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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养成手记全文阅读

作者:肆贰老爷     影后养成手记txt下载     影后养成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六十九、妒忌

    “徐畏!徐畏!”

    赵云澜跟在他身后一直在叫他,但是徐畏充耳不闻,他那冒着火星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韩行川的身影。

    赵云澜小跑着跟着上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之前还好好的徐畏,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冲着韩行川过来的架势,像是要活劈了他一般。赵云澜心惊胆跳,急忙跟了上来,就怕徐畏对韩行川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徐畏在韩行川面前站定,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韩行川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他虽然不知道徐畏这样子火急火燎的是因为什么事,不过看眼下这幅蹬鼻子竖眼的模样,肯定不会是来找他培养兄弟感情的。

    “什么事?”韩行川冷冷地问他,带着一股居高临下从容不迫的气势。

    “你说,魏毓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徐畏冲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衣领,他的个头和韩行川相当,这样子靠过来,两人的眼神倒是直勾勾地对上了。

    “她不是突然生病,她之前因为淋了雨就病过一次,这次是因为劳累过度身体吃不消,所以病倒了。”

    本来韩行川大可不必用如此疏离的口吻来阐述魏毓的病情,他可以说得更温和一些,例如魏毓身子骨弱,或者把责任完全地推到自己身上,说是拍摄的节奏安排不当,给她的身体造成了负担。

    可是眼下那么多人盯着他们,其中就有自己的女朋友赵云澜,以及一直对他呈敌视态度的齐澄。

    “不是这样吧?”

    徐畏笑得阴,早没有了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痞模样,隐约地,里头带了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个发现让韩行川觉得不舒服极了,什么时候,魏毓的事情轮得到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质问自己。

    韩行川挥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自己也没察觉的烦躁和抗拒,

    “这事你可以去问问魏毓的家教,问问看她为什么深更半夜还要拉着魏毓补习,不做完试卷不准睡觉。”

    徐畏一时有些僵住,他一时没缓过来,想不透话题怎么会突然扯到了魏毓的学习上来。

    就连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其他人都有些理不清头绪,敢情现在徐畏和韩行川是因为魏毓的学习问题而起了争执?而且听韩行川的意思,他好像对魏毓晚上补习的事情十分不满。

    这事得多稀奇啊,人魏毓热爱学习努力上进,这说到哪都是值得竖起大拇指夸奖的一件事,怎么在韩行川口里,人魏毓晚上补习个功课就好像被黑心老板雇佣童工从事廉价劳动力一般。

    赵云澜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她觉得在这事上韩行川管得过于宽了。

    不对,不仅是这件事,韩行川对于魏毓的一些其他事管得也挺多,她之前就说过,魏毓和窦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和生死羁绊那都是魏毓自己的事,犯不着他韩行川跟着操心。

    他韩行川是魏毓什么人啊?说好听点叫合作伙伴,说难听点那就是甲方和乙方的合同关系。

    “我不是说这事!”徐畏及时地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他本来来找韩行川也不是因为魏毓的补习问题。

    韩行川半抬眼看他,带着一股忽视轻蔑的打量,意思是有话快说。

    徐畏被他这个眼神一刺激,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围观,又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声嚷嚷道:

    “我听说魏毓是跟你拍完吻戏后才病了的,你个老色胚你个禽兽,魏毓才多大,你跟她拍哪门子的吻戏?莫不是你有传染病,她才生病了?不然我怎么听说她昨日白天还好好的,跟你拍完吻戏就病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其中以赵云澜和齐澄最甚。

    赵云澜紧紧地抿着嘴,手指揪着的裙摆都快让她自己给撕烂了。而齐澄的眸色确实在一瞬间暗了下去,那看着韩行川的眼神就像要把他整个人给撕碎了去。

    安风感觉自己挽着的齐澄的手臂在听到这话后瞬间绷紧,抬头一看他的神情,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说什么陪着刘玄同来探望魏毓,这分明就是他自己想来,不过借了刘玄同那么一个幌子罢了,还把自己当做蠢货耍弄,之前还在自己面前装出那么个七八分的模样,眼下听到魏毓跟人拍了吻戏,果然什么都掩饰不了了。

    安风默默地放下了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心里觉得一下子空落落的,鼻尖一阵酸意上涌,也是顾忌着自己的体面和自尊,才不至于当着这些人的面哭出声来。

    她觉得自己傻极了,竟然一直被这两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魏毓尤其可恶,她恐怕什么事情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就冷漠地看着齐澄在她面前演戏,把自己当做个戏子一般看待。

    亏得自己当初还对她有那么三两分好感,听她说自己深陷和齐澄的绯闻而为难,还帮着她澄清。

    现在仔细想来,当时的所有事情都恐怕是人已经谋划好了的,就等着自己上套,也不知安得什么龌龊心思。

    徐畏这突如其来的问罪,刺激到的不仅是赵云澜和齐澄两个患得患失的玻璃心患者,同时也刺痛了这被问罪的人,也是其中的当事者韩行川。

    徐畏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哪怕是韩行川这样子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人,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怒容。

    他倒不是生气徐畏说他色胚禽兽什么的,他韩行川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年间嫉妒他的人也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比这难听的他不知道听了要有多少,可也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到了如今,别人心里怎么想他不知道,可是这些话当着他的面,却是再也不敢说了。

    所以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而跟徐畏动怒,自己这个表弟一贯的不着调,说好听点叫真性情,说难听点就是二流子少根筋,要不是有那点家业撑着,自己这些年多多少少庇护着,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的祸端。

    可就是这样子,他在圈子里的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

    韩行川觉得不中听的,还是因为徐畏把魏毓生病的原因和与自己拍的吻戏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徐畏当然不可能早早地知道这些事,他贯来听风就是雨,会有这样的判断,十之**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韩行川是一个走一步看八步的主,仅是因为徐畏这么一句话,他就联想到了很多东西,例如,是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认为魏毓的生病是跟昨天的那场吻戏有关?

    昨天在现场的,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魏毓对于这场戏有多么排斥和拒绝,她拖拖了整整一天,才在晚上的时候说服了自己草草收工。那场戏究竟过没过,导演满不满意,能不能用她完全没有顾忌,她拍完之后就匆匆地走了,好像在应付什么差事一般。

    他韩行川,什么时候会被一个女演员嫌弃到这种境地,再加上她第二天紧跟着就晕倒,会不会大家都猜测,她魏毓是因为不能接受和自己拍吻戏的缘故,所以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病倒了。

    所以只有自己因为这场戏产生了一些剧本意外的微妙情绪,而她魏毓完完全全就是拒绝排斥甚至恶心的?

    韩行川冲着徐畏的膝盖就是一脚,把他整个人给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也亏了这地是块茂密的草坪,徐畏也就摔得难看了一些,也没真的伤到什么。

    徐畏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就看见韩行川向着他走来。他还穿着剧中的戏服,云白水纹的长衫,底下是绣着苍竹的靴子。他逆着光,发丝随着风向散落了一些飘在空中,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整个人俊逸非常。

    可是就这样大好的阳光底下,韩行川通身都带着一股子寒气,连带着他那身贵气的云白水纹衫都像是刚从冰碴子里捞出来一样。

    难怪连他爸都怵韩行川,徐畏眼下有了深刻的体会。

    “行川!”

    赵云澜糯糯地喊了一声,但是没有靠过来,这会儿的韩行川对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在她的印象里,韩行川永远都是温柔守礼的,有着一股矜贵绅士王公的做派,尽管这有的时候会给人感觉淡漠和疏离。

    韩行川发火的样子,就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到。且不仅生了气,还跟人动了手,动手的还是他一直都很照顾的亲表弟。

    又是因为魏毓!

    又是因为那个魏毓,韩行川究竟还要在她身上表现出多少离奇的地方来?这个魏毓难道就要通过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挑起纷争,才能彰显出她的与众不同吗?

    那她的确做到了,尽管不想承认,但赵云澜也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嫉妒成狂,原本只是那一点不甘心的火种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燎原,烧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栗。

    “徐畏,你拿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是魏毓什么人?”

二百七十、扎心

    韩行川把声音压得极低,这已经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了,就算是完全和他不相熟的人,关听这说话的语气,也能知道这人带了多少的火气。

    那是一种可以劈天裂地的戾气。

    就是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的徐畏,也被韩行川当下的气势给震住了。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在这急赤白脸地操心,你问过魏毓领不领你的情?”

    韩行川用脚拨弄了一下地上的徐畏,说话同样不客气。

    徐畏这会儿想起来了他父亲之前跟他说过,早年间韩行川还没出道的时候,在国外读书和外国人起了争执,他是拎起酒瓶就能把人给进医院的主。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别看平日里韩行川一副正人君子谦逊有礼的模样,他要是真动了气,用得手段也说不得有多正派。

    他之前还奇怪了,他们家的基因怎么到了韩行川这里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道理他爸是流氓,他是流氓,徐甄她妈是泼妇,徐甄是泼妇,就连韩行川她妈,那早年间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主,没道理到了韩行川这里就平白生出来一个通身矜贵体面的绅士贵族。

    敢情这些人都是装的,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哄得所有人真的以为他如表面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一副禁欲自持要羽化升仙的模样。眼下这恶劣的习气出来了,说白了也是一个会被七情六欲支配的凡夫俗子。

    不能说他长了一副好皮囊就真把他当做九天上的神仙了,难怪人影帝拿到手软呢,自己要有他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什么大满贯全满贯的影帝也未必放在眼里。

    不过眼下倒是稀奇了,这韩行川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动的是哪门子的怒?

    就因为自己骂他禽兽色胚?自己还一直被人说是色中饿鬼,**转世呢,也没见自己真跟那些说闲话的人去急赤白脸啊。

    原来他韩行川那么玻璃心啊?

    这话说出去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在影视圈一家独大呼风唤雨的韩行川韩大神,居然容不得别人对他做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他哪里说得错了?和魏毓拍吻戏的人不是他?大了魏毓快一轮的人不是他?这也就是在演戏了,要放在平日里,那是要上社会新闻的,标题他都给韩行川想好了。

    花甲老头欲对花季少女行不轨之事,被正义人士发现斥责制止,随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看羞不羞得死他!

    “我和顾子庭那是拜了把子的哥们,魏毓是顾子庭的干妹妹,那就是我徐畏的干妹妹,现在顾子庭撒手人寰了,把魏毓托孤给了我,那我就得照顾她,关爱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狼入虎口被一些无耻之士给糟蹋了。”

    韩行川一听,活生生给气笑了,踩着徐畏的胸口又把他整个人给按到了地上,蹲下身来看他,眼睛微微眯着,好像连瞳孔都竖了起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无耻之士指的是谁?”

    “谁跟魏毓拍吻戏我指的是谁。”

    徐畏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法从韩行川的脚底下给挣脱出来,索性就躺在地上和他对话,他一向没脸没皮惯了,也不觉得这幅样子有多难堪。

    循着动静赶过来的陈虚林仇岩和梁晓声却是被这幅阵势给弄懵了。

    这才抽了支烟的时间,怎么两兄弟动上手了?

    不用说,肯定是徐畏这个二皮脸有错在先。

    梁晓声人未到声先到,沉着一副公鸭嗓,嚷嚷得比那思春的蛤蟆还膈应。

    “这是怎么了?我的天?我是怎么了?徐畏,你又招了什么事了?看把你哥给气得。快点说个好话道个歉,你别太得寸进尺了,你哥对你多好啊,你说要拍民国戏他就去给你找剧本,你说你不喜欢谍战要拍霸道总裁,他寻着人给你写剧本,你说你不要做财主要当军阀,他给你去借的公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啊?”

    徐畏不理他,仍旧盯着他头上的韩行川,一字一钉地直往韩行川心口上扎。

    “我说错了吗?不知道是谁,平日里总在说,我不传绯闻,我不炒cp,我不搞潜规则,我洁身自好。避着那些女演员像是避着蛇蝎一般,装得一副三好男人的虚伪模样。结果呢,拍戏的时候遇到一个貌美如花又年轻的小姑娘,又急又色地就往人身上扑,非拉着人家拍吻戏,还把人给弄病了。”

    徐畏把嘴里落入的杂草给吐到了一边,看着韩行川的目光完全不示弱不妥协,

    “韩行川,不用我提醒你吧,魏毓这可还没成年。她第一部戏你就这么恶心她,她要是有了心理阴影以后不敢再拍戏了怎么办?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有天赋一姑娘,就这样让你给糟蹋了。我当时是不知道你安了这种龌龊心思,我要是知道这剧本里有吻戏,我就是带着魏毓去拍小成本的霸道总裁,我也不让她跟你们同流合污。”

    “糟蹋?恶心?龌龊?”

    韩行川不敢相信,这样的辞藻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用在形容他的身上。

    “不然你以为我说谁?”徐畏轻蔑地一笑,接着说:“你以为你是个影帝就了不起啊?你以为你在娱乐圈呼风唤雨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自个儿长了张人模狗样的皮相就是韦小宝转世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得捧着你爱着你?大了魏毓快一轮的人不是你?也就是魏毓有礼貌客气,管你叫一声大神,叫一声哥。你要是早年间努努力,你儿子闺女都快有魏毓年纪大了。”

    韩行川笑出声来,这个徐畏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自己就算再努力,也没法在这个岁数拥有魏毓那么大的闺女。

    “你将心比心,换位思考,设身处地地想一下,现在要你去跟一个大你一轮,也就是40岁的女人拍吻戏,演一出你侬我侬虐恋情深的戏码,你恶不恶心?膈不膈应?”

    来到近处的陈虚林仇岩和梁晓声,就赶上了徐畏这么一句话,顿时,所有人吓得连正常呼吸都不敢轻易动作,就怕一点点微弱的气流也会掀起韩行川心里的滔天巨浪。

    徐畏,66666!

    梁晓声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也为他建起了一座坟,这样子难听扎心又不避讳的话,估计也就他敢说了。

    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是韩行川亲表弟的身份,说话才这样放肆,换做是别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韩行川的反应,想在他动手的第一时间拉住他,好歹是亲表弟,欠是欠了一些,可别真的被打死了。

    没成想韩行川只是笑了两声,然后站起了身,眼睛都不带往旁边扫一下,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现场。

    “行川!”

    赵云澜喊了一声,忙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齐澄的目光还定在徐畏的身上,虽然他之前觉得这男人碍眼得很,这会儿却觉得他可爱了起来。

    能这样替魏毓着想,又没对她抱着别样心思的男人,实在是难得了。

    “我的哥,您这又是抽得哪门子疯?你没看你哥脸色沉得都快滴水了。”

    “我哪说错了?我是仗义执言,我是为可怜的魏毓伸张正义,她不能白白受了委屈。”徐畏一脸正义道。

    陈虚林忍着想要把他一巴掌拍死的冲动,大概也明白了这事的缘头出在哪里。

    “你回去跟韩行川道个歉吧,你说话实在太过分了些。”

    “我怎么过分了?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那我问你,昨天拍那场戏的时候你在现场吗?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魏毓来说这种话。”

    “那她为什么在拍完吻戏后就病倒了?你说。”

    陈虚林就把魏毓之前淋雨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也把医生的结论告诉他,结论就是积劳成疾加旧伤未愈。

    “魏毓的确对拍吻戏有些不习惯,这是昨天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能察觉到的。但是她是对吻戏本身不习惯,而不是针对韩行川这个人,也就是说,就算不是韩行川,换做是他男神来拍,她也会不习惯。”

    “之前她一直在别扭,韩行川也一直耐性地陪着,最后是她看工作人员陪着她耗了一整天,心里过意不去,才逼着自己来拍这场吻戏。”

    “总归不愿意的不是?”徐畏的底气已经弱了几分。

    “你要是看过那场戏就不会那样说了。”陈虚林说道。

    “什么意思?”徐畏问道,就连齐澄也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导演。

    “魏毓拍之前和拍之后都是别扭抗拒抵制的,但是拍摄的过程中倒是没有这种情绪,真正拍起来是很顺利的,虽然她自己不愿意再拍了,但是那一条是通过的,甚至是完美的。”

    “你别是替韩行川那厮在说话匡我?”徐畏疑惑道。

    “我要是连一个演员的基础情绪都分辨不出来,那我这导演也别做了。你要是不信,片子我还没剪呢,完完整整的底片,我欢迎你自己去看,看看魏毓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怀着恶心龌龊的情绪。”

二百七十一、看片

    赵云澜艰难地追上韩行川的步伐,她憋了一肚子的话,但碍于现在韩行川的脸色都不敢说。

    甚至好多次,她到了嘴边的正常关心也因为对方现在冰冷的气势而给咽了下去。

    韩行川步子迈得极大,赵云澜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平日里韩行川不是这样的,他做任何事都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就连走路,一步迈出多大,走的速率是怎样,那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哪就像现在这样,闷着头快走,连自己身边跟着个人都没顾忌到。

    韩行川回到房间,要关门的时候才看到身后跟着个赵云澜,他现在也没其他的心思,他心里仿佛突然生出了一团茂密的杂草,一见风就疯狂肆意地生长,把他的心房给缠了个密密麻麻,捆绑着他维持生命的血管,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云澜,我现在不舒服,我先休息一会儿,你去找梁晓声,他会帮你安排的。”

    说着这话,韩行川就想把门合上。

    赵云澜见机把手插进了门缝里,阻挡住了韩行川想要关门的举动。

    韩行川一看她这个行为,心里烦躁更甚,这让他想起了不多久前齐澄也是来得这么一套,然后成功把魏毓给吓哭了。

    韩行川关门的动作停住了,他就淡淡地看着赵云澜,也不说什么,但是给了赵云澜极大的压迫力。

    “行川,我来这半天了。”

    过了一久,赵云澜主动开口说了话。

    “挺辛苦的,先让梁晓声安排你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赵云澜也明白了自己想跟韩行川说话会儿,或者是跟着他进房间的目的是达不到了,韩行川都不知道他现在对着她的态度有多伤人,她要不是真真喜欢对方不想舍弃这段感情,她能现在往韩行川脸上甩一巴掌然后潇洒地走人。

    可是她做不到,在和韩行川交往的这段感情里,她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的地位。韩行川和他的家里人只是想找个结婚的对象,要求家世相当德才兼备,不在乎是赵云澜张云澜还是李云澜。

    但是她不一样,她从认识韩行川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和他分开,在她对未来的蓝图规划中,韩行川这个人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位,说他是她的天,也不算过分。

    韩行川把赵云澜送走,把房门一关,立马就歪身倒在了床榻上,他头疼欲裂,徐畏的那些话像是一把把刀子,直往他的脑袋里钻,摩挲着他的头盖骨,像是要生生往上面剜下来一块骨头一样。

    他恨不得立即冲到魏毓的房间里当面质问她,质问她是否真如徐畏说得那样对他整个人是充满了恶心的感觉。只要魏毓坦白地和他说,他韩行川也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人,只要魏毓和他坦白说,他从此就把她当做之前的普通合作伙伴,再不起一点点异样的心思。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直接去问魏毓。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个不能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地位和身份的羁绊,或许压根就是因为,他不敢。

    他不敢从魏毓那里知道答案。

    赵云澜觉得自己累透了,或许韩行川说得对,她需要一个彻底的休息,然后养足精神再跟韩行川去说其他的事情。

    她找到梁晓声,想让他给自己安排住处。

    却见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着一处去。

    赵云澜叫住梁晓声,还没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就听徐畏在呼唤她:

    “姐,你要去看片子吗?”

    “什么片子?”

    “就是昨天拍的,韩行川和魏毓吻戏的底片。”

    韩行川和魏毓吻戏的底片?

    赵云澜心里千百万个拒绝,千百万个不想看,可是这千百万,也抵不过自己心里那微微蹿起的一点点名为探究和好奇的火苗。

    事后赵云澜想起来,总在想当时自己要是就寻了个地方去休息,闷头大睡一觉,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醒来之后她还是韩行川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还是他首选的结婚对象,不去看那劳什子的底片,会不会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先说徐畏在听了陈虚林的建议后,当真对那吻戏的底片产生了兴趣,他是真的想去看看是自己冤枉了韩行川,还是陈虚林那老头在诓骗自己。

    没想到一个看片子的建议会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好奇心,梁晓声说要看,刘玄同说要看,刘玄同带来的那个同学也说要看,就连自己随口问到的赵云澜,也说要看。

    导演想,一个人看也是看,一堆人看也是看,就干脆都带着他们去了导演工作室。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暗房,又昏又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唯一的座位让给了赵云澜,其他人就只得站在狭窄的空间里,猫着身子弓着腰,眼睛牢牢地盯着那窄小的电脑屏幕。

    陈虚林把片子调出来,按下了播放的按键。

    就见昏暗的房间里有了亮光,窄小的屏幕里燃起了一根蜡烛,火星灿灿。

    镜头往后一拉,挪到了一双描着金线的精致绣鞋上,不过这绣鞋的鞋面是厚重又浓烈的大红色,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彰显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镜头慢慢地往上移动,绣着金边的裙摆出现在画面里,然后再往上走,是一双规矩的交叠着放在膝前的双手,在大红喜福的映衬下,更衬得她这双手的肤色极白,连带着,腕上素净的镯子都有了一种雍容的华贵之气。

    齐澄在衣袖底下默默捏紧了手,别人尚且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他可是一眼就能认得出。

    说起来,魏毓这双手长得和她那张脸极为不符,她脸长得又精致又美,这双手却是充满了孩子气,指头有些短,整只手有些小,显得特别具有肉感,握成拳头也不见得能看见骨头。估计魏毓全身最自卑的地方,也就是这双手了。她总是在说,把她的脚趾头换到手上,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这双手更难看。

    可是这双手对于齐澄来说,那无疑是心上朱砂痣的存在。因着魏毓这个人老派又传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顶了也就拉拉手罢了。这双手看上去其貌不扬,握在手心里的感觉却是极好的。现在看到他,齐澄就想到把她捏在手心时那又软又糯的感觉。

    徐畏看见这双手,嘴里啧啧出声,估计在心里又把韩行川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因着是底片,没有经过剪辑配乐,所以这段片子到了这,是完全静谧的,隐约的,只能偶尔听到烛火跳动火苗的声音。

    突然地,片子里多了些其他的响动,因着这静谧的氛围,显得这声音愈发的清楚。

    那是脚步的声音,也因着这个声音,那双一直在镜头里保持不动的手突然绞了起来。

    不得不说,陈虚林不愧是一个国际知名的优秀导演,功底在渲染氛围和环境下就可见一斑。

    可是一个连贯镜头拍摄,随着声音突然响起又停下,镜头划过地面,落到了门槛那里。

    这大概是片中这个新妇的视角走向。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同样一身大红西服,如苍竹劲松一般站立在门口的韩行川,虽然蒙着眼睛,但那通身的气度也让人移不开眼。

    什么叫做演技?就是分明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你看到他,却怎么也无法和刚才那个把徐畏踩在脚下的人联系在一起。

    赵云澜捂住胸口,这样子的韩行川……

    这样子的韩行川完完全全就是她梦里成为她丈夫那一刻的模样,她不止一次幻想过,韩行川的古装扮相那样好看,不如他们结婚的时候举行中式的婚礼,大红喜服的他和大红喜服的她,在众人的祝福下,拜天拜地拜高堂,然后他拿着秤杆,挑起她头上盖着的那一方锦帕。

    这个样子的韩行川,虽然白巾覆眼,又穿着略显寒酸的衣裳,但是就这幅模样和气派,估计没有哪个女人看到是不想嫁的吧。

    可这个男人是他的!

    是他的!

    片中的男人开始移动,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走路十分的稳健。

    镜头随着他移动,隐约地,带到了一些这屋里的摆设和布置,看得出没有很华贵精致,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朴素,但是稍微凝神一看,就能看出这些布置都是花费了心思的,可见布置的人在布置这个房间时是带着憧憬和喜悦的。

    男人走到了婚床前,镜头随着他抬头带到了床角悬挂着的锦包上,上面的花纹绣得歪歪扭扭,看得出绣着东西的人对此不甚熟练。

    男人慢慢地坐到了婚床上,他手放着的位置旁边就是一抹红色的裙摆,他背脊挺得笔直,坐得十分端正。

    时间一分一秒地再走,这个镜头好像暂停了一样,久久没有别的动作。

    “顾淮清。”

    突然地,静谧的环境里响起了一个稚嫩又带着试探的,女孩儿的声音。

二百七十二、动摇

    是魏毓的声音,可又不是魏毓的声音。

    这屋子里认识魏毓的人,都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子的恍惚,是因为片中这女孩儿说话的声线和魏毓本人一模一样,可是,这说话的口气……

    魏毓平日里跟人说话,总装得一副老派沉稳的模样,让人不觉地会因为她说话的语气而判断她这个人的性格也是如此木讷,也是因着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她第一次进行《广陵潮》试镜的时候才被当时的主创给全票否认,也是因为这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她从韩行川那里得到了一个前清挂钟的评价。

    可是眼下的这个声音,十足十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还带着稚气和童真,听着这声音,大家大概就能猜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

    徐畏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在心里,又开始对韩行川进行不人道的辱骂。

    “嗯。”

    镜头里的男人哼了一声,嘴唇完全不见动作,那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样,带着一股子沉气。

    突然地,镜头里伸出来了一只手,露出一段洁白无瑕的手臂,然后飞快地扯走了男人面上的白巾。

    男人的头顺势偏了过去,也就是随着他的动作,大家终于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一直用手出镜的魏毓。

    齐澄闭了闭眼,胸腔里的心跳如鼓,狂躁地叫嚣着他心里的不甘和愤怒。

    不淡定的,例如梁晓声,直接高呼了一句:

    “我去!”

    连赵云澜和安风,都忍不住地攥紧了拳头。

    只见镜头里的魏毓,穿了一身夺目的大红喜服,头发规规矩矩地盘在脑后,上面插了一支只要微微晃动就能跟着流光溢彩的步摇。

    但是哪怕这些配饰再精致耀眼,也及不上此时魏毓的颜色。

    她脸上的妆容其实不浓,只是能看得出来涂了颜色极重的口脂,可因为这份口脂,她笑起来的时候才带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妖气。

    徐畏这会儿想起来了,魏毓在这个剧本里的角色好像就是个妖女。那眼下看这几个镜头,魏毓都还没有其他表演呢,仅是这份姿容,她的角色就立住了。

    徐畏和其他人有满脑子的问题想要向导演询问,可也因为这个镜头还在走动,不得已先暂时憋了下来。

    魏毓拉着韩行川的手,歪着头看他,头上的步摇半垂在空中,因着屋里烛火的关系,在她脸上印上了一个斑斑驳驳的影子。

    良久,魏毓笑着说:“你今天特别特别好看,好看得我都挪不开眼睛。”

    有些夸张甚至恶俗的一句话,但是因为魏毓真诚专注的眼神,和带着童真的语气,于是显得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韩行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闻言,笑着说了一句:

    “瞎说!”

    带着半分的斥责和十分的纵容宠溺。

    魏毓顺势把整张脸靠在了他的肩上,头发轻轻蹭着他的脖颈,说:“你是真的好看。”

    那样子到带了一点点的委屈,好像因着韩行川不相信她的话而气恼一样。

    “我刚才一直听人夸你漂亮。”

    因着韩行川的一句夸奖,魏毓又重新笑了起来,又黑又亮的眼睛眯了起来,活像一只餍足的猫。

    “可我就是漂亮。”

    看着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十足十就是一只骄傲的小狐狸。

    “是,你很漂亮。”

    因着韩行川说台词,赵云澜的拳头不断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这样子说话的韩行川,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哪怕知道这是在演戏,可只要对面的女人不是她,她就受不了。

    “瞎说,你都没有见过我。”

    果真应了那句话,小孩儿的脸骤变的天,魏毓这会儿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怨气。

    韩行川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没说话。

    镜头又好像暂停了一样,许久,大家都只看到他们两个互相依偎的亲密模样。

    “你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吧?”

    良久,魏毓开了口。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里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哀色和郁色,直叫人看了想将她心中的那抹烦恼抚平。

    “可以!”

    得到回答后,魏毓伸手抱住了韩行川的肩膀,整个人好像窝在他怀里一样。

    “我想你看看我。”

    魏毓有些纠结地说道。

    “我也想看看你。”

    韩行川坚定地回答。

    “我肯定比你见过的那个什么祁林江家大小姐要好看。”

    这话里十足十地带了满缸子的醋意,直叫人听了忍俊不禁。

    “我相信。”

    韩行川还是坚定地回答着。

    梁晓声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场戏会拍得那样艰难。

    一是因为导演采用了高难度的长镜头拍摄,要求演员的情绪台词技巧一步到位。

    二就是以为这场戏完全是由魏毓来主导,由她控制着剧情和节奏和发展。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的确是非常困难的挑战。

    “可是我又不喜欢你能看见,你见过太多的锦色春光之后可能就不会觉得我最好看了。”

    魏毓说这话的口气是哀怨的,是不自信的,甚至是自卑的。

    她却不知镜头外的男人在听到她说这话之后都在心里叫嚣着,这世上的万千锦色春光都不及你一人来得动人。

    “那我就永远看不见好了。”

    这下子徐畏开始心疼剧本里的韩行川了,可怜见的,守着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居然看不见,也不知道比起杀他满门的魏毓欺骗他,哪个来得更造孽一些。

    魏毓从他肩上微微抬起头看他,就一眼,前后大概不过五秒左右的时间,那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落在韩行川的喜服上,晕成了一朵小花。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妻子没错吧。”

    魏毓含着泪说这句话,怎么看怎么委屈,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是,你是我的妻。”

    “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是吗?”

    这会儿又换做了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像是追逐着糖果的小朋友,满脑子都是那糖果的诱人芬芳,至于其他的,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想。

    “是,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魏毓眼泪哗啦啦地掉,哽咽着问他:“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哪怕是你非常非常讨厌的事情?”

    韩行川笑了起来,问她:“你能做什么让我非常非常讨厌的事?是把我的鞋子给丢掉不让我出门,还是悄悄藏起我的剑。”

    看到这里,徐畏,包括梁晓声都明白了韩行川,导演和编剧坚决要用魏毓的原因。

    他们不是要拍法治宣传片,给观众塑造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他们是想通过艺术的手法,引发观众对电影的多一点思考。

    眼下,大概是做到了。

    看到魏毓饰演的古挽的这幅模样,还会有谁去苛责她之前犯下的滔天罪过。

    她罪孽滔天,因为她杀人不眨眼,屠了顾淮清满门又欺骗他。

    同时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她爱上了一个完全错误的人,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所以注定了她悲剧的结局。

    知道这个剧本结局的人,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不断在心里暗想,就到这里吧,这个电影就拍到这里吧。

    让我们守着这个苍白的结局自欺欺人好了。

    “你现在这样挺好,你要是看不见,我在你心里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是。”

    韩行川笑着答应,他的这幅模样,和满脸泪水的魏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照剧本进展,这会儿魏毓应该要吻上去了。可是她先抬手覆住了韩行川的眼睛,然后整个人才倚了上去。

    齐澄和赵云澜抿着嘴唇,连呼吸都凝滞了一会儿。

    从导演的镜头来看,这个姿势只能看到魏毓三分之二的侧脸,他们究竟有没有吻上,是完全看不到的。

    如果只是拍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可以借位的,没必要非硬着头皮来拍。

    徐畏动了动嘴,想要说话,但是导演在唇间做了一个消声的手势。

    只见这个姿势僵持了半晌,然后魏毓对着镜头的这半边侧脸一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她也睁开了眼睛,看着韩行川一直在哭。

    看到这里,其他人也对这场吻戏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了,主要是魏毓的眼神太压抑,表情太痛苦,像是隐忍了太多,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又过了一小会,魏毓撑着身子往后退开。

    其他人看到这,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想这场吻戏总算拍完了,因为是未剪辑的版本,这段僵硬无动作仅仅只是贴合接触的吻戏,他们看了快有三分钟,要不是期间魏毓一直在哭,他们会以为是谁不小心按了暂停的按钮。

    烛火再次闪烁了一下,噼啪的炸出了一道声响。

    也就是在这会儿,一直保持安静的韩行川有了动作,他拉住了微微往后推开的魏毓的手,一只手顺势抚上了她的腰,把她轻轻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一只手抚上脸颊,深情又眷恋地吻了下去。

    这会儿倒是什么动作都看得清楚了,两个外貌扎眼的人,穿着大红喜服,在红床喜烛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触目惊心。

二百七十三、苦果

    镜头到了这里就突然拉远了,并且慢慢地晃成了虚焦,镜头前的各位只能看到两抹艳色的身影紧贴在一起,空气中只有烛火炸响的声音,呈现出一种暧昧复杂的气氛。

    这个长镜头持续了有将近20分钟,这场吻戏只占了其中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比例,可是一场戏看完,大家记得的只有魏毓和韩行川那眷恋情深的一吻。

    导演终于按了暂停,目光诚挚且骄傲地看向各位,期待他们给自己这场戏一些中肯的评价,其实评价到不尽然,关键还是想要炫耀。

    梁晓声只能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就连一向话多招人烦的徐畏,也许久没有说话。

    赵云澜和齐澄更不可能对这一场戏做出一个怎样的评价,他们两个能安静地看完这段视频,已经快耗光了他们的所有忍耐力。

    “这一个镜头全部都要用吗?”仇岩问道。

    这个镜头全长将近20分钟,如果全部都用的话或许会给这部电影造成负累,可是如果不全用需要剪辑处理的话又削弱了两位演员精彩的表演,并且有碍这个镜头的完美。

    “我再想想。”

    导演现下的顾虑也是仇岩的担心,到了现在他也没法准确地对这个镜头做出取舍,因为无论他决定采用哪个方法,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告诉他,他是错误的。

    暗房的门被拉开,导演准备送客了,趁着现在魏毓生病无法开机拍摄,他要试试把前两天拍摄的片子剪出来看看。

    门外突然一抹强光照进来,让众人一时不习惯眯起了眼睛,赵云澜透过指缝看着灼眼的阳光,突然就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暗房里,暗房外,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赵云澜在心里安慰自己,刚才在暗房里看到的一切只是艺术加工下的虚幻,在真实的世界里,韩行川是她的男朋友,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赵云澜在得知魏毓醒来之后有了不同的考虑。

    魏毓昏睡了几个时辰,终于怏怏地醒了过来,朵朵第一时间通知了医生,然后医生知会了片场的众人。

    不到半刻钟,大家都知道了,早上突然昏迷过去的魏毓,醒了。

    导演和编剧急急忙忙地往魏毓的住处赶,一是想看看她的病情,作为长者和前辈来慰问一下。二就是抱着询问观察的目的,想看看魏毓什么时候能够打起精神继续电影的拍摄。

    导演一动作,所有人都跟着动作,一窝蜂地朝着魏毓的住处奔去,其中以刘玄同最为积极。

    他本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探班魏毓,哪知道刚来就撞上了她生病,自己表叔还拦着不让去探望,说什么静养需要休息。

    好了,现在魏毓醒了,总不好得再不让他去见上一面吧。

    齐澄慢腾腾地跟在刘玄同身后,步子不缓不急,看上去一副无所谓且冷淡的态度。

    安风觉得稀奇,以齐澄之前对魏毓的上心程度,怎么着也不该是现在的这种反应。

    安风以为自己洞悉了一切,却不知齐澄心里的纠结。

    魏毓是真不待见他,这是他一早就明白的事实。虽然不能确定魏毓的不待见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她表现出来的,就是抗拒的模样。

    现在自己这只手用力过度还会感觉到疼痛。他至今搞不明白魏毓这个人的态度,说她完全不在乎自己吧,当时自己受伤她所表现的模样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会儿看见她在自己面前稀里哗啦地哭,自己真是又生气又暗喜,以为终于把魏毓的那颗石头心给捂热了。可是呢,尽管她担心地哭泣,扶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可是在送自己去医院的过程中,还是因为韩行川的一句话就放下了自己。

    她的贴身经纪人何垣跟在自己身边将近一个月,可谓尽职尽责全心全力,比自己出高价去聘用一个专职看护还要尽心,要说这里面没有魏毓的叮嘱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他原本还傻兮兮地以为,以为魏毓每天都在远方跟进着他的伤病情况,所以他十分用心的遵照医嘱,也努力地进行着复健,就是不想让魏毓在拍戏的过程中还挂念着他。

    后来何垣说漏嘴才知道,魏毓所在的片场信号不好,她自从进组之后再也没跟何垣联系过,所以,自己伤成了什么样,伤到了什么程度她可能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

    这一个月太折磨,在学校里,每天都有同学在谈论,谈论魏毓和韩行川在拍戏,谈论魏毓经过这部戏肯定一飞冲天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以后全校师生都得仰她鼻息,语气中尽是酸涩和羡慕。

    这些话每天都要往齐澄的耳朵里通过无数遍,他没法视若无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疯狂地想抽烟。

    分明在一个月前,魏毓还是自己的女朋友,虽然名上挂着一个契约的名头,但是这份关系魏毓本人也是承认的。自己要求她履行女朋友的职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也没有怎么拒绝过。

    他给她打电话,她会接,自己问她什么,她能回答的都会回答。自己给她发信息,她会回。每天早上问好开启新的一天,晚上晚安甜蜜地结束一天。

    她上完演技课自己去接她,能在黑暗窄小的小道里拉着她的手走上几分钟,她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好说话,有时候还能笑着开个玩笑。

    可是这样的日子太短,结束地太仓促。在自己还没有想好未来和以后的时间里,她就亲手布了一个局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说出去,还说自己怎样怎样对不起她。

    其实她魏毓才是最无情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人。

    说起来,她和魏毓会这样匆忙地结束这段感情,还要归功于面前的这个人。

    齐澄把目光挪到身旁的安风身上,这个女人认真说起来也挺好,样貌身材家世各方条件都能排到自己交往过的女朋友前三,综合可能还是第一。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双方的父母对于他们今后会结婚组建家庭的事情一直都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实话说,他在遇到魏毓之前,也以为自己最终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哪怕那个人不是安风,也会是某个他父母满意他也满意的贤妻良母代表。

    他交往过的女朋友确实不少,认真数起来可能连他自己也记不得大清,可是,少年人的感情说得情深也说得淡薄,他就是那样淡薄的人,他对每一任女朋友没有迷恋,大概可以归属为在一起很舒服,但是要分开也可以,影响不到他什么,反正世界上长得好看身材好的女人多了去。

    所以最开始对魏毓产生兴趣的时候,他也以为是自己猎奇的心思和胜负欲在作祟,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开始接近,认为那是一种荷尔蒙肆虐的天性,以为他自己始终都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

    然后,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最先栽进去的人是他,是他离开魏毓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魏毓一天比一天耀眼,他就一天比一天心急,他害怕抓在他手中的那根,联系他和魏毓的风筝线会越绷越紧,直到勒手,直到他再也拉不住。

    所以他选择把风筝直接抓在了自己手上,却忘了风筝没有风根本飞不起来。

    最后,他还是被迫地松开了手,这次那条线彻底断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架美丽的风筝跃上九霄,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可是就算看不见了,他还是想着有一天能把这架风筝在抓到手中,这次说什么也不再放手,哪怕折断了她的羽翼。

    一群人围在魏毓的房间门口,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他们只能在人群的最外围,垫着脚抬着头努力往里看。

    就连导演和编剧都被拦在了门口,一个说话很凶的女孩子大叫着:

    “大家回去吧,小澡刚醒,精神不是特别好,现在医生和韩大神都在里面,有什么情况会跟大家说的,谢谢大家关心。”

    “韩行川在里面?”赵云澜开口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问的是谁,但旁边确实有人回答了:“听说是的,和医生一起到的,咱们制片人对魏毓同学可真上心啊。”

    赵云澜一听,脸色就变了,拨开前面的人拼命往前挤,嘴上说着:“让开。”

    刘玄同见真让她挤开了一条道,忙跟在了她身后,他明白,如果这会儿进不去看魏毓,之后也别想有机会了,明早徐畏一走肯定也得带上他们。

    要想见魏毓,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赵云澜挤到了导演和编剧的面前,还要往前走,仇岩伸手拦住她,说:“现在医生还在看。”

    “我又不看她,我找韩行川。”

    赵云澜这话一出,陈虚林和仇岩,乃至旁边的人都扭头看向她,那意思大概是,

    你以为自己是谁?

二百七十四、打人

    这种直白到不加掩饰的目光让赵云澜觉得难堪,可更多的还是生气。

    凭什么这些人以为到这里的人都是探望她魏毓?她魏毓以为自己是谁?全世界的人都得围着她转悠吗?

    赵云澜动了力气推开了面前的一人,直接站到了朵朵面前,眼里是非常炙热的挑衅。

    朵朵也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也知道面前这人是韩行川的女朋友,心里对她也是有忌讳的。

    毕竟人两口子的事,怎么也轮不着她一个工作人员来置喙。

    “赵小姐,您稍等一下行吗,我进去给您把韩先生叫出来。”

    朵朵礼貌地说这着话,想阻拦赵云澜往里挤的架势。

    “滚!”赵云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样一句话。

    朵朵的脸色当时就白了,想她跟了魏毓近一个月的时间,魏毓可一直把她当老师,对待的态度也十分礼貌恭敬,别说恶言相对了,就是难看的脸色也没摆过一个给她。

    她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做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这次来给魏毓做家教,也是正经八百地从事教育工作。

    所以虽然她名义上也是魏毓的助理,可她心里是把自己和其他工作人员给严格区分开的。

    按理说她原本没有必要管太多的事情遭人白眼,可魏毓待她恭敬亲热,她也拿魏毓当妹妹当学生看待,心里总是要顾忌几分的,这才在魏毓生病的时候一直尽心地照顾她。

    眼下赵云澜跟她说这种话,摆明了没有将她这个人看在眼里,出言不逊,说话的神情也带上了浓浓的居高临下和鄙夷,这让朵朵心里无法接受。

    “滚开!”赵云澜说着这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动手推搡朵朵了。

    朵朵心里正是不忿的时候,也不愿意让她如愿,也伸手拦住了她,嘴上说着:

    “赵小姐,你不能进去。”

    “滚开,我不是来看魏毓的,你们不要自作多情。”

    “韩先生说了,魏毓的病情需要静养,除了医生,其他人都尽量不要去打扰她。赵小姐,你既然听不进去我说的话,要不您就直接去问问韩先生,看他让不让你进去。”

    朵朵这话说得实在不妥当,她话里话外隐约地都传递出了一种韩行川根本不在乎赵云澜感受的信息。赵云澜现在正是敏感多疑的时候,一听这话,心里哪还有不生气的道理,当时红着眼睛就给了朵朵脸上一巴掌。

    嘴里怒斥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就要进去,我看谁敢拦我?老实说,我连你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这样的一条看门狗。不过你也没错,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主子小小年纪装了一心窝子的腌心思,你有样学样,跟着学了一副下三滥的做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赵云澜的这一巴掌加这一通话把现场的所有人都给吓懵了,那朵朵是谁,是魏毓的贴身助理,魏毓平时都得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称呼着,从来都是她训斥魏毓,可从来没有见魏毓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所以在片场,大家都还蛮尊重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星半点的气受。

    眼下赵云澜说得这些话,说是指桑骂槐都是轻了的,她就差直接点着魏毓的名字说她装了一肚子的腌心思,端了一副下三滥的做派。先不说魏毓是否真的如赵云澜说得这般不堪,仅是赵云澜用这样的辞藻来形容一个未成年人,就可见她的心思和肚量了。

    这现场知道赵云澜是韩行川女朋友的人都不敢出声,不知道的,都在心里啧啧称奇,心想这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刚飞,在这片场敢这样明目张胆骂魏毓的人,她赵云澜恐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朵朵捂着被打的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委屈,眼泪将掉不掉,一方面实在难受,一方面又怕哭出来弱了自己的气势。

    她死死盯着赵云澜,心想要不是顾忌那么多人,要不是顾忌魏毓,要不是看在赵云澜是韩行川女朋友的份上,就旁边的那种石凳子,她能立马抬起来砸在这个赵云澜身上。

    “云澜,你要找韩行川的话让朵朵给你说一声就是了,为什么要打人啊?”

    导演觉得赵云澜此时的行为实在过分,忍不住地出口指责了一下。

    “谁叫她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这看门狗最是讨厌了。”

    赵云澜反而先红了眼睛,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朵朵一看这阵势,一咬牙,让开了路,把赵云澜放了进去。

    赵云澜把她推向一边,昂着头,带着一身的戾气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众人还没来得及够头往里看一眼,就见朵朵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本来魏毓这间休息的屋子就不算大,挤入了李医生和韩行川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之后,这间房间就变得逼仄起来,赵云澜一进去,就感觉空气都是沉闷的,更何况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宛如一堵墙般的朵朵。

    韩行川看见门推开进来一个人,和朵朵的身形明显不仿,这眉毛立即皱了起来。

    “朵朵!我不是说了……”

    韩行川声音压低了几度,听上去就能让人察觉到他的不满,给人带来极强的压力感。

    朵朵捂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地说:“韩大神,您别冲我发火,我可都照您说得做了。可是您女朋友不干,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我是看门狗。您说我冤不冤枉,我给魏毓做家教老师,因着晚上给她补课的事情被您骂了有多少回。现在又因为听您的话站在门口拦人而被您女朋友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巴掌,合着我欠着您两口子的是吧,有火全冲着我一人发。”

    魏毓原本还在闭目养神,脑袋晕晕叨叨地理不清头绪,这会儿听朵朵把话一说,脑子瞬时清醒了。

    她睁开眼,越过医生,越过韩行川,也越过赵云澜,目光直直地戳在了朵朵身上。

    朵朵一看她这眼神,眼泪立即忍不住地掉了出来。

    她果然没有白疼魏毓,遇到了这种事情,最心疼她的,果然还是自己一直呵护着的这个小妹妹,朵朵立马也不觉得有多委屈了。

    “赵小姐!”魏毓咳嗽一声,然后开了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带着分明的颗粒感。

    韩行川一听她说话就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也落在赵云澜身上,问她:

    “你打人了?”

    赵云澜一下子就紧张害怕了,她现在明白过来打人是一件多么不成体统的事情,起码在韩行川选择结婚对象的标准中,打人绝对是最不能容忍的其中一个。

    “我……我……”

    赵云澜揪着衣摆,她下意识想否认,可是又没有否认的立足点。

    “赵小姐,请问我的家教老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生气到给了她一巴掌?”

    魏毓边说话边咳嗽,磕磕碰碰地把这话说完,自己咳得整张脸都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魏毓……”

    韩行川喊了她一声,想让她好好休息,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处理。

    可是魏毓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你闭嘴!”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是很吓人,李医生手上的温度计差点掉到地上去。

    “如果有什么矛盾,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如果我的家教老师真的有错,她肯定会跟你道歉的,毕竟都是读过书的人,这点素质还是有的。或者,实在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你可以报警可以起诉,赵小姐家应该有专业的律师团,写一个起诉书还是容易的。所以,我搞不懂,究竟有什么事是需要你通过动手来解决的?”

    魏毓这话说得也不客气,她也不屑于再跟赵云澜虚情假意下去,反正她们两个从见第一面开始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以前看在韩行川的面子上自己还能容她几分,现在连韩行川她都不大能看在眼里了,何必再给她赵云澜留面子。

    反正撕破脸就撕破脸,有本事她让韩行川跟自己解约好了。

    朵朵一听,满腹委屈就涌了上来,她争先恐后地把刚才的事情给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她是研究生又是老师,记忆力和叙述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她这一通话说下来,真是引人入胜声情并茂。

    韩行川垂着眼不说话,赵云澜一看他这个神色就彻底慌了,这是韩行川生气的表现,往常他有这个反应,就说明他眼下真的很气愤了。

    “行川,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

    “怎么?赵小姐的意思是我的家教老师诋毁你了?我想当着门口那么多证人的面,我的家教老师应该不至于信口雌黄到这种程度吧?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赵小姐不是跟我的家教老师有矛盾,而是彻底对我感到不满?那您直说啊,有气冲着旁人发算怎么回事?”

    魏毓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脸颊跟赵云澜说:“我现在就在这呢,您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我的家教老师。反正我现在生着病浑身没力气,您要是打我我肯定没有力气还手,你就直接来,甭客气。”

二百七十五、丑陋

    魏毓现在的这幅样子,苍白的脸色里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因为咳嗽,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偏偏看着人的眼神里像是淬了火,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了另外一种别样的美感。

    现下赵云澜的气势就被她给压下来了一截,本来她在这事上就不占理,又当着韩行川的面,好像做任何的辩驳都像是在无理狡辩,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容忍魏毓一个小丫头片子狐假虎威地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你又何必生气,我的确是看不惯你,但是这本身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要求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吧。”

    魏毓被她突然拉偏的话题给逗笑了,一笑起来紧跟着又是一段剧烈的咳嗽,她背过身,整个人躬起了腰,看上去极不舒服的样子。

    朵朵见这样不行,正打算过去帮魏毓拍背缓气,就见韩行川已经先一步跪在了床边上,越过呆若木鸡的李医生,把手贴在了魏毓的背上。

    但是他不是通过轻拍来缓解魏毓的难受,他的手心顺着魏毓的脊背缓缓往下滑,比起缓解帮助,他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安抚。

    魏毓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推开了韩行川放在她背上的手。

    她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分明之前还对着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活像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一般,这会儿倒是开始假好心了,这里那么多的人,朵朵也在,医生也在,犯得着让他韩行川来这献殷勤。

    真是心烦。

    韩行川被魏毓推开手也没恼也没觉得尴尬,他就势把手收了回来,坐在床边看着魏毓一个人默默地痛苦。

    直到她咳出了眼泪,声音像是撕裂了一般沙哑,这阵子咳嗽才慢慢地缓了下来。

    魏毓倒回了床上,背对着众人贴着墙,她知道现在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满脸泪水,脸上或许还带着用力过后的狰狞。她的这幅尊荣是十分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尤其是韩行川和他的女友赵云澜。

    “要不趁着现在天色还好,赶紧下山去医院吧,这样子拖着也不是回事,都咳成这样了,万一晚上病情又加重了……”

    韩行川认真地跟李医生商量着,打算在这会儿就把魏毓给送到山下的医院里。

    “我不去!”

    魏毓一开口,那苍老的声音都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这一说话,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刚才咳嗽的余震还在,也或许是心里当真觉得委屈。

    “我不去!”

    尽管连自己也不大听得自己的声音,可魏毓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别任性。你的病情实在不大好,应该及早到医院进行治疗。”

    韩行川皱着眉头,以一种不容反驳地口气说道。

    “我不!”魏毓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我就是睡了一会儿我的老师就被人给打了,我要是去了医院,还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魏毓这话就是直白地告状了,而且是当着告状对象本人的面,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赵云澜仗势欺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云澜一听,瞳孔都差点竖了起来。她想自己当真小看了魏毓,魏毓这个人,平日里的言行做派举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人,半点没有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可你要是完全把她当做了大人,她有的时候又会利用自己小孩儿的身份做出一些超乎意料的事情。

    例如现在,这种当着她面给韩行川告状的事情,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可绝对做不出来,除非是一个超级厚脸皮。

    “谁敢欺负你,你不是在片场都横着走吗?”韩行川好声好气地劝着,那口气,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哄孩子,但是又比对待小孩儿多了一份亲昵。

    “啧啧!”魏毓终于把脸转了过来,嘴里啧啧出声,看着韩行川一脸的鄙夷,说:“没有人敢欺负我?那我家朵朵是被谁给打的?是哪里来的癞皮狗吗?你要是说我家朵朵就是被一只狗给咬了,那我们就算了,反正做人也不能太和一条狗计较。”

    赵云澜要是听不出来魏毓嘴里的指桑骂槐,那她就是脑子就问题,她指着魏毓向前迈了几步,嘴里说着:“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可她还没靠近,韩行川一下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拦在了她面前,按下了她指着魏毓的手指。

    一副让赵云澜寒心的,对她防备的姿势。

    韩行川防备她?韩行川真的以为她会对魏毓动手?韩行川真的为了魏毓而对她产生了不信任和防备感。

    赵云澜死死地抓紧韩行川的手,叫了一声:“行川!”

    但凡韩行川现在低头看她一眼,就能看到她眼中的哀求和难堪,可是韩行川拦住她的同时,眼睛是望向他背后的魏毓的。

    “你给朵朵道歉吧,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不应该动手打人的。”

    赵云澜期待了良久,等到了韩行川这样一句让她如遭雷击的话。

    “我给那个人道歉?”赵云澜癫狂地看向韩行川,问:“凭什么?”

    韩行川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可是里面全然没有温度,还带了一些责备和厌烦。

    “云澜,你动手打人是你不对,你应该道歉的。”

    韩行川说完这话,再次把头转向了魏毓,也想看看她的反应,看一个道歉能不能够让她心中的怒火熄灭一些。

    可魏毓嘴角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完全不在他和赵云澜身上,看上去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魏毓确实是不信,以她对赵云澜这个人的了解,那是一个把自己体面和韩行川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人,她心里根本不认为她动手打了朵朵有任何错处,相反可能还责怪她打了朵朵的左脸,朵朵没有自动地再把右脸伸给她打。

    以赵云澜这个人的品性,她是绝对不会跟朵朵道歉的。

    而且,就算道歉了又能如何?她赵云澜道歉她们就一定得接受啊?敢情被打的人不是他韩行川和赵云澜,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魏毓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以朵朵消气再不感到委屈为最终目的。

    她今天要是把这事就这样给囫囵了过去,往后的日子里,这个赵云澜还不把她整个人都给踩在脚下了。

    今天打得是她的助理朵朵,下次那巴掌怕是就要直接扇到自己脸上了。

    “赵小姐不用道歉,实际上道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也不缺一个无意义的道歉。”魏毓缓缓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赵云澜问她。

    “我这个人一向很说话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好像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不朵朵也给赵小姐一巴掌,然后我们也道歉。到时候大家两不相欠,以后见面还是可以互相打个招呼不是?”

    赵云澜没有说话,事实上她看着魏毓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人,她没想到魏毓这个人会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她究竟以为自己是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流小演员,因为偶然的好运气搭上了韩行川拍戏,以为自己从此能够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做梦!

    就算没有韩行川,凭她赵云澜自己的能力,也能把这个魏毓给彻底踩在脚下,让她一辈子的翻不了身。

    李医生冷汗浸透了衣裳,他借口自己还有事,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他怕自己呆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事情越多,到时候人家不找他杀人灭口,他自己都会怀揣着心事夜不能寐。

    李医生一出门,就被一直守候在门口的陈虚林和仇岩拦住了,他们一方面是想打听魏毓的病情,一方面也是关心赵云澜冲进去之后的情况。

    李医生紧张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嘴里一直在说:“作孽啊,作孽啊!”

    搞得陈虚林和仇岩一头雾水。

    此时屋里的情况到真如李医生说得那样,十分的作孽。

    在魏毓说完这一通话后,赵云澜当即哭出了声来,阵势比朵朵这个当事人还要委屈还要可怜。

    也不知道是谁传播地歪理,说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好的武器。赵云澜这一哭,倒不是真的觉得委屈还是什么,她就是单纯要哭给韩行川看,让他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有多难受。

    魏毓默默地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说了句:“赵小姐不是演员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这哭戏有点不过关。”

    赵云澜哽咽着质问她,说:“你什么意思?”

    “这吻戏分两种,一种是表达真情实感的,一种是渲染气氛的,但是无论是拍哪一种吻戏,这哭得漂亮都是必修课。大概女孩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哭起来的样子有多难看,所以我老师一直跟我说,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一定要把眼泪忍住,如果实在忍不住,一定也得哭得好看漂亮,因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样子。”

    魏毓手指拨弄着面前的被单,说话不缓不急,带着一股淡定的从容,说道:“所以赵小姐,你大概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

二百七十六、怀孕

    大概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容忍另外一个女孩子说自己丑陋,更何况这话还是从一个被她视如眼中钉的人嘴里说出。

    赵云澜被气吐了,她是真真正正的气吐了。

    她觉得自己胃部一阵收缩反酸,然后就是忍不住地恶心感。她几步跑到了魏毓和朵朵的洗漱用品前,朝着魏毓的洗脸盆就是好一通呕吐。

    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那干呕难受的声音,倒比魏毓要把肺部给咳出来还要难受。

    韩行川轻轻地给她拍着背,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魏毓和朵朵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倒不是她们两个太冷漠没有同情心,但凡你看到一个你讨厌的人对着你每日洗漱用的脸盆在呕吐,你心里也只剩下了恶心和厌烦。

    何况在这事情发生的前几秒钟,她们和这个人还是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

    “不是装的吧,之前怎么没事,这会儿一听你说要以牙还牙,又是哭又是吐的,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朵朵小声地在魏毓耳边说道。

    魏毓冷冷一笑,把目光挪到了天花板上,实在不耐烦在看对面碍眼的两人。

    漱完口之后的赵云澜觉得心里那股恶心感渐消,整个人也松泛了很多,她在韩行川的搀扶下坐在了魏毓面前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靠在了韩行川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跟一只树袋熊一样,不对,准确说应该是断了腿的树袋熊。

    魏毓刚才的满腔怒火和报复欲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这种感觉已经被她心里更强烈的恶心感给抵消,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赵云澜和韩行川立马消失在她眼前。

    这是她的房间,两个人要秀恩爱要话家常快找个僻静的地方去,省得在这里恶心她。

    “赵小姐舒服一些了吗?”魏毓问道。

    舒服一些就赶紧给我滚!

    “好多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经意地就会恶心,平时一些爱吃的东西现在连味道都闻不得了,闻到就会发恶心。精神也不大好,也比平时更嗜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赵云澜缓缓地说道。

    魏毓在听前面时还觉得特别不耐烦,心想这个赵云澜真不会看人眼色,而且极度的厚脸皮,明知道自己十分不待见她,居然还赖在这里跟她话家常。

    而且惯会变脸,分明之前还一副恨不得要撕了她的模样,现在到装出一副姐妹情深要说悄悄话的亲密样。

    也不知道她要恶心谁。

    可是赵云澜这话一说完,就连朵朵都忍不住地抬起了眼看她。

    凡是有那么一点生理常识的,或者看过几本言情小说的,都应该知道赵云澜这话里隐藏了一些什么信息。

    恶心,嗜睡,精神不好,问到之前喜欢吃的东西的味道会恶心……

    这不就是怀孕惯有的症状吗?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魏毓一下子觉得自己的那颗心空了,什么愤怒恶心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的一颗心突像是然被人搬空了一样,哪怕里面原本装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一下子全没有了,就让自己觉得十分的难受,也十分不习惯。

    不自觉地,魏毓把眼神挪到了韩行川的身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人家小情侣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女方有了身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韩行川也到了应该成家的年龄,在这个时候诞生一个新的生命,他携着赵云澜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这才是一部童话应该有的正确走向。

    魏毓应该是要祝福的,韩行川和女友结婚成家生子,这是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如果让剧组知道,肯定会热闹地开上三天三夜的party。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笑不出来。而且,她十分地不希望,也十分地害怕在韩行川脸上看到喜悦的表情。

    这种情绪十分的不对劲,而且不好。

    韩行川在听完赵云澜的话后,有一阵子的沉默,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说话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这说好听点叫礼貌,难听点就叫宛如一滩死水。

    “云澜……”

    韩行川叫了赵云澜一声,嘴巴动了动,那样子分明是想说什么东西的,但是又突然止了下去。

    他抬眼看了一眼魏毓,说:“云澜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今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带她给你道歉。”

    说着,对着朵朵就是深深地一鞠躬,吓得朵朵整个人都从床上蹦了起来闪到了一边。

    魏毓闭了闭眼,觉得这个画面刺眼极了。

    她赵云澜惹得祸端凭什么要他韩行川来给她道歉?

    不对,她赵云澜是他韩行川正儿八经的女朋友,现在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保不齐今后也是他韩行川正儿八经的老婆。

    代替着道个歉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

    韩行川拿起外套,跟赵云澜说:“我们先回去吧。”

    赵云澜心里窃喜得不得了,觉得眼下这个魏毓应该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其实说白了她魏毓也不过一个戏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了?

    她魏毓和韩行川,是甲方乙方的合作关系。她赵云澜,才是日后和韩行川一起写在结婚证上,受到法律保护的那个人。

    她魏毓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

    赵云澜坐在椅子上不动,她刚才说的话不过只是简单的开胃小菜,真正的大戏可还在后头,她要是跟着韩行川走了,那魏毓可就看不见这出戏了。

    “行川,我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你说我……你说我……”

    赵云澜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开口,魏毓这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了,可就算是嘲讽的讥笑,她也笑不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果然!

    魏毓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然后别过了眼,不想去看眼下韩行川的表情和反应。

    “我们回去说。”

    韩行川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想把赵云澜带走。

    可是赵云澜就像长在了这张椅子上一样,无视了韩行川想要把她搀扶起来的动作。

    “魏毓妹妹。”赵云澜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魏毓淡定地把眼神挪到了赵云澜身上,等着她说之后的话。

    “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魏毓笑出声来,真真是笑出了声来。

    “赵小姐,不用我提醒你吧,我今年也不过16岁,你现在跟我谈论你怀孕的问题,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难道还指望着我给你出个主意?”

    魏毓说完,朵朵接着补充了一句:“现在又不是几百年前女人怀个孕需要召郎中诊脉的时候,现在什么没有?早孕试纸,验孕棒,再不行去趟医院做个b超呗,这不什么都能知道了?赵小姐又何必自个儿在这里猜来猜去?还要拉着我们魏毓和你一起猜?莫不是赵小姐毕业了太久,早忘了生理课本上学过的内容?”

    赵云澜不说话,朵朵一看她这反应明白了,这个赵云澜估计也是自己在胡乱猜测,这个怀孕与否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数。她说的这些检验手段,她肯定一个都还没有试过,就凭着几个反应就说自己怀孕了?那她这段时间因为伙食太好吃胖了肚子是不是也能说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孩子?

    简直荒谬!

    “云澜,你做过检查了吗?”韩行川问道。

    因着这声音,魏毓抬头看了韩行川一眼,见他脸上完全没有期待和欣喜的神情,自己心里实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好像有一点点小窃喜又有一点点的忐忑。

    反正她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的不对劲、

    “还没有,只是在猜测,所以想第一时间告诉你。”赵云澜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说道。

    “嗯,我明天带你下山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吧。或许我让李医生先来给你看看?”

    赵云澜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立马站起身来乖乖地跟在韩行川背后走,魏毓全程目光都不往他们身上扫一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行川推开房门的时候,就见刘玄同和那个叫齐澄的等在门口,看上去是等了许久的样子,刘玄同眼巴巴地看着他,问:

    “表叔,小澡醒了是不是?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她?她现在的精神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需不需要去医院治疗?”

    絮絮叨叨的一堆话。

    韩行川往屋里看了一眼,因为背着光,也看不清魏毓的表情,他的目光从齐澄身上扫过,说:

    “魏毓需要休息,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朵朵大嗓门地喊了一声:“小澡的同学是吧?进来吧。”

    然后刘玄同喜滋滋地从韩行川身边挤了过去,齐澄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在经过韩行川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赵云澜站在楼梯下面,见韩行川迟迟不下来,喊了他一声。

    韩行川看看她,还是没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他听到魏毓的一句:

    “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二百七十七、尬聊

    魏毓先是听到了刘玄同的声音,正纳闷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就听他唧唧攘攘地说要看望自己。

    人家来这一趟也不容易,魏毓想着要看就看吧,就让朵朵去把他给叫了进来。

    正好这会儿她心里难受得紧,需要有个人跟她说着话打着岔才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结果没想到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会是齐澄。

    也对,她本来也应该想到,刘玄同和齐澄基本上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他们两个呆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魏毓先是见到了齐澄的脸,一愣,然后下意识就去看他的手。

    她记得他当时是伤到了左手,这段时间与外界失联,所以她也无法从何垣那里知道关于齐澄病情的消息。

    眼下看到齐澄把手揣进了裤包里,伤情的情况没法看个仔细,所以她只好问出口:

    “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随后跟着进来的安风一听,明白了。

    连魏毓都知道齐澄这手伤的事情,恐怕这件事真的跟她脱不了关系。

    其实这伤复健到现在已经没有了大碍,要说多疼其实也没有多疼,并没有到了会给自己造成困扰的地步。

    更何况,作为一个男人,在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一个女孩儿的面前,实在是一件不太体面的事情。

    可是眼下这份体面,齐澄却是不想要了。

    “还没好,挺疼的。”

    齐澄说着这种话,已经把手摊开在了魏毓面前。

    魏毓循着不大亮堂的光线一看,就见齐澄的左手和右手分明不一样大,左手看上去是要比右手肿一些,并且颜色也不大正常。

    魏毓看了许久,盯着他的手问了一句:“你是弹钢琴的吧?”

    在她印象里,好像有一次校庆还是学校的什么晚会的时候,齐澄是表演了钢琴的。

    “嗯。”

    齐澄点了点头,他也不算夸大事实,他现在的手伤虽然已经完全不影响正常生活,可是要从事一些精密的工作,例如弹钢琴,例如打游戏,还是十分的不流利。

    魏毓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道歉太过苍白,可是好像除了道歉,她也没法再说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魏毓你在对不起什么?”

    安风突然开了口,也是这一会儿,魏毓才意识到这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魏毓眼睛从她和齐澄身上扫过,心里大概明白了,关于齐澄受伤的经过和缘由安风肯定不知道,也不知道齐澄是怎么搪塞的她,眼下她突然问了起来,魏毓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一下子觉得没意思极了,无论是这齐澄和安风,还是那韩行川和赵云澜,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为什么总是爱牵扯上自己?难道从自己这里得到认同感,或者从自己身上找到威风对于她们来说会更有成就感吗?

    真是好笑,未来要跟她们过日子的又不是她魏毓自己。

    齐澄一看魏毓别开了眼睛就知道她心里开始不耐烦了,她就是这幅样子的,不到逼急了,她对你表示不满的方式大多都是选择冷处理,反正就晾着呗,她也懒得跟你争论,所以很多时候,在判断魏毓心情好坏与否的时候,齐澄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之前为此还去研究过星座,知道金牛座的人惯爱喜欢冷战,所以他还把魏毓的这种性子归结为是她金牛座的本质。

    当时当局者迷脑子发热没有看出来,现在抽出了一点身,再来看魏毓的这一系列反应,他才恍然过来。

    其实根本不关星座的原因,而是她魏毓的本来性子就凉薄。

    她对一些事和一些观点不表露态度和看法,根本不是因为她看得开或者怎么样,而是本来这件事和这个人她就看不进眼里去,所以你有任何冒犯到她的举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根本不会理你。

    其实这事端看她对待网络上成千上万的黑粉就能知道了,那些人骂得那样难听那样凶,可也从来没见她出来对这些事发表过一丝半毫的看法。

    更何况一些人本来就把话说得不痛不痒。

    所以现在魏毓一别过脸去,齐澄心里就知道了魏毓不耐烦跟安风说话,或者连带着也不大待见自己。

    刘玄同这个人一根筋,完全不会看脸色,仍然自顾自地巴拉巴拉地说着一堆絮叨的话,魏毓偶尔回应一两句,保持了适当的礼貌。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齐澄和安风都静默地站在一旁,魏毓也不怎么说话,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刘玄同略显聒噪的声音。

    这种气氛维持了将近10分钟,直到房门被敲响。

    朵朵开了门,魏毓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应该和女朋友浓情蜜意着的韩行川站在门口。

    见魏毓看向他,韩行川动了动嘴,说了一句:

    “还是想要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

    魏毓快速地说了这么一句后就把目光转了回来,心想这个韩行川真是没事找事,去不去医院的事情自己不是早就跟他说了吗?做什么这会儿还要过来问一遍。

    就他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恐怕刚够他把赵云澜送回去吧。

    怎么?不陪着安抚一下?这赵云澜可是怀着孩子跋山涉水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找他。

    还给自己寻了一身的晦气。

    魏毓见房门迟迟没有关上,漏进来的日光扎得自己眼晕。

    她再次把目光转了回去,想叮嘱朵朵开门,然后就见韩行川还站在那里。

    “还有事吗?”魏毓问了一句。

    这话要韩行川怎么回答,他本来应该是没有事的,就算有事也跟她魏毓没有关系。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和医生一起陪在赵云澜身边,不管有没有怀孕,起码她现在身体真的不舒服。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回去的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魏毓问齐澄的那一句话。

    那关心担忧的语气是很真诚的,起码他很久没有听到魏毓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跟他说话了。

    自从那天的吻戏拍完之后,魏毓在跟他为数不多的说话里,总有那么一点夹枪带棒的意思,好像全身心都表现出来了对他韩行川这个人的不满。

    他甚至都有一点恍惚的认为,认为魏毓本身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在听到她跟齐澄那一句亲密的问好后,他有些不淡定了。

    把赵云澜送到了住处,找来了医生,然后借口自己有事,无视了赵云澜哀求的眼光,眼巴巴地就朝着这里来了。

    直到朵朵把门打开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就算是一时冲动吧,他现在也应该离开了。可是他的脚就像黏在了地板上一样,半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僵持了这么一小会儿,还是朵朵有眼色地把韩行川给拉了进来,说:“韩大神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

    魏毓一个眼刀冲着朵朵扫过去,她怎么不知道朵朵找韩行川有什么事情。

    韩行川在魏毓对面坐下,他的旁边就是笔直站着的齐澄。

    这两个人,完全就是英俊少年和英俊男人的代表,各有各的风度,各有各的看头。

    本来应该是很养眼的一副画面,但是魏毓只觉得不耐烦。

    朵朵跟韩行川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例如魏毓生病的话拍摄要怎么安排,之后的拍摄要怎么进行等等,一听就是在没话找话说。

    韩行川却是认真的回答着,估计也知道不找个人说话的话,现场的气氛会十分尴尬。

    可这气氛在他来到之前就十分尴尬了,他的到来反而加重了这种尴尬。

    魏毓整个人都不舒服,她说了一句“我脑袋特别晕。”

    潜意思就是,我现在要休息了,你们诸位赶紧离开吧。

    这下子倒是人人都有眼色了,刘玄同在叮嘱告辞后生生地把齐澄给拽走了,甚至都没有留给他和魏毓道别的时间。

    齐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桎梏中扯出来,烦躁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有没有眼力见啊?”

    多稀奇啊,刘玄同居然有一天也会问别人有没有眼力见。

    “你没看见我表叔有话跟魏毓说吗?”

    “什么话?”齐澄问道。

    “我怎么知道,但是他摆明了就是找魏毓有事,但是碍着我们的面不方便,所以我才赶紧把你拉走的。”

    齐澄对此不置可否,那个韩行川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带着目的,之后和魏毓助理的聊天也带着敷衍,说他找魏毓真有事?齐澄还真不信。

    屋子里的人瞬间走得只剩下了韩行川,韩行川跟魏毓说了一堆叮嘱病情的话,然后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同学跟你关系真不错,费那么大劲来这里看你。”

    “我和他们两个可没在一个教室上过学。”魏毓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背过身接着说:“刘玄同这个人本来就跟一炮仗一样,给点火星就能爆炸。但是齐澄本来就是冷漠且淡薄的人,他之所以来看我,可跟什么同学情分没有半点关系。”

二百七十八、EX

    韩行川以为自己幻听了。

    魏毓在说什么?或者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其实她说得已经足够浅白了,以韩行川这种混成了人精的高智商情商人士来听,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了。

    但他还是跟见鬼了似得把话问出了口,

    “不是作为同学来探望你?那是什么?”

    魏毓背对着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实在是她自己也没想到韩行川会把这话给问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怀揣了一个怎样的心思,或者抱着一种怎样的目的,她把话给怼了回去。

    “前男友啊。”

    魏毓说完这话后有一瞬间的后悔,然后就是自暴自弃地坦然。她的床面前有一面很小的镜子,通过这不大的视角,可以看到身后的韩行川僵直地站在她的床边。

    这要不是今天种种事情撞在一起影响到了她的情绪,这件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她和齐澄在一起根本不是因为互相喜欢什么的,她们中间包含了让魏毓觉得不齿的契约关系,这大概会是烙在她骨子上的,让她想起就觉得难受的印迹。

    没想到这会儿却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口,为得可能是她心里不能明说的报复欲。

    “前男友?”韩行川自顾自地问了一声,也不等着魏毓回答,就自己说道:

    “难怪。”

    难怪魏毓和这个齐澄的相处方式都透着不自然,就自己经历过的几次来说,要么是吃饭的时候互相为难,要么就是酒店门口的剧烈争执,他当时就觉得是小朋友任性,现在仔细想想,倒是他想得简单了,以魏毓的性子,她要真的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就是当面指着她怒骂她都不见得能搭理你。

    原来是男女朋友,难怪了。

    “那今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说到这个,韩行川就想起了自己在湖边看到的一幕,年轻漂亮的男女,透着鲜活的朝气。

    可是那会儿的魏毓还昏睡着,这样对比起来,倒显得讽刺了。

    “他现在的女朋友啊。”魏毓淡然地说出了口。

    “他带着现任女友来看望你?”

    韩行川有些惊讶,那个齐澄看上去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这么不着调的事情他应该做不出来才对。

    “很奇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现在那个女孩儿是他女朋友,说不准明天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韩行川听她说这话觉得心里觉得十分的不舒服,魏毓这是什么意思?她难道还对那个男孩子有着迷恋,所以也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心里诅咒或者说是祈祷着对方和现任女友分开再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种想法让韩行川觉得膈应极了。

    “你看齐澄像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他的前任是我,再前任是你表妹徐甄,再再前任是另外一个我十分讨厌的女孩子。就我认识他到现在,他女朋友可能换了要有半打,这个女孩儿能够长久吗?我看不见得。”

    韩行川心里的别扭稍缓,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为什么……”

    韩行川没有问出口,他本来是想问问既然魏毓都知道那个齐澄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在说出这话的时候韩行川就想到了梁晓声跟他说过,魏毓之前疯狂地迷恋过这个叫齐澄的男孩子。

    既然有机会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少女对于爱情的期盼和执着确实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够理解和明白的。

    想明白了这一茬,可韩行川还是想说:“魏毓,你是公众人物,你是偶像。”

    所以不能太随意地对待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成年之前,她都没有谈恋爱的资格,不然就会被人冠上一个早恋的名头。

    他以为魏毓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知道这圈子里一些潜在的规则,可她为什么还会这样?

    在韩行川的认知里,魏毓不大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她有很高的自制力,她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去努力,她有雄心有抱负,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羁绊。

    所以公众人物和偶像就不能够谈恋爱了吗?遇到喜欢的人也不能够勇敢追求,或者说两情相悦也不能够在一起?

    魏毓想问出口,但还是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她知道韩行川的答案她不会喜欢听,或者说她根本害怕听。

    “韩先生,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魏毓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她怕自己再跟这人聊下去会被生生气死。

    “赵小姐应该还等着你呢,祝贺你啊,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魏毓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背对着韩行川,所以韩行川也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他只有通过魏毓的话来猜测,来猜测魏毓的祝福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内心是希望魏毓在敷衍他的。

    “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是事情不是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你好好休息吧,拍戏先不要着急。”

    说完这话,见魏毓没有表示,韩行川就先出去了,一出门就看到朵朵在等着,问他:“魏毓睡了?”

    “她说她累了。”

    韩行川往前走了几步,朵朵突然叫住他,有些别扭地说:“韩大神,魏毓人真的蛮好的,就是有些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所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朵朵想说的,主要还是这个。

    韩行川步子顿了顿,还是走了。

    有的时候,他倒是真的宁愿魏毓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凡事都可以用一句任性给搪塞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总是在猜测魏毓的每一句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朵朵一进去,就看见魏毓仰头看着天花板,哪里有半点想要休息的样子。

    “魏毓。”朵朵叫了她一声,然后就听魏毓问她:

    “朵朵,你说韩行川会不会娶赵云澜?”

    “不好说。”朵朵摇摇头,说:“那个赵云澜说自己怀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像是假的,保不齐她就是闹肚子而已。”

    “跟她怀没怀孕没有多大关系,韩行川要是娶了她,怀孕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

    朵朵想想,觉得魏毓说得也没错。

    “那你说,韩行川想不想娶赵云澜?”魏毓问道。

    朵朵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认真地分析道:

    “以韩大神这个年龄,如果谈恋爱不是以结婚为前提和目的的话,那就是在耍流氓。虽然说赵云澜这个人性格畸形得很,但是长得算是不错,家世也好,估计在韩行川面前表现出来的教养也是优秀的。她跟韩行川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吧,也没自己作死去炒作什么的,到现在也没有媒体报道出来他两的绯闻过,总得来说还算低调,沉得住气,是个不错的妻子人选。”

    魏毓可不想听她分析赵云澜有多么适合成为韩行川的妻子,她就是想问:

    “你说韩行川喜欢赵云澜吗?”

    “喜欢吗?”朵朵陷入了沉思,良久,说道:“外表倒是看不出来,韩大神好像对每一个人都差不多,在那个赵云澜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若是说起特殊,赵云澜可能还不如你。所以要说喜欢,我觉得也没多喜欢。”

    “既然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结婚呢?”

    “哎哟,爱情能当饭吃啊?以韩行川的身份和地位,你说他要真对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那我肯定不信,想想也会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我觉得从他的角度来说,找一个看得顺眼,听话乖巧又门当户对的女人才是现实的。他都这样成功了,何必再把自己陷入到爱情的泥沼里去折腾自己。”

    朵朵说到这,突然想到了魏毓的年龄,主要是魏毓平日里表现得很稳重成熟,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会忽略自己的年龄。

    以魏毓现在的这个年纪来说,正是对爱情抱有憧憬和幻想的时候,自己确实不应该跟她传达一些成人世界的价值观。

    “不过也不好说,我又不是当事人,也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说不定韩行川真的爱赵云澜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想牵着她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从此幸福一生。”

    朵朵及时地找补了这么一句,就是怕对魏毓的爱情观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魏毓冷冷地一笑,把被子拉过了头顶,翻过身,彻底地睡过去了。

    韩行川爱赵云澜爱得死去活来?她不是活在梦里吧,韩行川对着赵云澜那模样哪点就有死去活来的样子了?说是赵云澜爱韩行川爱得死去活来还差不多。

    不过朵朵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韩行川作为站在成人世界顶端的人,肯定不会像她们似得太感情用事,他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有绝佳的自控力。

    所以韩行川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魏毓想想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最好一个人都不爱是最好,找一个他口里理想的结婚对象成家,永远端端正正地站在神坛之上。

二百七十九、委屈

    韩行川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李医生从屋里出来。

    “怎么样了?”韩行川问道。

    李医生的面色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韩行川谈论赵云澜的病情。

    之前韩行川让他来给赵云澜看病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发烧感冒,可是韩行川的经纪人郑畅亲自来请他,路上跟他叮嘱,说赵云澜是韩行川的女朋友,这会儿疑似有了身孕,所以想让他帮着确认一下。

    当时李医生的心理活动就是,

    wtf?

    现在这个时代又不是古时候,女人怀个身孕要找个郎中来诊脉。他一个西医,眼下有没有辅助的工具,让他去帮忙确认韩行川女朋友是否怀有身孕?

    这不是为难他嘛。

    要是真的想要确认,买个验孕棒早孕试纸什么的不是来得更方便准确?现在让他去诊断,他们是以为他是有人眼b超吗?

    他匆匆忙忙地赶到韩行川的房间,房间里却只有赵云澜一个人,她的情绪看上去不大好,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应付他。

    从和她的交流中,李医生知道这个赵小姐几乎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可是仔细盘问下来,她并没有做过任何系统科学的检查,她把这种强大的自信归结为女人的第六感和运气。

    那现在没有辅助工具李医生也没法做检查,他就只能充当临时的心理医生和这位赵小姐硬聊。这一通聊下来,他心里大概就有数了,凭他的经验和相关知识来判断,这位赵小姐怀孕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很有可能是假孕症状或者根本就是内分泌紊乱。

    眼下韩行川想他问赵云澜的病情,李医生实在为难,他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跟韩行川说起,不知道是应该保留一定的惊喜,还是干脆就跟人实话实说好了。

    “并没有是不是?”

    韩行川见李医生迟迟不回答,自己先开口把这个话茬给带了起来。

    李医生点点头,把他的判断跟韩行川说了一遍,然后强调:

    “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科学的检查,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所以我建议到正规医院去做个检查。”

    韩行川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然后就迈步走入了房间。

    赵云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见韩行川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站起来拉住他的手,问:

    “你去哪了?刚才医生来过了。”

    “我知道,我在门口遇见他了。”韩行川说道。

    “那医生怎么说?”赵云澜还是笑着,一副特别开心满足的样子。

    韩行川拉着她坐下,然后把刚才医生跟他说的话给赵云澜重复了一遍。就见赵云澜的表情由欣喜一点点变成愤怒,眼神里的光也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

    “他胡说!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蹩脚医生?”

    韩行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拉住赵云澜的手,慢慢地说:“李医生一直都是跟着我拍戏的随行医生,是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毕业,艺术很高明的。”

    “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我没有怀孕就没有怀孕了?他凭什么确定?”

    赵云澜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所以我们去检查好不好?去正规医院做个检查,正好最近这段时间剧组没法开工,我们是可以去一趟医院的。”

    赵云澜绞着自己的手指不出声,良久,抬头看向韩行川,说:“行川,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云澜,我们总该相信科学的。”

    赵云澜又不说话了,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韩行川看到一大颗泪珠砸在了她的裙子上,晕成了一大朵花。

    “你对这个孩子没有期待是不是?”

    韩行川没有想到赵云澜会这样想,但她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他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规划自己的人生,可以说,他现在的成就就是他一早规划的成果,虽然不可能和自己预想的完全相同,但大致上也没有太离奇的差别。

    在他的规划里,他的28岁应该有了自己的影视公司,这个他已经做到了。应该有一部他作为制片人参与的电影,这个计划他现在正在进行。然后就是成家的计划,现在他也逐步在规划中,可是这里面,万万没有他在这个年纪会有一个孩子。

    别说什么意外,他做事从来没有意外,他也不相信意外。

    所以赵云澜跟他说怀孕的第一瞬间,他是不相信的。

    他几乎立马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事情,可是赵云澜言之凿凿地列出一系列事实,他心里又稍稍有点动摇。

    他甚至真的认真在想,如果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这部戏结束之后他就应该计划和赵云澜结婚了。

    可是,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要和赵云澜结婚?

    之前是因为性格合适,家世相当,入得了眼,几乎等同于一个完美妻子的人选。可是这种想法被徐畏驳斥了,徐畏告诉他,他可能并没有很喜欢赵云澜,他的所有想法都是在自欺欺人。

    那现在呢?他如果要娶赵云澜的话,会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吗?

    难道这中间没有徐畏说的一点点,包含和爱和喜欢想要执手一生的意思?

    韩行川暂时想不清楚,所以他暂时不想。

    “云澜,明天我带你去医院。”韩行川没有直接回应赵云澜的质问,在和李医生交谈过后,他已经确定赵云澜并没有身孕,之所以还要带着赵云澜去医院,也不知道究竟要安谁的心。

    魏毓感觉这咳嗽快把自己的嗓子都给撕裂了,她觉得自己肺里好像长了一朵蒲公英,她只有一呼吸,那蒲公英就能被吹散了,飘到她的四肢百骸里,让她整个人都跟着发痒。

    大妞敲开魏毓的房门,听她咳嗽的声音替她难过。

    “小澡,我来通知你,明天一早去医院。”

    “我不去!”魏毓固执地说道。

    “这你跟我说了没用,这是我老板决定的,明天下山去医院,你得把你这嗓子给看好了,不然过段时间拍戏怎么办?”

    魏毓心里千万个不想去,可是就这么咳了一天,她声音已经沙哑到不行,她也实在担心会毁了她的嗓子,让之后的戏份和前面的连贯不起来。所以对于大妞的安排,她也就做默认了。

    结果第二天在出发队伍里看到赵云澜的时候,她简直就想当即掉头回去,可是徐畏眼疾手快上来拉住她,嘴上说着:

    “我家小澡真是可怜,这个剧组都是些吸血鬼,一点都不怜惜你的身体,哥哥带你去看病,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魏毓都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就让徐畏给生生拖着往前走。

    等到要坐车的时候,魏毓是怎么都不愿意跟韩行川赵云澜坐在一块。

    可是没办法,其他车子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她想加插也插不进去。

    车子在颠簸的路上行驶,韩行川坐在副驾驶,后位空给了她和赵云澜。

    赵云澜全程一副虚弱的模样,时不时地还捂着嘴做干呕状,每次她一有这个动作,韩行川就得转过来给她端茶倒水,魏毓看着实在膈应得很。

    车子行驶出去没多久,赵云澜就说车里闷着不舒服,要把窗户打开。

    这窗户一开,12月风就跟带着刺骨刀子一样刮了进来,冷暖气流一交汇,魏毓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短短不到三十秒里,她真的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她趴在窗户上低下头,感觉眼泪水刷刷地往下掉,一副怯懦没出息的样子。

    “云澜,把窗户关上。”

    韩行川够着手给魏毓顺背,吩咐赵云澜关了窗子。

    “可是关了窗户之后太闷,我觉得难受,想吐。”

    “魏毓见不得冷风,你看她都难受成什么样了。”

    “可是我也难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难受。”

    魏毓就听着赵云澜和韩行川这样子你来我往地辩驳着,谁都有理,谁也不肯退让,好像她是他们争吵的***,她是祸精,她是累赘。

    她真是疯了才坐到这辆车子上来。

    魏毓抹了一把眼泪,喊了句:“师傅,停车。”

    “魏毓,怎么了?”韩行川问道。

    魏毓没有理他,她噙着满眼的泪水,再次喊了一声:

    “停车!”

    是绝对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

    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魏毓推开门就走了下去,韩行川跟在身后,想要伸手拉她。

    魏毓甩开了他的手,伸手拦住了身后跟着的车。

    齐澄从车子上走下来,问她:“怎么了?”

    魏毓捂着口鼻,只剩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齐澄什么时候见过她这幅模样,魏毓一向都是要强的,又最爱体面,她什么时候会在人前流露出这样软弱的模样。

    齐澄的眼神往韩行川身上一扫,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徐畏也从车子里钻了出来,问她:“怎么了?”

    魏毓指着身后的车跟徐畏说:“换车!”

    然后不等徐畏答应,就自己先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二百八十、争吵

    徐畏带着一脑子的莫名其妙坐到了韩行川的车上,韩行川让他去坐副驾驶,他和赵云澜坐在了后排。

    车子再次发动了起来,徐畏觉得气氛很诡异,他忍不住偷偷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后面的两人。

    就见韩行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赵云澜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昨天听说澜姐好像身体哪里不舒服?好些了吗?”

    徐畏先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

    “没有身体不舒服,是怀孕了。”

    赵云澜喜滋滋地说出这句话,就见原本在喝水的徐畏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呛得口水直流,可是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那脖子扭动的弧度都让韩行川觉得下一秒他的整个头就会掉下来。

    “怀……怀孕?”

    徐畏问得是赵云澜,可是眼睛看向的是韩行川,眼神里透着很多的信息,兴许只有他们两个能懂。

    “还没有确定。”韩行川代替赵云澜回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去检查。”

    徐畏捂着嘴,把他差点脱口而出的ohmygod给咽了回去。

    惊天大消息啊,要不是现在没有信号,他一定要跟童阿男分享这个事情。

    这件事情完完全全超乎了徐畏的想象,在他的认知里,像韩行川这种做事一板一眼的人,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搞错了,然后果然就听到韩行川说还不确定。

    如果韩行川说不确定,那这事就等于没戏。

    那赵云澜这种一副正宫娘娘上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魏毓刚才为什么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行川!”赵云澜有些不满地喊了一声,然后说:“一会儿检查你是要陪着我去的吧?”

    “嗯。”韩行川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说:“你那边结束之后我还得去看魏毓。”

    赵云澜脸色一变,带着不满的口吻说:“魏毓有什么问题?”

    韩行川叹口气,转过头看她,说:“刚才魏毓难受的样子你没看见吗?”

    “咳嗽而已,现在这个天气,感冒很正常的。”赵云澜说道。

    “赵云澜,你有没有觉得你太过分了?”

    韩行川突然开口,语气严肃地让坐在前座的徐畏都忍不住地挺直了脊背。

    “我怎么了?”赵云澜也不甘示弱地抵了回去。

    “刚才你为什么非要固执地开窗户?魏毓难受成那个样子,先不说她是一个小孩儿,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和你坐在一辆车上,你是不是也应该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哦,她难过?她难过我就不难过吗?我都说了,车里闷着空气不流通我难受,恶心想吐。她是小孩儿怎么了?我还是孕妇呢?怎么着也得是她顾及我才对。”

    徐畏一听,明白了。魏毓刚才那个反应肯定是和赵云澜有了矛盾,偏偏正如赵云澜说得那样,因为要顾及她的孕妇身份,所以所有东西都只能默默地咽下去。

    但是现在听下来,韩行川明显是向着魏毓的,那这就稀奇了。

    “赵云澜,你真的难受吗?你刚才在车里是真的因为难受才要开窗户的吗?”韩行川说道。

    赵云澜一听,眼睛一瞪,质问韩行川:“你是什么意思?”

    “赵云澜,你刚才的表演,很假。”

    徐畏在前面吓得不敢说话,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他没有想到韩行川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甚至有点尖酸了。

    像韩行川这种人,说话那是讲究艺术性的,是绝对不会在话里给你难堪的,但是现在对着赵云澜,他说的话真的难听的可以。

    果然,赵云澜立马就红了眼眶,带着不可置信和失望问韩行川:“韩行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演的?”

    “云澜,你自己想想,你刚才是真的难受吗?还是单纯就不想让魏毓好过?”

    赵云澜说不出话,因为韩行川说得是事实,她确实没有多难过,唯一有点晕眩恶心也是因为这路程太颠簸,她是看到魏毓和她坐在一辆车上,心里不舒服才要求开窗的。

    可尽管是这样,韩行川把这这件事情捅破,也是让她觉得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韩行川!”赵云澜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司机都抓紧了方向盘。

    “我才是你女朋友,我肚子里怀得是你的孩子。”

    韩行川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脸转到了一旁。

    再说魏毓,她换了车后还是觉得不自在,如果说前面那辆车有一个难相处的赵云澜,这张车里就有一个难相处的安风。

    但还好的是,她坐得位置是之前徐畏坐得副驾驶位,不用和后面的安风齐澄刘玄同挤在一起。

    这辆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魏毓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了些。

    刘玄同跟她说话:“小澡,那天我们去导演的工作室看了你拍的戏的未剪辑版。”

    “是吗?”魏毓问道,然后说:“是哪一场?”

    “就是你成亲的那场,穿着嫁衣,还有吻戏,你拍得特别好,和我表叔。”

    齐澄瞥了刘玄同一眼,心想这个蠢货。

    果然,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尴尬。

    魏毓也不知道怎么接刘玄同这个话茬,那场戏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个心结,是她现在偶尔想到也会强逼着自己把注意力转走的记忆。那场戏究竟拍成了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想去看。

    她之前都还一直担心着,担心导演不满意这场戏,让她和韩行川再重拍一遍甚至几遍。

    那样长的镜头,那样连贯的剧情和情绪,需要魏毓投入过多的精力和感情,感觉拍一次自己能减寿好几年。

    而且她现在和韩行川两个人都不对劲,如果再来拍这种甜甜蜜蜜的戏份肯定会非常别扭。

    到了下午一些,他们终于到了医院。

    徐畏因为有事要赶着回去,顺带也带走了刘玄同齐澄和安风,魏毓需要和朵朵自己去医院。

    分别的时候安风破天荒地凑到了她身边,跟她说:“我希望你作死的红,红到全宇宙,红到唯吾独尊的地步。”

    魏毓感到诧异,问她:“为什么?”

    “这样你估计就再也看不上齐澄了。这样最好,你是小仙女,你去追逐你的盖世英雄。我们凡夫俗子的爱情配不上你。”

    魏毓看着安风离开的背影笑了出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子有意思。

    魏毓和朵朵挂了号,然后就等着看病,她们这里比较折腾,又要照片又要验血,魏毓被朵朵拖着满医院奔走。好在之前韩行川就打过招呼,所以一些科室为她们开了绿色通道,省去了排队以及被人围观的时间。

    魏毓在等着片子结果的时候朵朵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脸的八卦神情。

    “你猜怎么着?”

    魏毓不搭理她,朵朵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不用自己问她都会主动说的。

    果然,朵朵下一句话就是:“我刚才遇到了大妞,她们不是陪着赵云澜去妇检吗?你猜怎么样?”

    魏毓心跳有一瞬间的不正常,可她还是淡淡地,不表露出任何情绪地说道:“关我什么事?”

    “那边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赵云澜没有怀孕。赵云澜还不信,非说是检查出了问题,然后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这才确定了,她这会儿正跟韩行川在那哭呢,大妞她们受不了就出来了。”

    “确定了什么?”

    “她根本没有怀孕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她八成就是闹肚子或者内分泌失调,你看,我说准了吧。”

    魏毓冷冷地看着她,说:“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不是啊,你看昨天赵云澜那样子,一副要上位的正宫娘娘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给韩行川了呢。”

    “她可不是要嫁给韩行川?你不是说韩行川有娶她的打算吗?”

    “有打算不代表就一定会落实啊。我还打算减肥呢,你看我什么时候少吃过?”

    魏毓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脸,然后不说话了。

    她在等结果的时候韩行川过来了,从表面上看上去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魏毓不说话,默默地玩着手机,也就是这次下山,她才能打电话给家人和朋友。

    “再排除肺炎。”

    韩行川一听,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问:“有肺炎的可能性?主治医生在哪?我去找他谈谈。”

    朵朵耐性地解释:“只是在排除而已,医院就是这样的,有点大惊小怪。”

    韩行川不做声,他看了一眼魏毓,从他出现到现在,她一眼都没有看过他,一直都盯着手机,好像里面装了万千世界一样。

    时不时地,她还把手机凑到耳边听语音,然后笑得特别开心。

    韩行川有些好奇,能跟她这样畅快聊天的人会是谁?

    “小澡,和谁聊天呢?”

    还是朵朵替他问出了心里的想法。

    魏毓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飞快地回复道:“你可能不认识,之前试镜认识的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二百八十一、医嘱

    朵朵觉得自己的八卦欲涌上心头,急忙地凑到了魏毓身边,也同她一起,盯着那小小一方的屏幕。

    魏毓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有些嗔怪地说:

    “你干嘛啊?”

    “谁啊?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魏毓看着她这絮絮叨叨的模样,笑了。

    实在是朵朵这个样子真和她平日里好为人师的做派不一致,她平日里可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朵朵可不承认她自己八卦,她把自己的行为理解为是对魏毓的关心。

    魏毓这个小孩儿,如果不熟悉的人和她接触下来,真会觉得她性子挺冷的,待人待事也有点寡淡,好像什么都看不进眼里去。

    所以朵朵非常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孩子才能让魏毓笑得这样子开心。

    “不都说了你不知道。”

    魏毓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主要是平时说了也就说了,唐霖就是她一个聊得来,相处又舒服的朋友,介绍给朵朵也没什么。可是眼下当着韩行川的面,她才觉得不耐烦。

    之前脑子发热跟他说了自己和齐澄的事,他就左一句偶像右一句未成年的叨叨,一副娱乐圈风纪委员的模样。

    魏毓不耐烦听,分明他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还做什么来管她。

    这程子魏毓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刚动了动身子,就见韩行川已经朝着医生走了过去,于是干脆又坐了回去,接着聊微信。

    唐霖问她:“你不是在等检查结果?这会儿还没出来?”

    “出来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看?到底是个什么病得知会我一声,你听听你那嗓子,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魏毓也觉得稀奇,当时她认识唐霖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白月光似的,清清冷冷的人物,哪成想絮叨起来也不输徐畏那个话唠。

    “用不着我,开药医嘱什么的有人去听医生唠叨”。魏毓说道。

    “谁啊?你经纪人还是助理?你也不能太依赖他们,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上心的。”

    魏毓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唐霖给她打来了电话,还是问她病情的事情。

    说真的魏毓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病情是个什么情况,她就和唐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说着,正好这会儿韩行川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就叫了她一声,

    “魏毓,去拿药。”

    魏毓随即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走。

    唐霖在电话那头问:“刚才谁说话?声音好熟啊。”

    “韩行川”。

    魏毓说了这么一声,然后就见韩行川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她,意思是怎么了?

    魏毓挥挥手,说:“不是叫你。”

    韩行川站在她旁边,低头看她,说:

    “魏毓,走路不要玩手机。”

    这话清清晰晰地传到了话筒里,唐霖立马说道:

    “知道情况之后跟我说一声,我就先不和你说了。”

    然后临挂电话前又说了一句:“韩大神真是太恐怖了,你多保重。”

    魏毓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韩行川和她一起走进电梯,看着数字指示一点点往下滚,他突然说了一句:

    “云澜最近肠胃不舒服。”

    魏毓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赵云澜肠胃不舒服你跟我说了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我去关心照顾她?

    魏毓把头偏了回去,没有理他。

    结果在电梯快要到达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过来,难道韩行川跟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因为想跟她解释赵云澜没有怀孕?

    那这个想法就更加好笑了,她是韩行川的谁啊,犯得着他来跟自己解释?

    魏毓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

    在拿药的地方又遇上了赵云澜,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任旁边的大妞和郑畅跟她说什么都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看见韩行川出现,她立马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跑了过来,扑到了韩行川怀里。

    魏毓别过头,正好撞上了朵朵在翻白眼。

    朵朵凑近她耳边小声说:“现在倒是蹦蹦跳跳一身轻松的样子,你没见她之前下楼梯都要人扶着,时不时地还要用手扶着腰,好像她肚子里真是有个孩子一样。”

    魏毓嘘了一声,示意朵朵就此打住,要是让赵云澜听见了,指不定又得疯魔成什么样。

    赵云澜窝在韩行川怀里又开始哭,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朵朵说,自打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赵云澜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就那痛苦的模样,好像是她的孩子无端消失了一样,而不是根本没有出现过。

    韩行川被赵云澜拦住了脚步,他的手里还拿着魏毓的处方单。

    魏毓懒得等他,自己从他手里抽了处方单去拿药。

    她自己原本也想看看医生对她的诊断的,但是那处方和病历本都写得太抽象,她完全看不懂。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她刚才应该跟着医生去办公室的,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她自己是个什么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魏毓把处方递给工作人员,然后拿着病历本问韩行川:

    “医生说我是什么病啊?不会死吧。”

    “胡说八道!”

    韩行川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开始跟她盘弄,说她是支气管有问题,要忌讳什么,要注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最好什么,千万不要什么。

    一条一条罗列出来,十分的清晰干练,好像这处方是他韩行川本人开得一样。

    这下子魏毓开始佩服起他的智商和记忆里来了,他现在其实说得已经足够简练了,但魏毓还是边听边忘,但是医生跟他说得肯定更加繁琐,难为他全都给记了下来。

    韩行川的遗嘱还没说完,赵云澜突然抬起头,眼里还挂着眼泪,只听她问了一句:

    “行川,刚才医生是怎么诊断我的?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韩行川一下子不说话了,场面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赵云澜从他怀里起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把手里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大叫着说:

    “韩行川!你真是太过分了。”

    韩行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赵云澜接着说:“从刚才开始你就不耐烦,我要求做第二遍检查的时候你一直都在说算了。算什么啊?韩行川,你告诉我,算什么?”

    赵云澜不等他接茬,接着说:“我早就看出来你对这个孩子没有期待,医生说我没有怀孕的时候,你一点失望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你是不是笃定我不可能怀着你的孩子?”

    “云澜,有些事我们都清楚。”

    赵云澜一眨巴眼睛,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是,我是清楚,我太知道你韩行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好听点叫克己受礼,其实说白了就是极端冷漠和自私,你的人生是不是容不下一点点的意外?”

    韩行川皱起了眉头,说:“云澜,你现在不冷静。”

    “是,我是不冷静,医生建议我去看肠胃科,你把我送过去你就走了,你说魏毓一个小孩儿看病你不放心,那你就放心我一个人看病?”

    魏毓见他们俩吵架无端牵扯到自己,跟朵朵使了个眼神,两人立马就溜走了。

    韩行川见魏毓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说话:

    “云澜,大妞和郑畅一直都有陪着你。”

    “那能一样吗?”赵云澜质问他。

    “哪里不一样?”韩行川反问她。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是今天不一样,我在去看肠胃科之前,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可是云澜,你并没有身孕,那个孩子是不存在的。”

    “不!”赵云澜突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眼睛里燃着疯狂又绝望的光,像是一把利剑,要插到韩行川心里去。

    “对我来说是存在的,对我来说那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你都不知道但我得知自己有可能有身孕的时候有多开心,我那会儿什么都不想顾及了,我就是一门心思想来找你。可是见到你之后呢,你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你只是在怀疑在猜测,你今天带我来医院根本不是想跟我分享这个好消息,你就是来印证你的猜测的。”

    “你想多了,云澜。”

    “不!我没有想多,你打心眼里就不认可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他出现或者消失对你来说都没有影响,甚至他还比不上魏毓的一个简单感冒。你都不难过就急忙地陪着魏毓去看病了,还把她的所有医嘱都记得一清二楚,反倒是我,还有那个我失去的孩子,完全没有得到你的关心。”

    韩行川的眉头皱的已经不能看了,赵云澜现在说得没一句话他都无法理解,或许赵云澜是觉得她在发泄情绪,可在韩行川听来,这十分像是无理取闹。

    “云澜,你现在不冷静,我让人送你回家,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讨论。”

    韩行川说完这话就想转身,可赵云澜冲上来死死抱住他,带着哀求的口吻说:“行川,你会娶我的吧?”

    韩行川叹口气,把她的手拉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二百八十二、家长

    韩行川和赵云澜的矛盾最后是怎么处理的,魏毓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韩行川再出现的时候,又是一副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在医院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不说,魏毓也不会主动去问,他知道问了韩行川也不会跟她说实话。

    他们要在y市滞留一晚,明天早上才启程回片场。

    傍晚的时候韩行川来敲她的房门,说是一起吃个饭,正好魏毓也觉得饿了,就想跟着他出门。

    可是韩行川直挺挺地拦在门口,像是不想让她出门的样子。

    魏毓觉得奇怪,就疑惑地看他。

    “去洗个脸梳个头换身衣服。”

    魏毓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之前睡觉的缘故,她穿得是比较宽松舒适的衣服,头发也因为睡觉有些蓬松杂乱,看上去是有些邋遢。

    可是平日里在片场,她卸完妆之后更邋遢的样子韩行川也不知道看了有多少回,他也从来没说过让她收拾体面再出门,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你不是喜欢去私人会所自己用一个包厢,我打扮地再漂亮别人也看不见,同样地,我邋遢一点也无所谓。”

    主要是魏毓想着吃完饭回来之后还得接着睡觉,所以她现在就不想收拾。

    韩行川把她往房里一推,说:“快点,你什么时候弄好我们什么时候走。”

    魏毓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是不是还得化妆啊?我是不是还得去找个造型师来做造型?”

    “不用,打扮地精神一点就行。”

    所以魏毓就按着平时上学的模样收拾了,韩行川看过之后,满意地带着她出了门。

    直到到了饭局,魏毓才知道韩行川非要她打扮的原因。

    她真是信了韩行川的邪,因为他真的好心带着她去吃大餐。她要是早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话,她宁愿饿死也不会来。

    韩行川指着坐在上座的一个美妇人跟她介绍:“这是我母亲。”

    魏毓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不知道该管面前这位叫什么,按她的外貌来说,叫姐姐其实也不过分,要是礼貌客气一点,应该作为韩行川的朋友和同事管他母亲叫伯母,这要是按照岁数来说,魏毓其实应该叫她奶奶的。

    韩行川用手指戳着她的脊梁骨,魏毓迫不得已,违心喊了一声:“伯母。”

    韩母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特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你就是魏毓啊?”

    魏毓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这韩母应该是徐甄的大姨还是姑妈之类的人物,总之有着打断骨头连着亲的亲密关系,那看她不顺眼也是应该的。

    韩行川接着给她介绍,说坐在韩母旁边的那个妇人是赵云澜的母亲。按理说赵云澜她妈应该和韩行川她妈年纪相仿才对,可是这两人坐在一起,赵云澜她妈要显得老上个五六七八岁。

    魏毓还是喊了“伯母”,赵云澜她妈的反应简直比韩行川她妈还要冷淡,几乎到了不搭理的程度。

    魏毓郁闷,心想韩行川她妈膈应自己还有个说头,赵云澜她妈这又是因为什么?

    然后韩行川又依次给她介绍其他人,都是和他有关系的某某,例如他舅母,也就是徐畏他妈,还有什么一堆的姑侄表亲。

    一张大圆桌上坐了9个人,只有韩行川一个男的。

    魏毓被安排在了韩行川旁边,她的另外一边坐了赵云澜的一个亲戚,好像是她姑妈还是什么。

    从魏毓坐下去开始,她姑妈就一直用一双探照灯般的眼睛在扫射她,直把魏毓看得浑身不舒服。

    “小姑娘几岁了?”

    对方突然开口问道。

    “16了。”魏毓礼貌地回答。

    “年纪真小,这个年纪就出来拍戏,也挺不容易的。”

    魏毓觉得别扭极了,要是别人说这话,她还能当做夸奖称赞来听,可要是赵云澜她姑妈说这种话,再配上她的语气和表情,总给魏毓一种,

    ‘你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干嘛做这种事?’的意思。

    好像她拍戏就是什么特别下贱的事情一样。

    魏毓瘪了瘪嘴,没理她,心理只希望赶紧吃完这顿饭然后赶紧闪人,以后再也不要和韩行川一起出来吃饭了。

    菜开始陆陆续续摆上来,就听韩行川她妈突然叹了一口气,说:

    “这次真是可惜了,本来以为云澜有了身孕,欢天喜地地过来看她,哪知道……”

    赵云澜一听,立马低下了头去,不断用眼光在扫韩行川。

    “本来也是不确定的事,是你们太大惊小怪了。”韩行川说道。

    韩母笑了笑,跟旁边的赵母说:“你看,这倒怪起我们大惊小怪了。他就是完全不理解我着急抱孙子的心情。”

    赵母也说:“这事不急,小两口都还年轻,以后有得是机会。这样也好,省的云澜总跟我抱怨,说怀孕的时候结婚,担心自己塞不进婚纱里。”

    赵母又叹了口气,说:“行川啊,戏是拍不完的,钱也是赚不完的,但是这过一年可就老一岁了,你可别拉着云澜和你瞎胡闹。”

    赵云澜立马羞涩地说:“没有,伯母,我非常尊重行川的事业。”

    “你看看!你看看!”

    韩母拉着赵母的手说:“你看云澜多护着行川,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桌子上立马笑成了一片,魏毓也应和着扯了扯嘴角,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这会儿差不多菜都上齐了,魏毓就等着有人动筷子自己就开吃。

    韩母估计很懂得卡这方面的时间,立马就说:“吃饭吧。”

    然后率先动了筷子,魏毓见能够吃饭,立马就夹起了面前的一只油爆大虾。

    眼看这大虾到了自己的碗碟里,这皮都有人帮你剥好了,直接塞进嘴里就可以吃了,然后她就见自己的餐碟被移走,换了一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的过来。

    魏毓顺着抢走她大虾的那只手看到了韩行川脸上,眼里完完全全是不可置信和气愤。

    “这个你不能吃,嗓子不要了?”

    韩行川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的,

    水煮白菜。

    魏毓顿时觉得胃口全无,敢情她顶着尴尬爆棚的气愤来吃饭,就为了吃这白花花的白菜?那她做什么不窝在房间里吃泡面,绝对要比这有滋有味得多。

    魏毓不打算在吃上面委屈自己,她完全无视了自己餐碟里孤零零躺着的一片白菜,她把目光瞄到一道色彩浓烈,一看就劲爆好吃的剁椒鱼头上。

    她就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转盘转了过来,这筷子刚刚抬起来,就待伸到菜盘里了,就见剁椒鱼头飞快地从她面前划过。

    这种转盘的速度在宴会上是会被人鄙视的,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魏毓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成体统,然后又看到韩行川的一只手,在把剁椒鱼头挪过去之后,韩行川的手停了下来,把一道清炒菜心摆到了魏毓面前。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魏毓真的有可能摔筷子走人。

    赵母见她拿着筷子在拨弄碗里的白菜,看上去十分失礼的样子,不禁又对她起了几分反感。

    再看看她旁边端庄文雅的赵云澜,心里又满意了几分。

    这人果然是要靠对比出来的。

    在韩行川有阻止了她几次伸筷之后,魏毓忍不住地小声抱怨:

    “赵云澜不也是肠胃不舒服,她为什么可以吃海鲜?”

    “不要赵云澜赵云澜地叫,她比你大了十岁。”

    “哦!”魏毓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说:“知道了,喊叔叔。”

    这话一出,韩行川差点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毓,对方的眼里却只有那一道几乎没人沾筷的剁椒鱼头,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赵云澜默默地看着,心里酸的都快能把自己给腐蚀了。

    她跟韩行川说了一声:“行川,我胃不大舒服,我想吃一碗蟹黄粥。”

    韩行川点点头,招手叫了服务员。

    魏毓小声地说:“我也想吃蟹黄粥。”

    “你不行。”韩行川果断地拒绝。

    “我为什么不行?你怎么那么小气?只是一碗粥而已。”

    “蟹黄偏凉,你不能吃。要不你喝完白粥?”

    “白粥里能加火锅料吗?”

    “不可以。”

    “那我为什么要喝?”

    “那你别喝好了。”

    韩行川这种完全不通情达理的样子让魏毓觉得郁闷。

    “那我还是喝蟹黄粥吧。”

    “说了不可以。”

    “那赵云澜为什么可以?她不是胃不舒服,按理说也不应该吃凉性的食物。那她为什么可以喝蟹黄粥我不可以?”

    魏毓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问题,她单纯地就是想为自己争取喝粥的权利。可韩行川却是因为她的这句话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转头过去看赵云澜,就见赵云澜看着他的眼神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赵云澜说:“肠胃有问题应该忌生冷,医生当时也这么说过,但是你没听见。韩行川,我该说你是没有常识呢?还是说你心里完全不在乎我?”

二百八十三、娶谁

    魏毓的汤匙僵在半中,当真是伸向哪都不合适。

    韩行川和赵云澜在那边剑拔弩张,她自个儿在这开开心心的吃饭,这怎么看都觉得她没心没肺。

    兴许是他们那的气氛太诡异,就连韩母都往这看了好几眼,然后问:

    “怎么了这是?”

    赵云澜还是死盯着韩行川不说话,韩母只好又去问韩行川,

    “行川,怎么了,是不是你惹云澜不高兴了。”

    赵云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跟韩母说:

    “没事,伯母,行川不让我吃蟹黄粥,我正跟他发脾气呢。”

    韩母和赵母一同笑起来,嘴上说着:“你看这两个孩子哟。”

    魏毓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个赵云澜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这顿饭有的人吃得宾主尽欢,有的人食不知味。

    食不知味的主要是赵云澜和魏毓,赵云澜是因为韩行川放任她胡吃海塞,魏毓则是因为韩行川管东管西。

    饭局结束后,韩母在跟韩行川说话,魏毓乖巧地站在旁边,就听韩母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你表妹下个月就回来了,她还是想当明星,你多多关照她一点。“

    魏毓当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韩行川说了一句,

    “这么快?”

    她这才知道韩母口中所说的表妹是指徐甄。

    她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徐甄才进去了3个多月,虽然说下个月才回来,却也的确回来得太早了。

    韩母说这种话,估计心里是真的记恨上了魏毓。

    回去的时候韩行川跟她说:“你放心,徐甄肯定不会跟你有交集的,她也不会去就读你所在的学校。”

    魏毓无所谓地摊摊手,说:

    “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齐澄现在的女朋友是安风,徐甄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去找安风。不过安风可不像我好说话,所以你还是劝劝你表妹。”

    赵云澜听着这种话,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讥讽地笑了。

    韩行川把魏毓送进房间就告辞了,他还有一些更为难的事情要处理。

    回去得时候赵云澜已经在沙发上严正以待了,看那势头有点兴师问罪的样子。

    韩行川坐到了她的对面,先开口喊了一声:

    “云澜。”

    赵云澜却截住他的话,说:

    “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

    赵云澜又成了泪眼婆娑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韩行川,我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韩行川杵着自己的额头,说:

    “两年?还是三年?很久了。”

    “三年了,韩行川!”

    赵云澜低下头去,掩饰住了她满脸的落寞。

    韩行川掏出了一支烟,缓缓得点上了。

    赵云澜看着他的动作,问他:

    “韩行川,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烦?”

    韩行川没有说话,赵云澜能看见的,只有他手里燃着的烟头。

    “你是觉得我这个人烦?还是觉得我跟你闹得这些事烦?”

    韩行川还是没说话,赵云澜抬头看着他,良久,问了韩行川一句特别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今天是魏毓坐在这跟你闹,你还会觉得烦吗?”

    韩行川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看着赵云澜的眼睛亮得吓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行川问她。

    赵云澜讥讽地一笑,然后说:

    “你看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多开心,魏毓跟你闹性子你也没觉得烦,反而还一个劲地哄着宠着,生怕她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韩行川听着,忍不住地辩解了一句,说:“魏毓本来就是小孩子,现在又病着。”

    “所以你是把魏毓当做你闺女看待?”

    赵云澜昂着头问了他一句,不等韩行川回答,又接着说:

    “还是你心里真是喜欢她?”

    韩行川举着烟的手愣在原地,他脸上浮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神情,不知道是在质疑赵云澜的问话,还是在质疑自己的心。

    “你看你对她有多好?看病的时候陪着,吃放的时候陪着,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今天你妈不过就是随便跟她寒暄几句,你看你紧张的那样,随时准备着要把话题扯开,怎么,你是怕魏毓觉得不舒服吗?”

    赵云澜问道。

    这个事情倒是没错,因为今天这场饭局是临时决定的,魏毓也是被自己硬拉着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非要带着魏毓来自己家庭聚会的理由是什么,他明明知道她母亲不待见魏毓,甚至赵云澜的母亲也对魏毓没有好感。

    可他还是瞒着魏毓带着她来了,结果带着她来了之后她又后悔,担心魏毓在这样的氛围里觉得尴尬,也害怕其他人有意无意地为难她。

    所以现在赵云澜说她当时的眼睛黏在魏毓身上一点没错,他非得时时刻刻关注着,才不至于让魏毓受了委屈去。

    赵云澜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心里已经凉了个透彻,她忍不住地又问了一遍,说:

    “韩行川,你到底有没有想要娶我。”

    韩行川默默地看着她,手里的烟蒂就快烧到自己的手指。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娶魏毓?”赵云澜又问道。

    “没有!”

    韩行川这次回答地很痛快,他心里确确实实没有想过要娶魏毓,他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不知道赵云澜怎么就会联系到这个上面去。

    魏毓年纪太小了,和自己差了将近一轮,如果说自己现在是40岁,而魏毓刚好22的话,赵云澜这种话说得还有些道理。可是现在他刚满26,魏毓也才16岁左右的年纪。

    就她的这个年纪,要是谈个恋爱都能被划分到早恋的行列里,现在要说是结婚,那都不是违背伦理道德,那就直接是犯法了。

    对于赵云澜这种光怪陆离的心思,韩行川也表示不了解。

    之后的谈话,都是赵云澜一直在逼问他,要不要娶自己,他是不是喜欢魏毓?是不是想娶魏毓?

    除了对于最后一个问题韩行川坚决否认,前面的两个问题他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

    因为他既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娶赵云澜,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对魏毓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他觉得自从那天在树林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之后,一切都变了。

    韩行川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早就随着剧组回山里,他在车上补交,结果满脑子都是赵云澜在一遍遍质问他,质问他究竟要不要娶自己。

    结果魏毓病假开工后的第一场戏,就是要拍成亲的戏份。

    导演说:“正好那天的戏份结束之后你们也没拍过其他的戏,那干脆就把成亲的戏份先给拍了,也省得你们忘了那种兴奋的感觉。”

    魏毓在心里冷笑,说当初拍吻戏沉淀下来的感情早就忘了个干净,现在让她来连贯之前的戏份和感情她可是做不到,就端看韩行川这种国际级影帝能不能hold住了。

    韩行川本来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专业演员嘛,什么情况都要应付,陈导这样子的顺序算是很正常了,之前有的导演比较抽离,会让你在一天之内拍两场跨度特别大的戏,就是这样也应付下来了。

    韩行川原本就是这样想的,可是在看到魏毓之后,他的整颗心都变得不平静起来。

    之前的喜房吻戏,魏毓是已经挑下了盖头,身上只穿着大红的喜服,也没让韩行川有太大感觉说这个人嫁给了他。

    可是今天看到的魏毓,同样的大红喜服,脑袋上盖着盖头,被群演搀扶着缓缓朝他挪了过来。

    因着这场戏没有什么披露,所以这个镜头就是一次过的,韩行川看着,就真的像是魏毓穿着喜服向他走过来一样。

    下一秒,魏毓的手肘就落到了他的掌心里,由他牵着魏毓往礼堂去。

    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心跳也有一些不寻常,魏毓的手肘在他手里动了动,小声说了一句:

    “韩行川,你抓得太紧了,我不舒服。”

    她称呼的是韩行川,不是顾海清,这是不是说明,盖头下的魏毓也没入戏,她明确地知道,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韩行川不是顾淮清。就像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韩行川,站在他身边这个盖着盖头,即将要嫁给他的人是魏毓。

    他是真的没有动过要娶魏毓的心思吗?韩行川在这一瞬间有了迷茫。

    他们在热闹的炮仗声中走进了礼堂,在嬉闹喧哗的祝福声中,在证婚人的见证下,行了三叩之礼。

    他们被人拥进了洞房,韩行川拿起秤杆,在旁人的指点下挑开了魏毓的盖头。

    烛光闪烁下的魏毓,穿着大红喜服的魏毓,美得触目惊心。

    韩行川闭了闭眼,在心里暗自感叹自己把话说得太早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了一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想法,这个样子的魏毓,他真的是想娶的。

    第一次,韩行川有了想要成家的念头,不是因为对方的家世背景教养品德,而就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能给他带来欣喜和满足的感觉。

    魏毓在媒婆和周围人的起哄下,害羞地喊了他一声“相公。”

    就是这剧本里很普通不过的一句台词,让韩行川心跳如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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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养成手记介绍:
顾子庭在26岁生日当天出车祸死了。 在她窝囊又怯懦的26年里, 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可导演们都说她“长相平庸,眼神呆滞,形象死板,不是可造之才”。 最大的奢想是和深爱的人一生相伴到老,可人家说最是憎恶她的自以为是和不知好歹。 最大的骄傲是与好友一起出道,站上璀璨舞台。可自己被设计,被陷害。成为她的跳板,陪衬,成为她野心的牺牲品。 她也憎恶过,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于是前世所有的运气,换来了死后清晰跳动的脉搏。 前世她百般妥协,千般忍耐,死无全尸。 今生她貌美如花,心肠冷硬,一世受宠。 肆贰老爷企鹅:1710862927 欢迎勾搭,欢迎调戏。也接受一切批评建议。 每天傍晚7点准时更新。 大家看文的时候,方便的话给阿毛投个票,感谢。影后养成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后养成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后养成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