演绎,只有用天象将武道法理完全演绎出来,这才能将每一招每一式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光想着节省气力,操控入微,每一招精确到点,根本无法将武道法理真正演绎,如此又怎能发挥出自身的最大战力呢。

    阳朔虽然没有武道法理可阐述,但他直接以身化天地,所表现出的道,更贴近天地本源,使得陈安一下醒悟了自身的短板。

    也确实难为他了,他在天象境界仅仅只待了两三个月,便映射出了外景,对天象的理解太过肤浅;又没有名师指点,全靠自己野路子的悟,哪能够凭空悟出这些。

    就算是灵枢观的藏书在这一点上也帮不了什么忙,毕竟那里最强的就两个元灵武者,就算他们的先辈曾经辉煌过,又能辉煌到哪里去呢,能出一二外景就已经了不得了,这些人留下的藏书层次实在是有限的紧。

    好在陈安学习能力极强,可以从对手身上汲取知识,不过也仅仅就是这样了,对手不可能坐下来与他细细分析各种不足,甚或他连个像样的武道对手都没有。

    打败高寒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与鸢杰和姜家的人交手,也是一触即逃,接下来就是和一群仙修纠缠。他这种情况下还能进步若斯,实在是个奇迹。

    陈安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右手书写不停,左手则并指如剑,在空中慢慢地比划着。

    随着他的比划,他的指尖时而有云雾弥漫,时而有焦热升腾,时而有霜雪飞舞,时而有电光闪烁。与之相比,过去他只知道从元气大海中抽取庚金剑气对敌,这些自创的招式实在是太过粗糙。不过这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他没有传承全靠自悟呢,就连主修功法百炼神兵谱也是自创的武功。

    月转星移,夜色愈加浓郁,已近四更时分,陈安记录完毕,又细细感悟了一番,这才折叠了纸张,重新揣入怀中贴身保存。

    正想着是回去补个回笼觉还是就此在院中赏月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陈安心中警惕顿生,他脚尖一点,跃上院墙,遥遥向前院方向看去,只见一路人马进入吕府前门似要借宿,此刻正与门房交涉着,吕家父女也被惊动,绕过照壁,来到前门。

    陈安身上一松,不过虽与自己无关,但他本着对环境尽量掌控的目的,还是隐匿着身形,又向前方靠了靠。

    这伙人似乎并非专门送货至此,而是行商路过,对于吕府仅仅只是想要借宿而已。他们与吕家父女的交谈声,陈安听得真切,心中仅有的一丝不安也是彻底释怀。

    实际上最后的一丝不安却不是对那伙想要借宿的行商,而是对这汪镇,对这吕府。

    毕竟这里不是他处,而是险境遍地,妖鬼频生的无间鬼蜮,在无尽荒野之上陡然冒出个小镇,怎能不让陈安多想。

    不过现在看来,还有行商知道在此处借宿歇脚,那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为什么没在姚琴提供的地图上出现,当是有其他原因,比如说姚琴的情报滞后,或是这个镇子太小,够不上在一幅简略的地图上留下痕迹,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吕家父女长得团团圆圆,内里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对于那伙行商的意愿,没有推脱,欣然将之迎了进来,同样也把他们的安排在了西厢,就在陈安等人的隔壁院落。

    陈安不欲惊动他人,在回去之前,只是最后草草扫了这群人一眼。

    这群人也没什么特殊,正常行商模样,除了中间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之外,就只有另一个身着皮裘,衣襟左衽的壮硕汉子让陈安多看了两眼,毕竟鸢杰就是个这打扮,如今在这里看见由不得陈安不多加留意。

    不过这也是在正常范围内,因为山鬼国西北部就有一个俞族部落,其服饰相貌与中央界的草原之民一般无二。不然陈安与鸢杰怎能一路走到这里来,恐怕只要是在世俗有据点的仙门道脉早就将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了。

    所以陈安乍一看到那人,确实有些惊奇,不过转瞬之间便以平常之心看待了。

    他们入住之后,隔壁院落又是一阵嘈杂,不过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已是四更天的时刻,距离天亮也是不远,他们又行了一天的路,估计也是累的够呛,安顿下来早点入睡,实属正常。

    陈安没去管他们,又回到廊下台阶上抱膝坐下,天亮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有什么好费心思的,甚至他都没有准备到天亮,计划等着整个吕府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就连夜启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此处,毕竟经过阳朔这么一闹,这里可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白日里听着干瘦男子劳七吹牛,他心中已然清楚了此地为何处,那与这些世俗之人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不告而别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少顷,更声传来,四更正点,陈安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袍便欲启程,恰在此时,身后竟有门响,他转身看去,却见干瘦男子劳七走了出来。

    陈安与之撞了个正着,颇有些尴尬,正欲出言解释一下,却奇怪的发现眼前的劳七双目无神,动作僵硬,如行尸走肉般顺着回廊向院外走去,自始至终都好像根本没看见站在他面前的陈安一般。

    这诡异的场景让陈安一怔,什么情况?梦游?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怪异再现

    看着劳七走出小院,陈安摇了摇头,心想管他梦游还是起夜呢,自己反正是要走了,与这昆仑昊天境的土著因果越少越好。

    就这么想着,他转过身来准备越过院墙直接离去,到了镇外再飞身腾云。

    谁知他刚转过身,身后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再次引得他回首后望,而这一次走出来的竟是大头汉子赵小彘,同样的双目无神,同样的动作僵硬,依然是顺着回廊向院外走去。

    什么情况?集体梦游?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另外两人也相继从屋中僵直走出。

    不是吧,梦游也传染?陈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事情有些诡异了,想到刚刚赵小彘给他留的那一碗饭菜,陈安终是不忍就这么走了,想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幺蛾子。于是他假意自身也变的僵直,跟在了最后。

    ……

    另一座院落内,正房屋舍中,一双妙目陡然睁开,诧异地看向窗外。

    只见刚刚前来吕府借宿的行商们,此时竟一副迷了心窍的模样,动作僵硬,行为迟缓地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向着院落之外走去。

    “可恶”,见到此种情形,那双妙目中迸射出骇人煞气,仿佛欲择人而噬,不过这双妙目的主人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怒气,语调阴鸷地自语道:“算起来她也快到了,此时出手无异于打草惊蛇,且先让这妖孽猖狂一会,等下事情完结,再顺手给它超度。”

    话音一落,那双美目狠狠地剜了窗外一眼,便再次闭合,房间中重新归于静寂,连呼吸之声都没有,就好像根本没人在此居住一般。

    ……

    陈安跟着人流行走,人流少说不下二三十,除了他们这些送货的外,竟还有刚刚所见的行商以及其他一些住客。他们清一色的动作僵硬,目光呆滞。

    只是诡异的是如许多人,行走之间半点声音也无,配上空寂的回廊院落,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

    随着人流走到了前院的吕府正堂,这里与白日所见已然不同,处处透着阴森诡秘之色,一条长长的木桌横亘在大厅中央,将整个大厅分成两半,木桌两侧是做工粗糙的木椅,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木桌旁边,少说不下二三十。

    这些木桌木椅的表面并非光洁,而是全都都爬满了一条条青黑色的根须,网络状的包裹住整个木质表面,蜿蜒地顺着桌脚椅脚一直延伸到了地下。看起来就好像所有木桌木椅都是长在地上的一样。

    而且这些根须根本不是什么木雕大师的修饰花纹,因为在陈安眼中这些食指粗细的根须内里有着青绿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流淌,还如同血管一般的轻轻搏动着,使得这些木桌木椅看起来几如活物,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大厅中燃着的是淡青色的蜡烛,烛火泛着惨绿色的光随着阴风摇曳,将整个大厅照的光怪陆离,其中除了黑色就是绿色和棕色,这三种色调成为了今夜的主旋律,很有一种地狱鬼界的即视感。

    人群排着队有秩序的挨个入座,陈安不欲打草惊蛇,便也随着队伍找到一处木椅坐下。

    他们刚刚坐定,就有十几位体态丰腴的侍女,在本地主人吕氏父女的带领下自后堂鱼贯而出,为在座的所有人各自送上一碟餐盘。这些侍女衣着相同面目也颇为类似,甚至裸露出的肌肤也是清一色的白皙水嫩,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汪凉镇的水土之好。

    陈安先是偷偷窥视了吕氏父女一眼,发现他们和那群侍女一般,除了一脸认真的表情以外,并没有被迷惑控制的迹象。

    那么这番怪异是他们搞出来的,自己等人是遇到黑店了?陈安这么想着,却是看向了面前的餐盘,餐盘中没有其他,全是一种拇指大小酷似杨梅的鲜果,只是这鲜果也是墨绿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正常人绝对不会对这种东西产生食欲。

    但是可惜的是现下整个大厅除了陈安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其他人在鲜果摆放在面前的那一刻起,就流露出一副谗言欲滴之色,一等餐盘摆正侍女离开,立刻就迫不及待地伏身张口疯狂地吞咽起来。

    陈安指尖剑气如针,嗖嗖两下射入了身旁大头汉子赵小彘的颌下,使他根本张不开嘴,只能机械地在他面前的餐盘里拱着,看起来好不滑稽。

    不过陈安可一点想笑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前面最先吞食鲜果的人,已然起了变化。

    他们的皮肤如同缺水一般迅速地干瘪了下去,看起来起码苍老了十余岁。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上还开始长出一根根小指粗细的触须,这些触须蜿蜒着伸长,攀上了他们身后的座椅并渐渐的扎根入木材之中。

    将木椅上的人完全的和坐下木椅,连在了一起长在了一块。

    渐渐的,缺失水分的人萎缩成了一团,成为了一颗皱巴巴的肉球。这肉球一半被木椅包裹着,另一半却在不停地蠕动着,并发出一声声“咕噜咕噜”吞咽的声音。

    陈安何曾见过这等场景,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不能反应。

    “咦,你怎么不吃?”

    一道尖锐的带着颤音的质询,在陈安耳边响起,令陈安不由自主地回首,正对上吕员外那张团圆脸。

    现在他再看这张团圆脸,哪还有半分喜感可言,简直是说不出的狰狞。反应过来的陈安想也不想,一记手刀斩出,正劈上了那张团圆脸,刀锋凌厉,闪烁间便将这张肥脸劈成了两半。

    陈安一怔,“这么轻易?莫非他不是妖怪,只是普通人?不对,他怎么没有流血?”

    被陈安斩中的吕员外完全没有倒下的意思,甚至身上的生命元力都不曾衰弱半分,他那被陈安劈开的脑袋就这么当着陈安的面,缓缓合拢,重又合并成了吕员外的团圆模样。

    唯一的不同,是此时的吕员外已然没了眼白,浓墨也似的漆黑充斥着他的整个眼眶,与他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映衬。

    果然是妖物,陈安心中一凛,不由又警惕了一分。

    只见吕员外恢复之后,张口就吐出一股白色粘液喷向陈安,被陈安躲开后,又一头撞在了陈安胸口。

    陈安挥手将这胖子打飞,略略感受了一下,发现这“大白胖子”竟有武者七窍小圆满的力气。

    武道之路,渐行渐高。筋骨翼膜完满,内劲大成,力气自然要远超普通人;等到修出真气,拳脚之上有真气加持,则更增气力;待到开了窍穴,力气虽未增加多少,但出招精准,用力精确,发挥出的威力远非普通真气武者所能比拟。

    其实武者力气就算到了开窍之中,也有梯度可循,有七窍小圆满和九窍大圆满之说。

    在神意九窍,开天四窍和地三窍是为七窍,天地交感,外界自然映照心湖,出招之精准,用力之精确比之普通开窍武者强出不止一个档次;若再开了人两窍,三才合一,浑身劲力凝成一股,可发挥出人体至强力道。

    而形意九窍原理也是一般,七窍圆满时,色听香味触齐备,一切感观放大,同样的出招精准,用力精确;再开了前后阴窍,上身下身浑圆如丹,劲力也是凝成一股,同样可发挥出人体至强力道。

    当然这个所谓的人体至强力道,指的是人生为**凡胎所能达到的极限,至于共鸣元气之后,外界天地的加持,所能发挥的力气大小又要两说了。

    总之这“吕员外”七窍的力道对已经共鸣元气站在天象巅峰的陈安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

    不过陈安对此也没有大意,趁他病要他命,才是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所以他动作不停,直接抢前一步手刀挥出将这妖物斩成了两段。

    可是在下一刻,被斩成两段的“吕员外”却再次蠕动着粘合在了一起,并在地上稍稍适应了两下,重新又爬了起来。

    “不死之身”,陈安双眼一眯,首次感觉到了棘手。但他还是不信,这世上真的有能够不死不灭的身躯,于是陈安再次扑上,双手如勾,撕拉撕拉,两三下将那顶着吕员外外皮的怪物,撕扯成了大小不一的肉块。天象之力可拔山,何况是这么一具半点韧性也无的肉躯。

    可……还是没用,甚至,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诞生了……那堆白色的碎肉纷纷蠕动着,聚合在了一起,尽管缓慢,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连接了起来,拼凑出了“吕员外”的身躯。

    这个新出现的“吕员外”由于失去了衣服,身体**,整个暴露在陈安的面前,让陈安第一时间发现他似乎又变的不太一样了。

    好像是更胖了,不,不是胖了,是手脚变短了,整个胳膊似乎都陷进了胸前的肥肉中,只留两个小拳头在外面一晃一晃的。下身同样也是如此。面上除了两只黑悠悠的眼睛,就剩下一张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在口腔中磨动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整个形象就好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妖物。不,这就是一只欲要择人而噬的妖物。

    陈安忽有所感,一面警惕着面前这恶心的东西,一面环顾左右。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侍女以及吕小娘子,同样褪去了衣物,露出白白胖胖的身躯,整个形象与面前的“吕员外”一般无二。

    “她”们一边磨着牙,一边蠕动着身躯,向着陈安缓缓靠拢……

第二百章 九分灵犀

    “噗通,噗通……”

    陈安挥手间便将这些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东西砸飞了出去。尽管“吕员外”恢复妖身后已经有了接近九窍的力量,但对上陈安天象级的实力还是没用。那是凡与超凡的差距,根本不可弥补。

    只是这些怪物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仗着不死之身,悍不畏死地疯狂冲击,搞的陈安一时也是头痛不已。在连续将它们都砸飞一遍后,它们依旧不依不饶地爬起来就向陈安身上猛扑。

    陈安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此这般也不由生出三分火气。

    不死不灭?简直可笑,真当他没有办法了?

    只见他右掌探出,掌心呈青黑色,一掌印在再次扑上的吕员外额头,短暂的静滞后,就是“嘭”的一声,那怪物的原本白嫩的身躯炸成了一片蔚蓝色的冰晶,四散开来,绚丽夺目。

    正是陈安许久未用的寒炎两极掌,在以前这一招不过只有寒热之意,顶多焦灼冰封一处,而现在他共鸣元气后,每一拳每一脚都有天象之威生发,自是威力大增,一掌之下冰火相随,能将一切阻碍,冰封消融。

    这招寒炎两极掌自从他立志要创出一部由格杀技击之术为基础的武功后,就再也没用过,一者是怕影响自身道路,二者么也是用之不上,他的百炼神兵谱攻势凌厉,强行将其他武术加入,反而破坏了自身的战斗风格。

    不过现下在此处用来,对付这些怪物却是正好。

    青黑的双掌频频拍出,不过顷刻就将这些连闪避都不会的蠢物打成一地碎渣。

    无间鬼蜮对凡人来说是很凶险,但是对于陈安这个层次,也仅仅只是稍嫌麻烦而已。所以这段插曲陈安只当是增长阅历了,心湖之中半点涟漪未起。

    再次回到木桌前,整个木桌旁就只剩下一个赵小彘还全活的,不停地拱着面前的餐盘,蠕动着双唇,但就是张不开嘴将那鲜果吞下,而刚刚吞食鲜果的人,此刻全都变成了一颗大肉球,长在了身下的椅子上不分彼此。

    陈安伸手在赵小彘的颈项后捏了两下,后者这才在茫然中清醒了过来,不过依旧在抽搐着身体,似乎他本身的意识还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咦?是你啊,天亮了,该装货了吗?”

    赵小彘还是不清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这才懒洋洋地环顾起了四周。只是这一看,他刚刚闭上的嘴巴,又一次张开,并且再也合不拢了。

    “我们跑到妖怪窝里来了,还管什么货,快走吧。”陈安也不废话,拉着已经吓傻的赵小彘就欲离开此处。

    只是在他转身面向门口时才发现,原本的大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其他三面无异的墙面。

    陈安面无表情,右手拉着赵小彘,左手掌缘一缕刀意酝酿流转,打算强行破墙。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身后却有“噗哧”一声的异响传来。警惕之下,陈安扭头看去,只见原本平整地大理石地面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木头材质,甚至也如木桌木椅一般布满一条条青黑色的根须纹路。

    而那占地极广的木桌却诡异地消失了,只余二三十个被木椅盛着的肉球,光秃秃地矗立在地面上。这些肉球与之前相比发生了些许变化,变的饱满许多,并且胀大了不少,好似一颗颗熟透了的果实。

    就在陈安转首看去时,其中一颗果实爆了浆,从中爬出一个人来,这人陈安和赵小彘都认识,竟是干瘦男子劳七。

    只是此时的劳七可不再是一副干瘦的模样了,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皮肤也不再是原本风吹日晒的黑黄色,变得白皙水嫩。

    “劳,劳七,你,你怎么在那里面,我,我们快走吧,这里有妖怪。”

    说话的人是赵小彘,他刚刚从之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看到同伴竟从那么恶心的地方爬出来,心下诧异,好言提醒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吃?”

    劳七表情木讷,声音尖锐与刚刚的“吕员外”一般无二。

    “吃什么?”

    赵小彘表情一呆,就见劳七猛然扑了上来,张口向他咬去,口中牙齿尖利,层层叠叠有着三层之多,全然不似人类。

    “嘭”的一声,就在劳七刚刚扑到赵小彘面前时,陈安挥臂将之砸飞。事发突然,就连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好好的人,只在眨眼之间竟变成了这等怪物。

    这样说的话,那方才的“吕员外”等人也应该是由人变来的,那把他们变成这副模样的又是谁?

    尽管知道自己刚刚杀的很可能是人,但陈安心中没有半点波动,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向来的行事宗旨就是挡我路者,无不可杀,别说是由人变异而来的怪物,就算是真正活生生的人,挡在他面前,他也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之撕零碎了。

    不过对把人变成怪物的幕后黑手,陈安还是有些兴趣的,他得承认,那货做出这么腌的东西已经成功恶心到了自己,不把他砍成个十七八段,挫骨扬灰,难泄心头之恨。

    “噗哧,噗哧……”的声响不绝于耳,那一矗矗“果实”相继炸浆,一个个先前的行商苦力爬了出来,将陈安和赵小彘包围了起来。他们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在行走过程中就开始变化,在走到陈安面前时,就变成了,先前“吕员外”那大肉虫子的形态,恶心而恐怖。

    赵小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全然没能有半分作为,只知道靠的陈安更近些,从这个唯一清醒的同伴身上获取安全感。

    陈安面色不屑,放下了抓住赵小彘的手,双臂垂下,双掌掌心青黑,先解决这些垃圾,再去找幕后黑手算账。

    至于将他们拯救回来,重新变成人,陈安是半点兴趣也欠奉。他现在可是在逃命期间,自身都难保,救赵小彘还是因为那一碗饭的因缘,哪还有空去顾及别人。甚至别说是没空,就是有空,他也没那个善心。

    劳七从地上爬起来,妖魔化后,走到了队伍的前列,不知死活地再次向陈安两人扑了过来。陈安本无目标,既然他先出头,那自然是先结果他。

    寒意乍现,陈安完全不顾及同行一路的交情,一掌按下,就要将这妖物打成齑粉。

    忽然,途中的陈安面色一变,完全违背武学常识地自半空中折转身形,来到赵小彘身边,双手一翻,寒意尽敛,反而带着温润之意虚按在这大头汉子的双耳耳侧。

    “叮……”

    一道奇异的响声自外界传来,透过木墙,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在整个大厅扩散开来。

    陈安想要保护赵小彘,仓促间难以变招,被这波纹扫中,如被大锤重击,内腑震荡,一口逆血喷出,才好过不少。也幸好他体魄强健兼且反应迅速,虽然受伤,但也只是一点小创。甚至赵小彘在他的保护下都毫发无损。

    不过其他妖物就没这么大本事了,波纹扫过,纷纷骨肉成泥,虽还有一些残肉在扭曲蠕动,但再也无法恢复成人形。

    音波过后,炸响再起,四面木墙纷纷开裂,有外界光束透射而入,冲淡了环境诡秘,而穹顶更是直接消失,抬头就能看见天边的朦胧月色。

    只是相比于月光,半空中虚立的一道人影,更是吸引了陈安的全部注意力。

    这道人影白衣翩翩,风姿绰约,虽用轻纱遮面不见真容,但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将一旁的皎月都比了下去。

    “咦,竟然还有两个活人。”

    那人自天空飘落,轻轻落在了陈安二人身边,诧异开口,声音灵动如空山之中的风吟虫鸣之声,几如天籁。

    在她打量陈安二人之时,陈安也在打量着她。

    窈窕的身段束缚在纤合度白色纱衣之中,行走之间,腰间银链与缀饰玉佩相击,环佩叮当,清新悦耳。颈项上金丝系着一块白玉琵琶自面纱底端垂下。裸露在外的额头肌肤,一如白瓷一般光洁晶莹,又有淡粉色泽孕育其中,昭示他人,这世间绝美并非死物,而是有着勃勃生机蕴藏其间;两撇黛眉一如新雨过后朦胧远山轮廓,三分舒扬,七分婉约。

    双眉之下的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明艳动人,仿佛那根本不是一双普通眼睛,而是通往一处清新光明世界的门户,随时都能在其中看到主人身上那天地所钟的灵气。这份灵气钟灵毓秀,乃天地气运所育,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满溢,少一分则不足。

    有诗云:九分灵犀玉带红,风吟虫鸣楚山空。林荫溪翠映碧月,绝色倾盖广寒宫。

    这等美色即便没有能窥得面纱之下的真正容颜,也让陈安看得目眩神迷怦然心动。无所谓色授魂与,仅仅只是人之本性对一种极致美丽的向往。

    陈安都是如此,更别提一旁的赵小彘,面对这等佳人,直接从吓呆的状态切换成了惊呆的模样,口中涎水都快砸到了脚背。

    陈安意志强大,很快察觉到了自身的失态,不过他并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反而学起了赵小彘渐渐长大嘴巴,表现的越发痴呆。这女子实力强悍,指不定就是后方追兵,虽然自己刚刚已经露了底,但到底没有共鸣元气,还不算暴露,现在能掩饰一分是一分。

    白衣女子打量陈安二人的目光中并无杀意,虽然全真道有戒律,不得轻易在凡人面前演法显圣,但那是指在大量凡人面前,少量凡人感染力有限,并不足道,否则古往今来也不会有这么多仙神传说了。

    而且这条戒律多有漏洞执行不严,否则逼真的其他修真把看到仙人演法的凡人都杀了灭口,那这条戒律设置的初衷就不是对凡人的保护了。

    现在白衣女子更多的则是好奇,这二人仅仅只是凡人,怎么能在这树妖的腹腔中活下来的,莫不是与自己追查之事有关。

    另一边树妖仅剩的残躯,在它死后也开始燃烧起来,这证明它的主人早已彻底地灰飞烟灭。“”地轻微燃烧声在远处响起,传到原本大厅中央处,已不可闻。

    在大厅的中央,陈安和白衣女子相互间将注意力全部投注在对方身上,根本未有察觉,或者察觉了也根本不在意。剩下的赵小彘又只是普通人一个,谁都没有发现,四面的木墙,以及周围散落的木料在缓缓燃烧的同时,燃烧的烟气也缓缓地散入空中,无色无味亦无香。

第二百零一章 乱神迷宫

    “你二人如何活下来的?”白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面前二人身上并无半点真元波动,却先是在树妖腹中待了如此长久,又被自己音波扫过,眼下竟能半点创伤也无,实在稀奇,便直接开口相问。

    赵小彘已经彻底沦陷,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闻言机械地转过头向陈安看去,只在下一刻就要向面前仙子陈述刚刚所见一切。

    感受白衣女子那蓄势待发的气势,陈安头皮发麻,心知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必然遭受对方雷霆打击。这女子看起来并非滥杀之人,现在赵小彘应该算是安全的,自己此时跑路,当是连累不到他,问题是到底该怎么跑。

    浮光掠影术在瞬间爆发的确可以将面前的白衣女子甩开,但陈安奔波一路,现在状态还不在完满,若这白衣女子只是普通金丹宗师还好,若她的实力与阳朔一般,自己就算能跑掉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况且也不知道追兵还有多少,就这么没头苍蝇一般的逃跑,万一闯入对方的包围圈,那可就真要交代了。

    以陈安的感知,外面的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大恐怖蕴藏其间,一时之间是真不敢贸然动作。

    白衣女子顺着赵小彘的目光,注视向陈安,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戒备稍提。

    另一边,陈安的心思却全在逃跑之上,脑海中急思各种应对之策。

    “哈哈哈哈……原来妹妹在这啊,让姐姐一通好找。”

    就在气氛于静滞中渐渐变的诡异之时,一声长笑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在刚刚白衣女子虚立的地方,此时又站了一人,同样是位绝色女子,但与先前白衣女子的白衣素裙不同,她的衣着颇为艳丽,七彩锦缎做裙,轻盈薄纱罩体。说话间藕臂轻舒,摇曳生姿,论姿色论气质并不比白衣女子稍显逊色,兼且不似白衣女子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她形容更加爽利亲切,让人一见就不由心生向往。

    有白衣女子打底,这次陈安到没有太过惊艳,反而为这诡异情形多提了几分小心。

    “玄月真,你怎么不继续逃了?莫非得了什么依仗,觉得可以赢得了本宗。”与陈安的以不变应万变不同,白衣女子见了后来者语气却霎时间冰冷了下。

    玄月真抿嘴一笑真如百花绽放,明艳万方,操着如玉珠落盘的清脆声音回应道:“妹妹说笑了,你我追逃这一路,谁也奈何不得谁,多没意思,不若在此地坐下,饮酒抒怀共谋一醉来得畅快。”

    “百花谷主玄月真?”陈安心思电转,很快想到了这个曾在姚琴口中听到过的名字,既然玄月真在此,那能与她对峙的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陈安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了白衣女子身上。

    “梵音圣女那雪芝。”

    仙门由于历史原因,真正达到元神境界的存在太少了,但却有远远超过整个大乾天下所有强者的元神级战力,这些已经凝练了阴神被称之为阴神尊者的巅峰金丹宗师持拿着一件或几件堪比神兵威力强大的法宝,就能正面对抗金身大能。这才是大乾朝廷对仙门忌惮甚深的真正原因。

    这股力量若是聚集起来,别说躲在山河社稷图中苟延残喘的妖族了,就是制霸天下的大乾帝国都要烟消云散。

    当然在现实中这股力量是不可能聚集起来的,仙门内部的斗争从未停息过。

    就拿面前的玄月真和那雪芝来说,传言这两人为争夺**道道主的名头已经斗了上千年,几乎比大乾朝廷的国祚时间还要长。这种仇恨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别说放下芥蒂一致对外了,不引外人插手灭掉对方就已经算是相当讲究了。

    在仙门中像这种因为道统之争所形成的世仇多不可数,这也是造成仙门一盘散沙的真正原因。

    那雪芝黛眉凝起,眼中光芒陡然一盛:“你不去追鸢杰,反而将本宗吸引至此,不就为了彻底了解往昔恩怨吗。本宗成全你,这便动手吧。”

    “妹妹怎会如此作想,姐姐费尽心机将妹妹引出,也是为了寻个清静的地方与妹妹敞开心扉地谈一谈,释去这几百年的误会,须知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玄月真一副你误会了我的委屈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意。

    可惜那雪芝全然不理她那一套,眸中厉芒闪现呵斥道:“你还费什么话,当真以为本宫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在这乱神迷宫中,你千幻花语威能起码增加三成,如此这般也不敢放手一搏吗?”

    “乱神迷宫?”听了此言,首先变了脸色的是陈安。

    乱神迷宫是无间鬼蜮中少数地几个能对天象武者造成威胁的险地,相传在仙门登陆之战时,妖王天长曾在此召唤十万伥鬼以阻敌,奈何力有不逮,只拖了三位阴鬼道的元神真仙陪葬。

    鬼物天生就有障眼之法,能扭曲光感折叠空间。而被十万伥鬼肆虐过的乱神迷宫,连元神真人都不敢保证能够一眼看出道路,后来在历次仙妖大战中这里都被当作乱葬岗一般的存在,被丢弃了无数元神真仙,金丹宗师的尸身,使得这里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地方。

    即便是到了千万年后的今天,也曾有金丹宗师在此处失了道路,被困死其中,是不折不扣的凶险之地。

    只是让陈安不能理解的是,按照姚琴提供的无间鬼域地形图,乱神迷宫还应该在数百里开外,怎么会在此处出现,难道这些险地还会自己移动?

    另一边,玄月真笑容一凝:“你知道这里是乱神迷宫?”

    “不错,在当年我们共同勘测的地图上,乱神迷宫距此还有三百里之遥,但乱神迷宫自出现之日起,每年都会偏离原地半里之远,五百年前我们来此勘合地形时,御魂宗的人还专门提醒过,你真以为本宫欲往无间鬼域一行,会不做任何准备。”

    “你知道这里是乱神迷宫,还敢追来?”

    “便让你地利又何妨?”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间蕴含的蔑视却差点让玄月真的从容之态都维持不下去。

    半晌,玄月真面上笑容再次化开,语态悠然道:“妹妹说笑了,姐姐将妹妹引导至此,可不是为了与你挣个长短,而是想要与妹妹坦诚相见,剖明心迹。”

    “你什么意思?”那雪芝语气依旧孤傲冷然,仿佛无论玄月真使出什么手段都不能让她动容半分,这斗天战地的强大自信,看的陈安心中一阵发虚,连忙把注意力从二者的对话中转移到思索退路上。

    而刚刚被洞悉部分计划的玄月真却依旧桃花眼微眯笑容灿烂,恢复了一开始智珠在握的情怀说道:“其实,你我两脉皆属**道,为挣正统地位,终日斗个你死我活多不和谐,不若在此,坐而论道,将你我道路全面剖析,宣示人前,看看到底谁才是正确的,谁才是**道正统。”

    说到最后的“正统”二字,玄月真语调渐显昂扬,仿佛某些事情已然笃定了一般。

    “那还不是要打”,那雪芝语气冰冷入骨,并且同样笃定。

    “非也,”玄月真刚刚的巧笑倩兮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面色变得**肃穆了许多:“一个人的道途乃上体天心,下演自然。道就在那里万古长存,永恒不变,可不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正确,他需要人亲身去体会去体悟,才能明白真理的所在。”

    玄月真的目光直视那雪芝,眼神中真诚而热切:“今次就是要妹妹体验一下,我百花谷一脉对**道的理解。”

    不等那雪芝插言,她话题一转再次言道:“妹妹可知刚刚被你所斩杀的树妖是何来历?”

    被玄月真狂热的表情影响,那雪芝心中有些波动,但还是表面不动声色地道:“你且说说看。”

    玄月真又恢复了先前慵懒的样子,抚掌细细讲解道:“我仙门在乱神迷宫中大败妖族,陨落在其中的妖王有好几十位,可不止一个天长山君。这些陨落的妖王,真身遗骸不灭,残魂不死,生成了无数阴邪之物,更有甚者还生出灵智,化作了妖鬼。这树妖便是诸多妖鬼之一,它原本乃是古时一位妖王的遗骸化生,虽然实力不行,但这妖身可是不折不扣的妖王真身。妹妹可知这位妖王是谁?”

    那雪芝黛眉凝实,面色阴沉,只是沉默不言,她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但总是抓不住关键。

    玄月真轻轻一笑也不卖关子,坦言道:“是云思妖王啊。”

    “云思?云锦灵思?”那雪芝好似想起了什么,面色陡变。

    “哈哈……”玄月真时刻注意着那雪芝的情绪变化,见她变了脸色,心知其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顿时笑容洋溢地道:“妹妹看来是想明白了,云思,云锦灵思,三生石刻,巧作天合,姻缘树,双生藤,并蒂果……还有燃情木。”

    那雪芝环视一周,终于发现了还在缓缓燃烧的树妖遗骸,顿时彻底变了脸色,戟指玄月真,愤然呵道:“你竟然敢如此作为,就不怕百花谷与梵音宗全面开战?”

    玄月真故作惊惶地道:“当然害怕,不过很快妹妹就是同道中人了,应能理解姐姐的良苦用心。”

    “你该死”,那雪芝美若皎月的双目已经变的通红,那条轻薄的面纱根本掩饰不住她脸上的强烈杀机。

第二百零二章 仙曲纶音

    那雪芝身周暴躁的真元澎湃而起,引的整个元气大海都在沸腾。

    一时间天地陡然寂静了下来,少顷,有呢喃细语传来,一声,两声,三声……越来越多,愈演愈烈,嘈杂之音渐起,霎时之间又沸反盈天,汇成一片轰鸣,如洪水决堤浪涛滚滚,伴随着狂风呼啸,雷音震颤,天地都开始颤抖,都开始崩塌,都开始陨灭。

    整个过程由极静到轰鸣,又由轰鸣到极静,这种巨大的反差汇成一曲杀伐之音,形成浪潮,延绵无尽地卷向半空中的玄月真,誓要将所遇之一切都绞成齑粉。

    “梵音宫十三道仙曲纶音之七,灭世音轮。”

    面对这似乎能撼动天地的一击,玄月真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但也仅仅只是不好看而已。期间她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抵挡一下都没有,就任由这能毁天灭地的音波扩散到自己的面前,然后……散失无形。

    是的,这等恐怖的攻击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玄月真的面前,未对她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

    “没用的,”玄月真摇了摇头,刚刚的心悸表情已然收起,依旧是一副浅笑嫣然地模样:“这里是乱神迷宫,空间极不稳定,声音稍大点都有可能砸破虚空,造成盲音,更遑论这等程度的一击。我劝妹妹还是别浪费力气了,**一刻值千金,好好享受才是要紧。”

    说完她又转向陈安和赵小彘,笑容玩味地道:“姐姐本来是带了十余位精壮男子前来侍候妹妹的,奈何这树妖太过贪吃,就给妹妹剩下这么两根豆芽菜,实在是罪过。”

    “豆芽菜?”听到这个词,陈安脸色发黑,一时都没顾得上玄月真祸水东引的话语,心里只是狠狠地想着,你这婆娘满嘴胡扯,有本事你且下来,倒要让你知晓老子到底是豆芽菜还是擎天柱。

    玄月真自是不会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是一脸认真地转向那雪芝道:“妹妹,这两根豆芽菜你且先享用着,垫一垫底,姐姐再去附近城池抓点零嘴过来,为妹妹你解馋,保证妹妹你今日过足瘾头。”

    说完她大笑着转身离去,竟然真就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像随时会爆炸的**桶一般的那雪芝。

    “给我站住……”那雪芝飞身而起就要追着玄月真去,谁知一抹潮红迅速地爬上了她的面颊,隔着那白色面纱都能清晰看到。她身形一阵不稳,重新又掉落了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月真消失在黑暗之中。

    周围的空气一时之间静滞了不少,气氛变的微妙而诡异。突然,那雪芝猛地转首看向陈安和赵小彘,一抹杀意在她眼中闪过。

    陈安心中一紧,刚刚两女的对话他虽然没听懂多少,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明白了大半。此时见那雪芝突然看了过来,立时就知道不好,当即拉着赵小彘化为一片光影,连续退出五六丈的距离,而在他们原来立足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多了十几道刀枪剑痕,将本就狰狞的木质地面切割的一片狼藉。

    仙曲纶音第九式,静默玄兵。

    陈安刚刚想到这一招的名头,心中警兆又起,长达丈余的透明之刃,带着劲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正好卡在他刚刚站稳无法接着闪避的当口。陈安双眼一眯,没再做多余的闪避,而是就这么站在那里,无悲无喜,直视锋芒,他心中冷静地想到若那玄月真所言为真,那么应该可以……

    果然,就在那道无形之刃即将斩上他面门时,他面前的空处有一点黑色裂纹凭空产生,速度奇快地蔓延成蛛网,碎裂成晶莹,露出后面的混沌虚空,直接将那无形锋芒吞噬进去,复又弥合消失。

    那雪芝先是一怔,之后面色变的更加危险起来,她纤细十指在空中一拨,婉转的音声自然响起,缠绵悱恻,勾人心魄。乱神迷宫中空间脆弱,承载不了能量太强的攻击,但这惑神心曲却不在此列。

    靡靡之音在这不大的空间中回荡,使得陈安头脑一沉,胸口发闷,但好在他精神意志强悍还能勉强能够抵挡,只是一旁的赵小彘就惨了,刚刚听到那诡异的乐曲,就面如涂丹,双眼发黑直接蹶了过去。

    仙曲纶音第二式,聆音脉动。

    仙修与人斗法虽然花样繁多,但基本可以归纳为功、法、术、器四种。所谓“功”指的自然是修习的功法典籍,与武者不同,仙修的功法一般是没有什么战力的,他们追求长生,练的功法自然是偏重于养气养生。

    因此与人争斗时就需要用其他手段来补足这处短板,比如法、术、器,这三者。“法”是指神通、阵法、丹符等接近于大道法理的东西;“术”则是指一些五行道术、咒术之类的技巧性玩意,也被称之为小神通与真正的大神通相对;而“器”自然指的就是法器法宝了。

    当初与陈安斗法的张彦霆就偏重于“法”和“器”,在“功”上面并没有玩出什么过多的花样;后来杀生道的几人虽然与陈安肉搏,但靠的还是“器”之一物。就是阳朔用来对付陈安的也是类似神通的“法”。

    当然炼气士与普通仙修还是有些不同的,他们在“凡”这一阶段,练得是十二段锦,模拟各种禽兽的搏击之术,这套功法既养生,又能用之对敌,更类似于武者;直到到达“非凡”的阶段,他们才开始体悟山河变迁,天地变幻,以八义为法,施展神通对敌,与仙修一般无二。

    总之,一般仙修在所练功法之外都会修习一些道术法术或是炼制一些器物,以之为护命之法,真正用本命功法对敌的仙修却是少之又少。在这一点上与武者可谓是大相径庭。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目的不同,武者练功是为了打架斗殴,所以注重实战;而仙修练功可就真的是为了强身健体了。

    不过凡事总是有着特例,仙门功法中也不全都是一些修心养性的典籍,还有很多知名的功法,也与武道功法一般,可以修炼,也可以用之对敌,比如三清观的《上清神霄正法》。

    这功法修炼之时需飞往天外,采集雷霆精气吸食炼化,炼之于内,可内练己身锻体延寿;用之于外,可身外演法,以之对敌。是仙门中为数不多的内外兼修功法。

    再比如现下那雪芝所施展的仙曲纶音,同样是一部高深的内外兼修之法。内练可以以音声涤荡自身,滋润精神;对外演法则可以让敌人身心受制不能自已。

    就好像此时的陈安一样,浑身血管都随着音声弹动,额头青筋暴突,太阳穴如打鼓一般震颤,心脏的跳动和那音律的节凑越趋越近,哪怕他张开窍穴,引动元气护体,也没有半点作用,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镇压肉身硬撑。

    他抬眼扫了一眼旁边的赵小彘,这家伙从音声一响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吐血,哪怕其间还有陈安的护持,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再这么下去,不止这大头汉子要死,他陈安下场也不会好。陈安从不缺乏决断,他心中一横,行血咒发动,浑身气血陡然一转,逆行而上,通过重重阻碍倒灌心头。

    “砰砰砰……”不绝于耳的爆裂声响起,陈安胸前炸开朵朵血花,这是逆转血脉的代价,他一口鲜血喷出,体内五脏俱焚,但与之相比,身上却是一阵轻松,那束缚着他身躯的音声,再也不能与他身体的脉动契合,自然“断裂”开来。

    陈安来不及享受这片刻的自由气息,拖着残躯不退反进,握拳扑向因一时惊愕停下琴音诧异向他看来的那雪芝。

    陈安不是不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逃跑,也不是伟大的要为赵小彘挣一条命,而是因为乱神迷宫道路错综复杂,跑又能跑到哪去,待到费劲尽精力,再被堵上,那可就真是除死无门了,如此还不如拼他个够本,硬拼出一条血路,他陈安从不缺乏这种狠劲。

    在半途之中,陈安周身窍穴洞开,与天地元气不再交互,而是引着天地元气直接倒灌而入,全然不理会他如今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是否能够承载的了。他以强大意志将体内断裂的经脉强行糅合接续,保证上下贯通,这其中的巨大痛苦,在他坚毅的面容上半点也看不出来。

    因为怕被乱神迷宫脆弱的空间影响,将这一招打到空处,陈安把汇聚的力量凝固在拳锋,隐而不发,妄图欺到那雪芝近前,再骤然爆发,以较短距离发力直接击穿空间作用于对方身上,给其致命一击。

    这已经是陈安现下所能做到的最好应对,但在与他相距不过咫尺的那雪芝那里,除了最初因为他自断经脉的决断而有所惊愕外,剩下的就只有面对蝼蚁的漠视。

    那雪芝眼神浓郁的杀意闪现,她素手轻抬,虚握回拉,如扯弓弦,刚刚还在厅中弥漫的音声如有实质般地化作音符倒卷而回,随着她拉弦的动作,汇聚在她的指尖,只等陈安靠近。

    面对陈安的拼死一搏,尽管不屑,但她还是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同样盘算着以较短距离骤然发力,击穿脆弱空间,作用于对方身上的主意。

第二百零三章 燃情迷烟

    那雪芝的纤纤素手映照在陈安瞳孔之中,危险的预感在他脑海中不断地敲着警钟,只是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停下,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就算掉头逃遁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个彻底。

    陈安咬着牙,又奋起三分余劲,一拳带着刀枪剑戟的锋锐,直接捣向那雪芝的心房。

    “啪”

    拳指相交之际,陈安就知道不好了,那雪芝那葱削五指之中仿佛捏了一个威力巨大的道术,只在下一刻就能爆炸开,将自己炸个粉身碎骨。可是两人已然交手,变招不及,陈安只能被迫以硬碰硬。

    恰在此刻,异变陡生,那雪芝那灿如繁星的眸子中,一抹痛苦之色闪过,她先前死死镇压在体内的药性,此时突然爆发,使得她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手中汇聚的音符更是拿捏不住,还没有完全握住陈安的拳头前就彻底的炸裂开来。

    好机会,陈安目光一闪,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时不趁她病要她命,更待何时。

    他身体一阵恍惚,通过化虚之法躲开大部分爆发的影响,依旧攻势不衰地向着那雪芝心口一拳捣去,势要做到一拳毙命。

    那雪芝确实已经顾不上陈安了,强烈眩晕之意充斥着她的灵台,阵阵燥热之感让她体内的真元都开始沸腾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对于陈安的这一拳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只是,眼看着陈安的搏命之法就要尽全功之时,变化再起。那失去了那雪芝控制的音符陡然爆炸开来,巨大的威力瞬间将乱神迷宫的空间炸碎了好几层。空间裂缝造成强烈的吸斥之力,虽不足以将陈安的拳臂撕裂,但却将他这志在必得的一拳牵引的偏移了少许。

    眼前的情况,陈安哪还来得及变招,干脆将错就错,一拳擂在那雪芝的肩头。

    白色的光晕自那雪芝的纱衣上亮起,泛着一圈圈的光波消减着陈安拳头上的力道。

    这些倒在陈安的意料之中,堂堂金丹宗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件防身秘宝,这也是他不用刀剑之意,只用锤形钝兵的原因。

    庞然巨力自他体内吸纳的天地元气中产生,通过肩膀的挥动,在臂中炸开,层层递进,传到拳锋时变为隔山打牛的震劲,统统灌输到那雪芝的左肩之上。

    来回往复的震荡,即便是那雪芝的流光仙胄已经接近仙品的层次,也是抵抗不住,轰然炸裂开来,片片飞舞,露出那雪芝的凝脂香肩。陈安拳劲不止印上了那白玉般圆润肩头。

    他这一拳经过那防御秘宝的削弱,余下之力,已然不足两成,但陈安依旧自信,仙门修真的娇弱体质根本抗不住,绝对会在他这一拳下四分五裂。

    不过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的确听说过仙曲纶音的大名,但却不知这部仙门奇功内练肉身的玄妙,他这一拳打在那雪芝毫无防护的身体之上,也只是打断了她的锁骨,使得肩头充血破坏了那唯美画面而已,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陈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此也不沮丧,迅速调整心态,就要再次酝酿下次攻势,这是生死之搏,若不趁着那雪芝不适的时候将之置于死地,那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两人面前的空间彻底炸裂开来,将他二人同时都吸了进去。

    另一处空间,四周依然被木墙所围,甚至跟先前的木质大厅都没有两样,只有边角扭曲的光线,以及空无一物的场景述说了两者的区别。

    一点黝黑在木屋中心处放大,很快便扩展到丈许大小,陈安和那雪芝的身形从中弹射而出,分落两边,重重地摔在地上。陈安来不及调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就合身扑向另一面的那雪芝,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时间。

    剧烈的疼痛让那雪芝稍稍清醒了片刻,只是体内的真元依旧混乱,完全指望不上,因此她才刚刚坐起,便又被陈安扑倒在地。

    如此近的距离,陈安根本来不及酝酿什么攻势,而那雪芝失去了辗转腾挪的空间,更是毫无章法,两人就这么在地上滚动着扭打了起来。

    撕扯过程中那雪芝的面纱不慎滑落了下来,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娇颜,几乎可以让世间任何的雄性生物为之倾倒。不过可惜的是陈安完全不在此列,他虽然不能做到像一些得道高僧那般看透凡俗红颜枯骨,但暗司常年的残酷培训已经把他彻头彻尾的改造成为一台绝对冷酷的机器,在生死搏杀中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的杂念。

    他一拳捣在那雪芝面门之上,使后者的精致的皓目变得乌青,而他自身眼中一丝波澜不起。

    那雪芝也不示弱,秀腿一弹直击陈安胯下要害,只是奈何这种打法完全不适合她,轻易的就被陈安横膝拦了下来。陈安的关节技在这个只重视武道法理,而忽视格斗搏杀的世界里绝对是宗师级的存在。

    他反手一个肘撞正中那雪芝小腹,打得后者就算有防御至宝护体也是一阵生疼。

    剧烈的疼痛使得那雪芝不自然地弯下腰来,却又被陈安顺势的手鞭甩在脸上,把那凝脂也似的嫩白染上了一层青紫。

    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对自己的容貌不在乎的,被陈安反复打脸,却连陈安的动作都捕捉不到,那雪芝彻底爆了。澎湃的真元杂乱无章地自她体内爆发出来,再次在两人之间炸出了个空间裂缝,将陈安吸了进去。

    陈安已经打红了眼,哪肯示弱,一探手正好掐住那雪芝的修长脖颈,拉着她一块坠落到另一层空间。

    这里像是先前大厅的缩小版,只有四丈见方,内里空无一物。陈安待那雪芝这波爆发的真元耗尽,把她按倒在地,就是一轮痛殴。

    陈安因为噬魂豸的缘故身材畸形的瘦小,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的十四五岁少年,玄月真那句“豆芽菜”的称呼可谓是标准形象。相比于那雪芝高挑修长的身形,整整矮了半个头,两人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大姐姐抱着小弟弟一般的滑稽。

    不过陈安却在这种形式的争斗中占尽了便宜,他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还能辗转腾挪。他曾精研过暗司近身短打的搏杀术以及关节技,浑身关节都能扭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尽对着那雪芝防御的薄弱处招呼。

    那雪芝可怜的抵抗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真是拳拳到肉。她身上的流光仙胄甚至被打的支离破碎只剩下几块布片依旧挂在她身上,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防护作用,雪白的娇躯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惨不忍睹。

    燃情木的药力侵蚀大脑,再加上被陈安连续打击在头部,那雪芝渐渐的已经开始迷糊了,都顾不上自己衣衫褴褛的可能走光,只知道抱着头脸,卷缩着身体,任由陈安施为,全然没有了反抗之能。

    虽然她曾用仙曲纶音锻体是仙门中少见的炼体者,但顶多比普通天象境武者稍强一点,比之陈安这种两次筋骨翼膜大成接近武道宗师肉身强度的怪胎还是有所不如,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只能被动受虐,毫无反抗还击之力。

    堂堂金丹巅峰,元神级的战力这一架打的实在是窝囊无比。

    不过陈安可不管这些,眼看着再加把劲就能将这女人活活打死,一劳永逸,不由的更加振奋,想要一鼓作气地解决战斗。

    谁知忽然之间,他的眼前一阵模糊,隐有头晕目眩之感。甩了甩头,强行凝聚精神再看着那雪芝几近**的娇躯,身体内部竟然升起了一股燥热之感,甚至可耻地起了几分反应。

    燃情木?陈安心下大惊,连忙咬破舌尖,借着剧痛镇压住杂念,奋起余威一拳捣向那雪芝腰眼,妄图在药性爆发前,再次将之重伤,只是这一拳明显劲力大衰,碰到那雪芝的坚韧肉身就跟挠痒痒一样。

    身体中阵阵的疲惫感冲击着他的大脑,陈安猛然清醒了过来,刚才的作为只是打红了眼下意识的动作,现在理智才渐渐回到他的身上。

    不甘地看了一眼蜷缩着身躯的那雪芝,陈安咬了咬牙,放弃继续施为,而是盘膝坐在一边,调息起来。

    是真不甘心,只差一点就能彻底将这个女人打死,现在竟然重新变成了僵持。不要以为那雪芝只剩下半条命,就没有威胁了,对于仙修而言,肉身不过就是一副皮囊,随时可以舍弃。以金丹宗师的境界再行夺舍,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她能够摆脱燃情木的药力,重新凝聚精神,一个小法术就能把毫无反抗之力的陈安给结果了。

    可是他现在实在提不起半分力气,先前的重伤加上燃情木的药性,彻底爆发,让他变成了强弩之末。以他此刻浑身无力的状况,根本无法再对那雪芝做些什么,干耗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只有倾尽全力争取在那雪芝之前恢复,才能有一丝胜算。

    陈安到底不缺决断,果断地将这女人抛下,闭目坐在一旁,开始了全力疗伤。

第二百零四章 云霄之上

    以陈安现在的身体素质,普通的****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就算是当初他自己研制的金玉软骨散也不能使他有半点虚弱。

    但这燃情木陈安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只是顾名思义之下,猜测可能是****之流,只是没想到这药性如此强大,以他的抗药体质都抵抗不住。当然,这其中还有他自断经脉伤势太重的缘故,双管齐下,就算是陈安这种非人的存在也不好受。

    自断经脉对普通人来说是必死的重伤,但对于天象武者而言却只能算是普通的伤势,只是奈何他又中了燃情木的毒,调理起来相当麻烦。

    陈安先用行血咒把毒素暂时镇压,再一点一点的开始接经续脉,因为只有等经脉接续完善才能配合真气开始着手驱毒,行血咒本身并无驱毒之能,但却能平抑气血,对于****这种靠鼓动血气产生效果的毒物,有奇效。无论是强行压抑气血沸腾,还是延缓气血运行,陈安相信都能将燃情木的药力抑制。只是现在他周身大半经脉断裂,就连气血都运行不畅,所以行血咒暂时只能起到压抑延缓的作用,无法完全驱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陈安脑海陡然一清,一股精纯的真气,随着全身经络游走一圈,最终散入四肢百骸,不止周身经脉基本接续,就连强行承载天地元气的重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要静心修养就能彻底痊愈。

    他没急着睁开眼睛,以他现在近乎完好的身体状态,若有危险当能及时反应,既然元神没有示警,那么那雪芝应当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一鼓作气驱除余毒才是关键,可以以最完满的状态料理这个危险的女人。

    只是就在他再次定下心思,想要全力运转行血咒配合真气驱毒的时候,一只纤细玉手竟然避开了他的元神示警,抚上了他的胸膛。

    陈安吓了一跳,猛然睁开双眼,他灵台依旧清明,元神却没有示警,这种状况由不得他不心惊。

    只是睁开双眼后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哭笑不得。

    在他面前,那雪芝面色酡红,呼吸灼热,身上原本完好的肌肤尽皆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粉色,一双素手在陈安胸前摸索着,仿佛那里有她万分渴望的东西。

    陈安一看就知道她是药性冲脑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没再管她,**这个东西陈安虽然不惧,但总留在身体里也是一种妨害,还是早祛除早好。况且这燃情木的毒比他之前所知的**药性要强出数倍,先前与那雪芝打斗的时候他还不甚在意,但现在发现竟然有连行血咒都隐隐有些压不住的势头,他才开始真正正视起来。

    一抬手将已经彻底迷糊的那雪芝丢到一边,陈安再次闭目,调匀呼吸,调动真气配合行血咒疏导血脉。

    对于这类沸腾气血的**而言,堵不如疏,所以陈安通常的做法是将侵入体内的毒素拔出,汇入血脉,再通过血脉冲刷将之彻底排除。只是他刚刚与那雪芝缠斗良久,毒入肺腑,想要彻底拔出颇不容易。

    而且这燃情木的毒也有别于其他,不止刺激的陈安气血沸腾,还在不断地唤醒陈安本身的**。在这种情况下,它似乎根本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种涉及色、欲、情的大道,是天地造化的一部分,是人身体的一部分,如此这般又岂是说拔除就能拔除的。

    陈安先是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元神在上,镇压一切杂念,再抽丝剥茧一般地将深入机理的物理药性收摄提取还归于血脉,慢慢操纵着身体代谢,通过汗液将之排出体外。整个过程复杂难言,且缓慢无比,甚至他拼尽全力也只能一点一点的磨。

    陈安身上青色的血管粗大了一圈有余,狰狞地爬满了他的整个身躯,“哗啦啦”地血流之音,侧耳可闻,如有泵抽取一般,在他的血管之中奔涌着。陈安浑身肌肉都充血变红,就好像是一只被煮熟的大虾。他体内温度之高,使得毛孔中排出的汗液在刚刚达到表皮接触空气的一霎,便被蒸发成粉红色的雾气,散入空中。

    尽管过程曲折,陈安还是一点一滴坚定不移地将燃情木的药力排出体外。这一幕若让玄月真看见,定然惊讶的合不拢嘴。要知道,那可是燃情木,是上古之时云思妖王的遗骸所化。

    云思妖王本体乃是一棵双株合抱的银杏树,因为并蒂双生的缘故,时常被路过的有情人在此祭拜,寄托相思,久而久之变成了一棵远近闻名的姻缘树,而后历经千年的香火渲染化生仙灵,成为掌管世俗姻缘的正神。取云锦灵思之意,被世人称为云思仙君。

    只是后来人族崛起,人皇鼎立天地,废除一切淫祀邪神,将之贬斥为妖魔,这才有了后来的云思妖王。先是随着妖族退入山河社稷图,又被当时的仙门大能斩杀于乱神迷宫,遗骸怨气不消,再生妖鬼,本质也变成了至淫至邪的燃情木。

    这种燃情木一旦点燃,药性混入虚空,融入元气大海,若有人擅自调动天地元气,就会中毒,它中毒的原理可不是燃情木本身的药力的在发挥作用,而是通过药力勾引中毒者本身的**大道法则,这种东西哪能当作普通毒药逼出,就连元神天仙中了这毒,也非阴阳交合不能驱除。

    玄月真也正是利用这几乎无解的一点才来算计生平宿敌那雪芝的。

    可此时的陈安却靠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将自身**镇压,并将药力拔出,虽然动作慢了点,但却是在向着成功的方向发展,再给他几个时辰的时间,不难将这近乎无解的毒药彻底驱除。

    这种强大的意志,同时又操控入微的手段,非一意行走真武之途的陈安不能为。

    眼看着陈安就要成功之际,一只冰凉的小手突兀地在他的意识海中出现,再次轻柔地按在了他的胸膛。陈安浑身一僵,差点运岔了气,心知是那雪芝难抗药性,又摸了过来,不由的郁闷非常。只是他此时行功到关键时刻,哪能分心,干脆收敛心神,不作理会,任其施为。

    他是不管不顾,可已经失了神志,被药物所控的那雪芝却不免得寸进尺起来,不只另一只小手揉上了陈安的小腹,她整个身子都趴在了陈安的身上。胸前的丰硕在陈安的手臂上不停的摩擦着,湿润的双唇对着陈安的耳朵轻声呢喃着无意识的呓语。

    这还能忍?陈安体内的余毒立时沸腾起来,阵阵旖念在他脑海中幻化,精神和**的双重折磨,让他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要命的**永远不是其他,而是一个女人柔软的身体。

    陈安虽然被噬魂豸体液所伤,身体近乎畸形,发育的瘦弱不堪,但到底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身上该有的零部件一样不少,此时内有烈性**作祟,外有绝色美女挑逗,这哪还忍受的了?

    不过好在暗司的残酷训练已经深入骨髓,强大的意志力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始终记得面前这个女人的危险性,所以半点不敢逾越雷池。若是自己真的放松下来,用她的身体当解药,那岂不是同样等于为她解了毒。而这个女人若是解了毒,以其表现出的实力,自己则必死无疑,到时候就真成了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笑话了。

    在生死一线的压力下,陈安此刻即便被撩拨的再难以自控,也还是以强大的意志镇压下了一切杂念,妄图暂时停下驱毒之举,像刚才一样用行血咒暂且收束余毒,待恢复行动能力,先解决了那雪芝这个祸胎再说。

    可就在他的血液流速渐渐放缓,身上血管渐渐平复,即将能够腾出手来的时候,那雪芝的一双柔夷突然转而向下…

    陈安猛然睁开双眼,一时之间血灌瞳仁,狠狠地看向身上挂着的柔软躯体,原先的杀意被无尽的**取代,炽烈而灼热。身体中原本被死死镇压束缚的燃情木药力,也纷纷开始造反,使得陈安灵台之中被一片粉色迷雾蒙昧住,各种旖旎杂念如同幻灯片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播放着。

    那雪芝的一双小手还在不停动作着,更刺激的陈安彻底丧失了所有理智,再也不能自持,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只只知道释放**的野兽。

    他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及,粗暴地撕开自己以及那雪芝残余的衣物,狠狠地向那雪芝扑去……

    不知过了多久,燃情木的药力终于消逝,陈安和那雪芝也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挣脱了身体中*****的支配,相拥着昏迷了过去。

    另一边,带着十来个被迷了神志的普通人的玄月真回到了最初的大厅,可却发现厅中之人早已散去 ,不得不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找了下去。

第二百零五章 迷宫乱斗

    陈安艰难地睁开双眼,缓缓地从沉睡中醒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睡的这么沉过,自从加入暗司后他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睡的相当浅,一则是在那种环境下锻炼出的警惕心,二来则是他讨厌那种自身不在掌控中的状态,无论是昏迷还是熟睡都不能容忍。

    只是,这一次,他却颇有几分身不由己的味道。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在他清醒的刹那由全身各处袭来,好像他全身的骨头都被人反复砸断过了好几次,他以莫大的毅力紧咬牙关才没有丢人的叫出声。

    忍过了最开始的不适,陈安妄图撑直胳膊,坐起身来,只有这样才能够自我疗伤。

    可是,入手处却一片绵软,下意识的捏了捏还颇具弹性,陈安双眼猛然睁圆,总算回想起了昏迷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脊背一弓一挺,妄图借着这股力站起身来,但谁知这一动竟是腰麻腿软,根本不能保持平衡,站住脚跟,从那具绵软的身体上弹起来之后,复又重重地摔在了旁边的地上。

    缓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这时他才看清那雪芝现下的全貌,那倾国倾城的姿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就没一点完好的地方,配合着那雪白底色分外显眼,格外凄凉。她神秘之处一片狼藉,隐隐还有秽物流出,其间还夹杂着条条血丝。

    不算是雏的陈安自然清楚那些是什么东西,所以他看得脑子都要炸开了,玄月真和那雪芝之前的对话也被重新记起,联合前后,不难推断出整个事情的梗概。自己应该是被玄月真当成一件破坏那雪芝道基的工具给使用了。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一旦让那雪芝醒来,那绝对是不死不休,若是如此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来不及生起对玄月真的怨念,陈安只是迟疑了霎那,眼中便被一片凶戾之色占满,他强压下体内的不适,在指尖重新聚齐锋芒,朝着那雪芝面门一爪抓下,欲要趁其昏迷直接将其抓的形神俱灭。

    只是当他的指尖将要触及那雪芝额头的时候,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犹豫,面前那凄婉的面容,紧皱的黛眉以及腮畔隐隐的泪痕,都使得陈安根本下不去手。

    心软?他陈安竟然会心软?怎么可能,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抹残忍之色重新在陈安的面上浮现,他的眼神复又坚定了起来,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而且对方是元神级战力,不趁其虚弱的时候解决掉这个祸患,等她苏醒过来那倒霉的便该是自己了。

    “呵呵,小弟弟真是无情啊,俗话说一夜夫妻白日恩,你们做了这么多次的夫妻,竟然还能狠得下心辣手摧花,真是个负心薄幸的无情人儿。”

    “谁?”陈安大惊,连忙停下递往那雪芝额头的那一抓,环顾起左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被人欺到如此之近,竟然没有察觉。

    玄月真的身形渐渐在这空洞的木屋中浮现,掩嘴轻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精壮汉子,不过他们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明显被迷了神志。

    她也不理陈安的戒备,转向那雪芝道:“妹妹既然醒了,怎么不睁眼与情郎相见,在这佯装海棠春睡,莫不是还想再要个几次?”

    一旁聆听的陈安直接无视了她后面的话语,只在意前面的内容,一时之间头皮发炸,满腔惊惧地看向依旧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那里的那雪芝。

    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迷糊,哪像是刚醒的样子。原来在陈安刚刚释放出杀意的时候她就被刺激的醒了,只是经历一夜摧残精神大损,刚醒之际半点反抗之力也无,所以暂时隐忍,凝聚精神,计划着等陈安杀招到来,再出手反制。

    刚刚若不是玄月真出言打断,精神大损警惕不在的陈安恐怕就会被偷袭重创。

    不过就算这种情况下那雪芝也没准备放过他,陡然睁开的明媚皓眸中精光大盛,一柄精神之剑从中斩出,趁着陈安心生惊惧元神不稳之际,直接斩向他的识海灵台,竟然是目击瞳术。

    无数次在生死搏杀中练就的反应机制,使得陈安哪怕在惊惧之中也没失了反抗之能。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条件反射般地三才抱丹,隐去精神灵台,立时便成了眼神空洞的泥胎木塑,但也因此躲掉了那诡异的精神之剑。

    武者与仙修不同,仙修意志真神抱丹,元神统御诸天,镇压一切,肉身不过皮囊;而武者精气神三才抱丹,圆润无暇,诸天平衡,到了内庭圆满之际更是可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虽然精神还不能干涉现实,却也不惧他人的精神镇压。

    甚至到了铸炼金身之后,精气神三者统一,精就是气,气就是神,意志不灭可再生金身,金身不毁可再衍意志,达到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滴血化生,这也正是金身不朽的因由。

    那雪芝的那一下的确有着几分趁着陈安神思不属行偷袭之事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女子本性的发泄情绪。所以只是一记最简单最直接的精神尖刺,能被陈安轻易躲过也属正常。

    但下一刻她的双目猛然灿如繁星,撮口成哨,尖啸出声。

    宛如实质的音波扫荡而出,击穿重重空间达到陈安面前,仿佛将整个乱神迷宫都打成了筛子。

    这一次不再是余波,也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元神级战力的倾力一击。因此陈安在刚刚接触这些波纹的刹那,便感觉头脑好似被重锤敲击,联动着心脏一起震颤着将要破碎,脆弱的元神如同暴露在烈阳之下,被无情的炙烤着,不能躲避,不能救赎。

    而玄月真带来的那几个精壮汉子仅仅只是被余波扫中,便嘭的一声头颅炸裂,红的白的四射而出,又被无处不在的音波击碎成更小点滴,逸散无踪。

    “无殇赋,裂魂曲。”

    玄月真与那雪芝斗了近千年,对其手段了解无比,就在其刚有动作之时,她便扬手抛洒出一片粉红色烟雾。烟雾无声无息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那如有实质的音波,撞入烟雾之中,一开始还肆无忌惮的左冲右突,但渐渐的便开始迟缓了下来,被烟雾中的粉尘颗粒吸收消融,最终消弭于无形。

    粉红色烟雾向前弥漫着,渐渐笼罩了陈安的整个身躯,将他从那致命魔音中解救了出来。

    只是此时的他,眼耳鼻口中都有血线流下,看起来好不凄惨,根本没有了再战之力。

    那雪芝眼神冰冷,忍着剧痛坐起身来,伸手将颈项间的白玉琵琶拽下,那白玉琵琶迎风便长,眨眼间就长到了正常乐器大小,被那雪芝抱在怀里,伸手一拨。这一拨没有半点管弦之音,反而是如同刚刚一般的刺耳尖啸再次响起,带着无匹声浪,轰击在粉色烟雾之上,炸的后者飞速退散再次显露出陈安的身形。

    玄月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陈安身后,一手披帛转成刀轮劈开空间,另一手拿住陈安后颈,带着他转身就跑。

    那雪芝先是一怔,接着眼神中的锋芒又凌厉了几分,起步便欲追去,谁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下半身麻木到近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抹羞愤之色在她面上一闪而过,转瞬便被无边的杀意所取代。

    她一抬手将周围游弋的音波如有实质般的捉拿在手,反披在身,透明的音波仿佛水帘幕一般真化做了实质,同时反射光华成为了一件七彩纱衣,裹在了她的身上,掩盖了浑身的瘀伤,同时也遮住了那无限春光。

    接着她抱着白玉琵琶,脚尖一点,趁着玄月真打开的空间裂缝还未弥合,飞速追了进去。

    玄月真拖着陈安,忽而往左,忽而往右,不时的打破空间壁障,到下一层空间借路,又时而掐指策算辨别出路,似乎是对乱神迷宫相当熟悉的样子。

    陈安眼前的道路也在不断变化,由一开始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木屋,变成了长长的还在蠕动仿佛活着的血肉甬道,又由似乎无尽长的血肉甬道变成了七彩变幻的湖底,再由七彩变幻的湖底变成了没有路途的雪域高峰……

    场景不断变换,光怪陆离,让陈安感觉似乎是做了一场邪异的恶梦。直到在血肉甬道里遭遇到一条数丈长的大肉虫子,张着长满倒齿的口器向他噬咬而来的时候,才让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

    当然那恶心的东西最终的结局是被玄月真一指点成飞灰,可它口腔中的恶臭,还是差点把陈安熏晕过去。

    玄月真拎着陈安攀过了一座雪峰,在一面冰壁前停了下来。她先是把陈安丢到一边,双手结印指节做筹又开始策算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在策算结束后,她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火急火燎地继续抓起陈安赶路,而是轻嘘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在陈安的身边坐了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心魔之说

    陈安斜觑了她一眼,语气戏谑地道:“怎么不逃了?”

    不怪他心情不好,先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是非之中,又被迫与一位元神级的战力结下死仇,刚刚更是赤身**地像死狗一样被玄月真拖着逃命,尊严什么的一瞬间损失殆尽,这经历怎么想怎么感觉憋屈啊。

    不过玄月真却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完全不在乎陈安的语气,耐心的解释道:“这个节点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生效,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会。”

    她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陈安的下身,嘴角轻勾,笑得风情万种,刚刚的狼狈逃命姿态一扫而空,“小弟弟人长的虽然瘦小了些,但是本钱还是挺厚的么,怪不得可以折腾那雪芝那小丫头一天一夜。”

    陈安被她那句“小弟弟”叫的差点爆发,但想到如今的处境,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心里憋的差点吐血,语气不善地道:“一个千年老处女罢了,有什么可以称道的……”

    “千年老处女?”玄月真先是一怔,接着笑的花枝乱颤,掩口道:“这个形容不错,这个形容贴切。”

    陈安脸上挂着邪笑,等玄月真笑开了,才补上后半句话:“就算是换了你这个骚老娘们,小爷我也照样能治的服服帖帖的。”

    “骚……老……”

    又一个指代从陈安口中迸出,但这一次却让玄月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面上的神色渐渐变的邪异起来,死死地盯着陈安道:“君小哥自是不凡的,对此奴家早已倾慕已久,不若趁此刻空闲,也让奴家见识见识君小哥的英姿。”说着,她香肩靠在了陈安的身上,素手在陈安的胸膛上画着圈。

    如此温香软玉在怀,陈安心中却没有半点旖旎之念,反而一个激灵,冷汗就下来了,暗忖自己是不是有点装过头了。

    除了生死搏杀之时,陈安向来是没有什么节操的,这次表现的如此宁折不弯,英勇无畏,除了的确有些被殃及池鱼的憋屈以外,更多的却是装的,想要麻痹玄月真的感官,觅机逃遁。

    他如此作为是因为他笃定玄月真不会杀他,否则也不会在刚刚那雪芝彻底爆发之时,冒险救自己了,这里面一定牵扯到其他什么阴谋,但陈安此刻也没工夫去细想这么多,只要知道自己是这阴谋中的重要一环,活着比死了对玄月真更重要,就足够他发挥的了。

    但不杀归不杀,若是这个疯婆子一激动把自己给采补了,再丢到百花谷当猪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百花谷这群**,可不是吃素的,她们参的是欢喜禅,采补个把人,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更不会在乎时间地点,情调与否,说不定在这冰天雪地里这疯婆子她更有性致也说不定。

    陈安面上变色佯装惊悸,实则是转移话题道:“你怎知我姓君?”

    君月一这个名字还是他初到平泽沟时用的,那时他心灰意冷一意改名与过去割裂。谁知后来被广寒高家一宣传,北地皆知“千面诡剑君月一”的名号,反而是在灵枢观再报上陈安这个名字的时候,被人认为是化名。

    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哪里能说的清楚,反正一个称呼而已,陈安也不放在心上。倒是这时拿出来转移话题恰到好处,既没有妨害自己塑造一个年少气盛宁折不弯的愣头青形象,又恰如其分的缓合了刚刚那诡异的气氛。

    玄月真不知是真的上当了,还是刚刚本就是吓吓陈安,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闻言从陈安身上坐了起来,面上挂着浅笑:“赵无极虽然退了,但他还是约束着整个大乾武林道,来昊天镜中历练的武者并不多,配上你这身修为的人就更少了,姐姐怎会猜不出来?”

    暂时的危机解除,陈安也定了定心神,想起了其他的事情,试探问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就不想要九天元阳诀,就不想得到鸢杰?”

    “当然想了”,玄月真像小女孩一样嘟着嘴,面上流露一丝难分真假的苦恼之色道:“可是呢,姐姐这个人脑子笨,只能用心做好一件事情,无暇分心太多,现在一件事情都没做好,哪能再分心其他呢?”

    她这个样子竟有几分清纯呆萌之感流露,惹得陈安情不自禁地问道:“你都把那雪芝坑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是没做好的?”

    “当然是送你去万胜山了。”玄月真冲着陈安嫣然一笑,表情诚恳,真的就像是邻家姐姐对小弟弟的关爱一般。

    “你有这么好心?”看着她真挚的表情,陈安差点就信了。

    “为什么不呢?”玄月真表情委屈,就好像陈安对她的误解,深深伤害了她:“虽然姐姐舍不得你,但若强行把你留在这,让雪芝妹妹把你杀了,姐姐更是心疼,所以纵然难过,也只能将你这狠心的小冤家送走了。”

    陈安心思电转:“这骚老娘们虽然满篇废话,但也不是全无用处,自己还是能从中找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她不想让那雪芝把自己杀了。这么说来,那雪芝所习功法并不是什么童子功,就算自己破了她的身子也没有损害她的道基,事实应该也是如此,否则刚刚直面那雪芝时,她发挥出的战力当不会如此强悍。而且梵音宗不禁婚嫁,也有男弟子修行,不是什么全真。”

    “再想到玄月真一开始带来的几个精壮汉子,大体的经过陈安基本算是明了了,自己当是被玄月真当做心魔来对付那雪芝了。”

    仙门修士和武者不同,他们元神抱丹,精神圆润无瑕,任何一点心灵上的漏洞都能引发严重的后果。就拿陈安来说,幼时心理受创,被仇恨扭曲了心智,若是走修真的道路,恐怕连假丹都凝聚不了,就算强行凝丹成功,也会有着重大缺陷,面对天劫绝对是化为飞灰的结局。

    好在他是习武的,武者精气神三才抱丹平衡守一,元神不壮,精气来顶,肉身强大到一定地步,可硬抗金身雷劫,铸就金身后再以精气反哺元神使得三者再次平衡守一。也就是说精气神只要有一样达到峰值,便可带动其他两者共同前进,武道意志镇压一切,无所谓心灵漏洞。

    心灵漏洞对陈安来说是无所谓,但对于那雪芝来说就不然了,她是仙修心灵漏洞是很致命的玩意,不杀了陈安澄净心灵使得念头通达,她根本就不敢面对天仙之劫。

    这么说来,玄月真说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离开,也未必全部都假。当然陈安就是傻了也不能全部都相信,这些活了千余年的老妖婆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算盘打的贼精,面前的玄月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表情变化之丰富简直可以去参加宫斗,自己若是全信了她的,最后有可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见陈安眼珠乱转,迟迟没有反应,玄月真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再次靠在陈安的肩头上泫然欲泣道:“姐姐真心待你,你还是不肯信姐姐吗?难道要姐姐把身心都交给你,你才肯信?”

    她一边说着,白嫩纤指却搭上了陈安的小腹,并缓缓地向下抚去,不过片刻就将要握住陈安的要害。陈安体内燃情木的残毒都差点被她的举动给勾引的再次沸腾而起。

    要害即将被制,陈安哪还有心思再想其他,连忙佯装豪气洒然地大声道:“好,只要你能送我离开,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出去之后,我还保证会活的很好,会活到你比那雪芝更先证得元神的那一天。”

    “嘻”,玄月真笑的跟少女一样,纤指在陈安要害上轻点了一下,才重又坐起身调笑道:“弟弟就是乖巧,姐姐真是爱死你了。”

    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陈安恨的牙痒痒,心中暗暗赌咒发誓道:“老妖婆,小爷这次认栽,若我真能出去,他日有能为时,必将回来,焚了你百花谷,灭了你玄月真。”

    冤有头债有主,陈安与那雪芝生死搏杀只是为了自保,可不会忘了始作俑者是谁,从头到尾他都是被玄月真的阴谋殃及了池鱼,才憋屈至此,所以就算是要报复,也一定会找对正主。

    玄月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站起身来,走到冰壁面前,开始了掐指测算。

    她从头到尾都没把陈安放在眼里,刚刚只是天性使然闲着无聊逗逗这小家伙而已。陈安那一副任杀忍剐的样子还有什么能为?反水吗?先不说那雪芝欲杀其而后快,没有自己他连乱神迷宫都走不出去。

    至于说要把君月一送出昊天境,倒不是诓语,而是真准备这么做。大乾朝廷对仙门修真戒备甚深,只要把陈安送到了大乾,那雪芝还能追出去不成。就算这女人真的发疯,但面对大乾千万武者,又能轻松把君月一击杀吗?再退一万步讲,真让她走狗屎运成功了,那要花费多少精力与时间,等到她安然无恙的回归昊天境时,说不定自己都已经元神纯阳登临天仙了。到时候以阳神真人的能为,区区一个那雪芝还不是任由揉捏。

    元神级战力是挺恐怖的,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阳神真人,个中差距述之惊心。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把君月一采补了,带回百花谷当猪养,这样最保险,否则君月一回到大乾再出个意外,那雪芝再借此突破了,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她太了解那雪芝了,她与君月一这两个目标若是凑在一处,这个疯女人绝对干得出带着整个梵音宗与自己的百花谷拼个鱼死网破的事情,所以把君月一平平安安地送出昆仑昊天境才是上策。

    计算停当,玄月真一挥手将面前的冰壁破开,披帛一卷带着陈安就跃了进去。

    冰壁后面是正常的岩壁洞穴,终于不再是之前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致,洞上岩石除了黑了点,其他与正常的山石无异。

    玄月真带着陈安向洞穴深处走去,只是才走了几步,却面色大变,陡然停了下来。

    见此,陈安满面疑惑正欲询问,却听得一阵悠扬琴曲传来。

第二百零七章 琅環仙曲

    这琴曲清新灵动,还带着飘渺高远的立意,让人闻之身心都被涤荡一空,不再为凡俗浊气所污,只想飞往天外,远离红尘纷扰。

    陈安被琴曲引导,仿佛真的远离了红尘俗世,穿越到万里之外,拨开九霄烟云,看到了一片新的世界。

    在那里白云托着宫阙殿宇,富丽堂皇;虹桥瀑布,色彩缤纷;仙羽灵禽,结队欢鸣,这里有**肃穆,亦有逍遥闲散;有高渺悠远,亦有自然妙趣,这里是神域,是仙境。

    如果非要陈安说出天界是个什么样子,那陈安现下能很肯定地说,天界就是这个样子。

    玄月真纤巧五指并拢成掌,高高举起狠狠扇下,一巴掌正正印在陈安脸上,扇得他一个趔趄从“天界”掉落,差点跌坐地上。

    “你干什么?”陈安大怒质问。

    玄月真没做回答,一手拉着他继续向着洞穴深处奔逃,另一只手还在不停掐指测算着什么。

    这时陈安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先是直面阳朔,又被那雪芝重创,一身本事十亭中去了七亭,一个不慎竟被刚刚的琴曲所迷,实在是汗颜。只是这琴曲好像并非是为了迷人心智所设,似乎还有其他意义。

    想到这,陈安不由一阵心悸,仅仅只是附带功效就能让自己沉迷,那它本身意义岂不是更加可怕。

    高渺悠远的音声还在耳畔回荡,使得陈安语调干涩地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琅升仙曲。”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玄月真竟然认真回答了陈安本不抱期待的问题,只是她褪去了嬉笑,语气严肃,更让周围的环境显得压抑了几分。

    “那到底是什么?”

    陈安身受重伤,心神失守,感受着这压抑的气氛分外难受,为了稍稍缓解这种不适,只得继续开口追问道。

    玄月真似乎也想抒发一下憋闷的情绪,手上不停,口中却详细解释道:“古老相传,在远古之时有一方天界,为仙神乐土,每有仙神飞升之际,必有仙乐随晨钟暮鼓响彻寰宇,召唤远古天界降临,接引指导,此仙乐便是琅升仙曲。后来,每有人弹奏起琅升仙曲便可召唤远古天界降临。”

    “召唤远古天界?那她现在是?”陈安对仙门这些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懵了,全然不明所以。

    “召唤远古天界的界域之力,彻底压垮整个乱神迷宫,把我们逼出来。”玄月真的语气相当凝重,因为她也没想到那雪芝会这么拼命。

    “压垮整个乱神迷宫?这怎么可能?”

    的确,金丹宗师乃至天象武者都有屠城灭国之力,但那是对世俗而言,这乱神迷宫乃是古时妖王以及元神真仙的埋骨之地,不知葬送了多少大能,内里奇异无比,也是能随随便便压碎的?

    “有何不能,这里空间极其薄弱,你我都能打破,何况是那雪芝。再说就算是大能,死后万古也剩不下几分能为了。就像现在,你我行走之处就在妖王尸身之内,你觉得这里的洞壁和空间架构能有多坚固?”

    玄月真认真起来似乎谈性很浓,手上掐算不停,奔逃不停,口中同样不停,有问必答。

    闻言陈安微怔,立刻又道:“那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打破这里的空间出去,还在这四处寻路?”

    玄月真首次回头白了陈安一眼,这一眼中有鄙视,有调笑,有戏谑……包含无数情感,可谓是风情万种。之后才开口解释道:“乱神迷宫这些年来诞生的妖鬼无数,折叠的空间也是层次错落,一层两层能打破,但一百层两百层还能一直打出去吗?况且还有妖鬼游荡,不找一些可以直接跳跃的节点捷径,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出的去?”

    陈安也觉得自己是傻了,走直线一层层打出去确实是快,但首先要能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才行。这里空间凌乱连方向都没有,怎么能确定直线道路,况且像刚刚那样的妖鬼解决起来也甚是麻烦,估计还没走出去就会被那雪芝追上,干掉。

    不过陈安还是有疑问:“那为什么那雪芝可以?”

    “你以为琅升仙曲是什么?一击压碎无数空间,抚平空间褶皱,能是等闲的技艺吗?”玄月真没好气地道:“就连真正的元神真仙也未必能够弹奏的出来,那雪芝可以,八成是因为她借助了白水锦瑟的力量。”

    “白水锦瑟?”

    “白水锦瑟又叫庖牺琴,那是功德圣器,造化灵宝,威能无穷,相当于你们武者的绝世神兵。当然它还有个名字,你肯定不陌生,那就是传说中的伏羲琴。”玄月真半点没有为对头藏秘的意思,毫不犹豫就把梵音宗的家底卖了个透彻。

    “伏羲琴。”陈安一惊,这神话传说中的物事,竟然在仙门有原型,那自己儿时在大周听的神话故事,是不是都是仙门某位大能的映射。

    这个想法只是在陈安脑海里一闪而逝,转瞬便被当下的情形拉回了现实。现在他有玄月真看护暂时无忧,那是因为他在玄月真眼中还有利用价值,但万一被那雪芝劫了上来,天知道玄月真会不会为了他与那雪芝硬碰。只有自身硬才是王道,所以他任由玄月真拉着自己跑路,而内里却在不断的修复伤势,恢复体力。

    同时口中试探道:“想驭动造化圣器,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吧。”

    一说到这个,玄月真立刻幸灾乐祸地道:“当然不容易,强招必自损,小儿持重锤最终还是只能伤了自己,那雪芝她偶尔借用还可,若用它弹出一首完整的琅升仙曲,那所付出的代价,恐怕没有几个月恢复不过来。”

    “即便这样,你也不敢回头正面迎击吗?”

    问出这句话时,陈安眼中诡秘之色一闪而过。而玄月真却面色一阴,顿了一顿才恢复嬉笑轻佻之色道:“弟弟好狠的心啊,好歹你们昨夜才做过一夕的露水夫妻,今天就想着杀害自己结发良人了。”

    “屁的结发良人,还不是你这个疯婆子干的好事”,陈安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心中暗暗吐槽着。但转念一想,好像姚琴曾说过,百花谷和梵音宗斗了千余年,一直处在下风,究其原因是因为那雪芝的一位师叔还活着,两位元神级战力,迫的玄月真连伤都不敢受,一旦与那雪芝拼个两败俱伤,那百花谷恐怕立时便不存在了。

    出于这种顾及,玄月真一定怂到了点子上,不到那雪芝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绝对不敢冒头,这样撩拨玄月真与那雪芝两败俱伤的心思是行不通了,看来唯有先想办法恢复实力,在找机会用浮光掠影术逃离这些是非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法,那飘渺致远的乐曲声还在响着,并且渐入佳境。

    对陈安这种音盲来说,除了觉得好听之外,根本听不懂什么内容,当然也听不出乐章的分部,但洞穴周围的岩壁上不时滚落的石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危险已然降临。

    玄月真再次收起了嬉笑的表情,面色变的更加凝重:“我们的动作必须加快了。”

    说完,她拉着陈安,抬手自洞壁上划开一道空间裂缝,投身进去。两人刚刚离开,整个洞穴都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并带着大量的岩石灰尘从洞壁上剥落,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那雪芝依旧坐在开始的木屋之中,只是此时的木屋早就没了原先的样子,四壁淡化几不可见,地面也不再是木质,而是被一种土黄色的沙石所取代。

    她怀中的白玉琵琶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张白玉瑶琴,琴上有五十根弦,纷纷随着她的拨动震颤着,发出绝妙清音。音律在空间中荡起波纹,及到远处,竟生出白色烟雾,烟雾突破了空间的阻碍越飘越远,渐渐向乱神迷宫深沉蔓延而去。

    此时若以多视角查看整个乱神迷宫,就会发现,它所有空间都充斥着这种静谧飘渺的白色烟雾,并且还在随着乐曲的韵律不断扩散到更隐秘的地方。之后,这些烟尘所沾染的一切物质建筑都开始轻轻颤动起来,并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仿佛整个空间都不堪重负,即将崩塌。

    乱神迷宫中的妖鬼都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被动地迎接世界末日的到来。

    这种变化愈演愈烈,渐渐的,空间也开始荡起阵阵涟漪,细微处还有丝丝裂纹产生。

    宫阙,殿宇,仙禽,灵植的虚影在很多地方若隐若现,且色彩逐渐鲜明,仿佛即将突破平面的束缚从纸面上跃出化为实体。而相对应的木屋,洞穴,岩壁,血肉甬道……则彷如褪色一般,失去生动,失去质感,突兀地变成了一幅抽象的画作,并且这幅画作还在变得透明,变得虚幻,变得不再真实,像是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琴音不再飘渺,但依旧高远,仿佛是神灵的喟叹,喟叹一个“世界”陨落。

    凭那雪芝的修为当然不可能毁掉存在万古的乱神迷宫,甚至元神真仙也不能够,但是琅升仙曲可以。

    远古天界不可寻,不过那偶尔泄漏的界域之力利用起来,依旧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第二百零八章 终究不归

    那雪芝面色苍白,身上披着的七彩光衣也开始变的色彩黯淡,纤嫩的十指一片血肉模糊,这一切都说明弹奏这首琅升仙曲,并非没有代价的事情。

    只是她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双目紧闭,面上带着朝圣一般的虔诚之色,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指节灵动地弹奏着这致命的乐赋。乐章还在渐渐打开,美妙的音声牵引着一切倾听者的心神越攀越高,即将奏响那最终的音符。

    “嗡……”

    最后的音符响起,天地为之共鸣,似乎漫天神佛也在为这绝美的乐曲赞叹。

    一抹亮色自远方出现,瞬间照亮了那雪芝的身姿,本已暗淡的七彩光衣也随着映射出昏黄的光晕,那是夕阳的余晖,在金色云彩的衬托下,美到了极致。

    那雪芝沐浴在夕阳的余韵中,按琴而立,双目缓缓睁开。

    周围的木墙木屋以及一切怪异事物全都消失,入目处是一片焦土,以及无数正在弥合的黑色裂缝,偶尔有因为磁场紊乱所产生的电弧四处乱窜,加深了周围焦土的色泽,怪物、妖鬼以及不知名生物的残骸散落一地,表明了此处曾是个乱葬岗一样的地方。

    收起白水锦瑟,细细查探了一圈,那雪芝并未发现陈安和玄月真的踪迹,这使得她双目如燃烈火,瞄准一个方向就欲追杀下去。只是才刚一动,便觉得体内一阵空虚,即便以她几乎半步元神的修为,弹奏完一首琅升仙曲也是贼去楼空没有了其他余力。

    “你们逃不掉的。”

    她恼怒地看着前方,狠狠地自语道,尽管面带不甘之色,但还是重新盘膝坐下,捏诀吐息,恢复起来。

    ……

    玄月真披帛卷着陈安,架起遁光化作一条彩色长虹划破天际,瞬息千里。刚刚只差一步,便被琅升仙曲所引发的界域之力扫中,即便能抵挡下来,也要受不轻的伤势。辛亏她不缺决断,在打开最后一层空间门户的时候,施展流云遁的术法,飞速逃离,才免了受伤之祸。

    一口气飞出百十里,玄月真才停了下来,找了个小山丘的背面按下云头,这种赶路方式以她的修为也是吃不消,只能暂时在此处停下,休憩一二。

    在她落下之时,陈安也被甩脱在地。

    他到现在还是光着身子,一来是有意厚着脸皮伪装成一副伤势过重无暇他顾的模样,以此麻痹玄月真,想要觅机逃遁;二来嘛是真没有其他可以更换的衣物。

    刚刚为了逃命,别说衣物,就连在无生杀道四名杀手那里缴获的百宝囊,也被遗弃。他一身上下除了一直系在脖子上的天机密钥外,啥都没来得及带走。

    倒是玄月真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一套衣物,丢给陈安道:“那雪芝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我们先休息一下,就启程去万胜山。”

    她方才有意逗弄陈安,才没有真拿出衣物给陈安换上,一路走来都让他光着,但看到琅升仙曲的威力后,感受到与毕生宿敌之间的差距,她再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这才有几分正经的计划起了后路。

    陈安接过衣服发现竟是一套男装,但这男装大小却又与玄月真的身材相当。没工夫去瞎想玄月真有什么特殊癖好,连忙匆匆将之穿好,他脸皮再厚,总光着身子也是有些难堪,甚至影响了气势,连一些硬气的话都说不出口。

    套上衣服后,陈安发现这件衣服还是有些大了,不由又想起先前玄月真“豆芽菜”的称呼,心中稍稍郁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噬魂豸的药性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诡异,他的生长比正常人都要缓慢的多,就连小光现在仅从外观上来看,都要比他大个一两岁的样子。如今他能渐渐发身长大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希望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能有所改善吧。

    等他收拾停当,玄月真则带着他继续向北行去,她所谓的休息可不是指坐以待毙,只是不用这么飞速的赶路罢了。毕竟有那雪芝的压力在后,她哪敢松懈。

    按照她的想法,找个凡人商队,混入其间,待到靠近万胜山的地域再脱离,是最安全的选择。因为现在整个无间鬼蜮中都在搜捕鸢杰一行,她带着陈安大模大样地走万胜山,哪怕没有那雪芝的追杀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是一味飞行遁走的话,恐怕不出百里就会被人拦截攻击。

    混入凡人之间这种老掉牙的招数虽然已经被人用烂了,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万金油的做法,在不允许大规模屠戮凡人的禁令下,还真就没有什么好的搜捕方法,毕竟在昆仑昊天境中凡人的数量是仙门修士的千百倍不止。一旦某个人混入凡人之中,那真是鱼游大海,飞鸟入林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除非守着某个必然经过的关卡动用监天测地仪守株待兔,或是用占卜之术测算。但这两种方法所需耗费根本不是普通势力所能承担的,用来对付鸢杰都有点得不偿失,更何况次一级的陈安了。

    当然若是那雪芝为了对付玄月真确实不会吝啬这点耗费,可要知道,这里是无间鬼蜮,是御魂宗的地盘,还轮不到她那雪芝呼风唤雨。所以在玄月真看来,妖族当前,只要低调点,进入万胜山送走陈安并非什么难事。

    而陈安这边也算是想通了,没再生出逃离玄月真掌控的心思。他能在大周呼风唤雨,在大乾也能风生水起,并不是靠着一身强悍的修为,而是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在大周,每一次行动前,暗司的情报部门就已经把一切可能都分析到位,他只要按照步骤执行必然成功。在大乾,虽然没有团队支持,但他凭借着自己对情报的分析总结能力,也能事先把一切准备到。

    可是到了昊天境中,却处处碰壁,一开始他以为是运气不好,但现在看来,还是对仙门行事规则以及内部矛盾不了解的缘故。若他早知道仙门内部这诸多矛盾,早知道妖兵压境,仙门腾不出手来,他一定带着鸢杰飞速赶路,绝不会耍小聪明地东躲西藏,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给仙门追上的机会。

    而且仙门真正有分量的人根本 没有把他们一伙放在眼中,甚至天师府的人为了避嫌,都没有出手,否则哪还能轮到他们逍遥到无间鬼蜮。不说其他,就说面前的玄月真也不是为他们而来,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钓出了那雪芝坑算,他陈安一伙在这件事中连个诱饵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名目。

    陈安一开始设想的满地皆敌的情况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一种被迫害妄想。

    现在的情况在陈安看来,跟着玄月真走,和她合作,并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尽管她的目的有些龌龊,但与陈安的利益却并不冲突。她本就是仙门之人,对仙门十分了解,跟着她走,总比陈安自己像个没头的苍蝇乱窜来得安全的多。

    所以他立时把和鸢杰姚琴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意跟着玄月真混。他当初想着带走鸢杰姚琴也是出于对仙门的不了解,抓个信息源在手,安心一点。现在遇到玄月真这个仙门高层,可比姚琴这个小角色知道的多了,陈安由此做出正确的选择也不难理解。

    只是有一点,他的战力比鸢杰姚琴强多了,在鸢杰团队中是主导,掌控一切,而跟着玄月真却处处受制,甚或不得自由,憋屈异常。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能够安全离开,谁会在乎这个。当然他生性多疑,必要的提防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安跟着玄月真,隐身世俗,借着凡人商队遮掩一路北上,果然无往不利,期间竟没有碰到一次仙修的阻拦,甚至那雪芝都被彻底甩脱。

    直到第六天,一节直插云霄的山峰出现在陈安的面前。

    那山峰上半截隐没在云层之中不可得见,而下面山基则没入地平线下,同样看不见,只有中间一段能够呈现在陈安面前。但就这贯通天地的一段,如擎天之柱,横亘于天地之间,充斥着陈安的整个视野。即便隔了如此之远,扑面而来的气势,依旧能够使仰望到它的人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那就是古时的终元山,昆仑仙山在山河社稷图中的投影,中央界与昊天境的界门所在。百万年前,仙门大军曾经在此地大败妖族,将之更名为万胜山。就是在那个时候妖族被拉下了大荒霸主的神坛,失去了和人族一挣长短的信心,只能在昆仑昊天境中苟延残喘。也许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可能永远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所以这座山在妖族那边被称之为不归山。”

    似乎同样被万胜山的庞然肃穆所影响,玄月真难得的说话正经了一回,带着身为人族的自豪,身为仙门一份子的骄傲,向陈安介绍着那段悠远的历史。

第二百零九章 仙妖战线

    “数十万年来,仙门据万胜山而守,靠着万胜山的天险,使得妖族不能犯境一步。万胜山一线就是划分妖族妖域和仙门仙域的天然分界线。”

    “那回归中央界的界门在哪?”

    回过神来的陈安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切身问题。

    玄月真的面色突兀地变得有些古怪,顿了顿才道:“等你到了万胜山上就知道了。”

    陈安不满玄月真的卖关子,但没有办法,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还要指望她呢,就算再有不满也要憋在心里,于是只能一声不发地低着头继续赶路。

    望山跑死马,尽管万胜山就在眼前,但真正走到山脚下,陈安却几乎用了四天时间。他当然也知道直接飞上去会更快,可惜不能,这里是仙妖战场,仙门在此地陈兵数百万,金丹宗师不知凡几,他要是敢大模大样的飞上去,估计会被人打成筛子。

    所以在四天前,陈安不止没有选择飞行,反而还跟着玄月真弃了代步骡马,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万胜山走了上去。

    此时两人身边已经没有了商队遮掩,因为无论是什么商队都不会走到万胜山脚下来,这里在他们看来是天边,是神明的领域,是世俗凡人的禁区,普通凡人根本没有可以越雷池一步的能力。

    当然这也只是针对普通凡人,有普通的自然就有特殊的。万胜山脚下,还是有着稀稀疏疏的车队排成长龙,循着固有的几条专门被开辟出来的路线向着万胜山上进发。

    他们却不是商队,而是从属于仙门的凡人势力,专门为了仙妖大战输送补给的队伍。这种车队每一支都有仙门修真负责押运,沿途还有金丹宗师设置层层关卡负责检查,守备森严无比,玄月真也没有把握躲过所有带队仙师的耳目混入其间,所以只能带着陈安远远的避开他们。

    不过人老精鬼老灵,玄月真到底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仙门宿老,就算放弃这些明面上的道路,找寻其他途径上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一昼夜后,陈安便随着玄月真登上了一处山脊。

    只是登上山脊之后所见景象,直让陈安呆滞在原地,不能成言。

    在他面前是一处广阔无垠却又平整非常的凹地,看不出是天然修饰还是人工雕琢,然后就是其上活动着的茫茫多的人头。

    人一过万就是人山人海,而眼前的景象哪是一个人山人海所能描述的。

    尽管距离较远,但以陈安的目力还是能清晰地看见无数攒动的人头,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建筑中进进出出,展现出一幅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对,是的,就是建筑,在这处大的出奇的山坳平地上密布着如恒河沙数般的房屋建筑,有宫阙,有殿宇,有酒楼,有茶馆,有仓库,有民房……甚或还有园林点缀其间,这哪里是荒无人烟的万胜山,简直就是一座繁荣的人类城池,其规模比之陈安所见过的大周都城还要大出数十倍。

    唯一与凡间城池不同的是有一座建立在一块悬浮于半空中的浮石上的恢宏宫殿,如同巡视人间的帝王一般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循着一定的路线缓缓行进。还有几处造型各异的侧殿同样建立在一些略小一点的浮石上,围绕着中央殿宇旋转,如同卫士一般拱卫着中央殿宇的安全。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前面的玄月真不耐的回首。

    “这……”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以陈安的心性也不免被震撼到,他到底不是无知无觉的顽石,还是有着人类固有的情绪。

    “是玉矶真人的清宵殿”,玄月真循着他的目光满含向往的瞥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空中殿宇。

    “看来这次的主帅就是他了,还有朝廷的金凰军和晓风营从旁辅助。”玄月真又看向更远处的两面绘着凰鸟与清风的旗帜总结道。

    “朝廷的军队?”陈安一惊,大乾也有军队驻扎在昆仑昊天镜之中?

    “当然,对抗妖族是全人类的事情,朝廷作为天下共主当然不可能缺席,甚至事实上他们掌握的军队才是对抗妖族的主力,而仙门只是从旁协助。”玄月真用一幅你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鄙视模样解释道:“大乾朝廷作为天下共主有号令天下各方势力的权限,很多时候他们出面比仙门出面有用多了。况且仙门虽然强大,但这种征战沙场的事情,还是由专业人事来干更为妥帖。”

    “莫非你以为大乾朝廷是个傀儡摆设吗?自从五方世家联合驱逐了仙门,世家本身又被大将军王粉碎,王朝势力就一直是中央界的主流。历朝历代稳坐中央界的权利中枢,甚至有周秦汉魏这样的地上仙朝,一度连整个仙门都被奴役驱使,否则现今的仙门也不会衰弱至此。也许在你看来仙门一心想要干涉朝廷政事,权利**不小,可实际上只是为了争取生存空间罢了。仙修求道长生,世间权利对吾等而言没有半点作用。”

    看着老妖婆一幅万事不萦于心的洒然模样陈安忍不住讥讽道:“那你们还和梵音宗争斗不休?”

    “那不一样,对我们来说权利财富之争尚可商量,弑杀血亲之仇犹可饶恕,唯有道途之争不死不休。”一抹精光自玄月真眸中闪过,使得她那风尘满满的娇俏容颜上笼罩了一层**肃穆的光辉,仿佛狂热的殉道者,有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觉悟。

    陈安实未想到这种景象能在玄月真身上看到,不由的愣了一愣,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直接问起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妖族势力竟如此强大,需要仙门与大乾联合才能将之镇压?”

    仙门与大乾争执与否,与他半点关系没有,他本就不是大乾子民,只是个外来户,自然没有半点归属感,哪怕仙门灭了大乾朝廷彻底掌控中央界,他也没有半分芥蒂,说不得还会捧场的喝上一声好。玄月真与他分辨这个问题却是有些对牛弹琴了。

    “当然不是”,玄月真脱口否定,可否定过后,想要解释原因的时候才突然想起造成如今境况的因由,还是因为仙门内斗不休,真正全心全意致力于镇压妖族的只有天师府一家而已。以一宗一门对抗一族势力,确实是件让人骄傲无比的事情,但她百花谷却偏偏属于拖后腿的一方,如此丢人的事情,让她如何分辨出口,只能另找其他原因。

    于是道:“主要是因为仙门与大乾的摩擦,使得大家不能全心全意的镇压妖族,才造成了如今境况。朝廷平日里只在昊天境中驻扎金凰军和晓风营这两支由斥候演变而来的杂牌军观望,视情况而定是否投入正式战力,还不是想着用妖族制衡仙门,否则妖族早就被灭族了。”

    陈安暗自松了口气,寒原诡镇上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里阴影,那种东西无关乎实力的强弱,而是对从小到大固有观念的冲击,世界认知印象的崩塌。

    那食人妖魔的恐怖形象,让他对这些异怪警惕非常。仙门打败朝廷,他尚且无所谓,毕竟大家都是人族,万事好商量,可若让妖族临世,后果不堪设想,他陈安在世间行走也不能独善其身。

    虽然也在书上看过,从大将军王出世以来,妖鬼魔怪都不成气候,但那毕竟是古老的典籍,谁知现在的情况是怎样。如今听了玄月真确定,才算放下心来。

    当然,不是玄月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主要是看到妖族大军压境,仙门内部还在你挣我夺不紧不慢的应对态度让他安心。那种不顾大局也要内斗的白痴固然也有,但所有人都是这么个状态,还是能看出仙门的轻松心态。

    事实上也是如此,五大妖王听起来可怕,但就光御魂宗一门的元神级战力就不下十余,只是有很多属于阵法机关无法搬到万胜山战线上来罢了。现在可不是百万年前,无数年的发展布置使得整个昊天境仙域根深蒂固,别说一个苟延残喘的妖族,就算是历代中央王朝也插不进手来。

    妖族顶多占领万胜山,若是敢再深入一步,定叫他碰的头破血流。五大妖王?五十大妖王也没用。至于妖族占领了万胜山从界门入侵中央界?那是朝廷需要头疼的问题,与仙修老爷们无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仙门的确比妖族要强大不少,但要说能消灭整个妖族,征服昆仑昊天境也是不可能,这些年来仙门内部互相消耗,互拖后腿,除了天师府这个妖族的宿敌,根本没有谁把心思放在征伐妖族上面。

    三清观只顾自己清修谁也不理,全真道又在忙着维护道玄一体的传承,就一个上阳宗激进一点还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中央界上面。

    上有所行下有所效,整个仙门的风气可想而知。再加上历代中央王朝的传统策略都是仙妖互相制衡,所以仙妖战线上对于仙门来说就是守卫有余进取不足。这也是妖族能够苟延残喘至今还没被彻底消灭,时不时还能冒出来显示一下存在感的原因。

第二百一十章 元神之论

    现如今连天师府似乎也开始三心两意起来,这怎能不给妖族蹦的空间。

    陈安正想感叹着自己被无辜卷入的苦闷,却见玄月真显出身形,大大方方地向一座耸立在山缘处的哨塔走去。

    “你做什么?”陈安一呆,不应该是悄悄的潜伏过去吗?自己现在应该还是仙门通缉的要犯吧,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走过去真的没问题?

    “当然是带你越过仙妖战线了。”玄月真不满地回头瞥了陈安一眼道:“你以为仙妖战线是这么好过的,玉矶真人的天机衍算法再加上这几乎卡住整个山**的封天坼地阵。别说你我,就算是妖王真身也别想悄无声息的潜越过来。”

    “怎么可能?万胜山如此之大,随便找个兼顾不到的地方应该并不困难吧,山阴不行,不是还有山阳吗?真身妖王何其强悍,这所谓天险应该也难不住他吧。还是说那个什么大阵能覆盖整个万胜山?”

    这些在陈安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曾经在大周带兵经验让他对一些地理环境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性,走了这么长时间当然清楚地知道万胜山可不仅仅只是一座山峰,而是一条延绵万里的山脉,其占地广阔比之无间鬼蜮都不遑多让,什么样的大阵能将这么大片地域覆盖。

    “山阳?”玄月真面色古怪:“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中央界的界门在哪里吗?”

    “界门?”

    陈安一怔,面对这个与自己切身相关的问题,他下意识地回忆起刚刚一路走来的所见所感,少顷,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惊骇之色:“难道……”

    “你猜得不错,万胜山就是界门,界门就是万胜山,山阴是万胜山,是昊天境;而山阳则是昆仑山,是中央界。”

    看着这小滑头惊讶失声的小模样,玄月真就有一种畅快之感,大度地帮他说了出来。她还在为陈安当初的那句“骚老娘们”耿耿于怀,这小滑头胆敢在她百花谷主面前装腔作势,装威武不屈的伎俩,当真以为她看不出吗。要知道她玄月真何许人也,活了近千年,什么男人没见过,他那点把戏早就被看穿了,要不是为了对付那雪芝,早把这小子收了当面首,让他天天装相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哨塔近前,玄月真没有再试图靠近,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以法力在虚空中画出一朵花的图案。

    哨塔上的人很早就发现了陈安二人,但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确认了花样图案后,才在哨塔下开了个小门,将陈安二人迎了进去。

    哨塔之中有着十余位修士,为首一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道袍,见了玄月真,连忙拜道:“灵神宗解进,见过百花谷主。”

    他也有着金丹宗师的修为,但是面对玄月真却甚是恭敬。

    仙意逍遥,权势地位并不能让仙修俯首,因此他敬的可不是玄月真的百花谷主身份,而是对方的实力,对道之先行者应有的尊敬。

    金丹宗师和金丹宗师可是不同的,玄月真已经得了一丝虚意,只要不是在特殊环境中,元神可独立存在,配上镇派法宝,是货真价实的元神级战力,比解进这个普通的金丹宗师强了不止一筹,自然有着让其尊敬的资格。

    在昊天境混了这么久,陈安对仙修的实力划分也多有认知。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论是符还是丹道都不外呼是求道修真的一种方法罢了,最终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证道永恒。当然由于对道的理解不同,妄图得道所使用的手段自然也是不同,这些千奇百怪的修道手段,造就了许许多多的修炼方法。

    修炼方法的不同,自然对修炼境界的划分也是大相径庭。

    以天师府做比,他们中大多数人修炼的是符道。 可以划分为纸符,灵符,心符和元符四种境界,以元符做为元神的最终表达形式寄托于虚空。这也是古代修真之法,玄门正宗的一种。

    再比如说玄月真和那雪芝,她们说是金丹宗师,但实际上修炼的还是玄门正宗之法。

    有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三个大境界,为了准确计量又拆分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六个小境界,玄月真与那雪芝一般都是炼神巅峰并接触了一丝虚意,有着突破为元神的希望。

    古时修者追求长生久视,认为**终究会腐朽,只有精神能够长存,但即便神明不死,也已远离真实世界,只存在于虚幻之中又有什么用呢。

    因此随着无数先人前赴后继的追寻,终于有着元神之论问世。

    元神介于虚实之间,能神明在上,亦能够显圣化实,由是元神之道,便成为诸天万界正途,玄门正宗。

    对于元神之途的探索,古往今来,从未停息过。首先是三清观的先辈们探索远古先民的存在形式,总结出一套以道寄托元神的修炼方法。即以一种大道承载脆弱的元神,使之经历雷劫洗礼,转阴为阳,永恒存世,这也是合道之说的由来。

    这种方法中正平和,有理有据,一步一个脚印,渐近大道,不负玄门正宗之名。

    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种方法的弊端,合道之人,不止修为趋近大道,连性格思想都与大道贴近,行为模式几近机器,再无人性。到了最后人们不禁反思,到底是道成就了他,还是他成就了道。

    以道门至高的三清为例,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修炼到三清的境界,只是修炼到那个境界的人全都消失了。没人能说的出他们是被三清融合成为化身,还是替换变成了新一代的三清。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人们心中都清楚,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的永恒。

    保持个性独立才是长生的真意,被大道融合成为永恒的一部分,这种永恒不要也罢。

    所以很多人不再以道作为寄托元神的载体,反而思索起其他实质性的东西,比如符,法器以及丹。于是催生出天师府,剑宗,上阳宗这些玄门正宗的别派势力。

    这种方法的确能保持个性,但修炼到至高境界后,人们却发现前面没有路了。**会腐朽,器物也同样会腐朽,虽然这个年限可能会以亿万年为单位,但也绝对不是永恒。想要永恒,只有合道。

    而且器物也带属性,也像大道,最终的结果还是向着合道发展,与三清观的道路殊途同归。

    仙门无数年来想了无数办法,都不能超脱这个桎梏,这个死循环牢不可破。

    甚至还有人在绝望之中,发表元婴之论。

    以自身为载体,培养先天元胎,肉身可灭,元婴长存。等元婴成长为新的自己,再结元婴,周而复始,轮回永存。

    这看起来是个办法,轮回往复,永恒不休,看起来似乎这就是永恒了。

    但其实这不过是个无性繁殖的取巧办法罢了,元婴的确能保持个性,但不得大道,永远无法修炼到至高境界,没有护命之法在大劫到来时照样灰灰。

    由是这些年以来,仙门中一些有识之士开始研究新的方法以求超脱,那便是金丹大道。

    不借助任何载体和媒介,靠着强大的意志,砥砺自身,将精神抱成金丹,靠着这颗具有元神属性介于虚实之间的金丹,成就大道,是为金丹大道。

    这种方法成就的元神强悍无比,不比载道元神稍差半分,且同样能提升到更高的境界更高的层次。

    只是由于能以这种不靠外物,只凭自身的方法成就金丹的人十分稀少;兼且时限尚短,还未有人能够触摸到三清那个层面,所以至今没法验证是否能够获得最终超脱,但这毕竟是一个希望,是全部仙修的希望。

    这也是为什么三清观一家独大,但还是没有禁绝这些异端邪说,还与之结为道友,共创仙门的原因。他们也想看看最终超脱,绝对永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金丹之说,是近古以来仙门最新的学说,也就最近万年左右,于仙门而言不过是最近兴起的一种言论,可是对于中央界的武者来说,却是过去了好几代人,所以中央界之人都习惯称呼仙门羽士为金丹宗师,用金丹的境界去为仙门羽士定义,而实际上,在仙门中真正的金丹宗师少之又少。

    包括之前的张彦庭,以及陈安面前的玄月真修炼的都是玄门正宗的载道之法,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金丹宗师。

    至于为何会如此,那当然是因为金丹之法太难,全靠自身意志打磨,万界虽远,但有如此强大意志的人又有几何。而且这毕竟是个新型的道路,未有人能够证实,载道之法虽有隐患,但那也要到三清那个层面才能凸显,亘古以降能够修炼到三清那个层面的人又有多少。担心隐患什么的,简直是杞人忧天,先能修炼到元神再说吧。

    所以金丹之道在仙门之中,实在没几个人去修行,而且基本都是天赋差劲的昊天境土著,他们在玄门正宗的修习上实在没有什么优势,只能在最新的金丹之路上想想办法。

    所以在仙门内部是不称呼金丹宗师这个词汇的,他们自诩羽士,互称道友,尊谓尊者、真人、真君、仙君……

    只有中央界的武者,才会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以炼气门徒,假丹修士,金丹宗师,元神真人来称呼仙门羽士,因为这样正好可以对应武者的九窍、元灵、天象、金身,简单明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万胜山上

    “原来是解道友,没想到这里是灵神宗的防区。”

    玄月真嘴上客气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显然是对灵神宗不怎么感冒。

    灵神宗是阴鬼道中的一家门派,与**道中百花谷和梵音宗两虎相争不同,阴鬼道中御魂宗一家独大。

    当然这不是玄月真瞧不起灵神宗的原因,灵神宗隶属大道脉,宗门实力只在御魂宗之下,可一点都不弱。事实上在仙门,会被人瞧不起的从来不是实力的弱小,而是其所走的道路。

    阴鬼道也就是上古之时大名鼎鼎的魂宗,专司研究三魂七魄与元神的关联,妄图另辟蹊径超脱玄门正宗之法。历经数代心血浇灌,他的确摆脱了载道之法,可依然脱不出载器之法的桎梏。

    只是他们的承载器物既不是丹,也不是符法宝,而是炼尸和阴魂,为人所熟知的鬼道、尸道也由此而来。

    鬼道尸道这种阴司事物向来不能为正道所接受,因此渐渐沦落邪魔外道,千万年来很是经历了一番低谷时期,魂宗之名也成为了现今的阴鬼道。

    中古纪元,百家争鸣,思想解放,阴鬼道也得以有机会阐述自身,渐渐为仙门所接受,彻底洗白登陆成为仙门的一员。其中的御魂宗更是只在正一道全真道五大宗门之下的第一等势力,独霸一域,实力比之玄月真的百花谷还要强出一线。

    对此玄月真也没有瞧之不起的理由,甚至她对鬼道尸道也没有报以异样的眼光,真正让她对灵神宗不感冒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宗门所行之道为上古魂宗另一分支,神灵之道。

    神灵之道自古有之,一些秉承天地意志而生的先天大妖自出生就带着某一权柄,庇佑一方,是为先天神灵。而灵神宗的祖先就是模仿于此,钻研出了香火成神之道,建立生祠,以泥胎木塑之像收集香火愿力,食气不死,求达长生。

    求达长生没有错,甚至这是仙门最正确的道路。但依托香火信仰就不能为人所接受了。

    仙意逍遥,求的就是逍遥二字,依托香火信仰而存,受信徒供养,与信徒交互,被动责令庇佑一方,看似长生永恒,实则天道有常,有借有还,是一种交易的性质。这与人类饲养的肉猪又有什么区别,养肥了吃肉,同样是一种有借有还,被套了这么一层枷锁,还怎么个仙意逍遥。

    所以灵神宗虽然实力不小,但依旧为仙门同僚所鄙薄。

    玄月真也与其他仙门羽士一般对其相当瞧不上眼,只是现在却是有求于之,因此不得不放缓了语气,态度谦和道:“吾欲往山阳一行,还请解道友行个方便。”

    解进连忙道:“还请谷主稍待,在下这就书写通关文符。”

    说着,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自袖中摸出一块竹片,以指做笔,挥洒书就了一块竹符。持着竹符往天空一抛,其立时化为一道金光向着远方飞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虽说战时的万胜山禁制森严,但玄月真是什么人物。堂堂百花谷主,仙门巨头,当然不在禁制限制之列,因此解进大开方便之门,不敢怠慢分毫。

    “谷主不在此处歇息一二了?在下这里还有着一些宗门特供的七脉灵叶,可沏得一壶月蕊馨茗,正好可以用来招待谷主。”

    解进在一旁陪着小意,他并非自甘卑微,而是有所求。他的香火信仰之道,想要提升,唯有发展信徒一途,信徒何来?

    两道五宗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昊天境中的世俗界大都掌握在御魂宗、百花谷、梵音宗……这一类的顶级势力手中。作为百花谷主,是东流平原上好几个国家的无冕之王,不巴结她巴结谁去。

    奈何玄月真并不领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摆脱那雪芝,把陈安送出昊天境才第一要务,哪有功夫停留享受?因此摆手道:“不用了,吾还有很急的事情要出去办,多谢解长老好意。”

    百花谷主那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解进也没想着可以立即巴结上她,只是希望能够在对方心中留个好印象,等到自己传教到东流平原时,免去些阻滞便好。因此见玄月真一意离开,当然不会做强留之事,立刻吩咐属下让开道路方便其同行。

    他从头到尾对玄月真所言的要事只字未问,对跟在一旁的陈安也同样视若无睹,表现出一名香火真神应有的老辣事故。

    陈安跟在玄月真身后,向着远方的山中城市走去,一路上无数的探测神念和监察灵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简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要换了个化形妖物过来,不消片刻便会原形毕露。

    好在陈安是跟着玄月真而来,以玄月真的身份,这些查探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瞥,便即离去,都不敢停留太久,以示对百花谷主仙盟元老的尊敬。

    这让陈安不禁对姚琴说的,逃到万胜山就能离去的言语深表怀疑,这是真真正正连个苍蝇都飞不过去,凭自己几人真的能行?姚琴那个女人不会是想着骗自己和鸢杰自投罗网吧,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以姚琴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仙妖战线的防御,只能靠自己的想象。

    两人并没有真正进入城市,而是在边缘借了个道,走向另一处山脚转口,在这里他们又被拦下盘问了一番。

    这次就没有解进那么客气了,因为盘问他们的并非仙门中人,而是驻扎在此地的金凰军。

    看着那一队队器甲鲜明,身上气息每一个都不下于七窍小圆满高手的兵士,陈安膛目结舌。

    以他的军旅经验,很快就能算出面前这一营军士数目不下两万,这么多人若每一个都是这种实力,那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换算,这些军士只要二十分之一就能覆灭他心中的强国大周王朝;像昆仑昊天境中的那些气功大师都当个宝贝似得的国家,这支军队分分钟就能横扫。

    虽然他也清楚,战争不能光看个体实力,还牵扯到地形天时的加持,战争器械的使用,军阵的排布等等,但他就是不由自主这么想。因为他隐约曾记起,玄月真好像对他说过,面前的这支军队是大乾的斥候营演变而来的杂牌军,杂牌军都如此强悍,那正规军又该是什么模样?

    这也解释了陈安一直以来的疑惑,自古以武犯禁,大乾天下有如此多堪比仙神的天象境高手,居然还能政令通行,盗匪绝迹。原来一切的因由竟然在这,大乾拥有着无数可以诛仙弑神的军队,仙神妖魔在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说大乾正规军,哪怕仅仅只凭面前这支杂牌军陷杀一百个他陈安这样的高手,也绝对不费吹灰之力,逃都逃不掉,甚至会飞也没用。

    也许只有金身大能才能从万余大军的围剿下从容身退吧。

    陈安无奈的想着,毕竟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留下点希望,否则自己这些年来幸苦练武又何用,一直的坚持意义何在。

    大乾皇族以人皇后裔帝喾子孙自居,尚土德崇黄色,正规军是清一色的金黄明光铠。不过杂牌军显然不在此列,眼前的金凰军穿的就是很普通统一的步人甲,颜色金红相间。

    领首的队率面容年轻,身上却有着九窍大圆满的气机,精气神混元如一,气势逼人英武不凡,恐怕面对元灵武者也可一剑斩得。

    此时他手中拿着刚刚解进书就的竹符仔细检查,并没有因为玄月真的身份有何优待。

    不过他也没有作何刁难,认真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也按照正常程序给陈安二人放了行。

    自此陈安算是安全的通过了仙妖战线,只要转道山阳,便能彻底离开昆仑昊天境。

    玄月真陪着陈安一直走到两界峰,这才停下脚步,摇了摇手娇笑道:“弟弟该回家了,姐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见识了刚刚的阵仗,陈安也不觉得玄月真是在坑他了,姚琴描述的到了万胜山就安全了的言论是那样的可笑。若不是玄月真,他真的没可能走的出来,只能在昊天境中蛰伏到仙妖之战过去。

    虽说昊天境广阔,不虞被人找出来,但仙门妖族一开战起码打个几十年,难道还真要在昊天境中窝个几十年?夜长梦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玄月真真的算是救了陈安一命。

    陈安向来恩怨分明,心中对玄月真的怨气至此全然消散,反而还有些感激,尽管对方从来都没安什么好心,但最终结果却是救了自己。

    于是他略带深意地道:“至此一别后会无期,我到了外面会活的很好,活着看你元神纯阳。”

    玄月真对陈安的说辞很满意,依然保持着惯有的笑容欲要说些什么,却忽然似有所感,扭头看向一侧。

    陈安只在她之后也看向那个地方,只见山道崖边一块嶙峋的岩石之上正立着一妙龄女子,怀抱一张玉质琴瑟,白衣罩体,轻纱遮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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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劫主介绍:
血月当空,照耀万古,见证了神放异世,魔镇渊海,妖逐山林,鬼压九幽。 无数年后,陈安遨游诸天万界,登临造化之巅,想要看一看永恒之上的秘密。 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有术之人,四海八荒但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术士,这是一段关于术士的传说。无量劫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量劫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量劫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