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九章:大事后的小麻烦
“此前我夫妇有眼无珠,不知先生......”
“别别别,这是干吗!”
赠药带来的反应超乎想象,凌凌直接准备叩拜行谢,吓得十三郎赶紧阻止。
赠药这种事情看心情,不值的人拿什么出来都不给换,既然送出去,图的就不是对方如何感谢。血魂丹终究只是伤药,等级虽高但其价值其实远不如生灭丹;除非能够炼出上品,能够在疗伤的基础上增加修行......比如提高修士精元上限,进而改善整体资质,又是另一重说法。
事情真的很怪,血魂丹所用的材质都比生灭丹为高,辅材还有丹师造诣也更高,成丹之后,其价值反而大大不如;原因就在于生灭丹可以助人破境,血魂丹只能治疗伤患。如此便说明,修士为了突破境界可以不惜一切,至于受伤什么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哪怕有后患。
不管怎么讲,上官馨雅把空空叫叔叔应该是事实,十三郎犯不着因此把凌凌叫婶婶,但也不敢受其跪拜。
“别忙着谢,我有些事情向两位请教,如能得到答案,比谢我有用得多。”
空空夫妇守护蜂巢百年,为了防止被降头蜂察觉,期间多数时间在闭关。他们对降头蜂很了解,知道蜂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成就,索性闭门修炼巩固精元。因为这个,加上蛇妖足迹并未真正靠近,两人连真灵之战都没有目睹。所以认不出十三郎。
此外还要提到一点,真灵之战。几乎所有大宗大家都出过力,唯独上古世家没有参与。当其门内有人传讯的时候,曾因此招来多方责难,十三郎也有过疑惑。那位使者什么都不肯说,任凭别人冷嘲热讽不还口,只请十三郎走一趟。
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来,事情或与此有关。
“先生请讲。我当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真灵之战过后,人间有不少妖兽沾染阴气,性情大变......”
大致情形介绍一番,十三郎说道:“这只降头蜂就是如此,但它还是会逃跑。我对此蜂了解不多,根据你们的经验。这种情形与战前有无区别?是否意味着此蜂能够抗拒阴气影响?”
听了这番话,空空夫妇彼此对视,神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黄花女第一个发问。
“这件事情......”
上官空空干咳几声,试探说道:“先生为何追查此事?”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妖兽变异,遗毒深远;由这么多年汇总的情况看,受阴气侵蚀的妖兽不仅凶残成倍增长。繁衍能力也会提高,阴气随血脉流传难以清除,长此以往,迟早会对人修造成影响。一直以来,各方所用的办法只是杀灭。如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加以抑制,效果会好得多。”
听着很麻烦。如有与十三郎同样经历的人,只需一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清楚楚。
保护生态。
真灵之战才发生不久,修士对含有阴气的妖兽与人都有极高警惕,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随着时间持续,当事情慢慢平淡,**就会重新占据上风,带来许多不可知的后果。比如,会不会有人想试图将阴气炼化到法器、身体内,修成神通以对敌?再比如,妖兽繁衍后,阴气虽然变淡却不会彻底消失,意味着其隐藏越来越深,于潜移默化之中改变心性,直到传入人间。
真灵之祸,果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如今的沧浪虽没有真灵,但其影响千万年不灭,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十三郎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件事,想不出什么办法解决。假如阴气摆在面前,十三郎想杀灭简单,根除彻底却极难。阴气分布遍及天下,全世界只有一个十三郎,哪能管得过来。
降头蜂的表现带来转机,假如有妖兽身中妖兽而不受影响,意味着生出某种“抗体”,不管能否提炼出来,至少表示有出路可想。
“不瞒先生,百年中,我夫妇的确在降头蜂体内发现有阴气,但其影响微乎其微,本性依旧。”
上官空空带来好消息,并接下去说道:“另外还有,就我夫妇总结的情况,战蜂之毒完全可以破解那种阴气。”
“有这样的事?”十三郎大喜过望。
“我亲自看过,也试过。”
守护降头蜂等其产浆,空空夫妇可以不管真灵大战,但对有可能影响到蜂群的因素,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战后曾有感染妖兽闯入到这里,与降头蜂群发生激斗,也就是那个时候,隐匿的两人首次察觉到阴气给妖兽带来的影响,很是担忧过一会儿。所幸的是,战蜂并不惧怕那种气息,相反其毒素的克制非常突出,战斗进行都很顺利。
为了确认,空空夫妇曾偷偷潜到外围,专门捉了几只被阴气侵蚀的妖兽过来,再抓几只战蜂做实验,进一步证明所想。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阴气慢慢传入蜂王体内,可它是战蜂的祖宗,战蜂都不怕的气息,蜂王怎么可能受影响。
“这样啊,糟了。”
听了两人的解释,左宫鸣第一反应是低头去找......想看那些被杀死的战蜂,屁股上的针还在不在。
“完了,都化成灰了。”
蜂针坚硬,若被别人杀死或许还能留下点什么,但在十三郎手中,风火雷力四重杀伐,真正是连点渣都不剩。
“有路子就好。”十三郎随口说着,内心有些感慨。
世间万象,生克才是至理常态,真灵阴气何等恐怖。连金乌都不敢轻言必胜,小小蜂毒却把它克制得死死的;降头蜂凶猛。瞑目妖虫又能制服它;瞑目虫看起来很厉害,终比不了人修狡诈,且有人对它丝毫无惧。
心里想着,上官空空忍不住要问出来,说道:“此前先生手握七虫......还有贵友,一点都不受其影响,真真让在下大开眼界。”
“呵呵。”对面三人全笑了,知道他不好意思问明白。揣一肚子迷糊心思。
听过真灵之战,空空夫妇不会再那十三郎当普通修士看待,不惧瞑目虫情有可原;可连黄欢女都不怕,实在让他们想不通。
“是毒就怕火,我的火焰比较特殊。”
十三郎没做太多解释,事实上,黄花女的确是因为胭脂鸟帮助才能无碍。至于十三郎自己,即便没有真灵之火,无论降头蜂还是瞑目虫,也都奈何不了他。
八十年,被炼化的金乌鳞片日渐增多,这样的身体。任由蜂群齐射都破不了一点油皮。至于瞑目虫的毒气,金乌一生与无数毒虫打过交道,不客气点讲,它的爪子就是最最剧毒之物,连带十三郎也是毒人。
“不说这个。如今事情已经出来,两位是否打算返回?如果是的话。劳烦带下路。”
这样讲着,十三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神情自嘲。
“来时没走传送,要不还没有这场机缘。”
“是是是,我夫妇也是如此。”
上官空空陪着他笑,笑到一半开口,神情竟有些忸怩。
“之前说过请先生帮个忙,不知......”
“只要帮得上就成。”
嘴里应着,十三郎内心实有疑惑;他暗想这是上古世家的地盘,这位空空听上去是本系,且其天赋极其出众;这样的人,理应受到家族重视才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能的能的,别人或许不行,先生一定可以。”
上官空空显得很兴奋,伸手将那个装了蜂浆的玉瓶又拿出来,递给十三郎。
“干啥?”十三郎一头雾水。
“麻烦先生代交给长老。”上官空空回答道。
“原来不是送。”黄花女一旁撇嘴,望着玉屏的目光有些贪,看样子很想试试、能否把自己提炼成名牌。
“代交......”
十三郎揣摩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目光在空空夫妇两身上来回的转。很快,起视线集中在凌凌脸上,看出一些本该提前想到的事情。
得到赠药固然感激,但以凌凌姑娘那样火爆的性子,被人这么看一定会发毛;然而其此刻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很生气,更多是还是哀怨无处倾诉。
看到这种情形,十三郎多少有了底,问道:“代交之后,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话?”
“那最好了!”
上官空空一跃而起,很快又颓然,说道:“先生虽是贵客,这件事情怕也不太方便,且容易让人误会。”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成与不成总得先试试。再此之前,两位能否详细说一下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空空有些犹豫。
“我来说。”凌凌姑娘终于站出来。
世上从不缺少奇葩,凡间百姓,大家宗族乃至皇宫内院,总会有些特殊人与特殊事;相比之下,这对妇唱夫随的典范夫妻别的都很正常,唯一可算缺点的就是:倔!
这与性格有关,同时与其自小就受到的保护与教育有关,上官空空血脉纯正,凌凌其实是幼年空空的侍女,后来翻身做了道侣。按理这也没什么,凌凌姑娘脾气虽然不好,但与空空的感情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拼死维护;反过来,上官空空天不怕地不怕,对这位侍女却能百依百顺,没法解释。
当然,各位长老对此肯定不满意,碍于空空自己乐意,加上凌凌屡次冲击化神无果,耗尽寿元是迟早的事情,也就听之任之了。
真正的问题出在其天赋上,一次偶然的机会,有长老发现凌凌有着不比上官空空逊色“不瞑目”天赋,顿时惹来大祸。
“血脉第一,休了她!”一纸道令下来,上官空空苦求数次无果,最终与凌凌两个商议后,做出一个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会做出的决定。
离家出走。
......
第一二三一章:惊诧
上古世家真的很远,“汇合”一对小夫妻,十三郎等人再未耽搁,直线前行足足又走了一年,穿过一片辽阔的无人山林之后,才终于在袅袅炊烟中看到世家的影子。
炊烟?
没错,就是炊烟。
阡陌纵横,稻田成涛,木舍土屋,鸡鸣狗吠,这就是上古世家。
田间劳作,池边洗衣,林内设卡,树下听书,这就是上古世家。
三千里大地,坐落着一个又一个村庄,小者三五,大者数百,都是上古世家的一份子。
五万年历史,诞生一个有一个绝世强者,达者天下敬畏,隐者世无所知,全部属于上古世家的一员。
敢以上古为名,这是沧浪星资格最老宗族,没有之一;仅凭此一条,谁都不能不怀着一份崇敬。边缘停顿,十三郎一行踩落云头,怀着崇敬的心情放眼周围,希望找到些能让自己感觉敬畏的东西,结果通通徒劳。
倒不是说没有修士,也不是缺少强者,事实恰恰相反,这里人人修道,强者如云。
“客人来此,有三次察看不受追究的机会。”
空空夫妇表情严正,桀骜如凌凌也收敛不驯,为三人介绍这里的规矩。
“几位可先看一看,看后有什么想问的,我再做解释。”
这里的看不是指目光,而是修士特有的习惯,到陌生地方会以神念查看虚实;上古世家闻名遐迩,如今看起来像个世外桃源。估计他们也明白易引来好奇,索性立个规矩。
“三次......”
黄花姑娘照例是第一个。不等上官空空说完便已展开神识,一路向前;在她看来这里实在古怪,很容易联想到幻境故作高深,即便没有这个规矩,怕也忍不住要详查。左宫鸣与十三郎稍做沉吟,也都照着黄花女的样子做。有意无意之间,三人均把神念内的威压收敛,悄悄窥探。
这是试探。上官空空说过不被追责。正好好好利用机会;反过来想,上古世家也可借机考校来者实力,无所谓公不公平。
三道神念首先扫过当面田园,一位老农挥舞着锄头,正为一拢长生果地清楚杂草,其脸上神情专注,眼里感情真挚。丝毫做不得假。黄花女神识掠过,老农身形微顿,朝此方略点了点头。
这就是全部。
打过招呼,老农连对方是否回礼都不在意,低头继续劳作;似乎在他看来,此间莫名其妙出现三名强大修士。还有空空夫妇返归这样的事情,通通不值得关注,远不及那块田、那些花生更有价值。
目睹此状,黄花女诧异更深但未停留,左宫鸣与十三郎则彼此交换眼神。内心充满震撼。
严格算起来,这是他们在上古世家遇到的首座村庄。据上官空空此前介绍,这里仅仅是外围,是旁系与亲族聚居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老头、便能察觉到大修目光?
以此类推,上古世家该强悍到何种程度,隐藏着多少绝世强修?
思量中,众人看到几名农妇打扮的妇人池边洗衣,嘻嘻哈哈谈些家居俗事,谁家的媳妇俏,谁家婆婆闲,哪家男人出了远门,哪家崽儿淘气顽劣......三道神念掠过,农妇们比那位老农给面子得多,纷纷低呼抬头观望。
也就这样了。
看过,农妇相互嘀咕几声,随后便又低头忙她们的事,说她们的话,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是装样吗?
不是的。
没什么可靠理由,十三郎等都能感觉到,这些人是真的不在乎他们。
如果说,这些都是境界高深的人,为了这样那样目的——比如寄情、功法、寻求感悟才如此的话,还有那些刚刚开始修炼的孩子,表现同样大异常人。
前方就有村庄,村头一颗千年老树,树下十余孩童围绕一名中年书生,看起来像是授课,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看到这里的时候,黄花女疑惑中忍不住好奇,侧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一听就傻了眼,
“三清道决!”
此三清非彼三清,而是一门大陆常见的修行纲要,主要提醒修士,需做到身、心、神三者清明,才能避免外魔侵蚀。需要提到的是,修士并非刚开始修行久能听到这个,而是具备一定基础、初步感受过修行凶险之后,长辈才会有针对性指导,以求得到最佳效果。当然太晚也不行,修行越往后越凶险,需得提前避免。
最常见的做法,修士筑基完成、或屡次失败后,长辈才会将人员集中起来,根据大家的实例讲解。
那群孩子最大不过十余岁,最小的才五六岁,个个能修行也就罢了,难道说他们心智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能够理解诸如“心境空明”“不动如山”“沉渊似海”之类的话?
这怎么可能!
修行不是玩笑,吹牛也要有个度,随便演戏、结果只可能贻笑大方。心里转着这些念头,此前找不出破绽的黄花姑娘再难抑制,神念径直奔一名孩童而去,要看看他的心。
看心就是看神,既然那些孩子都是修士,当然也具备神念波动;只要查看其神魄,就能知道其此刻状态,到底是真的“三清”,还是徒有其表。
必须提到,窥人心魄有一定风险,当然不是指黄花女,而是那个被其查看的孩子。通常来讲,只有当窥探的人修为远超对方,或者专精与此道,才能做到踏波无痕,而不是成为入定时最怕遇到的“外魔”。
窥探心魄的人未必是魔,但有可能被误解。一旦出现那种情形,被窥探的人就有可能受伤。但要想到。黄花姑娘是大修士,那个孩子再厉害也只刚刚修行,应该出不了差错。
事实证明,应该这个词很多时候不太可靠,尤其这次。
“装模作样,倒要看看真假。”
“不要。”十三郎喝止有些晚,神念钻入识海,那个孩子清透的目光瞬间迷茫。身形颤抖摇摇欲坠,鼻端溢出两股殷红。
“啊!”黄花女大惊失色,冲忙想要收回神念,随即发现那个孩子体内有一股粘稠的力量,虽弱小但其姿态坚决,竟然要将黄花女的神念留下,甚至展开吞噬。
“这是......”
神情愈发慌乱。黄花姑娘刚想发力,身边十三郎已经反应过来,神识横扫如凌空一刀,将黄花女的神念切断。
生生被割断一段神识,黄花女脑中剧痛,面色瞬间苍白。低呼的同时、耳边听到一声冷哼。
“大胆!”
下一刻,整个村庄变了,不,应该说整个村庄的人为之大变,杀机无限。
中年书生合上书本。洗衣农妇停止交谈,田间老农直起腰身。还有村里村外总数达百余人,目光齐聚于一处。
目光所指,空中瞬间出现一张网,银线如丝,末端连接着每一个人。
百余道神识顺着丝线滚动,齐齐钻入到那个孩子体内;其后汇聚成一股汹汹洪浪,延着黄欢女被切断的神识反扑而至,瞬间冲向十三郎。
为什么是他?因为黄花女的神识被十三郎割断,自动成为受攻击的目标。
人人皆修,人人皆战,但凡有人遇到外敌,会在瞬间承受全村人反击。
这是阵,是能够汇聚神念展开攻击的大阵!
普天之下,连双盟一院、魔王宫都计算在内,能够布置这种阵法的宗门不超过十家。如今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村落,上古世家的最外围,就能看到整合神念的法阵。
......
......
“误会,误会啊!”
上官空空失声尖叫,扑面洪峰已达面门,没有相似阵法,无论是他还是与十三郎同来的左宫鸣,谁都帮不上十三郎的忙。
汇集百余人的威压与愤怒,其势惊天。来不及思索也顾不上解释,十三郎举步踏前横身当前,如礁石定岸,再不后退一分。
噼啪爆响,看不见的神识发生对撞,当面出现一片璀璨星花,条条丝纹散射八方,伴随几道闷哼。
村子内,百多修士东倒西歪,人人面色苍白;洗衣村妇中有两人跌落到水中,田间老农的手微微颤抖,挺直的腰身再度佝偻,有些难以负荷。
最惨的是那个被当做攻击核心的孩子,此刻七窍流出鲜血,脸色青紫,连呼吸都已停顿。
“吼!”
中年书生一声怒啸,合拢的双手准备展开,耳边传来一声清喝。
“定!”
声落人走,满村人的动作为之僵硬,正准备翻书的书生表情愕然,眼里终流露出一丝惊恐;可笑的是那几名农妇,落水两个挣扎欲起,岸边纷纷伸手拉扯,结果连同飞溅的水花一道定格,宛如一幅不可能抢绘的画。
一袭白影闪过,顷刻间出现在大树下,十三郎右手凌空一抓,蛮横斩断、并接过那根连接在其灵台的那根丝,左手同时伸出,在其头顶、胸口、丹田,连点三次。
浩瀚无可形容的法力灌入,却没有给他带去伤害,而是将那些无主的神识碾压到一处,再以封印禁锢起来,如一团光球安置在识海内。
做完这些,那个孩童的脸色明显好转,但其精神遭到重创,不由自主昏昏睡去。十三郎先是低头看了看,觉得没有大碍之后缓缓抬头,神情有些冷。
“阵法不错,人太荒唐。”
声落令出,令出如刀,村内所有未成年孩子头顶,连接灵台的丝线顷刻间断裂,惹来无数尖叫。
“不要!”
......
第一二三二章:可怜三殿下
山上蝴蝶轻舞,海面掀起狂涛。
这是一句谚语,用在此刻最合适不过,仅仅因为一次“无伤大雅”且事先得到允许的窥探,引来一连串反应后,最终导致不测后果。
剪断第一根丝线,十三郎因为亲手与之接触,可随心所欲掌控力度;但在斩断连接在其余孩童头顶丝线的时候,因为距离、因为干扰、还有全村人的凶猛反扑,他没有办法如身边这样掌控自如,不知不觉动了全力。
话说回来,面对百余名修士反攻,且是最最无可回避、只能硬碰的神念,普天之下,谁能做到游刃有余?
轰!
噼啪变成倒塌式的轰鸣,大阵崩溃,那张覆盖全村人的丝网轰然碎裂,过百修士东倒西歪,骇然的同时,更严重的后果随之发生。
就像蜘蛛网,断掉一根两根丝线无碍,多一些也能保持完整,但如超过极限,整张网就会连锁崩溃。最要紧的是,当黄花女的神念钻入孩童识海,他就自动成为这座大阵的核心,相当于煌煌宫殿的主撑柱。如今这根撑柱倒了,周围又散开几面墙,宫殿如何能够维持。
“不要啊!”
凄厉大喊,上官空空看起来快要哭了,身法如电冲入村内某处,急急朝大地一抓。与此同时,树下书生神情大变,顾不得当面外敌强横,反身出手好似利刃,连同那本书一道刺入树心中央。
“封!”
来不及的。
爆响自开始就没有停过,两人刚刚有所动作,上官空空急于守护的位置已经陷落,露出一座六星阵坛;大树这边,书生没来得及将那本书及时展开,内里已传出厉吼,声如狮鸣虎啸,震耳发聩。
下一刻,千年老树咔嚓脆断。庞大树身当头砸落,并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直扑十三郎。与之相对应,阵坛那边光芒大放。却没有什么强悍攻击发出,而是射出一颗流星,如竹哨尖啸着朝世家中央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是警示,但不全是,战场外的人可以看到,那颗流星并不是完全独立与世界,而是在一根丝线的牵引下疾掠而行;在其消失后,法阵就像失了魂一样四分五裂,溃散成一块块石头。不仅如此。远方很快传来呼应声,随之惹来道道飞虹,上古世家就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即将亮出獠牙。
獠牙尚远,利爪已在眼前。千年老树当头砸落,被其波及可不仅仅只有十三郎一人,还有其身边的十余名孩童,与那个正在绝望大叫的书生。
“族灵,此人杀不得!”
“手下留情!”
书生与上官空空同时大喊,意义完全不同。但,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此刻都来不及阻止不了事情发生,拦不住那张咆哮凶颜。
千年老树何等庞大,跌落中阻挡了所有人视线,周围只看到一条虚影冲入树冠,惊天咆哮震耳眼前突然一花。
人未动,树还在。且从垮塌的姿态重新站直,除了身躯比之前矮了一截,地上多出一些碎枝残叶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有一点,树干靠近地面位置。有个深深脚印。
老树下,十三郎左手仍按在男孩头顶、为其安抚神魂,右手五指成勾牢牢扣住一只狗头。
的确是一只狗的头,只是格外的大,身躯看起来也是狗,可又不太像,而且是虚的。虚幻的身体顶着一只格外大的头,落在十三郎手中拼命挣扎这是个什么东西?
“三殿下,嘲风!”
左宫鸣叫出此兽的名字,着实吓了十三郎一跳。
随便一个老头就是大修,满村庄的人都是修士,边缘旁系便有神识大阵,上古世家给他的震撼已经太多太多,如今又弄出一位三殿下?
“龙子?嘲风?就它?”
连续三问,十三郎松开陷入沉睡的男孩,右手上提同时低下头去,仔细审视那只大狗、主要那只头。
别说,贴近了看,它真与只存在与画像中的龙子有点像,可惜像的只是模样,如今被十三郎提在手里,大狗先是挣扎之后发觉徒劳,不知是恐惧还是机灵,马上换一副可怜面孔。
“呜呜!”
察觉到十三郎的目光,以及目光中的疑惑与不屑,大狗识相地收敛威势,低眉顺眼哀鸣不断,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宠物狗。
好吧,它本来就是一只狗。
“不!”
十三郎觉得它是一只狗,村民们可不会这样想,距离最近的书生原本大叫着“不要杀人”,话未落音神情已经变了样,连忙开口惊呼。
“不要伤害族灵!”
“手下留情!”
上官空空手舞足蹈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仓惶大喊,似乎忘记了他是个能够飞天遁地的化神修士;此外还有周围的村民,纷纷不顾伤势四面合围,纷纷大喊。
“狂徒,放肆!”
“胆敢亵渎族灵,我等誓不与你罢休!”
“大胆外修,住手!”
各喊各话,各表各心,之前那些事情通通被抛到一边,是误会还是敌人也都暂时丢掉,此时此刻,全村人只忙着一件事,务必保住那条狗命。
“真龙我都杀过,何况一个龙子。”
想想无所谓,十三郎一把将大狗掼到地上,喝道:“老实点,不然拿你炖汤。”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只大狗体内被下了禁,没法反抗摔得头晕眼花,起身后,它竟然没有掉头逃跑,而是按照十三郎的吩咐,垂着耳朵、下巴贴住地面,再用虚幻的身体费力爬到十三郎脚下,嘴里还呜呜的叫。
任何懂狗的人都明白,这是标标准准的投降姿态,或者叫讨好。
“这是你们的族灵?”
十三郎自己都楞住了,抬头冲那一大群围上来的人笑了笑,还抬腿踢了踢那只狗头。
存心羞辱,自从听到“族灵”这两个字,十三郎就想起那段往事、那种有金乌相助都无法破解的无奈。内心一股邪火不停跳跃,加上之前发生在孩子身上的那些事他能做到至今不出手杀人,已经很不易。
“呜呜,呜呜呜”大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十三郎的脚。
周围近百张面孔僵硬,近百道目光呆滞,村民们围住这个强大修士,动不敢动,骂又不好骂,有心表现一下气节,不知从何着手。
族灵如狗,丢人啊!
“这是嘲风?”十三郎懒得看他们,抬头问左宫鸣。
“这个”
最有见识的上界修士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只能想这个世界太古怪了。明明生具龙子相,内瓤怎么换成了狗,而且是特别贱的那种。
上官空空终于跑了过来,作揖打躬致歉不停。
“先生,此事纯属误会。是我没有解释清楚”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鲁莽。”黄花女犯错敢认,截断上官的话,之后又被十三郎截断。
“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别多想了,就算没有这场变故。也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推开上官空空,宽慰过黄花姑娘,十三郎环顾四周,试图从中找出谁是当头的人,最终没能如愿。
“是谁想找我麻烦,出来聊聊?”
“是我。”
声音来自远方。道道惊虹四方而来,总数怕不下百余人。与这个村庄的百人相似,来着多为农户打扮,也有猎人、渔夫,总之都不像修士。
当头一名青年。短衣束袖背后背一把柴刀,神情精悍,望着十三郎的目光内含忌惮,更多的是却是无法掩饰的战意。
“上官辽,你敢故意生事!”上官空空认识来人,开口便是质问。
“为什么不敢?”
“你!你可知道先生是谁,为什么来?”
“侄儿当然知道。”
“知道还如此胡闹!”
“侄儿没有胡闹;此外族叔别忘了,您已从族谱除名,不能干涉族务。”
“”事实如此,上官空空无言可对。
“见过十三先生,在下的名字已被族叔叫破,就不用再报了。”
仍把目光投向十三郎,上官辽抬手抱拳,缓缓说道:“真灵一战,十三先生名扬天下,在下内心仰慕已久,如今有了机会,上官斗胆请先生赐教。”
这货还真直接,性子也够急。
十三郎心里觉得好笑,先抬起头,看了看跟随上官辽来的那些人。
近百精修,大修以上就有十余人,其他什么的都不谈,仅凭这一点,上古世家的确强悍到令人发指,恐连道盟都无法与之相比。
“谁敢动,他们就死!”
左宫鸣擒住田间老农,黄花女捉住两名落水农妇,两人先后开口威胁,凶猛如悍匪。奇妙的是,那位出门便如雌虎的凌凌姑娘反而格外老实,即便当上官空空被侄儿羞辱,也能强忍愤怒不做声。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眼见事情闹大,左宫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掌握筹码。这里的人谁最重要不晓得,修为最高的是那个老头,抓他准没错;相比之下,黄花女犯错之后有些茫然,抓那两名农妇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补偿,之后发觉已经闹得不可收拾,这才学着左宫鸣的样子,将她们扣成人质。
“放了他们。”
十三郎没有理会四面围上来的人,抬手向左、黄两人示意最大的筹码在自己手中,不要让别人觉得小家子气。
“在下只身求教,不会以多欺少。另外”
这样说着,上官辽指指那只大狗,神情既显得凝重,同时又有少许轻蔑。
“先生这样的人物,该不会想挟持族灵,行卑鄙之事吧?”
“为什么不会?”
十三郎笑着反问,抬脚踩住那只狗头,一面朝上官辽摆了摆手。
“叫你家大人来。”
rp
第一二三三章:子之过,父来圆
“呜呜,呜呜”
被踩在脚下的大狗不敢挣扎,拼命摇动尾巴求饶,样子说不出的可怜,当然也说不出的丢人。
“你”上官辽怒目而视,反手握住刀柄。
十三郎静静望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上官辽有些难受,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
肩变重,心变沉,以往握住就能感受到热烈杀意的刀柄微寒,手指有些粘稠。那双坚实有力的脚,不知为何变得僵硬,明明拥有一步千尺的力量,如今好像被绳锁捆住,一重又一重直通地底,让他难以挪动。
当然还有法力,以往如大河咆哮的经脉好似结了冰,不仅凝滞难以催动,强驱还会带来隐隐的痛。
对面,十三郎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轻视也没有得意,无威压无威胁,无嘲讽无怜悯,只有一句无声警告。
不要那样做。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上官辽的额头流出汗水,发髻站湿而不自知,喉间嗬嗬似有低吼。他是一名强者,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以往曾无数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类似表情。现在情形与那些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区别仅在于位置换了一下,还有就是,对手更加从容。
身边身后,近百修家沉默观望,没有人敢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敢出手相助。他们的感觉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想通、且极为真实。
假如此刻有人生乱,对方会杀人。
下一条,对方一旦杀人,就再也不会停下来。
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句话,纯粹是脑海自发而生出来的感觉,却像有人用刀刻在脑海,不容置疑。
如山压力笼罩四周,整个村落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两百精修、连同空空夫妇、左宫鸣等人全都屏住呼吸,只希望这一刻快点走完,才好舒舒服服的喘上一口气。
“绝不!”
一声低吼,上官辽眼角凭空炸开。鲜血染面,反手用力拔刀。
与此同时,十三郎似乎听到了什么,望着上官辽的目光转向地面,落在那个其身边昏睡的男孩身上。
男孩醒了,身子动了动,有呻吟发出。
大狗离男孩比较近,听到声音勉强扭过头,生出比一般狗类长得多的舌头,在男孩脸上舔了舔。
“呜呜”
“谁摸我。”
男孩梦中警觉。伸手去拍大狗的头,结果又被舔了手,粘糊糊湿腻腻,吓出一声尖叫。
“鬼呀!”
“呵呵。”
冰颜解冻,十三郎笑着抬起脚。还大狗自由的同时反手一抓。
“杀啊!”
恰临上官辽拔刀出鞘,喊杀声中茫然惊呼,双手为之一空。
刀没了,刀在对方手中,上官辽垫脚弓身、刚刚准备上跃猛扑,两手空空仍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样子格外滑稽。
“刀不错。”
十三郎端详几眼。随手抹去刀中烙印,弯腰递到醒转的男孩面前。
“想不想要?”
“给给我?”男孩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是修士,是修士就能看出这把刀的价值,只是还没有办法准确估量。
“当然。”
十三郎把柴刀塞入男孩手里,轻声在其耳边叮嘱几句。
“呃嗯?为什么哦。这样啊!多谢前辈相救,多谢前辈成全。”
旁边人听不到十三郎说什么,只能从男孩的表情变化判断,他应该得到了一场机缘、比那把刀的价值更高的机缘。
“好好修炼。”
说完要说的话,十三郎拍拍男孩的头。直起身体再度回头,看都没看上官辽一眼,径直走向人群。
“让开!”黄花女一声断喝,与左宫鸣紧随其后。
群修无言,群修退避,百余人中间闪开一条大道,目送三人通过。
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条不再受到禁锢的大狗东看看西瞧瞧,仔细认真地思考一番后,竟然屁颠屁颠地追上三人,一直跑到十三郎身边。
“汪汪!”
“你来做什么?”十三郎好奇问着。
“汪汪。”
“回去。”十三郎随口说着。
“汪汪!”
“回去!”十三郎揣它一脚。
“呜呜”
“留着吧?怪可怜的。”黄花女罕见动了恻隐之心。
“不好吧。”左宫鸣到底老成,闻言微微皱眉。
“不偷不抢,有什么不好?”两百道呆滞目光注视下,黄花女弯腰拍拍大狗的头,问道。
“你的身子呢?莫不是被这些人炖了汤?”
“呜呜”
“不用怕,是就说出来。”
“汪汪!”大狗忽然大叫起来,凌厉目光直射前方;与此同时,远方再来一道惊虹,并有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逆子,你想气死老夫不成!”
“糟糕,狗爸爸来了!”黄花女吓了一跳,赶紧离开大狗。
十三郎究竟多强?
不同的人有不同判断,能肯定的是,普天之下,敬畏十三先生的人修家数以千万,同时也有不少强者、尤其那些“青年才俊”内心不服,想要挑战、或者挑衅。
如想一战成名,天下没有比萧十三郎更合适的目标,绝对没有。
真灵一战,十三郎出口没有出过手,全世界的人只看到他的修为;在此之前的雷尊一战,凌天火镜尚未升起,事后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都让人生疑。
第一种,十三郎三头六臂,浑身上下刀枪不入,道法难侵,打得雷尊找不着北,一鼓作气将其摧毁。
这显然不靠谱。
第二种。十三郎早就安排好一切,身边大佬无数都曾施过暗手,后来更有包括眉院、活佛、燕山、神师,甚至还有魔宫掌座帮忙。这才致雷尊于死地。
这听上去比第一种靠谱,而且道出一部分事实。眉师的确出手了,而且是重击;其他大佬也都帮了忙,与十三郎共同分担贪狼一击。
既然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不说有心挑战的人,就连那些谨慎老怪、甚至包括与十三郎有过接触的人,也都倾向于相信第二种。不信可以去乱舞城,学院内绝大部分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都觉得院长受人相助。
上官辽当然是强者,非但“年纪轻轻”就修至化神。因为那把刀、还有有十三郎一样具备的法体双修,其战力着实了得;认真比较的话,他比叔字辈儿的上官空空还要强一些,同阶罕逢敌手。
十三郎一行自远方来,一路并未遇到上官族人。但如因此认为他们没有被发觉,未免太轻视上古世家的能力。自打踏入那片无人区域开始,这个地处上古世家最外围的亲族就得到消息,首先汇集到上官辽这里。
那还犹豫什么!
试试他,吓唬他,实在不行围住他,最后与他打一场。打败他。
这就是上官辽的想法,幸好他还知道点轻重,没想杀人。
“老朽教子无方,养出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孽障,万请先生见谅。”
被黄花女称作“狗爸爸”的老者是个胖子,圆嘟嘟的身材圆嘟嘟的头。圆滚滚的脸蛋圆鼓鼓的眼,初一眼看去,既不像修士也不想农家,最适合手持算盘站开柜台后,做一名整天敲诈别人的掌柜。
“逆子。还不跪下向先生请罪谢恩,非要为父大义灭亲不成!”
掌柜很会做人,一来就把事情原委主动交代清楚,基本没有隐瞒。至于上官辽,此刻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既丢脸又受伤,但他毕竟保住了性命,应该表示感谢。
比斗切磋多数不死人,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十三郎被迫迎战,真把他杀的话杀了也就杀了,还能怎么样?上古世家当然厉害,但不代表每个亲族都有奈何巅峰修士的实力,退一万讲,如今十三郎还没有深入,实在不行掉头就走,世间几人追得上?
胖掌柜蛮有威望,楞儿子倒也光棍儿,羞惭跪拜施礼。
“晚辈上官辽,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廖兄与我多年相交,诚实可信,所讲定然是实情。”
此刻十三郎还没离开村庄,意味着上官空空还够得上说话,旁边跟着帮腔。
“廖兄?”
三个人,十三郎谁都信、但都没有全信,很快留意到这个特殊的字。
胖掌柜尴尬说道:“先生有所不知,犬子愚笨但小有资质,为本系长老看重”
上官辽的爹姓,说明他元宝呢就不姓上官,这片村庄也不是上官旁系,而是以往有过姻亲关系的别姓亲族。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上官辽被赐了姓,又因为一些更特殊的原因,他把刀锋指向十三郎。
何谓特殊原因,廖掌柜当下不便细说,但他提到一点,立时让十三郎楞了神。
“不瞒先生,上古世家分为八部一族,我部曾经是是其中最大的一部,后来因有族人外出立宗,留下来的慢慢式微,其实老朽与道院、与您有些关联。”
听到这儿,十三郎已经意识到什么,神情微变。
“您的意思是?”
“当年漠北廖姓宗族,其实是我部分出去的分支”
廖掌柜小意察看着十三郎的脸色,低低说道:“论辈分,那位还要叫老朽一声叔。”
那位,那位是谁?
天下第一院,紫云道院院长,廖香眉。
rp
第一二三四章:三殿下的心
眉院是上古世家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十三郎第一个反应是:可不能被人知道。随后他马上反应过来,廖掌柜讲话的声音虽然轻,可在这种地方周围都是修士,根本谈不上保密。话说回来,既然敢这样随随便便讲给十三郎听,心里就没把它看得太要紧。
这实在没道理。
英雄不问出身,道院历来秉承这样的宗旨,但要注意,这里讲的是英雄而不是院长。假如真的百无禁忌,道盟这样的组织派个人出来,先加入道院再争夺院位,行不行?
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说,什么规矩、宗旨、教义,或与之类似的条文框框,多数只对老百姓生效,真到了关键位置关键人,那些东西就像嘴巴上的油,擦了就没。可以肯定,廖香眉出自上古世家的消息一旦泄露,势必给她、还有道院带来沉重影响,纵不被弹劾,也要主动辞职。
既如此,廖掌柜为何不在乎?假如别有居心的话,他早就可以有所动作,既然没有那样做,说明其原意看到事情保持现状,又为何主动透露给十三郎听?
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廖掌柜还有下文,主动给出答案。
“此事说来有些复杂,先生如果不急......”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歇会儿。”
都说到这儿了,哪能揣着糊涂离开,十三郎返身来到树下,找个石墩子坐下来;三殿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趴在地上摇头摆尾,还一个劲儿拿眼睛瞪着廖掌柜。
“这个......”
掌柜就是这一部的头儿。也可以算作族灵的主人,如今被当仇人一样看,面子有些过不去。有心施展手段,现场内人外人都太多,尤其跟在十三郎身边,三殿下真真一副狗仗人势的架势,仿佛身边这个刚刚揍它的才是主人,对面那群供养它的反而是仇敌。
丢人啊!
族长与人商议大事。周围群修本就不便偷听,此刻看到族灵那副狗养,个个甩脸掉头而去,连提醒都不用。
这样也好,十三郎不用考虑要不要给这位空空挚友面子,说话可以更直接。
“嘲风是你们自家事情,我不管也没兴趣搭理。但是那些孩子那个阵。”
稍稍停顿,十三郎讥讽说道:“你们家有这么多敌人?未成年的孩子都要上战场?”
名为强敌,实暗示廖家没用,廖掌柜不知如何解释,无奈摊手。
“供灵大阵不止我廖家,八部一族。每家每户每个人,都要为供奉族灵出力。这些事情都有关联,本不该对外人说起,先生如果......”
每家都有!十三郎内心微凛,断然挥手。
“你敢讲。我就敢听。”
......
......
事情的确很复杂,因为它不但与上古世家的使命有关。还涉及到一种让人敬畏的生物:龙!
这里的龙不是蛇妖进化而成的龙,而是生来就是真龙血脉,成年必定遨游九天的龙,真龙。
与上古世家有关的不是龙,而是他的后代,龙之九子。
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上古世家八部一族,各自供奉一种族灵,分别对应一位龙子。廖家供养的就是嘲风,三殿下,此刻正趴在十三郎身边的那只狗。
值得一提的是,龙族强大同时贪淫好色,喜与不同生灵媾和,生出一长溜杂种龙。这样的结果是,传闻中的龙子远不止九个,比如霸下,貔貅,还有那个能把自己都吃掉的饕餮,均被认为是龙的后代;当然,它们个个都很强大。
传闻不提,八部一族供奉族灵的方式有些特别,需用大阵将每位族人灵台相连,修炼过程中不断分出神识,再通过阵法之力导入一个专门的封印,封印内安放的就是它们的族灵。
族灵初始由哪里来?由本系分发而来。
本系从哪里弄来?廖掌柜不知道。
每当新的村落生成,本系都会提供一个幼年族灵,之后就是如现在这样,放在专门的地方供奉成长,直到人间极致。
龙子族灵不是血肉之躯,按照修士的标准,它是可以算成神识投影,成长所需要的东西只有一种:神念。这里需要强调一下,得到这么多人的供养,每个村落内的族灵却都不算太强大,原因在于它们也是中转,还要向上一级贡献力量。
供灵大阵连通三千里大地,每个村落的族灵之力汇总到本系,最终进入到一处神秘所在;之后的事情不是廖掌柜所能知晓,上官空空本来有资格了解,但他为了媳妇被除名,自然也就一无所知。
还有一种情形,族灵成长虽然缓慢,但它毕竟受这么多人供养,且终生只管修炼不问别的事情,难免会有真正成长到极致——全身凝成实体。到那时,人间理论上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控制得了它,为防止意外,通常在该族灵成长到那一步之前就被取走,更换一个新的幼体。
族灵受到供奉,分享每一位族人苦苦修炼的神念,并非完全没有反馈。首先第一条,八部一族人人皆修,据说就是因为族灵庇护;另外遇到极重大危机的时候,族灵可以放出来杀敌,比如这条倒霉、而又幸运的三殿下。
论境界,三殿下只有头部凝实,与化神初期修士相当,但其战力完全不能用修士的标准衡量。非要说的话,假如不遇到十三郎这样的克星,三殿下完全有能力与化神中期一战,遇到后期也不是没有退路。
本质上,它连生命都不算。没有魂魄意味着所有针对元神的攻击失效,身体大部分是虚体。意味着锐器攻击对其无用,千刀万剐依旧活蹦乱跳。
反过来情况完全不同,它可以撕咬也能施展神通,每种手段、每次攻击都自动带有一种让人恶心的附加伤害:伤神!
何谓伤神?
举个简单的例子说明,三殿下不管是咬还是挠,只要得手,对方受伤部位难以愈合,而且会头疼。伤一次头疼一次。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次累加,直到无法承受。
神识投影之身,受修士成百上千年供奉,只要对方是修士,有神念,用神识。这条三殿下一举一动、一声一吼、一抓一口都能攻击对手。
这太恶心了,也太难缠了;不客气点讲,假如没有专门克制它的手段,这货完全能够磨死后期化神。
最气人的是,无论谁对上它,肯定都会把攻击的重心放在那颗头上;这样做没错。但如认为砍下它的头可以致命,或者令其重创的话,就会吃一个大大的亏。
除了共同特点,龙子九子个个不同,分别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还说这条三殿下。除之前所讲的那些本事,它的嗅觉格外灵敏。
是狗就有狗鼻子。嗅觉出众是本行,听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要想一想,三殿下的嗅觉不是用于吃喝,而是人人都想拥有的本事:闻宝!
甭管藏得多紧,甚至包括一般的空间戒,嘲风三殿下都能轻易找到宝源,品质越高它便越兴奋,当然也越发贪婪。之所以加个一般,是因为空间法器也分品级,有些空间宝物自带化境,足以隔绝三殿下的鼻子;想闻到,非得成长到更高才行。
这么厉害的族灵,碰到十三郎十足倒了大霉,生生被克制到死。
受这个村庄供奉,三殿下已经活了五六千年,其最强本事:神念远比十三郎强悍,运用手段变化莫测,但它的精神跟不上。
没错,就是精神,需要在机缘中拔高,战斗中磨练,各种经历来打熬的精神力量。十三郎精神与小不点和蚁后相接,战斗无数阅历丰富,远非这个埋在树里成天睡觉的三殿下可比。
大狗吃亏了,因为神念与精神力紧密相连,比如分神术,分开神识虽痛苦但是过程简单,难的在于运用。
修真界有一种专精傀儡的修士,其最最需要的就是就精神力。比如一人操控三五只傀儡,简单的还好,假如像真人一样灵动多变,主尊必须分出神识、像一个**的人那样思考,时间一长,便需用到精神力。
没有强大的精神力,三殿下很多绝妙招法用不出来;反之十三郎察觉到这条三殿下神识那般强横,大惊之下收敛心神,凭借精神力量一心一意稳固防守,绝不给它可趁之机。
也就是说,别人只看到十三郎一瞬间就制服了三殿下,内里实际上经历过几番波折,险些出现胜负颠倒。当然这也就是头一次,再来的话,十三郎可以轻松搞定三五条这样的殿下,甚至都不用费劲儿。
最强神通无用,三殿下只剩喜爱爪牙,实话说它很努力了,可就是抓不动,再强悍的附加伤害又有啥用?
打不过,三殿下只剩下第三项天赋:闻宝。本能告诉它,打败自己的这个人类身上有太多好东西,个个都是人间难求。
打打不过,抢又抢不来,三殿下很快找到自己的办法:赖!
“哈哈!”
听到这儿黄花女快笑死了,而且羡慕是了,两只眼睛铮铮发亮,一个劲儿追问。
“这只狗狗,你们卖不卖?”
“......”廖掌柜的脸变成苦瓜,不知该说什么好。
“强扭的瓜不甜,不信你看它,留得住身、留不住心啊!”
“汪汪,汪汪汪,往往往往!”三殿下连吠三声,频频点头。
......
......9
第一二三五章:旧事
“不是族灵气节有亏,实因先生”
“说正事吧,下面如何?”
与黄花女不同,十三郎神情逐渐凝肃,像是有什么不好预感。这种情绪很快传染给别人,周围不再嬉笑,三殿下神识超强感应也最灵敏,头一个闭上嘴。
“供养族灵有利有弊,整个而言利大于弊,但就已经走上修行道路的人来讲,谁愿意终生分享神念,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廖掌柜长长叹息,无奈说道:“因为这个,八部一族不断有人想要出去,可”
上古世家人人皆修,自打孩童开始修炼时候起,供灵丝线非至圣地不可摘除;等到成年修行有成,修士与族灵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随意割断,轻则反噬大病一场,重者可能影响道基,后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上古世家与世隔绝,除极少数打小被挑选出来的人,比如上官馨雅等,余者一辈子不会离开宗族。这与族规有关,与代价有关,可总有人愿意冒险,总有人向往外面的天地,愿意付出代价寻找自由。数万年历史,主动隔断族灵联系“逃跑”的人不计其数,上古世家虽也派人追缉,天大地大,哪有那么好找。
慢慢的,这种情形变成一种非公开的秘密,只要不是太出格,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奇妙的是,离开宗族的人并不会泄露太多秘密,尤其与族灵有关的那部分,基本只字不提。
这真的很奇怪。
通过对被追缉到的离家者讯问,人们发现,原来只要割断那根线,与族灵有关的记忆会自动清除,程度因个人有所不同,整体而言,连接的时间越长、修为越深,忘记的也就越多。不仅如此,许多人离开宗族后,原本出众的资质慢慢退化,变得平庸甚至愚笨,结果自然好不起来,难成气候。
听到这里,十三郎微微皱眉,问了句。
“是诅咒?”
“不是,是反噬,一种仅为了自保、时间很长、效果温和、但会一直持续的反噬。”
“为何这么肯定?”
“再厉害的诅咒也有痕迹,顺着痕迹就可反咒。先生定要问我,如果那种诅咒太高明、察觉不到痕迹会怎样,没关系,上古世家存在这么多年,历代先祖不断努力,针对此种情形早就能够强行反咒;反咒不成、一定会形成二次反噬。然而实际上,经过无数次验证,这种例子从未有过,因此可以断定,那种效果就是一种单纯反噬。”
听了这番话,周围人纷纷动容。所谓无数次验证,实际上就是对离家之人施展诅咒,甚至有可能故意为之。比如挑选族人剪断供灵丝,关在家里进行研究等等。
大家族,果然是用鲜血堆出来的传承。
十三郎没再说什么,抬手示意他继续讲。
廖掌柜叹息说道:“假如事情只是这样,族人怨气必然越来越重,上古世家迟早会发生分裂。”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供奉族灵有一条仅部分人才能享受到的好处,足以保证秩序长存。
修为突破化神,供奉族灵仍不可间断,但有机会受到族灵反哺,沾染一丝龙气,或者叫龙意。
什么是龙气?就是真灵之气!真灵之中、龙的气!
沾染之后效果如何?很强,很好,很幸福!
首先,沾染龙气给战斗带来极大好处,具体来说,同阶基本无敌。其次,有此福缘的修士,通通会被列入本族长老进入圣地,此后就能彻底摆脱供养族灵的负累,反而成了被供奉的人。
最后一条很大程度上是传说,但它是最关键的,据称,沾染龙气的修士实际上已成为龙族一员,将有机会觉醒龙脉,变成一条龙
变成龙啊!
好吧,人人都知道那是万万中无一的事情,且要经历无数波折,承受无数煎熬痛苦与修炼才有可能发生;而且人贵有自知之明,任谁也不会相信人类能变成如真龙那样的龙,必有很大差异。
那也无妨!
修士修炼为了什么?为了长生,为了活着。
正常修炼,沧浪星谁能得到长生?答案是没有。
两者相加,变龙难道不是一条可以追求的路、且比正常途径更加明朗?
不用说,有了这几条,上古世家的上层始终稳定,至于下面的修士,数量虽然多都多,但他们翻不起大浪。
话题回来了,上古世家人人皆修,没错能够诞生很多强者,可是修真界的整体规律还在,能修至化神的修士万中无一,此处纵然个个奇才,又有多少人得到机缘?
对他们而言,留下痛苦,走又走不掉,走掉结果也不会好,这种情形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大胆尝试:全族一起走!
反噬也好,诅咒也罢,了不起倒霉一代人。只要出逃的人数够多,假如能找到地方立足,难道就不能另外繁衍,真正变成一个独立的宗族?
打算听上去不错,实际几乎不可能发生;八部一族聚居地不过三千里方圆,本系居中监督全局,千多里距离,强者凭神念就能横扫,怎么可能出现全族出逃的情况。
明明没可能实现,结果却偏偏有人做到了。
事情发生在廖姓:嘲风部,一夜之间,将近三分之二族人、在一名“雄才大略”的族长率领下举家出逃至漠北,与紫云道院做邻居。
这就是眉师家族的由来。
当时,嘲风部是八部中首屈一指的大部,因为那次“出逃”、一下跌到谷底,很快被发配到最最边缘,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直到几千年后的今天,嘲风部才慢慢恢复一点元气,实力仍在最末。
以前也是最末,不过最末与最末有差别,比如嘲讽与第七名的差距、由以往的根本没法比,到现在勉强可以掰掰腕子;尤其当上官辽崛起,被本系长老赐姓后,情况越发转好。
听到此处,十三郎皱眉未说什么话,旁边黄花女忍耐不住,问上官空空。
“走了那么多人,本系没有追究?”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上官空空神情羞愧,恨不得钻到石头缝里去。他是本系出身,对这些秘辛一无所知,无能之极。
“族弟不要多想,毕竟我才是姓廖的,还有就是有些东西,我也是今天刚刚知晓。”
廖掌柜做人八面玲珑,安慰过上官空空,回身不看黄花女,只对十三郎说道:“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紫云真人还在。”
“嗬!”几声惊呼,大家听明白廖掌柜的意思,个个崇敬。
当时的嘲风部族长,不知怎么与紫云真人拉上关系,没有隐匿行迹,而是大模大样举家搬迁到紫云岛附近。
上古世家发现后,忍了。
能够让上古世家这种庞然大物不敢出手,能在战道双盟眼皮底下建立与之抗衡的道院,紫云之人之强,怕不是举世无敌那么简单。到后来,紫云真人仙去,一来这件事情已成定居,二来道院从来没有割断与漠北间的联系,包括最近的灭族惨案,剑尊还曾单剑驰援。
上古世家的确强大,但在紫云岛眼皮底下耍威风,还要仔细掂量掂量才行;再说还有供灵反噬,泄露机密的可能不大,慢慢就认了。
认了不等于不追究,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自那以后,上古世家对八部的监控越发严格,再有人想重演奇迹,可能性等于零。
十三郎不这么看。
“只要想,总有办法。”
“先生乃奇人,不可能中创造可能,但要想想,似先生这样的人,万万年难出一个”
“算了。”
不想听奉承,十三郎问道:“和我说这些,是本系授意?”
廖掌柜抱拳回答道:“如果不是刚刚从长老处得到明示,老朽很多事情都不还不知道,自然谈不上泄露。只因数年前,本系获知先生出发,算算时间,近期无论如何应该快到了。考虑到先生做事习惯,可能会有寻访调查之举,长老遂将八部召集起来,并将事情原由告知,无论先生去往哪个部族,都可有些准备。”
这番话,换个场合很容易被理解为嘲笑,意思是十三郎多爱剑走偏锋,正门不走非得自作主张的意思。反过来想,上古世家数次邀请,但一直没有给出过确切理由,十三郎纵有疑虑,也算得上理所当然。
“老朽自本系归来,按照吩咐筹备大事,不成想先生已经到了,却被犬子”
“那些事情就不要提了,我还是不明白。”
十三郎阻止廖掌柜训诫儿子,摇头说道:“第一,告诉我这么多秘密,想来不是为了找人聊天。”
这是废话。
廖掌柜闻之苦笑,回答道:“先生睿智,想来空空族弟已经和您说过一部分,但他不知道全部。如今,山谷世家已到存亡之秋,不能不找您帮忙。”
十三郎微微动容,内心被这个消息所震动,旁边上官空空脸色煞白,冲口想要追问又有不便,面孔憋得通红。
“真有这么严重?”
“比这还严重。”
“好吧这么严重的事,我能帮上忙?”
“能不能帮上忙非老朽所能知晓,但您一定会帮忙。”
十三郎不明白这句话。
廖掌柜脸色难看,沉重说道:“先生是否还记得您的一位旧人?”
“是谁?”
“公子羽,羽公子,羽殿下。”
第一二三六章:迷雾重重
公子羽是谁?
和美帅一样,羽公子从外域而来,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到上古世家,非但没被责罚驱逐,还被长老们默认为上官馨雅良配,死追数十年。
跳马一役,羽公子战死,上官馨雅心性大变,坚称羽公子未死。当时当事,十三郎亲眼目睹,附和上官馨雅的原因多数在于安慰,事后并未想太多。
从内心讲,自打美帅暴露真身,十三郎就猜到羽公子身份可能不一般;四足不会做无谓的事情,言语间的意思、还有上古世家的反应证明了这一点,可他毕竟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大罗金仙又有何用?
事情越来越复杂,羽公子突然变成殿下......什么是殿下?
“殿下与上古世家守护的东西有关,圣女是唯一能与殿下共鸣之人。”
“圣女?”
“就是馨雅。三殿下身亡,馨雅出现化龙征兆,归来即被定为圣女。”
稍稍犹豫,廖掌柜又说道:“族内有人传言,羽殿下实为转世灵童,真龙轮回。”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你真能吹。
不提转世灵童是真是假,这个事情十三郎早就知道,羽公子身亡,上官馨雅头生玉角;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知道,这是化龙之兆。
“圣女化龙,与殿下的关系密不可分;长老之所以极力促成此事,为的就是这个。”
廖掌柜解释了一部分,同时带来更多疑惑。比如羽公子为何苦追上官。此刻多少有了眉目;或许因为某种禁忌,这件事情不能用强。长老们无奈只好暗中相助,寄希望于公子靠魅力成事。疑惑的部分在于,沧浪人人知道上古世家的职责是守护,但其守护的是什么,出了问题会怎样?还有化龙,上官馨雅化龙和羽公子有关,是不是表示他的确没有死,而是融入上官体内?
廖掌柜不知道。但很显然,他、还有八部一族都这么想。
纵然身带玲珑心,十三郎也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弄到头晕,无奈说道:“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是不是只有到长老那里,才能知道全部?”
还是说不通。
既然到了这里,廖掌柜什么都不做。十三郎也会走一趟,如此一番不明不白的话,用意何在?
廖掌柜早有准备,主动解释道:“这是圣女的意思,要把事情对先生解释清楚;不瞒先生,各位长老本不想遵从。但......不能也不敢违背其意愿。”
十三郎越发不解,问道:“上官馨雅为何这样做?”
廖掌柜回答道:“圣女心生感应,认为先生一旦踏入本族、准确说是圣地,有可能再也出不来。”
“啊!”黄花女惊呼,马上接了句:“听她的。不能去。”
十三郎没做理会,问道:“馨雅......圣女凭什么这么想?”
廖掌柜的回答极为干脆。不知道。
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和他一样,周围的人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人家是好意,总之不能去。”黄花女干脆说道。
“这个......”
旁观则清,左宫鸣察看十三郎神情,问廖掌柜:“恕老朽多嘴,何不传一道灵讯,请圣女来此亲自说明?”
廖掌柜苦笑说道:“灵讯早已传过,人却来不了。”
不等追问,廖掌柜继续说道:“不仅圣女,所有长老、本系元婴以上修士,此刻全部集中在守护之地,但是一个都离不开。”
嗬!
这次不止黄花女,所有人都忍不住大吃一惊,上官空空腾地跳起来,双目如火,拔腿就想跑。
他很快站住了,身躯颤抖艰难回头,哀求目光看着十三郎。
“先生......”
“别喊他!”黄花女大怒大急,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抽飞。
十三郎强大,再强不过人间巅峰;上古世家如此庞大,本系拥有多少比他更强大的人?顷全族之力尚且做不到的事情,十三郎凭什么插手?
更重要的是,金乌已经走了!
“坐下。”
十三郎叫住上官空空,仍问廖掌柜:“既如此,你们为何能够随意出入?”
廖掌柜指指自己的鼻子,说道:“老朽姓廖,非本系之人,当下仍有自由。”
“当下?”
“是的,当下。”
廖掌柜黯然说道:“圣坛开裂,族灵无时无刻不在加大抽取力量,目前仅限于本族,但如这样下去,八部一族十万人,谁都无法逃脱。”
圣坛开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
事情要从头说起。
当年羽公子身亡,上官馨雅生角化龙,返回之后被定位圣女。
不考虑羽公子,这对上古世家而言是好事,圣女封位即被送入圣坛,一方面修炼稳固,另外还希望借此沟通族灵,真正成就真龙之身。
前面有提,上古世家很早就出现过血脉退化,为此想方设法寻找降头蜂;因为此,十三郎得以和上官空空夫妇相遇,了解到一部分秘辛。有此为基础,长老们对上官馨雅可谓尽心尽力,将宗族恢复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丹药拿出来,蜂浆拿出来,宝物拿出来,总之一切能够帮助到圣女的东西,上古世家倾其所有,要为圣女巩固龙身,提升龙气。
提到龙气,上古世家供奉龙灵,自有一套办法鉴别真伪。通过一系列手段,长老们认为,圣女虽然生出龙角,但她体内气息不纯,就好像上官家族的血脉一样。似有退化趋势。
这如何得了,这怎么可以!
想来想去。造成这种局面只有两种可能,首先还是和公子羽有关,死后融合毕竟赶不上生时双修;大家推断,正常途径应该是两人合体之后诞生子嗣,一步一步、一代一代完成化龙。可惜天不作美,羽公子出师未捷身先死,上官馨雅被逼肩负起历史使命,自身化龙。
此外还有第二条。上官馨雅早就被发现血脉纯透,因此才会被派出去历练;但她毕竟不是初代,与其他族人一样,血脉同样有退化。
原因似乎找到了,接下去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解决?
办法也是两个。
在经过一番仔细磋商后,长老们做出一个大胆决定,联手施法汇聚族灵。集全族之力帮助圣女,力争让她多得几分龙气。
人为增加龙气,听上去不怎么靠谱,认真想想又很合理。九大族灵是龙子,龙子么,且不管是不是血肉之躯。多多少少与龙有关。,做起来顺风顺水,上官馨雅本人也争气,不仅修为迅速拔高,其身上的龙的气息愈来愈浓。进展奇快。
第二个办法有点龌蹉,长老们决定再次替圣女寻找双修之人。万一化龙不成,至少能够留下血脉,保留一丝念想。
“羽殿下之所以好事难成,很多人认为与先生有关,如今先生来了,咳咳......”
廖掌柜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说道:“为圣女择婿,范围必然在八部内,犬子也在候选之列。”
听到这里,黄花女横眉冷笑,左宫鸣连连叹息,两人看看十三郎,再把目光投向早已无地自容的上官辽,各自摇头。
此前发生的事情,原因终于找到。
......
......
争风吃醋不提,上古世家的计划半途出错,自真灵之战后发生异变。具体说来,金乌对妖妃三日追杀,阴气波及整个世界,自那时候开始,上古世家一直守护的圣坛出现裂纹,九大族灵先后生变,狂躁难以安抚。
紫云大战,整个人间出手杀君,唯独上古世家没有动作,非不想,实不能为。当时,随着妖妃身亡,圣坛开裂陡然加剧,与之紧密相连的上官馨雅受到波及,头上龙角忽明忽暗,人也好像疯了一样整日嘶嚎。与此同时,三千里大地,近千村落,所有族灵纷纷失控,疯狂抽取所有族人的神念,再经大阵送入圣女体内,最后补入圣坛。
事情来得突然,八部一族完全没有准备。仓促之中,十万修士包括各位长老没办法可想,只能拼命补充丹药,苦苦支撑不倒。
再后来,蛇妖身亡的那一刻,圣坛内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上官馨雅随之厉啸昏倒;八部一族也都受到影响,人人重创。
后面的事情相对简单,圣坛裂开一日甚过一日,九大族灵沉睡良久难醒,抽取神念的力度虽有降低,但与变故发生之前相比,严厉不止一倍。
可以这么讲,假如不是人多,假如不是上古世家底蕴深厚,断断无法支撑到现在。即便如此,时隔八十几年,各部族储备可回复神识的丹药也已耗尽,再这样下去,怕会活活被抽干。
相比其他人,上官馨雅是唯一受益的人,但这只是暂时,长老们很快发现,圣女与圣坛之间原本可连亦可断的连接再无法割裂,还有各族精修,与族灵之间的联系变得坚韧非常,强行割断必遭重创,甚至会死。
这意味着,等到上古世家的族人无法支撑,上官馨雅也会步其后尘,成为最后一个被吸干的人。
数万年传承,十万精修,面临灭顶之灾。认清现实后,八部一族乱成了团,各大长老束手无策,甚至想过放弃传承,将圣坛摧毁。
他们做不到。
具体过程不提,总之没有办法阻止,正在无奈无措时,上官馨雅恢复神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连传几道谕令。
第一条。
“去请萧十三郎前来,但要告知真相,让他自己选择。”
“真相?选择?我还是不明白。”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我不姓上官,论关系紧密,无论如何不能与八部相比。按照此前说法,你们都能自由出入,我为什么不行?”
第二次问到此事,很明显,他不相信廖掌柜之前给出的答复。
同样的,廖掌柜似乎料到会这样,没有再推脱。
“圣女说过,假如先生定要知道,就说......”
迟疑半响不言,廖掌柜的表情显示出,下面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圣女说,这与您的生世有关。”
四周哗然,十三郎张口结舌。
......
第一二三七章:双重天外
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自打与上古世家接触,十三郎一行不知第几次惊诧,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不可思议,同时也一次比一次精彩。
十三郎身世有关?
怎么个有关法?
所有人都在自问,之后想到十三郎的双亲,其母是魔族妖女,无论如何与上古世界扯不上关联,那就只能是他爹。
十三郎的爹是哪个?
真真问到这个,走遍沧浪星,没有人说得出哪怕最最微小的线索。这很正常,十三郎自己都仅仅知道一个怪模怪样的名字,和几句零散的话。
道院之后,萧十三郎横空崛起,追查其身世的人原来越多;按说以这样的力度,再神秘的人也能挖掘出祖宗八代,可偏偏就这么怪,除知道他肯定是灵修,谁都查不到那个爹是哪路神仙。
这不是笑话,因为查不到,真有人认为那是神仙。
十三郎已经够神秘了,当与十二郎相比,完成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查不到就查不到吧,反正也死了将近两百年过去,突然听说他与上古世家有关系,人们大吃一惊之余,内心不禁又觉得恍然。
这里的“人们”主要指上古世家内的知情人,还有就是今天在场的人,比如正在尖叫的黄花女。
“有道理呵!”
可不是有道理。
世间修士,有谁比上古世家更神秘?有谁比这里的血脉更好?有谁能够躲避天下视线,有谁能拐走塑灵魔女?
有谁,能生出这么牛叉的儿子?
“出逃者,要不就是后代。”
黄花女越想越深入,越觉得自己天才卓越,进一步作出推论。
“英俊潇洒,天赋绝伦,修为高深。还生着一张巧嘴”
这根本是依葫芦画瓢。
“住口吧,没有的事儿。”
相比其他人,在度过最开始的震惊后,十三郎的感觉荒谬可笑。
上古世家?
别闹了。十三郎亲耳听到父亲说过,他来自天外。凭着本能,十三郎认为这句话是真的,哪怕没有更多依据,当然也谈不上证明。
好吧就当十二郎说谎,假设他的确与上古世家有关联,那也应该由本系资深长老提出来才对。上官馨雅变成圣女,在上官族人看来是天字第一号大机缘,但对十三郎而言一文不值。难道说,莫名其妙一番变故后。上官馨雅能够透视古今?
简直笑话!
如此看来,这件事都更像一个阴谋,一个让常理十三郎不得不吞的鱼饵。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叫停黄花女不要胡说八道,随口问了句:“我肯定与上古世家无关。圣女估计是弄错了有没有进一步的说法?”
“有。”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等来答复,比刚才更加石破天惊。
“圣女也说过,先生祖上与上古世家并无关联他是天外之人。”
“嗬!”十三郎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震惊,长身而起。
“说他是什么?”
“四大星域?”黄花女跟着惊叫。
“不是我说,是圣女说”
廖掌柜连连摇头,估计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但又不能不把话讲完。
“是不是四大星域我不晓得,先生祖上从天外来,降临之地就是圣坛。”
再没有比这更震撼的了。
再没有比这更铁的证据。
尤为奇妙的是,这句话说出来后,原本有几分相信的旁人反而不再相信,唯独十三郎因为听到父亲说过。所以才更难反驳。很简单的道理,上官馨雅不可能知道十三郎知道这件事,假如是为了欺骗,后面那句话不如不说。
那么就是真的。
想到这一重,十三郎身体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额头青筋狂跳。此生此世,十三郎从未没有如此失态,以至于吓坏了旁边的人。
“别信,她一定骗你的。”黄花女连忙警告,内心对那位上官圣女的印象一落千丈,从可怜人可敬的人一下子变成阴谋家。
“此事太过诡异,应当谨慎行事。”左宫鸣也开了口,神情浓浓忧虑。
“谨慎什么呀,赶紧走人。”
黄花女急了,发觉十三郎陷入神思生怕他钻牛角尖,忙着要去拉。
“我告诉你,她就是要利用这一点,知道你一定想知道父母父亲的来历,故意设下圈套。”
“不用急,我心里有数。”
推开黄花女的手,十三郎安慰地笑了笑,之后沉思重新坐倒,神情慢慢平静。
他有理由平静,因为明白自己从哪里来,严格意义上讲,萧十二郎夫妇并不是他的爹娘。上官圣女的本事虽然大,但也只能看破其先祖,而不是萧十三郎本人。
对沧浪星而言,十三郎的身体来自天外,真魂来自天外,双重天外,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局外人!”
当这三个字闪入脑海,十三郎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笑容陡然收敛。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被狠狠砸落,陷入深深凛然之中。
“身在局外,才能看得清,才能不出错;只有你,才有机会做到。”
此时此刻,十三郎无端想到一个人死前、或者叫走之前留下的这句话,也可看成提醒与警告。
灵机肯定不简单,那种死多半也不是死,问题在于,连四足金乌涅祖都看不破十三郎的真实来历,他怎么会说出身在局外这句话?
假如指的是父系先祖倒也罢了,了不起与现在的上官差不多;假如他看破双重天,所指的是十三郎的真魂,那位山君一子该可怕到何种程度!
恍惚间。十三郎忽然觉得,包括自己机关算尽斩杀山君这件事,似乎也在某种算计之中;自己、金乌、包括四足所做的一切,各自的命运。从来没有真正脱离过某种掌控。
血魂子费尽心思才安排了这块试验田,就这么被自己给破了?
他居然不管不问?
是因为自己的局外人身份,才让事情超出血魂子预想,所以没办法阻止?
从目前的结果看,这种可能性最高。比如血魂子的计划是五万年,结果只过了一万年就提前中断,估计他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甚至根本还没有察觉。
另一种可能较小、但太可怕,血魂子没有干涉,是因为这样才符合其意愿。完全在其计算内。
事实上,十三郎早就想过这些事,但不能阻止他策划真灵之战。而在战后,当看到金乌那般笃定,十三郎纵然还有疑惑。内心也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认为破局已经成功。
现在不一样。
根据自己这一天来的见闻,上古世家俨然就像沧浪星的根,许许多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和人,最终都会指向此处。
上官馨雅化龙的原因在于公子,羽公子某种程度因十三郎而来,十三郎离不开十二郎。十二郎出自上古世家,绕来绕去回到原点。
圣坛明显受到真灵之战的影响,难保与山君那一伙人有什么关联,十三郎费尽周折杀灭山君,结果却引发圣坛之变。
没有漠北家族,就不会有后来的屠门惨案。没有那个惨案,道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眉师坐不上院长大位,上官馨雅或许不会逃婚至道院。也就根本没机会化龙。
没有上古世家,就没有圣坛,没有圣坛,或许萧家先祖就不存在、至少来不了;假如他来不了,萧十三郎或许也来补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更不提来到上古世家。
如今十三郎来了,假如没碰到上官空空,难说他会以什么方式进入上古世家;设想一下,如果直走本系,有没有可能此刻已经陷落,没有机会再思考原由?
难道都是定数?
难道又是因为局外人身份,改变了这种定数?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错,像一条条毒蛇不断啃食着心房与神魂,十三郎浑身冰冷,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毛骨悚然。
“圣女说,令祖从圣坛而来确凿无疑,请你来的灵犀也来自圣坛,但,是否因为认定先生会受其影响,目前无法断定。”
沉默中,廖掌柜的声音缓慢而虚渺,仿佛响在万里之外。
“具体说来就是,先生进入圣坛之后能不能出来,圣女无法判断,所以叮嘱要提前讲明白,容您自行决断。”
“决断就是走!”黄花女大吼说道。
“假如事不可为,我不会主动送死。”
十万人做不到的事情,十三郎何德何能解决?上古世家摧毁不了的东西,十三郎拿什么去拯救?不算别的只考虑能力,十三郎有足够的理由拒绝。
十三郎终于开口,首先亮明基本观点。
这是他一贯的行为立场,实在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无论损失多大,后果多么难以承受,都先忍下来。
“我有几条疑问。”
一面沉吟整理思绪,十三郎问道:“圣女既然找我,至少认为我有可能帮得上忙,对不对?”
廖掌柜默默点头,说道:“先生帮得上忙。此前老朽只信一小部分,经犬子的一番胡闹,现在老朽相信大半。”
“相信你个头!”眼见事情越来越糟,黄花女破口大骂。
“是什么让你改变看法?”十三郎一面问着,把蹦起来跳脚的黄花姑娘拉回身后。
“是它,他,还有他们。”
廖掌柜指指趴在十三郎身边的三殿下,又指指那个正在书生指导下研究柴刀的男孩,最后指指着远处聚成一团的村内孩童,神情欣慰。
“先生可曾留意到,他们都很健康,一点都没有受伤?”
rp
第一二三八章:祸在当头
三殿下死皮赖脸不走,虽明知道那可能是因为宝物才起的贪意,也可看成族灵与十三郎亲近;也就是说,可当成“帮得上忙”的佐证。
孩子们没受伤,没受伤不好吗?
没受伤也成了证据,算怎么个说法?
“真灵战后,剧变发生,八部一族不能不做最坏打算。”
最坏打算是什么,廖掌柜没说,大家都能想得到。
“但是不行,剪断连接必遭重创,没人可以例外。”
嘲风族长满满哀痛,说道:“已经死了很多人,没死的也废了,要么道基全毁,要么神智有缺疯癫狂乱,总之没有一个能好。”
听到这里,周围人若有所悟。
廖掌柜继续说道:“老朽不知先生如何做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三殿下有意配合,既然他们断丝不受伤害,先生至少可以为上古世家保些种子。再进一步,或许可以救更多......”
“做梦!”
黄花女又一次站出来,态度第三次发生改变,愤怒说道:“剪断供丝救了你们,意味着上官姑娘第一个死;她可是圣女,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耻!”
听了这番话,左宫鸣连连摇头,不知是陪她一道鄙视,还是感慨黄花姑娘太幼稚。
“我不剪丝。”
突兀的声音响起,随后被众人目光所集,上官辽虽面红耳赤,仍坚定表达意愿。
“不论先生肯不肯帮忙,我都不剪丝。”
“逆子!”
廖掌柜本已在思考该如何“解开刚刚那个结”,此时听到儿子这么讲,当即痛骂。
“嘲风传承,只靠几个孩子如何稳固。你......”
“我也不剪......”
上官空空跟着表态,随后发现不对,赶紧改口。
“在下定要返归圣坛,再把供灵丝沾上。”
“......”廖掌柜傻了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赤子之心啊!”
十三郎二次恢复平静,望着上官空空说道:“现在还不明白?”
上官空空一头雾水。
“蠢货!”连黄花女都看不起他。暗想那位主事长老定是上辈子作孽,生出这么个蠢货。
“爹爹是故意的。”
凌凌姑娘开口了,脸上再无丝毫桀骜与怨艾,只余浓浓哀痛。
“爹爹可能早就预料到这一天,故意将你驱逐出去,连族谱上的名字都抹掉。”
“......”
上官空空楞了下,嘴角抽了几抽,眉毛扭了几扭,突然跪倒在十三郎面前。嚎啕大哭。
不祈求,不说话,只是哭。
......
......
“别哭了......”
拐弯算算辈分,不管中间是上官馨雅、还是眉师,上官空空都可看成长辈;长辈跪在面前痛哭流涕,虽感人,总归不是味道。
十三郎无奈说道:“你被驱逐是老早的事情了,不太可能有意安排。”
这话有点道理。但不能因此断定是不是有意安排,以主事长老的能力、以及对圣坛、还有血脉的判断。难保会有点预感什么的;不然的话,实在解释不了他为何从族谱上抹去上官空空的名字,把事情做到这么绝。
上官空空抽抽噎噎说道:“不是为了这个,在下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这么多年......”
十三郎说道:“是不是都别再多想,事情不是还没定吗。你就......闭嘴!”
要说,上官适才所讲算得上实话,除了痴情叫人敬佩,赏光空空真不是做大事的料,哭哭啼啼......先不说于事无补。听着闹心。
厉声喝止上官空空,十三郎探手一把将大狗拎起来,说道:“这东西,杀不死?”
之前不杀因为不想结成死仇,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十三郎不太能相信,区区一个与投影类似的冒牌龙子,上古世家居然杀不死。
杀死所有族灵,岂非等于断流与中途?上古世家就那么忠心,宁死都不敢冒犯族灵?还是说他们心软,不忍心放弃与圣坛直接相连的上官馨雅?
“汪,呜呜......”
适才众人一番说道,三殿下趴在一旁偷听,不知它到底有没有听懂,还不时摇摇尾巴表示愉悦。突然之间灾厄降临,致命杀机顺手十三郎的手直透心神,三殿下亡魂皆冒。
“呜呜,呜呜!”大狗凄厉哀嚎、同时不停眨眼,目光一个劲儿朝黄花女身上飘。
严格说起来,嘲风兽甚至不算生命,却有生灵比不了的敏锐直觉;三殿下知道,在场这么多人当中、只有那个面狠心软的姑娘对自己好,其余都曾想过、甚至试过杀死它。
“这个......”
黄花女的确想替三殿下求饶,想到眼前的事不敢开腔。幸好廖掌柜站出来解围,神情颇为无奈。
“难杀但是能杀,杀了也没用。杀一灵则坏一村,没有例外;不仅如此,杀灵之人必遭反噬,后果极为严重。”
这是正常的。任何带有供奉性质的东西,供奉者杀掉被供奉者都被视为罪过,没有反噬才叫奇怪。由此可以知道,自剧变发生以来,上古世家已经付出诸多代价。
“呜呜......”三殿下更怕了,生恐自己再添罪名。
“还真麻烦。”
十三郎放开它,神情并无多少变化。
略作沉吟,他说道:“还有么?”
廖掌柜神情越发为难,嗫嚅说道:“八十年时光,八部一族不止在内部寻找办法,以往有些不与供丝相连的族人,此刻都已派出去,收集山君遗物。”
十三郎目光微闪。
廖掌柜说道:“一次偶然尝试,长老发现山君所含的阴气对缓和圣坛开裂有帮助。当即决定全力收集。”
“开始时候,这个事情进行得蛮顺利,一来阴气充足容易收集,再则山君遗血、碎骨、鳞甲都比较多,来来回回多次后,圣坛恶化的趋势大大缓解。看起来,完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
叹息一声,廖掌柜继续说道:“近来来不行了。全世界都在寻宝,不仅可搜寻的目标越来越少,中间难免还会因打斗争夺出线折损;您知道的,八部一族派出的人手是固定的,只减不增,犹如大海捞针。”
“那就买呀,反正你们有钱。”要灭族了还这么算计。黄花女深深鄙视。
“早就开始求购,但是很难。”
廖掌柜苦涩说道:“首先,得到遗物的修士通常不会说出来,消息走漏引发争夺,我们的人顾虑重重,厮杀起来不占优势。其次,有资格拿到的都是强者,寻常宝物无法令其动心。即便动心,多数也会压在手里研究了再说。不会马上出手。”
这太对了,真灵遗物价码根本无从估量,能自己用的一定自己用,给什么都不肯换。偏偏上古世家急于求成,不想等,也等不起。那些争得遗物的修士个个人精。很快察觉到内里“商机”,就算是卖,也必定大大勒索一番。
说起来可怜,八十年时光,底蕴深厚的上古世家被这座圣坛折磨得死去活来。非得拿没本事硬抢,连族库都越来越空虚;到后来,竟出现“买东西必须仔细算账”的囧境。
黄花女听得直摇头,问道:“奇了怪了,为什么不派人去紫云?”
山君遗物,全世界加起来都没有十三郎多,分赃大会主要是龙血与山君遗宝,其身躯皮甲多数留了下来。说到这个必须提及一点,十三郎肚藏鳞甲不止是贪财,还因为他知道人间除少数几家大势力外,余者根本奈何不了这个东西;弄到不好,非得不能加强军备,反有可能造就一大批疯癫魔头。就连十三郎自己,托金乌炼制了几套皮甲,不仅因为失去阴气而品质大降,其祭炼也非一日之功,否则的话,黄花女怎会害怕蜂针。
回到当前,上古世家要用到阴气,放着十三郎这个最大的囤积商不理、反将所余不多的珍宝消耗在周边,为此还损失不少可能成为幸存者的人手。
这样的举动何止不智,简直愚蠢透顶。
“是面子吗?”左宫鸣随口问了句,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当然不是。”
廖掌柜神情严正,肃容说道:“真灵战后,圣女谕令以最快速度送到紫云。后发觉先生为人间操心劳力,一时不便......况且,真灵之战换来万世祥和,上古世家一分力气都没出过......再后来,局面二度恶化,圣坛堪堪临近崩塌,实在无法可想,这才.....”
“算你们有点良心。”黄花女神情稍稍缓和,忽发现左宫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楞住。
“怎么了?”
“没什么。”火焱老叟嘘声暗叹,心想连这么无耻的话都听不出来,黄花姑娘智商堪忧。
无耻不无耻,算上岭南那次,上古世家的确有过三顾茅庐。
断断续续讲到这里,廖掌柜偷眼查看,发觉十三郎没有什么不愉的意思,内心松了一口气。
“各位有所不知,此祸不止杀绝十万修家,还有可能蔓延出去,危害整个世间。”
深深施礼,他沉痛说道:“思来想去,长老第三次派出使者,按照圣女的意愿告知详情,但凭先生圣决。”
“不要脸!”堂堂上古世家,一族之长,连“圣决”都说得出来,左宫鸣险些骂娘、同时觉得好笑。他在心里想这种招数用在黄花女身上可以,对少爷施展,未免太不自量。
结果大出所料。
“有道理。这种事情,非我出马不可。”
十三郎先是给出一个让廖掌柜意外又觉得心安的话,之后做出一个让他大惊失色的举动,挥手成刀,斩向上官辽头顶。
“先圣决一次。”
......
......u
第一二三九章:怒灵遗祸
“啊!”
当头一刀,换来两声惊慌尖叫。
上官辽完全不知道十三郎做什么,来不及准备更谈不上反应,只觉头顶一阵寒风掠过,脑海剧痛翻身扑地,就此失去意识。
廖掌柜知道十三郎做什么,因而更加惊惶恐惧,大叫着想要阻止,临了死死咬牙,最终忍了下来。
剧变之后供灵丝跟着发生变化,但其整体规则依旧,修为越高、连接的时间越长,供灵丝就越是紧密坚韧。上官辽与那些孩子不同,供灵丝犹如老树扎根在其灵台,切断的后果无疑更加严重。
斩是一定要斩的,廖掌柜早想过请求十三郎为儿子斩丝,但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斩。他打算至少先做几次试验,被斩丝的人修为逐步提高,斩前做足准备,斩后认真观察才可。
圣坛崩裂当然紧急,再急也不急这么几天;廖掌柜的计划,能说服十三郎更好,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挽留几日,帮助嘲风多保留几颗种子。
这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上官辽;廖掌柜自己是族长,虽很想脱困,但恐难堵悠悠之口。话说回来,这个事情不是他说了算,十三郎未必肯帮忙。
十三郎突然出手,廖掌柜大惊失色,竭尽全力才控制住出手**;等上官辽倒地昏厥,廖掌柜晃身急忙扑过去,一把将其捞入怀中。
“辽儿,辽儿!”
一面大叫。廖掌柜手忙脚乱给儿子做急救,护犊、焦虑之情溢于言表;旁边人自此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个个紧张关注着上官辽的情况,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十三郎被扔到一边,此刻静静感受着什么。这样也好,没有人打扰,他才能细细体会供灵丝内不断传来的悸动。
没错,是悸动。与刚才那些连在孩子们身上的供灵丝不同,这条是活的。
也许都是活的,只是那些太轻微。无法感受得到。
就像一颗衰弱到极点的心脏,搏动毫无规律;时而有力但不觉得坚强,反如受伤野兽临死的疯狂;时而又像快要断流的屋檐水,一滴一滴如丧钟敲响。更有甚者,有几次,十三郎分明听到有断续的"shen
yin",极微弱。极愤怒。
那是怎样的一种怒呵!
国破丹心碎,
主亡仆苟安。
亲灭仇人笑,
爱侣落人怀。
寥寥几次"shen
yin",十三郎听出七八种极怒,个个都能把人活活逼疯。
普天之下,能察觉到的人绝不找过五个。十三郎非但感应到其存在,且能真实体会到内里包含的滔天之怒,万万世不灭。
奇怪奇妙的是,除了怒,似乎再没有别的情绪;片刻感受。十三郎自忖换成他或者别人,定会有不甘与怨气。甚可能像哑巴那样直接变成怨灵;对方......假如对方是某种存在的话,他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怒。
天上天下,星空宇宙,绝无仅有,第一怒。
十三郎微微动容。
七情道法日渐精深,红尘真意每时加厚,十三郎意识到,那个生命与哑巴类似,已经变成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怒灵!
他是谁呢?
或者说,他是什么东西?
......
......
"shen
yin"悸动,怒气冲天,除了情绪,供灵丝内还有一股令十三郎觉得恐怖的吸力。因为被斩断,某种意义上可看成十三郎成为替代品,他在瞬间就能判断出,假如这股吸力由上官辽承受,最多五息就会变成白痴,超过十息,必死无疑。
天大地大,当今沧浪星,有资格凭神识与精神和这股吸力对抗的修士,同样不超过五人。
十三郎是其中之一,却没办法因此而得意,因为他看到,斩断供灵丝的那个瞬间,丝线的另一头、趴在地上不动的三殿下猛地跃起,好似被恶狠狠切了一刀,浑身抽搐。
“汪!”
短促尖叫,声音丝毫没有刚才那样的讨好与谄媚,只剩被夺走至爱的疯癫与仇恨,三殿下凄厉大叫着准备反扑,目光与十三郎撞在一起。
一个凶狠凌厉,一个沉渊似海。
“吼......”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三殿下发出狮吼之声,挣扎着,咆哮着,抗争着,犹豫着,最终选择低头。
“呜呜......”
低吼变成呜咽,三殿下委屈地垂下目光,有些踉跄地爬过来,晃着超大的脑袋挨挨十三郎的腿,似在倾诉着什么。
十三郎听懂了,也看懂了。随着那根供灵丝消散,三殿下原本凝视的头颅明显退化,贴近脖子那部分变成虚影,比刚才虚弱不少。这就意味着,假如有人以此法脱困,要么自己被反噬吸干,要么代价由嘲风承受,直到灭亡。
适才斩丝,因为被切断的对象只是几个刚刚修行的小孩子,三殿下受到的伤害微乎其微,犹自因为愤怒现身与十三郎拼命;如今轮到上官辽,一人抵得上过万孩童,嘲风受到的伤害、与愤怒可想而知。
按说这样已足够令嘲风兽彻底失去理智,但不知是真的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故,它到底还是控制住了。
“哎呀!”
黄花女此刻醒悟过来,顾不上理会上官辽死活,扑过来一把抱住大狗,好一番柔肠。
“不许再斩!”
“呜呜......”三殿下是个聪明狗,一边贴着黄花姑娘尽情揩油,一面偷偷观察十三郎的举动,眼里时有凶光闪烁。
这很正常。一次两次受创也就罢了,假如十三郎继续这么搞。等于要取三殿下的性命,不管是畏惧还是贪婪。它都会拼命。
“麻烦。”事情出乎意料,十三郎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一村供养一只族灵,上官辽身份尊贵,与其相连的族灵理应不是这一条,结果......
事后追究缘由没有意义,十三郎心里想了想,尝试伸手探向三殿下头顶。
“你干什么?”黄花女瞪其眼睛。目光警惕。
“汪!”三殿下晃着脑袋,拼命朝黄花姑娘怀里躲。
“后果难测,还是算了。”
十三郎再想了想,决定放弃打算,说了句。
“别怕,不斩了。”
“好啊!咦!不斩......”黄花女想想才明白其所指,忙问道:“对啊。直接斩了三殿下的那条线,岂不一了百了。”
“汪!”
殿下突然发狂,尖叫着从黄花女怀里逃走,一窜八丈远。不仅如此,它以敌视的目光望着黄花女,不停狂吠。
“汪。汪汪汪!”
“哎你个没良心的......”黄花女愤慨大叫。
“它受不了的。”十三郎随口说道。
“呜......”三殿下马上变了模样,换上一副讨喜神情,歪着脑袋朝十三郎点头。
意思是:您说的对,本殿下受不了。
“受不了拉倒,死了活该!”黄花姑娘余怒未消。
“反扑猛烈。估计我也吃不消。”十三郎说道。
“那怎么办?”黄花女顿时傻了眼。
“先放着吧。”
十三郎朝带来做个“放心”的手势,这才转身回头。有空关心一下上官辽。
“咋样了?”
......
......
上官辽看起来没事。
他醒了,修为在,神智全,四肢康健,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我没事。”
一面说着没事,上官辽推开廖掌柜,怒气冲冲对着十三郎。
“先生为何......嗯?”
说这句话之前,上官辽已经意识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但不明就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怪,忍不住再度内视,仔仔细细检查有没有什么隐患明伤。
“不准对先生无礼!”廖掌柜先是斥责,后关切问着:“怎么样?”
此时此刻,廖掌柜还有周围的人的感觉一致:上官辽与刚才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廖掌柜看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不一样。
这真的很奇怪。
就好比鸭与鹅,鹰与雕,还有驴、骡等等,这些生物小时候看起来几乎没差别,外面很难分辨,但在内里它们明白,自己对“对方”不一样。
如今上官辽的情形就是这样,看上去和周围人别无二致,但在潜意识中,他和别人都觉得,此人与过去、与周围不同。
“好像没事啊......”
内查半天没有结果,上官辽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似乎想把那种“不祥”的感觉挥走。这样做的好处是,原本他准备不惜一切质问十三郎,现在给忘了。
也许不是忘记,而是因为那股锐意在耽搁中失去,敬畏重新抬头,不如忘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廖掌柜反反复复再看几眼,回过头朝十三郎诚恳拜谢道:“犬子年少无知,廖某代其多谢先生相救之恩德。”
十三郎关注上官辽的时间比大家短,此刻正皱眉思索什么,淡淡回应道:“我为试验而非救他,即便是救,也不符合什么大义。”
这话不太中听,廖掌柜不敢也顾不上计较,再问道:“圣坛之事,先生?”
“不去!”黄花女一旁抢答。
“先生......”上官空空叫了声,看样子又要哭。
“之前受了点反噬,容我休息一晚。”十三郎说着,朝父子二人、还有上官空空夫妇挥手:“都先去吧,明天给你们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既如此,廖某静候佳音。”
连声应着,廖掌柜又问了几句客套话,未得答复遂带着上官辽离开,这边只剩十三郎一行还有那只狗,十三郎再回头,问左宫鸣。
“如何?”
适才查看上官辽,唯左宫鸣神情与别人不同,但他演得很好,丝毫没在外人面前表露。此刻没了顾忌,火焱老叟深深叹息,满眼皆是敬畏与不解。
“三魂无恙,七魄有亏,损在精魄,再无复原之可能。”
“啥意思?”黄花女一头雾水。
“精魄啊......”
十三郎表情释然,似乎也明了一部分,此时不过得到验证。想了想,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喃喃自语。
“那不是太监?”
......
......9
第一二四零章:龙以食为天,狗也是。
“老朽不是魂修,元神之术并不精通。”
上界之修,曾经有过星空见闻的修士,到底与下界有所不同;左宫鸣修为不如廖掌柜,没修过灵犀法目,且不是魂修,但他去能看出众人看不到的东西,原因来自眼界。
虽说“星际旅行”不是靠真本事,但他毕竟有机会见到人间见不到的东西,听到的自然更多。
天、地、命三魂,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为七魄,三魂七魄合而为一,始称之为魂魄。
“三魂七魄各有其职、或者叫功用,缺少或者受损必有后患,严重程度因人而异。比如凡间平民,魂魄受损一定会导致寿命减少,同时因受损的种类不同,结果也不太一样。”
修士是神仙,神仙能够自查元神,但不要因此以为修士能把三魂七魄区分看透,实际还差得远。原因有很多,比如修为境界,比如专精不同,最重要的是魂魄与元神并不一致。
比如元婴就是元神,但它不只是魂魄,还有极其庞大的灵力;人间世界,元婴修士已经算得上极其强大的存在,但如把三魂七魄从元婴内分离出去,该修士一定会“死”。
再举一例,修真界常有“一缕残魂不灭”、或与之类似的存在,这里的残魂,指的就是魂魄不全,有的可能迷失在外,有的可能应溃散成无,总之因为不是一个完整的魂,失去轮回资格被迫游荡、直至最终消亡。
凡事总有例外,修士逆天修行,对“魂魄等于生命”这句话的违背程度更高,比较极端的情形为,但凡还有一点残魂存在,配合适当外部条件,都能慢慢恢复进而复活。比如金乌、四足甚至包括那只化龙蛇妖,之所以难以杀死。原因就在于它们接近于不灭,稍有遗漏就有可能复生。
还有些强大的存在,凭一点智慧灵精就能存在很多年,多用在不得已的时候留下传承。或者叫遗言。
所有这些东西,都与三魂七魄有关。
先大致讲一些人间修士也都知道的东西,左宫鸣说道:“当年,老朽凑巧听到过一种名为真魂兽的奇异妖兽,似龙非龙,其身不灭,最喜吞噬魂魄。与其它噬魂妖兽不同,此兽不是一股脑的吞,而是从中挑出最精华的部分,因人各有不同。”
三魂七魄个个重要。本无精华与糟粕之分,然而人与人不同,比如某人格外聪明,其灵慧必定远超常人;再比如某人中气响亮,明明瘦小枯干。偏偏给人精壮的感觉,声似洪钟,其中枢、气魄必定出众;由此类推,上官辽精魄大异常人,用凡间的话讲,有日御十女之潜力。
真魂兽噬魂,而且挑食。上官辽被斩断供灵丝,其三魂七魄大多完好,唯独精魄消失大半,分明就是被真魂兽攻击才会出现的效果。
“嘲风肯定不是真魂兽,真魂兽像龙但也肯定不是龙,再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强大的真魂兽;具体这里是怎么回事。老朽实在不知。”
讲到这里左宫鸣忽然笑起来,说道:“这样也好,精魄主繁衍,上官辽失精魄固然可怜,但他再不会因为贪恋圣女而失策。可就此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说不定还成了机缘。”
这明显是安慰话了,理解为幸灾乐祸也无妨;十三郎并无愧疚之心,听不听无所谓。
“那些孩子?”
“都没事,老朽可以肯定。”
看来还是有区别。
十三郎心里这般想着,目光不知不觉落在大狗身上,默默叹了口气。
“会说话就好了。”
“汪汪!”三殿下赶紧用行动证明,自己拥有独门语言。
纯由神念凝结而成的生命,无魂因此不能搜魂,嘲风只会“汪汪”与“呜呜”,虽然节奏千变万化,语调丰富多彩,但若指望这样问出详细情报,过于奢求了。
略想了想,十三郎还是决定要试试,遂朝殿下招了招手。
“过来。”
“汪汪。”三殿下惴惴不安,似乎能看出十三郎不怀好意。
“你能听懂人话?”十三郎问道。
“汪汪。”
“能听懂就点头,听不懂就摇头。”
“汪汪。”
“”十三郎想了想,改口说道:“听得懂就汪汪,听不懂就呜呜。”
“汪汪汪。”
“两声汪汪就好。”十三郎纠正其错误。
“汪汪汪汪。”
“为什么不是反过来?”黄花女旁边快笑死了,看着十三郎的眼神与三殿下相仿,就好像兄弟两个做游戏。
眼看事情有眉目,十三郎心情大好,不理黄花女如何调侃,放缓神情进行下一步训练。
“这样,我说你听;说得对,你就汪汪,说的不对就呜呜。一部分对一部分不对,你就汪汪汪汪;不知道对或不对,你就呜呜呜呜,行不行?”
“汪汪汪汪,呜呜呜呜。”
“呃”
发现自己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十三郎诚恳自责,之后认真想了想,说道:“你真的是龙子。”
三殿下歪着脑袋想了想,叫道:“汪汪汪汪汪。”
这算什么答复?
头一次就撞了墙,十三郎头大如斗,强迫按照狗的思路简化问题,或干脆把一件事情分成几份。
“不如让我来。”黄花女毛遂自荐,不等十三郎说什么,蹲下身子问道:“殿下,你吃不吃饭?”
“噗!”
左宫鸣旁边笑得险些岔气,花白胡子一个劲儿颤悠。
“笑什么,龙以食为天!”
黄花女振振有词,殷切目光注视着嘲风,希望它为自己争口气。
结果叫人失望,三殿下愁眉苦脸思考半天,看样子的确很努力,可就是憋不出一个字。
“吃个饭而已,有这么难吗?”黄花女大失所望。红唇撅起老高。
“你不能用问句,只能给他判断,做选择。”十三郎无奈说道。
“呃?明白了。”
黄花姑娘如梦初醒,抖擞精神重新开始。说道:“你能吃东西。”
“汪汪。”
有门儿。
黄花女高兴起来,说道:“好好配合,我们不但不杀你,还给你东西吃。”
三殿下傻乎乎地望着她。
黄花女并不气馁,又说道:“你靠吞食神念长大。”
“汪汪汪汪。”
“意思是,你还可以吃别的。”
“汪汪。”
“那你吃什么呢?”
“好吧,不能问。那你吃肉、吃草、吃人、吃蛇”
掰开手指数了半天,黄汉姑娘不知不觉想到自己曾经吃过的好东西,问道:“龙血吃不吃?”
话一出口就发现问题,黄花女赶紧纠正。
“又错了。不能问”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狂吠,三殿下好像疯了一样,一下对黄花女大喊大叫,一下朝十三郎连蹦带跳,急了又在两人之间来回跑圈子。速度飞快但无规律,俨然像个没头苍蝇。
“这是”黄花女被它绕得眼晕,一头雾水。
“这是”左宫鸣目光连闪,神情有些惊喜。
“这是龙,呃,是龙子。”
十三郎长出一口气,伸手拍拍黄花女的肩膀。大力且诚恳夸奖。
“好样的,谢谢。”
“呃”
黄花姑娘仍在迷糊,心里想谢啥呀,一家人。
事实证明,无论多么聪慧机敏的人,有时也会因为极简单的眼障进入误区。
嘲风是龙子。龙子当然与龙有关,既然与龙有关,龙的东西它怎么会不需要?
之所以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根本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十三郎就没把他当成龙子看待。甚至都没有当成活物。
嘲风啊!龙子啊!
一个村落一只嘲风,一个村子一条龙子这种事情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在十三郎眼里,三殿下与一张符、一座阵没有区别,无非就是拥有形体,还大半是假的。
十三郎的确还有不少龙血,但用它诱惑这种东西先不说有没有用,舍得吗?
真灵战后,紫云岛举行过一次分赃大会,所有得到龙血的大佬,包括活佛燕山老祖宗等,无不将其视若性命,一丝一毫都不舍得轻动;十三郎业大家也大,单单一群女孩就分去不少,还要炼制血魂丹,还要留下存货以备后用手头并不宽裕。
这么讲,蛇妖到底不是龙,经过一段时间试用,它的血已被精明的人类商人估出价格。按照现在的标准,一滴这样的血,大概可以换来十颗极品灵石。
用它去哄这头啥都不是的嘲风?
那真是喂狗了。
世事奇妙,随着了解的机密不断增多,这个像狗不像龙的家伙越来越重要,十三郎发现,自己如果不想冒冒失失就做决定,非得从它身上打开突破口不可。
原本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曾想黄花女误打误撞,弄清了嘲风殿下为何死赖着十三郎不说,同时还把它的软肋找了出来。
那有什么可说的。
无处着手也就罢了,一旦找到能借力的点,奸诈如十三郎,有的是办法将其无限放大。
连山君、四足都敢算计,遑论一条狗。
指点一点殷红血液,十三郎稳稳坐下来,朝大狗轻轻勾一勾手指。
“过来,蹲下,叫两声,只需两声。”
“汪汪。”三殿下瞪着两只纯净的眼睛,可怜巴巴来到十三郎身边,一切照办。
“现在,我们好好聊聊。”十三郎长吁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十三郎用三滴龙血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度起身。
“找他们来,出发。”
rl
第一二四一章:化境圣坛
“现在就走?”
十三先生的转变来得突然,廖掌柜等人得知消息,多少有些措手不及。随后他留意到,原本激烈反对的黄花女不再吭声,左宫鸣一脸担忧的时候,内心越发觉得不妙。
“老朽本想......”
“不用想了,现在就走。”
十三郎打断他的话,翻手拿出两只附有灵识的厌灵蚁,分别交给黄花女与左宫鸣手里。
“你们留下,它们如果爆体,马上带着能带走的人离开。”
两人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接过厌灵蚁各自收好,沉重点头答应。看到这一幕,廖掌柜心里越发不安,忍不住想要探个究竟。
“先生......”
“别问,我不会说。”
十三郎一面说着,自囊中把那只肥嘟嘟的降头蜂王也拿出来,递给黄花女。
“尽量让它认主,方法你自己想。”
超七阶降头蜂王,子嗣全在的话实力越不逊色于化神修士,用得好便可发挥奇效。十三郎自己用不到、也没精力伺候,但不妨碍着手将其编入战队;人选方面,三人中黄花女实力最弱,按照“水桶容量由最短的那根木板决定”理论,将来极有可能变成拖累。
解决的办法有两个,一是想办法提高其实力,再就是藏起来干脆别露面;换成别人,多数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再不行就拿她当成可以舍弃的对象。死活不论。
做多、甚至习惯了以弱战强,十三郎的想法不太一样。既不能拿黄花女当弃子,也不愿将她当废物。即使没有这些,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东西、人真正无用,战场上,最微小的因素也可能决定胜负,何况一名实力强悍的大修士。
当初在外域,魔魂圣子与十三郎有多数次联手。论战斗实力,两者之间的距离像做滑梯一样快速拉大,仍不妨碍其发挥自己的那份作用。黄花女比牙木强多了,怎么可以当成花瓶供起来。
未来要做队友,助其提升实力在所难免,修为境界没办法跳阶,龙鳞甲胄还在祭炼中。余下可供选择的已经不多,遇到这种爆发性攻击力超强的降头峰,十三郎断然不会放过。
“认主之后慢慢沟通,不就是吃吗。”
上官空空曾经讲过,降头蜂圈养不肯产卵,不肯产卵的蜂王是废物中极品。要解决难题,非得另觅途径不可。关于认主,上古世家肯定尝试过,要么行不通,要么认主之后死性不改。蜂王依旧不肯产卵。
十三郎不信这个。
有了三殿下的例子,他对“妖虫拒绝食物”的决心表示怀疑。连龙血都能拿出来喂养,降头蜂有什么资格坚持气节。
反了它!
十三郎看来,真正的难点其实在于第一步:认主。蜂王沉眠如今就像个植物人,如何与之签订契约、还有它会不会嫌弃黄花女修为太低,这些都是问题。一旦把这些事情解决掉,黄花女与之神魂连通,下面事情好办。
不要怀疑,妖兽认主、通常讲最基本的条件就是服气,降头蜂险险一击要了黄花女的命,指望它像自己的手下败将臣服,真心比较艰难。
“不答应就饿死它!”黄花姑娘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恶狠狠发誓。
“左老也别闲着,研究一下瞑目。”
十三郎一面布置任务,回头对廖掌柜说道:“麻烦族长,提供一些品质较高的瞑目虫供左老祭炼。”
廖掌柜连连点头,同时难掩疑惑,回应道:“这不是问题,可,左道友......”
捉蜂之战,上官空空、包括此刻知晓战况的廖掌柜在内,都认为十三郎帮了左宫鸣的忙;此刻听他这么讲不禁有些吃惊,看着左宫鸣的神情也变得异样。
瞑目妖虫“毒”性凶猛,麻痹气息常能跨阶使用,十三郎说出“品质较高”这样的字眼,估计最差也得与上官空空此前用到的差不离。这种程度的妖虫,连天生拥有抗力上古世家的人也要忌惮,左宫鸣看起来普普通通,凭什么敢于驱使?
他们哪里知道,左宫鸣本属上界火修,火焱一族对火焰的理解,比人间不知超出多少。当初金山大战,连罗桑令主都有求于此老,可见其本事比境界高得多;此外还有,紫云百十年,左宫鸣虽然得不到胭脂鸟那样的福利,没办法跟在金乌身边修行,但以他之老辣皮厚,怎会不想办法揩油。
瞑目虫厉害,再厉害也是一股气,左宫鸣可以一步步尝试,实在不行施法于体表构造一层接近于“无”的空间,总能找出办法。
“老朽之前小有体会,应该问题不大。”
左宫鸣谦逊口吻,自嘲说道:“瞑目虫伤人不致死,老朽顶多大睡一场;身在上古世家领地,老朽不用担心风险,届时劳驾各位帮老朽找个清净地方,躺得安慰些。”
这就是老江湖的水平,连捧带打滴水不漏,搞得廖掌柜都不好意思。
“义不容辞!”
廖掌柜当即叫来上官辽,严令其将族内珍藏的存货拿出来供左宫鸣尝试,据说最高可达到八级。
那是有可能放翻后期化神的存在!小小妖虫,上古世家底蕴尽显,实实令人敬畏。
一番说叨,十三郎最后叫来嘲风,对廖掌柜说道:“有没有能够遮掩神念的宝物,多给它穿几件?”
廖掌柜张口结舌,半响才明白十三郎的意思,同时留意到三殿下头上挂着不少零碎,甚至还扎了一块花头巾。
“汪汪!”三殿下不喜欢廖掌柜,顶块破布朝他直叫唤。
成何体统啊!
“族灵进入圣坛?需得到长老授命才可以......”
“所以才要藏起来。”
神念波动不同于法力。想隐匿起来更难实现;三殿下一点法力都没有,凡需催动才能生效的宝物都无法使用。十三郎家底虽然丰厚。也找不出几件能够自动发挥的奇物,只好求助。
“此事不仅与圣坛有关,还牵涉到贵族将来。”
“......老朽尽力而为。咱们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
......
......
一路无话。
有廖掌柜带路省掉很多唇舌麻烦,穿越一座座村庄田园,经过一处处看不见的关卡,跟上这支队伍同行的修士越来越多,前方圣坛在望。
竹林深处一座山。山体一侧壁成墙,墙上一扇普普通的门,虚掩。
“就是这里?”
望着那道与凡间农户家差不多的门,十三郎睁开法目看了好半响,仍不能将它与“圣”字搭上边。
“就是此地。”
身后,八部一族的人都到了,与平时情形不同。八部来着要么族长要么长老,修为一个比一个精深,气息一个比一个强悍;反倒往日最最强大的本系,如今只剩下一位结丹修士撑场面。
呃,还有一个伤官空空,死活非得跟着来。按照族规。族谱之上已无名号的上官空空这样做,最严可以处死刑。
眼下情形特殊,没人有心思在乎这个,几位族长从廖掌柜那里得知详情,均认为成败在此一举。个个神情凝重。
“圣坛三重门,第三门就能看到圣女与各位本系长老。沿途小有风险,先生持我八部联名令牌,当可通行无碍。”
所谓联名,不是像凡间那样写个名字上去,而是各族精血汇聚到一起,效果比得上本系长老。八部一族名为兄弟,内里未尝没有制衡牵制的意思。
囚牛族长递过来一面血色令牌,深拜说道:“我等只能送先生到这里,之后......全拜先生。”
其余大佬紧跟着施礼,同声说道:“全拜先生。”
没有更多话,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感恩言辞毫无意义,该做的都做了,该来的也来了,下面只能看天意。
上古世家十万条性命,尽看今时。
相比之下,十三郎脸色还算平静,接过令牌抱拳回礼,之后稍稍沉吟片刻,转身入门。
入门,既成两个世界。
......
......
眼前一条长长通道,幽静昏暗,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通到某个地方,而是连接着一片莫测星空。身后木门自动关闭,但当十三郎回头去看的时候,目光非但能够穿透那扇门,且比刚才看得更远。
他看到各位族长,看到他们围在门外打坐,同时颁布一道道命令;他看到本系座座村庄,此刻正将全体族人集中起来,准备迎接可能存在的剧变。
十三郎能看到更远,看到八部族人各自忙碌,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他还看到了嘲风部,看到了左宫鸣在上官辽的指点下学习驭虫之道,看到黄花女对着那只蜂王发脾气,看到凌凌托腮苦思,不知是不是在为上官空空祈福。
身在门内无需动法,三千里大地尽在眼中。
为何能够这样?
因为站得高。
那种感觉真的很怪,脚下明明踩着大地,感觉却像飞到空中,身处无尽之高远俯瞰尘世,目光当然看得远。
举步向前,身在世外的感觉越发明显,回头视野随之变得更加开阔,恍惚间十三郎觉得,如一直这样走下去,自己能看到整个世界。
“化境空间,天外之眼?”
十三郎渐渐明白了什么,内心暗凛。
“比秋猎之地更高明。”
......
第一二四二章:三重门,万年历
“比渡化玉牒更高明。”
意识到这一点,十三郎再受震撼,本就有些不宁的心境荡起波澜。
所谓化境,通俗点讲就是拥有独立空间的宝物,最简单的化境之宝每个修士都有,空间袋,戒指,还有兽环等等。
秋猎之地为渡化玉牒所化,独立空间,内外三层,宽广甚超过寻常大陆。
虽然刚刚进门,但能肯定圣坛不会像秋猎之地那么大,从之前各族所谈透露的信息看,它顶多不超过几万米方圆,只能算一个玲珑版的化境。
如将化境之宝分级,大小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标杆,圣坛面积远远小于渡化玉牒,看起来品质有所不及。
但它能看。
空间宝物内外封闭,只有主人神念才可穿行,这是其最最基本的特征之一。如今这条限制被打破,身在此界、目光能够自由观察外部,反之外面却看不到内里;更要紧的是,它所能看到的不是“门”前的那一小片,而是将视野放大无数倍,如身在高空俯瞰。
身在地,神在天,这分明是境界,是一种通过修行才可能达到的境界!
揣着几分忐忑与敬畏,十三郎一步步前行;行进中,周围不时会有各色星点闪烁而来,看似不起眼,其中蕴含的威能、足以令十三郎惊心动魄。星点前来,手中令牌当即作出反应,表层不断有符文之光与之相呼应,各色星点随即隐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由此可知,如有外敌进入此处,其遭遇将会如何。
这是圣坛高妙的又一重证明。
渡化玉牒只有空间,内里除魔蚊、鬼物再无威胁。那些都是被添加进去的活物,并不属于化境本身;此刻十三郎所感受到的,那些星点上透出的气息,与周围四壁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不容割舍。
这样才合理。
不管圣坛从何而来。上古世家获其认可是肯定的事情;那些光点威力惊人,通道狭窄没有腾挪余地,假如没有这种血脉认可,十三郎很难想象他们有什么本事穿越这条道路,更别说连过三重门。
手持令牌,确认那些星点对自己不构成威胁后,十三郎没有急于朝里走,而是放开目光四面查看,还伸手去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墙。
触感不错。
温热。光滑,指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微微弹性;此外,不知是否为震撼后的错觉,当十三郎稍稍用力去压,墙壁似有一个回收的反应,之后才释放弹力。这种感觉......就像一只初次与人类交往的野兽,当你用手去摸,它会先有个躲避的举动。慢慢适应人类释放的善意时,才会再把头靠过来。
“活的?”
十三郎下意识地产生这种想法。内心暗凛。
仅仅一次手指接触,这种推测来得莫名其妙。要知道,十三郎身含生死意境,天下没有谁比他更能察觉生命迹象,怎会误认为它是活物?
此外还有,这么多年下来。进入圣坛的修士不知几许,相信有不少人都会摸一摸周围的墙;假如此物真的拥有生命,应该早就熟悉了这种接触,熟悉了与人发生触碰。
“那是为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一面望墙壁上看。一边将整只手掌贴上去,且不知不觉运起法力,黑白二气之间流转,渗透到内里。
墙上有画,很多画,头顶、两侧、甚至脚下,一幅幅壁画整齐排列,数量无从估算。于是十三郎意识到,通道内有画并不特殊,否则、各位族长应该会提起。
他将目光投向当面的那一副,画中有人有兽,有山有水,有村落,当然还有田园。
这是一副农家生栖图。
简单看了几眼,十三郎稍稍偏转目光,发觉两侧的画与此类似,只是村落地形有所差别,人物各有不同。
视线再度拉开,还是如此。看过几幅,十三郎索性将目光散开,一路、上下、四周横扫,通通都是如此。
一画一村,一村一画。
通道内并不限制灵识,十三郎能够一直看到二重门,距离此处不过数千丈距离,一路是画。
远远地,十三郎的目光停在最靠近二重门的那副壁画上,十三郎观看良久,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那是他刚刚停留、发生过一场冲突的地方。
由此可知,上古世家以往无数年头中诞生过的所有村落,尽在此处。
“人为?”
十三郎很快想到这一点,但在一番对比参照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人为,是墙壁自生。”
壁画连绵数万年,不可能是一个人所作,意味着画风会有不同。同一座山,有人画出巍峨,有人画出清秀,有人画出高峻,有人画出凶险,这是人与人之间必定存在的差异,修士神仙,莫不如是。墙壁上的画不是这样,虽也看出一些差别,但那更像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演变过程,而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或者千万个人。
“化境有灵,自生壁画,或许......是某种烙印。”
这才是最最合理的推断。圣坛与八部一族之间的联系靠族灵维系,每当一个族灵被领走,这里都会自动生成一副画。
明白了这点,十三郎忍不住想:“再有村落诞生怎么办?”
如没有圣坛剧变,上古世家仍会按照其固有的速度慢慢繁衍,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村子只会越来越多。壁画排得满满当当,再有心生村落的话,该画在何处?
“它会生长!”
这个念头如惊雷炸想在脑海,没等消化,十三郎进一步发现,那些飘荡而来光点,其源头正是那一幅幅画。
心里这样想着,掌心传来温热。
又是一番奇异感受。形容一下的话。十三郎觉得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远远对着自己伸出的手,似拒非拒,想迎有不太信任;随着黑白二气流转加快,那种陌生警惕的感觉逐渐减弱,彼此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近。
确认之后。十三郎毫不犹豫抬起手,将那种快要建立起来的联系斩断。
冥冥一声叹息传来,有沧桑,有失望,同时生出几许遗憾,似乎错过了什么。
十三郎微微皱眉,抬起手,轻轻抹去头上汗水。
......
......
假如墙壁会生长,意味着它的确是活物。
假如圣坛是活的。十三郎现在就在它的肚子里。
假如壁画是烙印,族灵一定是其关键。
假如这些推断成立,十三郎已经与之有过接触,因为他捉了一只嘲风。
这些推断,十三郎没有选择相信,也没有轻易不信;他在原地认认真真、反复思考了一会儿,转过身,大步走向二道门。
门前止步。十三郎抬起头,望着那个自己曾经驻足的村落。凝视良久,并与周围做对比。
的确有些不同。
既比周围清晰,又比它们模糊。
模糊是视觉的直观印象,这副画上的山山水水人人都不是太清楚,线条明显含浑。
清晰则是因为,站在画前观望。十三郎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画中,就像之前所做的那样,正在倾听廖掌柜的话。
除此再无多余感受,十三郎思考片刻,反手将嘲风请出来。让它与自己一道关注那副画。
这种举措本不在他的计划内,但在看了这些画之后,十三郎莫名生出的感觉,应该这样做。
“汪!”
一声高叫打破寂静,没有一丁点声音的通道内回声阵阵,如滚雷浩荡连绵不休。淬不及防的十三郎被吓了一跳,始作俑者嘲风更是惶恐万分,掉头就往他怀里钻。
三殿下害怕那副画!
此前高叫是因为本能,现在躲避则是主动,看清那副壁画的瞬间,嘲风兽就像被刀架在脖子上一样,神情凄厉,表情痛苦,呲牙咧嘴想要示威、流露出来却分明是灭日当头的极度惊恐。
与此同时,那幅画也好似活了过来,画中群修人人回头,目光钻出墙外,均落在嘲风身上。
“汪汪!汪汪!”
三殿下的叫喊越发凄厉,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扭曲,顷刻间已有半截化成轻烟,如索链径直飘向画中。
“汪汪,呜呜......”
叫喊很快变成呜咽,嘲风兽前爪死死抱住十三郎的胳膊,眼里流露出哀求。随后,它盼来自己渴求的东西,一声冷哼。
“我来帮忙,不是要给你送祭品。”
嘴里说着,十三郎并没有将嘲风兽收起来,而是反手捉住那条烟气,右手同时按向墙壁,五指用力一扣。
“给我出来!”
喝声起,黑白二气再度流转,但与之前释放善意不同,黑白之间,满满肃杀,满满不屑与嚣狂。
下一刻,壁画当中毫光闪烁,之前出来又回去的那颗星点再次显露,在黑白之气中来回冲撞,并有尖锐嘶鸣。
一画一颗星,假如这里的星点都以十三郎为敌,借它八万个胆子也不敢冒失。但是现在,仅只需要对付一颗,而且是没有完全成型的那种,十三郎游刃有余。
不仅如此,他还有帮手。
“吼!”
目睹十三郎的举动,嘲风兽的尖叫转为怒吼,回头一口咬住那条有烟气组成的锁链,用力回扯。细看的话会发现,此时此刻的它、眼里除为自由而战的决心外,还有难以挥去的贪婪;似乎在它看来,这是其一次难得的机缘。
十三郎没注意到这些,注意到也不会去管,原因是,随着那颗星点拼命挣扎,周围所有星点通通被惊动,如浪潮滚滚聚集在周围,望之即让人头皮发麻。
可以肯定的说,假如没有那只令牌,十三郎已经死了无数回。
“他们供养你不知多少年,虽也得些好处,终归付出多于收获。”
“我不是他们,只是一个受邀来帮忙帮忙的人,做事之前,我要看看你的态度。”
十三郎不知在对谁说话,声音平淡而冷漠,不容置疑。
“一个村子,一只狗,对你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说着话,十三郎已将那颗星点逼至角落,五指紧扣牢牢锁死,朝墙外一拉。
“拿出你的诚意来!”
......
......(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三章:谁口拔牙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十三郎冒险前来圣坛,为友、为义、为解惑、为求真,诸多原因,都不妨碍其坚持做事的原则。
简单说,帮忙可以,要值得帮。
不管这座圣坛是什么,其具有灵智已基本可以断定,血色令牌可以证明十三郎的话,他抱善意而来,但要对方付出相应的东西:一个小小村落。
或许还包括这只狗。
话语即出,十三郎将那颗星点捞在手中,左手同时打开宝库,为自己连披三重甲胄。
事实证明,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龙鳞甲内含阴气,根本不适合十三郎使用,但这不妨碍它的品质,在不考虑杀死对手、只考虑防御的情况下,哪怕丝毫没有经祭炼的龙甲,也等于多一重坚固守护。为了这三件甲胄,十三郎不知被金乌骂了多少回,说他暴殄天物。
今日恰恰派上用场。
几乎同一时间,闷雷般的怒吼之通道内响起,周围千万颗星点纷纷呼啸,卷其一股浩荡飓风。假如圣坛不允许他这样做,接下来就应该是千重劫杀,重压之下,十三郎的动作非但没有停顿,反而做得更绝。反手将捉来的星点拍入三殿下口中,十三郎张口轻吐,连祭多重宝。
头一件,掌天弓搭矢握于右手,漆黑五指魔气纵横,宛如魔神愤怒。
次一件,剑鸣声声犹如龙吟,血色天绝首露峥嵘,剑身不时闪烁金芒。
第三件,小小血鼎悬浮头顶,几重法咒打入鼎身。内里数百条虚影纵横,发骇世之吼。
一鼎一百四十人,四鼎合一,内里实有五百六十名魔族大修的精魂;当初雷尊一战,十三郎说他能一招致雷尊于死地,只是不舍得用。指的就是这个只能攻击一次的鼎。
还有。
第四次出来的是一支角,一只土黄色、看去却觉得晶莹剔透的角,角出令起,一层厚厚黄芒披挂而落,不用试,只要看一眼那层光,就能知道它有多强大。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其最强大的样子。
八十年时光,十三郎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连龙角都只能往后站。这样的事情说给别人听,非得活活嫉妒死不可。
还有。
百余只厌灵蚁盘旋头顶,个个狰狞舞牙弄爪,在这个地方,它们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十三郎真正的意思是要告诉对方,我还有很多。虽然操控不了,但如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大不了来个敌我不分。
“元磁!”
断喝声中,十三郎体外风雷之声大作。神念微动又拿出一只厚厚木箱,落地竟猛的一沉。
元磁之母,有天檀神木包裹才可无碍,假如真的到了绝境,十三郎只需打开箱子,这里、连同他自己也在内。恐将变成地狱!
生怕对方看不出箱子里的东西,十三郎特意大叫一声,意思是要告诉对方:别逼我!
真灵战后八十年,十三先生首次亮出全部实力,当今沧浪。别说战而胜之,谁敢说有把握自保。
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假如不是修为难以增长,假如不是修行的时间确实太短,假如不是那些宝物个个骄傲难缠,假如再有百年做准备,假如......人间之修,谁能当面扛其一击。
“我以一命博尔一毛,来!”
......
......
“吼!”
一样样宝物亮出身外,最先发狂的不是圣坛,而是刚刚吞掉那颗星点的嘲风;厉啸声中,三殿下的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长大,头颅以下迅速披上毛发,如一层白霜像后蔓延。随之而来的变化,它的气息如被无形之手拽住一样疯狂增长,双眼由纯净朝有色方向迈进,变成宝石一样的蓝。
十三郎见过那种颜色,但只有一次:水灵珠。
除了形体像一只狗,嘲风本质不是妖兽,假如非按照妖兽的等级去衡量,此刻的它从八级起步,初中后期几乎一步迈过,直达九阶。
提升没有停顿,那颗星点看着不起眼,实则是它过去数千年里贡献出的神念总和,还有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吞噬的魂、还有魄,其中也包括上官辽刚刚弓弦出来的,那一点精之魄。
这哪是大补所能形容,根本就是吹气!
“吼!”
咆哮再起,嘲风的气息继续暴涨,九阶初、中,径直朝着十级迈进,理论上讲,那是人间妖兽所能达到的极致,之后再想突破的话,就需要进入上界才可以。
“吼啊!”
第三声狂啸带有尾音,原本只比常见狗稍大的体型大长如蛮牛,全身披满长毛,雪白中透出耀眼银芒;两颗湛蓝的眼珠熠熠发亮,望之彷如面对千百颗星辰。
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这只丑陋可怜的半身大狗完全换了容貌,宛如母鸡变凤凰。
实在太漂亮了。
心性清淡如十三郎,此刻也被三殿下的剧变所震惊,并为之苦笑。
惊天气息四周横扫,不少星点被卷飞乱撞在一起,假如把嘲风看成妖兽,那么,沧浪第一只十阶大妖就此诞生。
很明显,此前关于它所做的准备,比如掩饰气息什么的通通白费,那些披在头上、缠在身上的花布、头巾等宝物,有不少直接被散开的气息所冲毁,变成一堆碎片。
自己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结果就为了给它创造机缘?
想到这一重,十三郎真想把宝物都收起来,找个机会赶紧溜走,随它们怎么闹。
哪里走得掉。
成百上千颗星点齐聚四方,每一个都比之前嘲风吞下去的那颗更强,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只不过,当它们是星点的时候,与被族灵吞掉明显有些不同,具体说来就好像宝剑套着鞘。猛兽缺少爪牙一样,难以发挥到最强。
这是正常的,本就在十三郎预计之内。毕竟没有身体,而且十三郎判断,假如自己杀灭一颗星点,怕是会连累到与之相连的那只族灵;这样想的话。星点不仅不能发挥,怕还要受到族灵制约,实力降低到不成样子。
这件事的源头仍在那面令牌,族灵不可以杀灭族人,这应该是存在于其本质的某种规则,否则等它成长到极致,上古世家很难有把握将其控制,送到这里来滋养那些画,以及隐藏在画后面的那个......东西。
总而言之。没有八族血脉认可,十三郎说什么也不敢如此冒险。
有也不行!
......
......
隆隆之声响个不停,随着一声发自地底的深吼,千万星点好似得到某种指令,缓缓聚集成一张人形面孔,静静漂浮,与十三郎遥遥相对。
对手的数目少了,十三郎的压力却更大。感觉好似有一座世界横在头顶,压得他难以呼吸;身边。嘲风大兽毛发倒竖,宝石般的双眼透出红芒,不停低吼。
三殿下比十三郎更紧张,因为它明白这场变故的起源,直接关乎到自己生死。
人面凌空但没有马上动手,由星点组成的眼眸缓缓扫过一人一兽。之后从那一件件宝物上掠过,神情随之慢慢变化。
看到掌天弓,面孔有些厌恶,冷哼一声。
十三郎手指微颤,紧扣弓身的手指险险就要拿捏不住。
好在面孔的目光并未在掌天弓上停留太久。随即投向下一件。
看到天绝,它稍稍楞了下,目光凝聚如针,轻轻碰了碰血剑之尖。
“剑!”
耳边似闻一声清叱,血色天绝嘶鸣声大起,一股桀骜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十三郎,挥剑疾刺。
剑者,非玩物,杀人之器也。
掌中有剑,剑中有魂,岂容外人轻碰,岂容外魔亵渎!
这是剑尊以生命灌输给天绝的意志,不管面对的是谁,可以折,不能辱。
剑芒与目光两两对撞,炽烈光华如昊阳贴面,让人不能逼视。十三郎身形连连震动,周围黄芒随之大盛,并有一只雪亮利爪。
“吼!”
生死相关,无论十三郎心里是不是后悔,嘲风为了自己的安危,非帮忙不可。
相比之下,它的爪子与那道目光相遇,给人的感觉是同出一源,彼此都有克制。
轰鸣起,波纹荡,十三郎后退三步,嘲风兽的一根脚爪断折,勉强挡住对方一击......一眼。
这还怎么打?
换成平时,十三郎多半会马上收敛,不但不与对方作对,还会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之后再想方设法寻找补救的办法。
现在不行。
剑与目光相碰,败退之后发出尖鸣,其中包含的愤怒与不屈,纵使苍天亦为之动容。
与剑尊相融后,这是天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首战即败,今后如何为剑?
首战即怯,十三郎有何资格谈剑,用这把剑!
去你妈的。
感觉就像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十三郎双眼陡然变得血红,厉声狂啸。
“塑灵千变......”
“慢着。”
那张面孔此时开口,开口犹如定字决,打断了十三郎的天赋神通。
目光再度经过天绝,其中没有了试探与敌意,面孔微微点头,之后看向那支撑起护罩的龙角。
他看得很认真,但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知是不是错觉,十三郎觉得其目光有些复杂,就好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表面蒙上了一层膜。
看过龙角,面孔再看那只血鼎,再度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比之掌天弓更胜。
最后它把目光投向嘲风,足足凝视了好一会儿,说出一句话。
“它属于我。”
“那是以前。”
十三郎寸步不让,斩钉截铁回答。
“现在的它,属于我。”
......
......(未完待续。。)
像争冠那样争六
第五——第三——第六,我不想再掉。
存稿早就没了,天天三更脑子像要炸掉一样,但我不想再掉。
拼了!
明天继续三更,本月31号盟主加更,不少于7更!
最后三天,不管是胜还是负,让我们痛快战斗一把。
求月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