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七章:百花盼枝头,众望归一人
传功山下艳阳斜,百年大比有条不紊地进行,来自二十七家分院的学子们先后登台,奋威扬武,展示修行成就。
日出日落,月暗月明,比试一天天继续,胜负一场场分明,失败者的落寞、胜利者的张扬、围观者的欢呼此起彼伏。随着时间持续,强者与强者碰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些经典可流传后世的场面开始出现,目不暇接。
慢慢地,每日比斗的场次少了,人们的热情却越来越高,气氛自然也就越来越热烈。学子们分成几大阵营,选择各自喜爱的人、摇旗呐喊为之助威。
进行到第十八天,各院主将均已露过面,虽未出现如当年夜莲、十三郎那种接连横扫的盖世奇才,但也着实涌现出不少让人惊叹的人物,还有创出奇功异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角色更是数不胜数,观者着实饱了眼福。
“加油,加油......哎呀!”
“糟糕!”
观礼台上两声惊呼,竞技台上燃起烈火,一条身影踉跄而出,终于没能站稳脚步,跌出斗台外。
“师妹,承让了。”
“让什么让,是我技不如人。”
赢家风度翩翩,输家冷言冷语,惹来周围嘘声一片,当然也有人赞其坦荡,声势小得太多。不管被嘘还是被赞,输掉比斗的人并不在乎,冷着脸返回自己那方阵营,脸上仍在思索。
“师姐,喝点水。”
“师姐,敷点药。”
“师姐......”
第八分院的学子们簇拥上去,当头者为黄渠与周星星,两人不分先后忙着献殷勤,只换来一声冷哼。
“又没死。着什么急。”
不理周围师弟师妹如何尴尬,关雁秋大步走向严萌,躬身施礼。
“弟子无能......”
“别这么说,你的表现比我当年好多了。”
萌妹子如今成了老师,不能再像平时那样撒娇卖萌,温和说道:“知不知道败在哪里?”
关雁秋一路思考早有答案。回答道:“弟子浮躁急于求胜,被其所趁。”
严萌略点着头,说道:“还有,你是女人,不能一直像男子那样战斗。”
听了这句话,关雁秋微微皱眉,不敢反驳,但其神情明显不以为然。
严萌叹了口气,说道:“男女有别。血气之勇,女子天生不如男子,不能因为脾性一味逞强。反过来说,女子也有男人学不了的优势......”
话至一半便说不下去,望着关雁秋沉默的表情,萌妹子心里哀叹:做一名合格的老师,可真难啊!
自从蛮尊身陷魔域,第八分院式微。影响不单单只是分院威望,还有院内学子的修炼之心。人才流失也很严重。直到前些日子,因魔宫掌座带来蛮尊的消息,这种情形才被反转;可惜大比就在眼前,第八分院没得缓冲,只能硬着头皮上。
结果不出意外,比斗中第八分院整体极差。连主将都很快落败;奇妙的是这位资质一般、修为一般、法器一般、唯斗志坚韧可值一战的学子表现抢眼,接连过关不说,还击败过一名主将。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第八分院的学子教习、包括严萌都已经满意,对关雁秋也是另眼相待。计划好好栽培。可惜实力到底是实力,上次获胜,关雁秋有些侥幸成分,如今一下子担起巨大压力,表现顿时失常,不该输掉的反而输了,令人扼腕。
出现这种情形,归根结底在于这次大比的学子们实力相对均衡,没有谁能像十三郎、或者夜莲上次那样横扫八方。换句话说,每场比斗的输赢都在毫厘间,关雁秋如果发挥好一点,运气好一点,策略好一点,兴许还能过几关。
输了就输了,严萌没觉得什么,关雁秋却有些想不开,羞惭说道:“十三先生战无不胜,弟子有损先生颜面,请老师责罚。”
斜谷炼药十余年,十三郎的确指点过黄、关二人修行,还曾提供珍惜丹药给他们服用,若不然,关雁秋的修为根本满足不了大比条件。然而话说回来,那种教导更多在于点拨,悟性好的人有用,对关雁秋这种依靠勤奋与执着提升的人而言,很难说会有多大效果。
当然了,依十三郎如今在道院的声望,获其指点是件荣耀的事。不信请看周围,第八分院此次来的人最少,吸引到的关注目光却仅次于紫云,原因在于梦离之变已经传开,蛮尊师徒与先生一道大战冥界真君,不知为多少人所向往。
以关雁秋的性子,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成半个其弟子,心理负担很重。
“师姐想太多了,谁能和先生比。”提到十三郎,曾有大功、如今已被内院指定招收的周星星凑上来,眼里全是小星星。
“再说先生是干大事的人,哪会在乎这个......”
“胡说!”
必须承认,关雁秋性格中的确带有某种缺陷,周星星崇拜十三郎,严萌都没说什么,她已抢先叫出来,大摆森威。
“先生也是从弱到强一步步走过来,怎么不能比?为什么会不在乎?”
“小弟只是随便说说......”
“涉及道心坚恒与否,也能随便说?”
“我......”
周星星满脸通红,想辨没处辩,想逃不敢逃,旁边黄渠灵机一动,轻松帮助周星星摆脱困境。
“大比都要结束了,雷尊不出现就算了,先生怎么也不来看看。”
“......”关雁秋顿时没了言语,和别人一样,把目光投向萌师。
“他啊,整天忙,谁知道在做什么......”
严萌还在感慨为师不易,闻听之后苦笑。不知不觉目光远眺,神情忽然一亮。
“那不是来了么!”
......
......
“怎么输了呢?明明可以赢的呀!”
坡上主观台,小宫主愁眉苦脸,也在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关雁秋叫屈;旁边眉师目光温和,一面随口为其解释、并指点几处,同时不忘招呼几名大佬。谈些顶层人物才会谈到的话。
按照之前童子承诺的,小宫主自动成为院长亲传,眉师大度且用心,不仅指点不遗余力,还特意将其带上首脑才有资格上的主台。当然,因为大比之后极有可能出现院长更迭,这种师徒关系究竟能持续多久,有多大意义,各人心中自有一番猜度。不便说出口。
不管怎么样,眉师现今是院长,所以她就是小宫主的老师,仅仅这重关系,也足以让灵魔之间和谐共处,彼此大家赞美。
讲之前那场战斗拆解开来讲给小宫主听,眉师说道:“英才之士可称寥寥,几位道友远道而来。怕是有些失望。”
燕山老祖说道:“如此多良才,不少人居然自创神通。道院不愧为修行圣地,眉院过谦了。”
眉师摇头说道:“本院深知道院长短,因涉猎多,修行技艺固然称得上广博,但也带来许多恶果。比如学子往往难定前途,贪多猎奇心性不足。后期往往一事无成。相比之下,燕尾修士专侍一道,个个都能有所成就,恒心令人赞佩。”
燕山老祖自嘲说道:“燕尾修士只会用剑,比不得灵修百花齐放。”
眉师谦逊说道:“要说百花齐放。还是魔修更有资格。魔域百族,千万修士奇才累出,哪里是百花所能形容。”
老祖宗接过去,说道:“魔修凭天赋之力,道院依靠修行钻研,高下立判,况且......魔族最出众的圣族儿郎,被道院拐走了。”
这番话说出来,周围大佬纷纷失笑,连眉师也忍不住,笑着说道:“老祖宗如果愿意,可以将他捉回乱舞,本院绝不阻拦。”
这又是笑话了,当然不仅仅只是笑话,暗含刀锋意。十三郎身兼灵魔所长,其身份也已不是秘密,老祖宗以此调侃,大概是说道院虽好,最好的那个却不纯粹;眉师回赠,暗指魔族留不住人,还是道院更胜一筹。
笑话惹来一番哄笑,笑过之后眉师说道:“一两名出色能引领一时,长期兴盛还需整体枝繁叶茂,站在本院的角度,今日之大比,较百年前那场更有意义。”
燕山老祖点头,说道:“上层当有上层的眼光,眉院之说深得我心。”
老祖宗想了想,说道:“百花盼枝头,如能再有几名出类拔萃之人,才更加完美。”
“佛祖慈悲,昕昕施主......”活佛参合半句,心想魔族贪婪果然是本性,哪有那样的好事。
“没意思,没意思。”
小宫主恢复记忆,心性并没有太多转变,听着这些老爷爷老和尚说的尽是无聊话,看着台上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人打成团,越发没了精神。
“这些人都不行啊,没谁能像哥哥那样,一个打十个。”
“不得胡说!”周围人闻之莞尔,老祖宗笑着喝止,之后像是想到什么,问道:“最后一天大比,雷尊为何还不到场?”
这句话问出来,周围顿时变得安静;比试进行到今天,大家、还有周围来自四面八方的近万修士心不在焉,均在等着一件人:雷尊!
大比之后就是夺院,雷尊不来等于放弃,那样的话,不少人恐怕会失望。
“不来最好,想他干吗。”
小宫主的声音打破沉寂,泱泱说道:“哥哥也没来......”
“他来了。”燕山老祖忽然开口。
“他也来了。”佛活一声叹息。
“到底还是来了。”老祖宗脸色微沉。
“当然要来。”身为当事者之一,眉院反而是最最平静的那一个。
“来了!”
“来了来了!”
很快,山上台下阵阵喧哗响起,过万修士纷纷掉头,连台上正在打斗的两人也停了手,望向同一个方向。
山下远方,十三郎与雷尊联袂并行,撞进所有人视野。
“人可真多啊......”
行走间,十三郎感慨着偏过头,问雷尊。
“大家是在等你,还是在等我?”
......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八章:撕脸,剥皮,抽筋,碎骨
摊开的仇恨没有高低,雷尊没有责怪十三郎无礼,只觉得他很无聊。
他说道:“等你还是等本尊,很重要?”
十三郎回答道:“人心相背,当然重要。”
雷尊皱眉说道:“你就这么无聊?”
十三郎回答道:“如果真觉得无聊,你就不会这么晚来,也不会特意邀请我一道。”
雷尊鄙夷说道:“是你主动前来询问,本尊何曾邀请过。”
十三郎好奇说道:“我一问,你就答应,不是邀请是什么?”
小儿行径,胡搅蛮缠,雷尊不屑与之争论,说道:“本尊与你同行,不是与你比较谁的人望更高。”
十三郎笑着说:“怎么,不敢比?”
雷尊厌憎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尊说这种话。”
十三郎诚恳说道:“我不算什么东西,我只会拿走属于你的一切,记住,是一切。”
示意前方,十三郎说道:“不信你看,属于你的荣耀,被我分掉了。”
距离尚远,两人很近,难以区分对面看过时关注的是谁,但从情理上考虑,大比最后一天,假如雷尊今日不来,此次大比就会在一片和谐中宣告结束;如今雷尊到了,理当万人瞩目。
可......
事实不容辩驳,雷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天你出手很不错,可你真觉得,他们是在等你?”
十三郎摇摇头,轻叹说道:“一半一半吧。你很强大,而且人心这个东西,很乱很复杂。”
雷尊说道:“乱则当斩,简而化之。不做无谓事。”
十三郎说道:“人心不是人头,哪能随便砍。”
雷尊冷漠说道:“本尊说它是人头,它就是。”
十三郎毫不客气说道:“长此以往,必遭天诛地灭。”
雷尊举头望天,抬脚踏地,说道:“天在当空。地在脚下,谁来诛我。”
十三郎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
“你?”雷尊转身望着他,轻蔑,甚至有些好奇。
“我。”十三郎肯定点头。
“你配么?”
“你说呢?”
“我说你不配。”
“你说的不算。”
“杂种小儿能独自在山野长大,的确出乎本尊意料。但在本尊面前,你还是那个眼睁睁看着父母身亡的孽种,只能在心里赌咒发誓,无能为力。”
雷尊看着十三郎说道:“本尊杀了你爹娘,你能如何?”
十三郎看着雷尊说道:“小爷杀了你儿子。你能如何?”
雷尊面孔微微抽搐,说道:“本尊只是不便,不然,你以为自己还能活?”
十三郎轻轻笑了笑,说道:“便与不便,我今天都要杀你。”
雷尊讥讽说道:“大言不惭,为何还不动手?”
十三郎平静说道:“因为我先要打击你,干扰你。影响你;我会不择手段,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削弱你的力量。打垮你的精神,消磨你的斗志,耗尽你的心头火;我要撕烂你的脸,剥掉你的皮,砸碎你的骨头抽掉你的筋,最后才会取你狗命。”
不待回应。十三郎点指某个方向,说道:“请看那边。”
目光落处,六大尊者均已到齐,道尊、狂尊正好看向这边,朝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不是你的人。”
十三郎指指另一方。说道:“再看那边。”
内院七名剩余长老,黑白二叟当先在列,也朝这边点头。
“他们不是你的人。”
十三郎介绍着,再指向另一方。
逍遥王身后跟着叱虎与火玲珑,迎着十三郎的目光朝这边点头;在他们身边,雷尊有些惊奇的发现一名道盟长老,应该是近期刚刚赶来。
“再看那边。”
主观台上,眉师领着小宫主,燕山老祖带着霞公主、咔吧神师身后跟着三卡、还有魔宫掌座,落日活佛,破天观污道,上古世家长老;此外还有黄花女姐妹,左宫鸣等等。发觉十三郎朝这边指点,小宫主站起来用力挥手,霞公主俏脸带笑,余者要么点头要么颔首,各自用自己的方式传达友善。
“还有他们。”
十三郎再指一方,正迎着鬼道横眉瞪眼,愤慨于自己被排在末尾;其身旁,来自岭南新宗的七大长老以三山老人为首,古剑门三剑,当然还有鬼道刻意拉来充壮声势的各方朋友,群雄荟萃。
“当然还有他们。”
斗台周围,近万学子人头汹涌,纷纷鼓噪。
十三郎与雷尊不和,然而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和,既然能够走在一起,是否意味着两人已经消除间隙,就此联手同撑一片天?
学子们希望如此,于是用欢呼表达支持。
“他们都是我的人。”
十三郎大言不惭,再指一方说道:“你再看看那边。”
顺着其手指方向,两人看到仙灵殿圣子齐飞那张老实面孔,此刻正以冰冷的目光看向此处。
十三郎朝他挥挥手。
“那是你另一个儿子,认不认识,记不记得?”
与雷尊两人目光相触,齐飞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匆忙缩了回去。
需要提到的是,当下齐飞的身份不再仅仅是候补圣子,而是仙灵殿派到紫云来的正牌使者;当然,以他如今的修为,担当正使稍显单薄,仙灵殿之所以这般用,或许还有内情。
十三郎说道:“他恨我,也恨你,或许比恨我更恨你。”
回过头,十三郎说道:“其实,他应该谢我才对,我救了他,还主动替其遮丑;至于夜莲......说真的你那个儿子自己不争气,有我没我。他都没本事抱得美人归。”
雷尊没有回应这句话,目光如锥子钉在齐飞那方,久久不肯回头。
十三郎又说道:“你也应该谢谢我。”
雷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转过头说道:“多谢。”
十三郎呆住。
“真谢啊......”
“当然是真谢。”
雷尊淡淡说道:“福祸相依,经此一劫,飞儿才能够斩断情丝。再不为女色所迷。”
十三郎满脸惊奇,说道:“斩断情丝?你想让儿子出家,断子绝孙?”
雷尊平静说道:“斩断情丝并不意味着不能用情,不为女色所迷并非不近女色,生儿育女这种事情,不是非得两情相悦才能做到。”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沉默很长时间,再开口时声音冰冷,连嘲讽都不再有。
“果真是个畜生。难怪连儿子都那么恨你。”
“儿子就是儿子,恨我也好,敬我也吧,改变不了血脉事实。”
雷尊神情淡漠,缓缓说道:“你的本尊在哪里?”
十三郎回答道:“在该在的地方。”
雷尊又问道:“夜莲与你的本尊在一起?”
十三郎说道:“做什么?替你儿子吃醋?”
雷尊不答,说道:“你出手的时候,本尊原有无数手段可以阻止,有无数人可为我效死。但,本尊一件事都没有做。知不知道为什么。”
十三郎嘲弄说道:“因为你无能,因为你懦弱,因为你知道派谁出来都是徒劳,只会失去更多。”
雷尊默默点头,说道:“连童老都能被你蛊惑,连活佛都能拉如阵营。实令本尊惊讶。”
十三郎认真说道:“请慢慢体会无奈,慢慢享受众叛亲离。”
雷尊不屑说道:“无奈的不是本尊,而是你。”
深吸一口气息,雷尊缓缓说道:“今天过后,本尊将成为道院之首。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付出什么,得到什么,通通都是徒劳。”
十三郎想了想,不能不承认这句话很有道理,说道:“前提是,你要先坐上那个位置。”
“本尊当然能坐上。”
雷尊断然回答,转身注射着十三郎的眼睛说道:“大比之后,本尊会杀了你,杀了你的本尊,把夜莲捉来给飞儿提升修为......听说你很会猜事,不妨猜一猜,那之后本尊会对她做什么?”
十三郎平静摇头,说道:“畜生的思维,小爷从不去猜,小爷只知道,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雷尊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做呢?让那些大佬一起出手,在紫云岛杀死一名尊者、未来院长?”
十三郎说道:“你是一只鸡。”
雷尊楞了下。
十三郎继续说道:“我比牛刀锋利得多,杀你......只当不小心砍下一只狗头。”
雷尊静静等了一会儿,说道:“你与本尊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打起来就没机会,我想提前说说一直想说的话,顺带打击你的信心,盘外招,小手段,别太介意。”
雷尊说道:“完了?”
十三郎说道:“完了。”
雷尊说道:“然后?”
十三郎环顾周围,叹了口气。
“一起看看比试吧。”
学子比斗尚未完结,杀机再盛也只能干等着;身在紫云,外势再大也只能干看着,不知是不是想到这两点,雷尊忽然笑起来。
“瞧,你根本没有机会出手,说得再多再狠,也不可能帮助师妹战胜我;所以,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尊成功。”
“呵呵......”
十三郎也笑,笑着抬手请雷尊先行,说道:“你走哪边?”
眼前两条路,一条笔直向前通往尊者观台,但需穿过学子人群;一条稍稍迂回,路途稍远,但比较清净。
雷尊想也不想,回答道:“本尊脚踏乾坤,当然选择最快的那条路。”
十三郎点着头,说道:“慢点走,这是你最后一次与学子亲近。”
言罢,十三郎走向迂回的那条路,身后雷尊冷笑刚想举步,忽发现十三郎腾空而起,不顾禁令直飞到尊者台,回身向他招了招手。
“瞧,这才是最快的路。”
......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九章:业难哭
千万道目光注视下,人影画出美妙弧线飞跃千万颗头顶,落在转为尊者设置的观台上,大模大样坐下来,再回身宣告。
“这才是最近的路。”
夸张刻意炫耀的姿态,轻浮透出霸道的神情,嚣张举动并未让人如何厌恶,相反引来一片叫好。学子们猜测这多半是两人之间的玩笑,或许打个赌什么的......无所谓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能开玩笑总归是关系改善的兆头,符合人愿。
欢呼生短促而热烈,之后慢慢停顿,学子们有些紧张地朝几位监察教习张望,不知该做点什么好,还是该不做什么才好。
十三郎犯禁了。
耍帅扮酷,此举至少犯下两条禁令,一是飞,二是位置。大比时候,若没有特殊状况发生,非在场监察下令、余者皆不准飞。再则大比安排周密,不同人群自有不同位置,十三郎至今还是学子身份,怎么能跑到尊者席上?
违禁怎么办?当然要罚。清河岸边刚刚证明过,道院看似温和实则森严,不该违反的东西,谁都碰不得。
罚,怎么罚?
身为今日执掌,黑面神的脸黑到几乎透明,内心阵阵为难。
“这个......”
“为何终止比斗?”
十三郎抢在前面开口,面沉似水。
“战斗时,生死胜负毫厘之差,一心一意尚不足以保证活下来,你们在做什么?”
目光落于台上,对着两名至今仍在发懵的学子,十三郎严肃说道:“台下发生的事情与尔等何干?难道你们认为,还有什么事情比战斗更重要。比你们的命更重要?还是你们觉得执掌老师控制不了局面,周围这么多前辈高人控制不了局面,需要你们才能维护安危?”
两名学子无言可对,脸孔发烫;黑面神的脸也在发烫,因为十三郎的话说得“很对”,对到足以证明他这位监察失职。
十三郎朝雷尊方向抱拳。严肃说道:“禀尊者,学生已经试过。”
雷尊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千万学子纷纷恍然,心里想难道这是一场测试,真的假的......管他真的假的。
真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大比,大比关乎性命,更关乎各院荣耀在否,还关乎到修行心性、能否做到不涉外物。十三郎违规也好。雷尊是否授意也好,那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自有各位教习长老去管。
“还不继续!”
黑面神一声怒吼,台上两人如梦初醒,赶紧施展神通互殴......无奈心神难以一下子稳定,看上去怪模怪样,如小儿做戏。
“哈!”
“哈哈,看他......”
“看看他。这是战斗还是绣花......”
“那位也不差,像在照镜子。”
不知谁头一个发笑。很快感染周围、引发阵阵呼应;如此一番笑闹,台上学子越发难以聚集精神,拼命抢攻想要展现勇武,打出来样子便越是滑稽。
另类比斗惹来更多麻烦,千万学子,总有些人生性便是好事之徒。纷纷开始鼓噪。
“小心,撩阴腿!”
“胡说,那是秦师兄的得意神通,万幻刀芒。”
“从下往上,不是撩阴是什么。”
“那也不是腿。”
“你再看看。像刀还是像腿?”
“还真是......”
“哎呀,双头蛇!”
“那是法师兄的阴阳双龙......算了,还是像蛇多一点。”
“哈哈!”
台上打斗乱七八糟,台下喧嚣阵阵,要说谁最高兴,小宫主毫无疑问是第一,笑着闹着恨不得跳几跳;直到老祖宗开口喝叱,小宫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回身发现眉师揉着眉心连连摇头,赶紧表示关心。
“老师,您不舒服?”
“没事,看比斗......成何体统!”
台上,那位姓秦的学子踢歪了脚、不,是用错了刀,后力不继一屁股摔倒,再被对方神通所逼,索性满地打滚......
“哇!法体双修!之前没见他用过。”小宫主大惊失色,震撼不已。旁边霞公主掩面偷笑,黄花女姐妹苦忍憋得眉眼歪到一边,几名大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佛祖慈悲......”和尚最大的好处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们永远有词儿。
......
......
默默穿行在学子群中,雷尊望着周围一张张生机盎然的面孔,感触颇多。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望着台上生死相斗,遥望监察森威重重,眺望更远处的大拿身影,暗暗立下誓言。
“我要赶他们,超越他们,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千百年苦修,无数次磨砺,多少回险死还生,几度挣扎与煎熬,徘徊与抉择;如今他做到了当初对自己的许下的承诺,独一无二。
雷尊这个称号在道院传承了数千年,真正发扬光大成为九尊中的耀眼明星,只有他才做到。世上没有第二个雷尊,以前没有,以后......
雷尊摇了摇头,只思从前,不想考虑以后。
“哈哈,这一招打得好......啊,见过尊者。”
迎面三名学子正在大叫,忽然发现雷尊已在身前,匆忙端正面孔施礼,神情有些惊恐。
雷尊朝送给他们一记微笑,略点了点头,之后淡然从其身边穿过,走向下一团人丛。沉默之中雷尊没有发现,因为人群比较拥堵,之前他走的并不是直线,时常需要转个方向,甚至绕圈。
因为之前那一闹。学子们不敢、或者真的没有再分神他顾,以至于看不到那位受人敬仰的尊者穿行在自己身旁,像个普普通通的学子。
当然,这也可能是装样。从那些匆忙转身的学子脸上,雷尊能够轻松看出“假扮突遇”的痕迹,只是没有去说破。
真还是假。雷尊不在乎,此刻的他忽然发现,如这样走在学子中央,自己的心格外放松而且沉静,甚至称得上享受。
争了上千年,斗了几百载,失去很多得到不少,悲忧喜乐难以尽表,雷尊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从未如现在这样自如。
“为什么呢?”
雷尊享受着这种感觉,自然而然涌起一丝贪婪,想要找出原因、以便能够长期拥有。此时此刻,雷尊忽然有些感激十三郎,因为他知道,假如不是这样闹一下,自己经过必将劈波斩浪,周围无人敢进入十丈内。
“嗯。本尊会报答你,让你死得慢一些。”
心里这般想着。雷尊静静地走着,看着,体会着,微笑着;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心境越来越悠闲,脸上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
这不像他。
周围学子们先后发现异常,再不需要伪装什么,纷纷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这位素来严肃的尊者。
雷尊没有发现这些,他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已经忘我。
身边喧嚣再难入耳。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重现,老师们和蔼期望的目光,同门羡慕震惊的表情,敌人惊恐绝望的脸,还有许多**灼人的眼神。
两张相似的面孔出现在脑海,神情迥然不同,一张妩媚妖娆,一张清纯曼妙,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释放无穷诱惑。
“奸了她们,杀了她们!”
内心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阴阴的,湿湿的,粘粘的,就像被针线穿过一样连在身上,挥之不去。
“奸了她们,才能得到无上修为;杀了她们,才能真正蜕变成神。”
**的声音没有一点修饰,**的诱惑不做丝毫遮掩,人类的**从来都存在,区别就在于是否穿上衣裳,还有是否会用一些华丽而虚伪的词汇去妆点。
雷尊明白这一点,因为他知道那个声音叫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明明已经忘记了那一幕,为何还要记起来?
心里有些悸痛,雷尊平和面孔突现狰狞,目光变得阴毒;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经常很长一段时间思考,最终听从了那个声音,亲手摧毁了她们。
雷厉风行之人想到便会做到,那两张面孔于是发生变化,先是惊恐,后是凄凉,之后额头出现一条血缝,脸皮被缓缓拉开,分向两侧,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白生生的骨。
“你看,里面是一样的。”
那个声音说着,如同一把最最精巧而且锋利的小刀,在那片红与白之间忙碌着,最后呈现给他两张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血迹的皮。
“美的只是这个,看清楚了?”
那个声音继续响着,阴冷潮湿、偏偏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之后那把小刀继续向下,将那些美丽通通剖开,露出其所讲的一样:红与白。
雷尊望着那个画面,身体不知不觉开始颤抖,他想抬头,头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他想飞跑,脚下仿佛栓着锁链,他想呐喊,喉哝似乎塞有火炭,他想施展万钧雷霆,结果只放出一个屁。
“别紧张,别害怕,不要后悔,你好好看看,你还有他们。”
那个声音安抚着他,示意雷尊朝某个方向看。
“他们比她们好,好多了。”
视线中出现两张婴儿的脸,一个欢笑,一个面苦,各自挥舞小手,对他打招呼。
“你......”
“你怎么哭了?”
幻相消失,耳边突传来清朗声音,雷尊愣愣地望着十三郎,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神情有些茫然。
“真哭了啊......呵呵,哭吧哭吧,哭又不是罪。”
好奇地目光打量着雷尊,十三郎挥手招呼其他尊者过来看,笑容忽为之一收。
“哭也不能抵罪。”
......
......(未完待续。。)
说人间,道英雄
锻仙分为人间与星空两大部分,人界篇快要结束,如今大家都能看出来,我在为各方各面做收尾,不仅仅是人物和情节,还有几大主线。
首先要说明,我写的主角是英雄,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大全,他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他不一定讨人喜欢,当然确实有很多人喜欢;他阴险狡诈,卑劣聪明,狠毒能忍......但这都不影响其成为英雄,至少我是这么定性。
我给人界篇定下这样几个问题,当它们被本书的英雄解决,就标志着这部分故事结束。
如下。
第一:战争与和平。
太能吹了,您就当个笑话,我是一位和平主义者,所以这本书在人间的基调是和平;当然,道路是曲折的,大战是难免的,阴谋是必须的,人也是一定要死的。
所以,写到这里您能看出来,人间已经得到和平。
第二:灵与魔。
灵与魔的纠葛持续万年,是制约人类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必然走向和解,直到融合。相信这是每位读者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具体讲,就是如何通过主角的努力,完成这件事。
我没有那么写。
我的选择是,让主角完成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在做完引子之后,余下的事情让灵魔自己去走。道理当然是有的,这么大的事情,把功劳堆在一位英雄身上,那太可笑了。我认为的英雄是这样的,他会努力把事情朝一个方向推进,但不会真的把责任通通压在自己身上。因此,当六方会谈结束,当道院与乱舞之间的桥梁建立,英雄就可以脱身,去忙别的事。
第三:修为瓶颈。
这是限制人间的第二大因素,也是对“升仙意义”进行弱化。这个没什么好谈的,主角天生被赋予这项使命(因那颗星),并且找到具体契机(留下神域气息),剩下的路,同样留给人间自己去走。
我没有选择正统神域,而是让人间向“鬼”学习,算是一点小心思,小嘲讽。
第四:真灵压制。
啊哈,这个是串联,我不想人界篇与星空篇完全被隔离,这样的方式显然挺好(我觉得最好),接下去的故事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请拭目以待。
大概就是这几条,当然,主角复仇也算一条,但在我心里,它是次要的。
怎么这么快啊,下面还有最重要的煽情,字数满了......
好吧,很多话都不能说,锻仙第一次冲榜,我会把这段情节写得很牛逼,请大家把月票投给我,把你的朋友的月票也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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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十章:赌局
雷尊染泪,如被发现必将惊落无数人下巴,好在十三郎及时提醒,雷尊及时醒转,心念稍动法力微催,不动声色便将眼角那点湿痕蒸干。
周围几名尊者望着并不精彩的战台,目不斜视。
“呵呵,哭啊......”
十三郎变本加厉,忽被火尊悄悄拉了一把。
“嗯?”
左右看了看,十三郎很快意识到什么,叹息、不再做声。
大庭广众,九尊之首如果没了颜色,别的尊者也不光彩;十三郎想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到肚子里。
“看比斗吧,还挺好看的。”
“是啊是啊,此番虽无学子如先生那样光芒万丈,但也出现不少良才,值得期待。”
“比如刚刚落败的那位秦冲,其输不在修为天赋,而是因为新创神通不熟实战,可惜了。”
“少年轻狂,多经磨砺才能去芜存菁,正好打熬心性。”
“现在登台的这个也不错,能让不同妖宠组成军阵,着实出乎意料。”
“奇者奇矣,有利于战,对自身修行并无好处。”
“那也不见得,首先其神识必然强大,思绪必然灵敏,又能如此专注与术,类似情形以前出现过,有助于降低突破瓶颈的难度。”
“那也要他先达到瓶颈才行。”
不知是不是因为特别想说话,几位尊者交谈异常热烈,但与眉师、老祖宗注重整体大局不同,尊者们着眼多集中在修行与个体前途;当然他们所看所讲的也都很到位,如能让那些参加比斗的学子听上一听,必将大有所得。
这边聊着。那边雷尊心情平复,抬眼朝周围看了看,发觉几位尊者正谈兴正浓,索性熄了打招呼的心思。
尊者九位今缺其二,但在道院的习俗里,该留的位置一定会有。不会因为多出一个自抬身价的十三郎就没地方安置。雷尊先是抬头看了看天,后在十三郎身边坐下来,语气幽幽。
“快结束了。”
“是啊,再过三场就是决战......”
十三郎随口应着,发觉雷尊声音有异,禁不住转过头,好奇说道:“大彻大悟?痛悔前非?看破红尘?还是临死前的那一眼回眸?”
雷尊看都不看他,淡淡说道:“本尊有升仙令,不管怎样。今日都是最后一次观看大比。”
这倒是实情。
十三郎若有所思,说道:“也就说,即便坐上院长的位置,你也只有百年时间。”
雷尊说道:“百年时间,足够本尊实现抱负。”
十三郎好奇说道:“讲讲看,你打算干些什么?怎么干?”
雷尊冷冷说道:“本尊为何要告诉你?”
十三郎回答道:“普天之下,还有谁愿意听你讲?”
雷尊沉默下来,片刻之后点头。说道:“确实。想听的人不够资格,反倒是你......”
十三郎哈的一声笑。说道:“别讲了,我不听。”
雷尊神情微滞,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镜花水月转头空,珍惜眼前吧。”
似真似假劝慰着,十三郎忽然来了兴致,说道:“连这场总共还有五场。不如咱们打个赌,看谁笑到最后?”
“......”
绕是雷尊经历丰富,听到这句话也不禁呆住,哭笑不得。本不相信,雷尊回头发现他的表情极其认真。越发诧异不解。
“看什么呢?赌不赌一句话,犹豫什么。”十三郎连声催促。
“真的要赌?”雷尊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真赌。”
“有意思吗?”
“什么都问意思,你不累!”
十三郎一把将火尊拽过来,兴致勃勃说道:“你、你,还有你你你,大家都来,这次我坐庄,不但要赌,还要赌大点!”
七大尊者先后被惊动,望着这个插队小子没大没小,心里别提多别扭。
到这里需要额外提一下,本届大比,留到现在的学子实力均衡,即便以几位尊者的眼光也难断定谁一定能够胜出。这样一来,正好满足了约赌的基本条件,很大几率要看运气。
“来来来,那老头算红方,矮个算蓝方,可以压台上胜负,可以猜离台出局,还可以猜打斗回合时间,赔率么......如此如此如此。”
施展天算之法,十三郎在最短的时间内张罗好一切,粗略解释几项规则,大手一挥。
“眼下局中比较匆忙,稍后歇息时再弄仔细点,各位现在可以就下注,起价百万上品灵石,宝物、丹药符篆阵法材料一律对折,来吧。”
“......”
七位尊者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此子确非池中物,无论在哪里总能弄出花花调调,想不注意到都难。
反过来想,台下比斗再如何精彩,落在化神眼里也与过家家无异,连续看了这么多天实在腻味。奈何此次大比隆重,几大尊者不好不出来为道院撑场面,早就感觉无聊。
赌一赌输赢,应该、似乎、看上去......也没什么吧。
别说,赌得真不小。
别说,心里还真痒痒。
别说,还真有人下注。
“咳咳,先生既然提议,老夫就凑个数,我压......”
蛮尊不在,火尊与十三郎关系最近,半是好奇半是捧场,沉吟中落注。
“百万灵石,蓝方胜。”
“受了!”
尊者信誉不担心赖账,十三郎不着急收取赌资,直接点名:“道尊压谁?各位快点,别等到胜负分明的时候才落注。”
火尊觉得自己吃了亏,环顾说道:“有道理。各位别看了,快快落注吧。”
“好。本尊压红方,一百万。”狂尊有其爱玩的一面,第二个出手。
“受了!”
“本尊压红方出局,两百万。”道尊看似谨慎,内心本质愿意冒险,压了一个冷门。
“受了!”十三郎来者不拒。一边忙着催,一边悄悄把大灰放出来。
“赌桌无父子,大伙别拘束呀,快下快下;唉您老别等了,看不出来的。”神驴果然一鸣惊人,肩扛头顶,硬把几位半迎半拒的尊者推到赌台前。
有人帮托,事情马上变得顺利起来,小小赌台热情渐涨。落注声接连响起。
“蓝胜,一百万。”默尊言语不多,下注干脆利落。
“半香分胜负,三百万。”盲尊号称无眼看破天,落下最大的一注。
“红胜,一百万。”
“红胜......”
雷尊最后一个落注,沉吟片刻道出注码。
“一千万。”
“嗬!”其余尊者大吃一惊,倒不是拿不出这笔赌金。可......至于么?
“受了!”大户开包,十三郎随手点起一根燃香。两只眼睛牢牢盯住站台,灼灼生辉。
“日出天开,大杀四方,开!”
......
......
燃香刚刚过半,老者终于捉住机会,一举将那位身形矮小的对手比下站台。
“啊!”
“喔。”
“呼!”
“唉......”
各式声音代表各样神情。真赌起来,几大尊者看待胜负的心态完全不同,竟有点小紧张。
是在乎赌注吗?显然不,可事情就是这么怪,明明不怎么在乎的东西。赢的还是会长出一口气,欣慰喜悦得意四望,输的仍然落寞愤怨难掩失落,个个真情流露。
“给钱给钱!”
大灰打个滚变成人形,不知从哪里弄出个托盘,向各位输家收取赌资,当然也要赔给赢家。
“这个赔了,恭喜恭喜;这个赚了,别怕别怕;这个赔了,加油加油;这个偏门好危险,下次看准点,这个.......”
一路收送一路盘点,神驴最后走到雷尊面前,忽然傻了眼。
“一千,千千千万!”
“呵呵,想不到本尊随口都能赢......”雷尊微微一笑,想要说点什么。
“照赔!”
十三郎豪气干云,大手一挥扔过去一袋灵石。
“再来!”
......
......
次一场比斗开始前,十三郎抓紧时间增加几个偏门项目,同时对一些规则进行补充。比如压时间需要有限制,不能压“今日一定结束战斗”,再比如可以投注会不会有人中途认输,有没有谁会吐血,甚至吐几口都可以压。最妙的是,战斗中间会有滚盘,可以根据形势变化进一步确认。
当然,赔率也会发生变化。
这些情况通常很难出现,没关系,十三郎把赔率提高,比如这场比斗是男女对战,男修擅火,女修擅长近战;十三郎因此设计一个特别项目:女修的衣物会不会被烧出洞,如果有,会出几个,每种情形都有相应赔率,任凭大家选择。
“成何体统!”
几名尊者心里都这么想;问题是你可以不压,不能限制人家出题,再有十三郎为这“衣物全毁”设出超高赔率,一陪十!
“这个......真可以压一压。”
纵使贵为尊者,千万灵石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字,由不得人不动心;说起来也怪,大家一点都不担心十三郎空庄,竟没考虑过他会不会赔不出。
最后一项变化,因为时间充裕了,十三郎明确宣告,自这次起收取现钱,不管压什么,都要先拿出来、交到自己手里才算数。反过来他也一样,现开现赔,直到无法开庄为止。
那有什么好说的,七大尊者摸出门道,各展法眼打量两名比斗学子,之后纷纷落注投钱。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投注,每位尊者都比刚才玩大很多,一两百万基本绝迹,三五百万很常见。
“压了压了压了,买定离手,没买的赶紧买,不买的后悔呵!”
神驴天生就是个赌馆,吆喝起来不遗余力,收钱收到眉开眼笑,最后又来到雷尊面前。
“压了压了压了,这次多少?”
“一千万。”雷尊又是最大单,将刚刚收到的那个袋子扔回盘子里。
“压什么?”神驴追问。
“衣物全毁。”雷尊淡淡说道。
“我靠!”神驴吓得一哆嗦。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十一章:赌生死,天地变
第二场赌局很快出了结果,与前次类似,七大尊者有输有赢,然不管高兴或者不高兴,大家有意无意均把目光均投向雷尊。
男胜女败,女修被烧灰头灰脸,但......雷尊输了。
“嘿嘿,物归原主。”
抹一把头上冷汗,神驴乐颠颠收回“钱袋”,庆幸不已。
十三郎稳得很,饶有兴致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输?”
虽有些想不通,雷尊懒得回应。
客观地讲,这场赌斗对十三郎不公平,一来赔率太高,再则大家都看得出,二修实力虽然相当,但那位男修明显战斗的经验更丰富,获胜可能偏大。还有那件被十三郎设赌的外袍并非什么名贵宝物,虽也有些防御效果,主要还是好看。当然,男修要击败她、或者烧掉其衣物,首先需要攻破外层防护,假如实力不济事,便是纸做的也无妨。
考虑到男修略占优势,女修想获胜的话,或许就需要借助别力,比如女子天生容易惹人怜惜的那一面,比如衣服没了春光外泄,但凡对手稍稍犹豫,她便有了败中求胜的机会。
修士之火,钢铁也能烧成灰烬,何况一件法宝都算不上的衣物;考虑到这些因素,雷尊下注的时候,其他尊者虽不好意思跟随,心里其实有点羡慕。
上亿灵石,足以支撑一家大宗门很久,十三郎怕要倾家荡产。
过程出乎所有人预料,那名女修眼看就要赤身裸怀。她居然......换了件衣服!
她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可那是战斗啊!是厮杀,是生死,是玩命!
看到这一幕,六大尊者纷纷摇头,心里想此女如果是自己门下,非得好好训诫不可。雷尊当然没这个心情,默默在一旁思索败因、或者在发呆。
雷尊冷漠看似不在乎输赢,不妨碍十三郎自得其乐。耐心解释道:“女人啊。衣服比命还重要,一场比斗算得了什么。”
事已至此,人人都能看出原因,此前盲尊压冷认为女子会利用怜悯之心获胜。忍不住有些怨气说道:“既然女子心性如此。先生固然神机妙算。但有欺诈之嫌。”
十三郎连连摇头,说道:“各位请看那边。”
做什么?
揣着疑惑,各位尊者顺着十三郎手指的方向看。正看到火玲珑朝这边好奇张望,还朝大灰挥了挥手。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神驴美滋滋地想要摆尾巴,结果原地扭了扭屁股,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人。
“白痴!”火姑娘看着仍比以前老很多,但其脾气火爆不改,口型明显是在骂驴。
何意?这边七大尊者均觉茫然,心想难道就让我们看这个?
“那位姑娘打仗了不得,衣物什么的,呵呵......”
十三郎没好意思真讲,绕着圈子解释道:“女汉子很疯的,这场赌局,还是看运气。”
“对对对,运气,运气!”神驴赶紧附和。
是运气吗?各位尊者暗自思量,纷纷提醒自己注意,不要轻易上了这个贼的当。
“来来来,下一场就要开始了,咱们继续!”
十三郎招呼大家继续开盘,精神愈发昂扬。
“这次也有高赔,有胆的来!”
......
......
三场比斗结束,六大尊者再度提高赌注,结果有输有赢,雷尊依旧下注高赔,又输掉一千万。
两位都是男修,十三郎不再拿衣服说事,转而设计另一种高赔:赌比斗双方无人破相。
开赌必须有资料,因六大尊者统关全局,所有参加比斗的学子战例很容易查到。此次对战,其中一名学子法体双修,此前曾有三次一拳打花对手脸的经历。
他总共也只打过四场,因为败给那位即将参加最后比斗的学子,才没能施展破脸绝技。
“我也炼体,知道战士都喜欢打脸。”
出题时十三郎看着雷尊,说道:“一赔十,谁来打我的脸。”
雷尊二话不说,直接扔出一袋灵石。
然后输掉。
必须承认,比斗前,虽明知道十三郎心里有小算盘,其余尊者仍觉得雷尊胜算更大。原因很简单,战斗中受伤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还有人是战士;此外要留意到,赌约中说的是无人破相,意味着双方都不能例外,只要有人面部受损,十三郎都会输掉此局。
结果出来了,两名比斗学子好像约好了一样,格外珍惜自己那张并不英俊的脸,毫发无伤结束战斗。
“运气啊运气,危险啊危险......”有了大笔进账,神驴笑得合不拢嘴,倒不是他需要灵石,关键是心里爽。
“这也是运气?”火尊忍不住要问。
“当然。”
十三郎生怕别人不信他,回答斩钉截铁。
“再来!”
......
......
第四场比斗,六尊情况大致相仿,焦点依旧是雷尊。
场上二人很有特点,一个擅长驭鬼取魄夺魂,一个专修咒术伤人无形,此前已有两次险些致对手与死地。
这样的比斗,往往过程凶狠,可看处却不会多;单就赔赌方面考虑,出题余地很少,高赔更加艰难。
看过火尊提供的两人资料,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没意思,只赌胜负吧。”
狂尊心直,抢先问道:“不好出题?”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题目简单,可我不喜欢他们,心情不好。”
开赌还看心情?六大尊者暗自发笑。想开口时,雷尊忽然插了一句。
“我来出题。”
“好啊。”
十三郎像是正等着这句话,说道:“别人不管,我一定捧场。”
雷尊淡淡说道:“此战必定有一方战死,若没有,一赔十。”
嗬!刘尊再吸一口寒气。
打斗死人,天公地道,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无论咒术还是夺魂,致死几率都很大,更没多少稀奇。然而今时与往日不同。眉师上台后。认为比斗致死太过不值,把规矩稍微改了改。
“监察有独立掌权,如判断有人会因为对方手段致死,可出手终止比斗。直接判负。”
参加比斗的学子中。最高修为不过假婴。今日监察是黑面神,老牌化神;如此巨大的差距,只要黑面神心念一动。比斗便会半途终止。心意方面,此次大比盛事隆重,眉师虽不好干涉监察行驶职权,也曾有意无意提醒过黑面神分寸把握得严一些,宁可让人觉得假,也要尽力体现和谐的那一面。如此这般下来,比斗学子虽也遇到不少危险,但都有惊无险,至今无人丧命。
这场比斗的两名学子,因其手段决绝毒辣,此前各有一次终止比斗的经历。换句话说,黑面神对他们的打法神通了然于心,只要不是故意放水,基本没有出现差错的可能。
纵然尊者,身上也不会带着上亿灵石,假如十三郎落重注,雷尊输局还在其次,或许还要拿出宝物充抵,颜面尽失。
球在脚下,十三郎没有马上决定,眯起眼睛问了声:“这么有把握,你不会偷偷出手吧?”
不像话!六大尊者纷纷摇头,神情微怒。
雷尊身份尊贵,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退一步讲,六大尊者都在身边,如被雷尊施展暗手杀了人,简直荒唐......
望着十三郎一本正经的模样,道尊上前说道:“先生此言太过,本......”
话未说完,雷尊挥手一道光幕,将此处几人通通笼罩其中,四顾说道:“麻烦各位,每人出手一次。”
六大尊者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按他说的去做。
“赶紧帮忙呀,这把我下得大,赢了给大家分红。”
别人脸皮尊贵,十三郎不客气,同样施法禁锢周围,还放出天心与数十只厌灵蚁,又问道:“黑面神,不会事先被你安排好了吧?”
“放肆!”狂尊再难听下去,愤而开口。
“你当道院是什么地方......嗯?”
“嗯?”
“咦!”
声声疑惑,疑惑声声,七大尊者纷纷转过头,目光投向脚下。
“嗯?”
“啊!”
人人震惊,震惊人人,各大观台上的人先后有所察觉,看往脚下。
“怎么了?”
“发生何事?”
呼喝连连,连连呼喝,紫云岛上万千修家,无论在做什么、身在何地,均把视线投向脚下。。
隐约中,大地深处隆隆声响接连不停,似爆竹连串投入火海,如浪涛拍岸几无停息,待到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变化,脚下已开始微微颤抖。
紫云岛,在摇晃。
传功崖,有倾斜。
清河水,似沸腾。
修士们发觉体内躁动,无论修行何种功法,都似有一团火焰胸腹徘徊,嘶鸣,愤怒,呐喊,欲离冲霄去。
战士们血脉彷如沸腾,就像一锅被煮开了的水,刺红了眼,烧热了心,恨不得咆哮冲向敌酋,砍他个痛快淋漓。
紫云动了,清河动了,周围动了,三百里,八百里,千里大地连绵似浪,如一只沉眠怪兽张开了手,大大打一个哈欠。
人人变色,变色人人,但......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功夫,没等人们看清异变的真正源头,一切又已平息。
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问自己,问别人,问天问地无答案。
“须弥有变?”不知哪位长老开口,声音很轻,效果却如当头霹雳。
“须弥有变!”黑白二叟冲霄而去,身后几大长老紧随其后,瞬间消逝在天边。
“落注了!”十三郎大喝一声,重重拍下赌金。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十二章:人生需要操盘手
几乎就在十三郎落注的同时,台上比斗开始进行,瞬间即出结果。
擅长咒术的修士死了,不是黑面神不帮忙,而是根本没办法阻止。
大凡咒术,多需要借助媒介才能施展,最好莫过于贴身之物,比如头发、指甲、饰物等等;高明的咒师手段更强,借助对手衣物、玩宠便能施展,更有甚者,仅仅知道对方生辰,便能施咒于无形。
由此可知,咒师并不适合公开比斗,最擅长隐秘施法致敌于无形;参加比斗的那名咒师本事不错,选择的媒介也很好,直接利用对手释放的鬼灵。
结果有些诡异,咒术刚刚施展,施术学子神情骤变,掌化利爪猛地掏向自己心口。未等人们弄明白状况,其身躯就像被线缝合的傀儡遭到重击,四面溃散。其元神仅仅发出半声惨呼,便在一团蠕动的血云中崩灭,魂飞魄散。
这样的死法,别说黑面神,在场大拿一齐出手,恐也来不及阻止。
“反噬!”
惨绝一幕吓坏不少人,无数学子发出惊呼,四周观客乃至不少大佬震惊而起。
“退下。”
黑面神早已飞临当场,一面挥手示意那名被吓呆了的学子退场,低头仔细查看。
“不只是反噬。”
很快地,有人意识到判断有误,再度定睛。
咒术威力强大,隐秘难以防范,愿意修习此道的人却很少;一来并非人人可以修行,再则便是容易反噬,与寻常受伤不同,极难痊愈。反噬归反噬,总要接触目标才会发生。那名修家分明刚刚施展便生悔意,怎么会如此严重?
人已经死了,原因只能从其尸体上找,很快,四周的人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再度发出惊呼。
“兽体!”
“他是妖兽!”
视线中。那名学子残存的几段身躯发生变化,毛发滋生利爪生出,皮肤随之变黑如鳞甲密布,似鱼非鱼似猿又不像猿,分明是个怪胎。
台下周围,四方观台,过万修士神情茫然,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山君弟子!
“这......”
“封场,查!”
主观台上一声冷哼。眉师素来宁静的脸庞呈现怒容,杀机毕露。
闹大了。
......
......
道院宗旨教化天下,理论上妖兽也被囊括在内,山君弟子并不例外。之前早就有过先例,比如大灰、灵机,都可看成道院学子,但这不意味着山君弟子与其它人一样,最大区别在于他们不受修为限制。且不能参加大比。
人是人,兽是兽。涉及正统不能混淆,这是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底线。大比之中混入妖兽已是大错,如再出现山君门徒,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已经出了,当下要务不言自明,无需黑面神招呼。道院早有长老飞身登台,与其共同查看那名修士的残骸;这边尊者也没闲着,最擅此道的道尊盲尊先后出动,要在第一时间确认那名修士是否还有残魂余留,能否追索烙印痕迹。至于那名学子所在的分院。此刻已被彻底隔离并且清点人数,上至院长下及学子,不准离开半步。
不知不觉,之前那场剧变重新浮现在脑海,人们忍不住要思索,这两者是否有所关联,有没有可能那位神秘的山君.......现世了?
结果未出,台下低声议论纷纷,目光集中斗台一处。相比周围的紧张与不安,尊者台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未出的几名尊者一面牵挂台上,目光却又忍不住在雷尊与十三郎之间流淌,神情古怪。
兽血修士混入大比,很严重,想透了其实也没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山君弟子还有待确认,就算是,其排名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退一万步讲,排名高又怎样,紫云岛今日群雄荟萃,只要不是山君亲临,就不可能生出大乱。
出了这种事,道院损失的主要是颜面,对那名学子所在分院、还有眉师威信都是很大打击,除此无他。相比之下,赌局这边发生的事情才更有意思、也更有价值,一来雷尊为何那般确定比斗肯定死人,二来十三郎输了......一颗灵石。
没看错,就是一颗。
几位尊者看着雷尊,雷尊看着盘子上那颗孤零零的灵石,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看什么呢?”
十三郎轻声说着,神情冷淡,脸上并无多少得意模样。
“你赢了。”
“是啊,你赢了,恭喜。”
大灰端着盘子的手不停地抖......不是怕,神驴拼命遏制狂笑冲动,很辛苦。
僵持局面又过了一会儿,当狂尊忍不住想发问的时候,雷尊终于有了动作。他从盘子里捏其那颗灵石,抬头轻蔑说道:“输不起?”
十三郎说道:“除了命,再多我也输得起。”
雷尊说道:“这是什么?”
十三郎回答道:“一颗灵石,我的赌注。”
再好的心性也受不了如此戏弄,雷尊缓缓说道:“百万起步是你定的规矩,若无合理解释,本尊现在就杀了你。”
十三郎嗤的一声冷笑,说道:“知道是我的规矩还这样讲,你傻不傻。”
听了这番话,周围尊者、包括雷尊都是一愣,脸上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笑不敢笑,怒不便怒,想说不知该说什么,想做点什么.......又没有事情可做。
强大如雷尊,此刻也失了心境,手里捏着那颗灵石,双目火焰雷霆交错,久久难以平定。
“坐庄自有坐庄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可以改,可以抄,但不能不说出来。也不能不说完。”
随口解释,十三郎问道:“你没坐过庄?没操过盘?”
雷尊摇摇头。
“那就难怪了。”十三郎说道:“操盘如人生,不懂操盘就坐庄,就好比不做思考只凭运气冒险的人生,迟早输到精光。”
这番话应有某些暗指,此时此刻。几大尊者顾不上思考人生哲理,既然雷尊没了追究的借口与动机,之前的事情就要提上来问一问。
狂尊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比斗之前,齐兄何以知道那名学子必死,还请告知。”
质问的语气相当明显,雷尊无动于衷,依旧盯着手上那颗灵石看呀看,像是要看出花儿。
几大尊者彼此对视。稍后狂尊再逼上一步,神情越发严肃。
“齐兄......”
“不用问了,是他瞎猜的。”十三郎突然开口。
“瞎......猜的?”尊者们不敢不能相信雷尊会这样讲,目光灼灼,希望他能予以否认。
雷尊沉默如雕像,连眼皮都懒得抬。
“猜的,蒙的,碰的撞的。总之都是运气;况且雷尊没说是他一定死,而是有人会死。”
主动替雷尊解释着。十三郎转身眺望远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烟尘升空,形状变幻如天外层云,满满神秘。片刻后,烟云当中明华之光开始闪烁,偶尔跳出一颗红点。微小几不可见,但若看到,无人不为其璀璨玄奇而沉醉,就好像爱花之人看到最美的花、好酒之人闻到最香醇的酒一样,愿意为之抛弃所有。
站在原地默默地看。十三郎静静地感受着那种不可思议的强大与热烈,慢慢抬起了头。
晴空万里本无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边似有棉团朵朵,待放的花儿一样犹豫向前,数量缓慢增加、越来越多。心头似有雷鸣隐动,不经过耳鼓,直接传入灵台与心神。
别人听不到,看不着,因为这是他的雷。这个时候的十三郎,神情骄傲并有自得,目光温和中透出欣赏,像是赞叹某人取得的成就,又似自我标榜。
就像在照镜子。
看着听着,想着盼着,十三郎朝空无一物的对面挥了挥手,笑了笑,之后转过身去。
“一个求道心切的兽修罢了,犯不着为其大动干戈。”
仿佛听到这句话、并且遵照一样,斗台之上几名大佬先后起身,朝主观台方向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烙印痕迹,或者是对方手段太高明,超出他们所能探知的范围。至于这名修士如何混入道院,如何瞒过教习的眼睛,又因为和反噬如此剧烈,只能留到将来慢慢追查。
眉师心里不知做何想法,轻轻挥手。
“继续大比。”
“呼!”
这样的结果让人失望、也令不少人松了口气,被人潜入虽然丢脸,总比幕后有人指使要好。
又是一番忙碌,但没有耽搁多少时间,斗台很快被清理干净,黑面神提高音量大声宣告,学子最后一场比试将要开始。
“最后一场,不玩了。”
尊者台,尊者们没有兴致,十三郎也没有再开盘;他安安静静坐回去,扭头发现雷尊仍在对着那颗灵石发呆,不禁有些好笑。
“从零到九,一共十个数字球装在瓶子里,瓶子肚大口小只能倒出一颗;每倒出一颗,再把它原样放回到瓶子里,之后摇乱再倒一颗,如此类推九十九次。”
“把倒出的数字球统计一下,各个数字出现的次数有高有底,唯独零号球一次都没有出现。”
说着话,十三郎从雷尊手里拿过那颗灵石,问道:“把球全部装回去,摇晃均匀倒第一百次,零号球出来的几率是多少?”
雷尊回答道:“十颗倒出一颗,机会当然只有一成。”
十三郎说道:“如果只能投注一颗球,你会选择哪颗。”
雷尊微微皱眉,半响没有回答。
十三郎说道:“不用想了,明知道它的几率始终是一成,大多数人仍会投注零号,而且是重注。”
雷尊疑惑说道:“这是......操盘?”
十三郎肯定回答道:“千变万化,万变不离其中。这就是操盘。”
雷尊问道:“搞出这么多事,就为了赢几块灵石,还有炫耀这个......操盘?”
十三郎认真说道:“只要能打击你,削弱你,哪怕一丝一毫,我都愿为之付出一万分努力。”
雷尊平静摇头,怜悯说道:“本尊身如大地,心在天霄,瞎了眼的小杂种费尽心机,终究徒劳。”
十三笑起来,笑容古怪仅维持片刻便收敛,神情严正。
“再过一会儿,你就要投出这辈子最重的那一注,千万要想清楚,看准操盘的人是谁。”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十三章:夺院争,由势起
台上激烈台下忙,接连经历两场骚乱,最后一场比斗变得不是味道,学子观客对着斗台,眼神总忍不住朝两侧飘,要么看眉师,要么找雷尊。
历届大比,最后这场比斗皆为重中之重,牵动无数人的心;奈何今年不同往日,两名最优秀的学子奋力厮杀,却已留不住看客目光,让人觉得滑稽。
“想不到陆名还有保留,看来早就做好了夺取第一的准备。”
“林墨也不差,恭喜盲尊,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必能光大门楣。”
“过奖了,先看看吧。”
夸的人诚恳但不够热烈,应声平淡毫无起伏,怎么看都像应付差事,尊者台与周围其它地方一样、在诡异的气氛中忍、等了很久,比斗终于有了结果。
“百年大比,学子头名为:第九分院,林墨!”
随着黑面神的一声宣告,标志着百年大比进行到一半、或者已至尾声,周围照例想起一番喝彩鼓噪,第九分院的队伍也会照例欢呼庆幸,再接下去,紫云道院院长会有一些嘉奖勉励,等等等等。
此次大比,紫云道院表现尚可,虽没拿到第一但也不至于丢脸,学子教习们更关心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会不会发生。揣着种种忧虑,本该热闹热情的“颁奖大会”彻底变了调,该喊的不喊该闹的不闹,偶尔有人想起来叫上一嗓子,反会迎来大片异样目光,尴尬不已。
“道院万年,传承数十代......”
不管难过还是好过,该走的流程依然要走,此时此刻轮到眉师出面。对大家、也对周围讲一些“继承过去、开拓未来”的话,神情一如往常那样宁静。
“眉院不易......”
“的确不容易......”
尊者台上,十三郎与雷尊都在看着眉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分不清哪位尊者感慨,唏嘘之声撞入耳鼓,似在鼓励、或者劝阻着什么。
两个人没有理会身旁。默默地听,静静地看,直到眉师讲完了话,周围发出第一次像样的掌上与呼喝,再看到黑面神重新登台,先是深深吸一口气宣告大比结束,再将目光投向这方。
夺院之争,以往只是过场,监察宣告的时候。甚至有学子开始退场。然而在今天,当人们意识到那一幕即将发生,所有人的目光均随着黑面神的视线走动,齐聚一方。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黑面神肃容缓缓开口,但没有按照规定的话去讲。
目光在各位尊者脸上扫过,黑面神并未刻意在谁身上多做停留,之后环顾四周。缓缓说道:“老朽知道,今日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道友驾临。其实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老朽第一次主持大比,里外忙碌十八天,担心十八天,感觉好像过了一千八百年。承蒙各位道友帮忙,各位分院教习、各位长老、尊者,还有各位学子帮衬。总算没出什么大差错。”
稍顿,黑面神苦笑说道:“可惜,这些事情却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没有人在乎。”
千万人沉寂,耳边似能听到千万颗心跳的声音。众人望着台上那个略显落寞的老人,心神有些复杂。
“大比之后是夺院,夺院关乎道院未来,是大事,要紧事,也是各位一直等待的事。但在老朽眼中,夺院远远不能与大比相提并论,原因......老朽不说,各位心里都明白。”
“修行千年,老朽无能,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插手说话的资格,可......今日今时,老朽只想说一句,大比重于夺院,紫云大于院长,请各位斟酌。”
语出惊人,惹来阵阵私语,台上黑面神低头沉默片刻,重新抬起目光、歉然说道:“老朽在道院待了大半辈子,有些话一说就收不住,失态失礼,各位多多包涵。”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很快被几声喝叱所阻,再无一人开口。
斗台上,黑面神认真想了想,发觉再找不出能在当下说出口的话,随意挥了挥手。
“就这样吧,请夺院尊者。”
与往年例行公事时气壮山河的宣告不同,软绵无力的声音毫无气势,周围人都是一愣。
就这样了?
可不就这样了。
好像一颗陨石自空而落,灭世危机惊破无数人的胆,然而就在快要临头的那个瞬间,陨石突然化成毫无威胁的白云,绕在身边观赏人们惊恐的神情,模样有些调皮。
玩闹仅仅维持一瞬,随着那条伟岸身躯徐徐站起,人们的心再次陡然提上喉咙口,那片白云也重新化做巨石,当头碾压。
“道院十七代雷道尊者齐旻,问道真人神位!”
平静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渴望,给人的感觉有些不真,就好像这句话早就说出来,被放置在某处苦苦等待,煎熬中忍耐直到今天,才如崩雷绽放当空。
咔嚓!一声巨响,头上真有雷霆响起,人们在茫然中抬头观望,发觉晴朗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晦暗如飓风下的汪洋。
片刻死一样的沉寂,学子群中、各院落脚处,还有周围观客人丛,豁然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欢呼,不,应该说是喊杀才够贴切。偌大场地上,股股风暴齐齐往上,聚集成团冲霄插云,直破三重天。七大分院、十六家宗门、上千散修,总数超过三千人发出呐喊,整齐划一,如千万军马奔驰沙场。
决战时刻,雷尊终于不再保留,亮出全部底牌。
“尊帅!”
......
......
什么叫万人拥戴?
什么是鼎盛军容?
什么才叫决胜千里?
什么又是运筹帷幄。
原本一盘散沙的广场顷刻间改变,数千精修、教习、学子纷纷闪动,很快组成一团方阵军容;一张张肃杀坚毅的面容,以道道凌厉冷漠的眼神,汇聚成河扫遍八方,无人敢直面。
面对这样的队伍。面对这样的“对手”,大能如何,大拿又如何,纵然修为在化神之上,又能如何?
群修失色,围观者失色。余下学子们人数更加庞大,但都惶惶如流散在野外的小鸡,纷纷涌惊恐的目光在四周徘徊,试图寻找到能让自己安身、安心的那个角落。
呼喝仅持续三声,极其突兀的平静让人们很不适应,目睹那个君王般的身影渐渐高飞,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感觉,该不会就此飞升了吧。
一身青袍随风摆动,百丈外。云层翻飞不敢靠前,如群臣叩拜;君王俯瞰,本该是挑战者的他吸引了全部目光,以至于人们忘记了去看主观台,忘记了接下去还有流程要走。
关于夺院,所有人抱着同一个念头:这样,还用得着比吗?
......
......
“雷尊已至......”
斗台之上,黑面神显得格外矮小。声音沙哑,竟连话都说不完整。停顿了一下。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再回头看看主观台,叹息一声,二次挥了挥手。
“还有谁。”
夺院有规矩,不管雷尊如何强大,该讲明的事情总要说出来;仰面望着天上那个骄傲的身影。周围弥漫着三千军阵汇聚出的杀气,耳边听着黑面神的话,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就好像一场惊心编排的大戏,专为一人唱。
还有别人登场吗?
有的。
“道院十九代盲尊,请雷尊赐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瞽目尊者缓缓出列,微佝的身形渐渐挺直。
弟子刚刚获得大比头名,师傅又将迎战头号大敌,人们望着因瞎眼略显萧瑟的老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尊者传承不因第几代排位,十九代盲尊于十七代雷尊的地位均等,且是尊者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素来低调沉默,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此刻站出来,恐不是为了争夺大位。
“老院长啊,你可真是用足了心。”看透的人这般想着,内心默默叹息。
夺院不仅仅是夺院,也是一场势力与实力之间的比拼,上次夺院之所以清淡,是因为当事者之一是陆老院长,帮忙对其而言只意味着羞辱。至于现在,没有人相信眉院能够得到此老力挺,唯一的解释是,他是老院长早就安排好的备子。
还有么?
有的。
欢呼刚起,黑面神的话刚刚响起,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朝盲尊抱拳。
不等盲尊飞天迎战,火尊抢先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稳稳凌压其头,恭敬说道:“师兄参加,小弟愿意奉陪。”
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从来没有人想到,火尊会是雷尊的拥戴者......之一。
盲尊神色平静依旧,仅把腰身挺得直一些,轻轻摇头。
盲尊翻翻内无一物的眼皮,朝雷尊所在的地方看了看,似能看到雷尊朝他点了点头,神情微讽。
默默叹息,盲尊回头说道:“你很不错,但不是老夫对手。”
火尊并不反驳,诚恳说道:“尽心而已,请师兄手下留情。”
还能说什么?
“还有......”
斗台上,黑面神剧烈咳了几次,说道:“还有谁?”
有的。
“火尊,来战!”
默尊沉默踏前半步,横隔在火尊与盲尊之间。
不等火尊应声,甚至不等黑面神宣告,邪尊偏着一贯微偏的头,出列应声。
“默尊既然有兴致,不如与为兄切磋一下。”
九大尊者都有挑战院长的资格,剑尊已逝,蛮尊身在魔域,余下七尊今日全到,除道尊、狂尊尚未开口外,五位参加夺院。
规矩很简单,挑战者先和自己的挑战者打过,最后的胜利者获得向院长挑战资格,时限为:一个月。
受伤怎么办?忍着。
战死怎么办?活该。
修为受损,法宝毁坏,道法被看破,底牌提前揭破怎么办?
回答是一个月,一个月内,挑战者需要做好准备,不行就自己放弃,白跑这一趟。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五人之中,真正势在必得只有一个,余者不过探路卒子,或者甘心驾车保帅,凭一生所修为拱护。
道尊狂尊没有开口,其意自明。
比斗台上,黑面神仿佛受了重伤,身体摇摇欲坠;等候半响,忍耐片刻,他以全身之力亮开喉咙,奋力大喊。
“还,有,谁!”
紫云岛上生灵无数,此时一片沉默,竟连喘息都没有。人们相互看着,等着,茫然着,失望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老祖宗......”
“老祖......”
“闭嘴!”
“住口!”
主观台上,魔宫掌座、燕山老祖严厉喝叱,不准小宫主、霞公主胡闹。
“没有了吗?”
死一样的沉寂中,清清朗朗的声音撞入耳鼓,迎着千万道目光,十三郎安安静静站起身来,四方抱拳。
“我试试。”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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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十四章:说化就化,想破就破
“我试试。”
轻飘飘的话并未带来石破天惊的震撼效果,周围修士成千上万,表情大多茫然。
萧十三郎,他要夺院?
他要夺院?
他要夺院!
几个模糊的字慢慢显现出内在含义,经过各级枢纽传入脑海,经过一系列反馈、最终让大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片哗然。
“胡闹!”
“荒唐!”
“这算什么?居功自傲,自立封王还不够,主意打到紫云?”
“他是学子啊,学子怎么能做院长?”
“倒也不是不能,老院长遗命,已经改了这条规则。”
“那是理论,理论而已!”
“规矩就是规矩,只要合规矩,没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千万张嘴巴不停开合,人们需要听众倾听自己亟需发泄的情感,全不管对方也与自己一样、正在拼命喷吐词汇。各大分院聚集处,教习长老们知道这样不能解决问题,竭力想要遏制学子们呼喊,效果彷如石入大海,荡起两个圈就被淹没,再无影踪。
不说他们,连那些与十三郎相熟的人都觉得意外,连包括小宫主等人在内的亲近者都大吃一惊。事先,十三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此事,大家最多只能猜想他会用某种方法干涉、但却绝无可能想到他会直接参与。
当然,也有人心里有点数,默默长叹。
“真走这一步啊!”燕山老祖微垂双目,内心极其复杂。
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十三郎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的性格,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事实就已不可更改。势必与尊者公平一战。
这一战,他不能借助外力,独自挑战人间巅峰。
满打满算修行不过百年,如今就要挑战人间至尊,该说什么才好。
“佛祖慈悲......”活佛从未像今天这样频繁念佛,虔诚到无可形容。
台下思量台下也不闲。喧闹中,经过最开始的狂躁,部分人找到方向,思路有所转变。
“依我看,先生恐怕不是为了争位......”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看看天上。”
“天上......嗬!”
“这是要,要要要向尊者挑战!”
“废话,夺院必须挑战。”
“可是,先生他......真的能够......”
“你问我。我问谁去。”
人多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慢慢的,一处接一处人群安静下来,一群接一群的人开始沉默,千万道目光再度投向尊者台上的那位同门,有敬畏,有轻蔑,有期待。更多是紧张。
先不说十三郎,还有两位尊者尚未表态。接下去会如何。
难道说,今日大比最终会演变成一场尊者大战,演变成一场真正的内斗!
那样的话,传承近万年的道院还能存在吗?或者说,还能如从前那样存在吗?
揣着一肚子疑问与担忧,人们望着尊者台上余下的三个人。看着道尊、狂尊两位尊者先是一愣,茫然片刻,之后深深看了十三郎一眼,各自沉默归位。
呼!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长出一口气。形成声浪竟如雷鸣;眼前如何不去说,既然还有两位尊者压阵,总比全盘乱斗来得好。
天空之上,本次夺院的绝对主角,雷尊目光微微凝聚,很快从惊讶中回转心神,朝下方某处看了看,薄唇微动。
几乎同一时间,黑面神也从震惊中醒转,不太利索的声音宣告。
“十三先生......萧十三郎参加......”
“慢着!”
一声断喝突兀响起,十七分院院长曹木出列,手指十三郎。
“他不能参加。”
半截话被按回肚子里,黑面神还未弄清发生什么事,又是三声断喝爆响。
“萧十三郎,没资格参加夺院。”
“他连本尊都不是,不能参加。”
“分身是纯粹魔修,不能参加。”
第四,第九,第二十六分院的三位长老或院子作为代表,三声追问直击要害,黑面神哑口无言。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萧十三郎居心叵测,应拘押详细审问。”
“道院正统不容亵渎,此子胆大妄为,与魔族关系非同寻常,应详查。”
四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对千万张面孔慷慨陈辞,目光直射主观台。
“如此作为,眉院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还是那个清朗的声音,听着并不如何用力,也没有什么愤怒冤屈,轻轻松松截断了曹木的话。
“不可能什么?你想说什么,想说眉院与魔族勾结?”
“老夫......”
“嗬!”
千万人为之哗然,将曹木的声音完全淹没,恰好帮他解了围。
天地良心,便是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公然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别说他,就是天上那位人间至尊,也断断不敢如此张狂。
十三郎敢,不仅敢,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振振有词。
“勾结魔族怎么了?你不知道现在灵魔交好?你没听过四方联盟?不知道六方会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想发动灵魔大战?制造混乱,让沧浪与妖灵大陆重燃战火?”
“当然不是,老夫......”
“老什么夫?七大尊者都没称老夫,阵楼主持只敢称老朽,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自称老夫?”
连番质问,多数是胡搅蛮缠,可惜曹木只是曹木。说起来身为一院之长,但他既不是尊者也不是长老,而且排在第十七位......在道院这个大家庭里,真的不算什么。
话说回来,假如一院之长不算什么,十三郎又算什么?
“倚老卖老可你又不算老。老而无德偏又自觉......”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不要纠缠这些。”
学子质问院长,偏偏嗓门嘹亮大占上风,荒唐一幕让人无法忍耐,尊者之中终于有人发言,阻止这场闹剧。
“当下正是紧要时候,正题为先。”
迎着十三郎的目光,火尊淡淡说道:“几位院长所言不差。先生虽然功勋卓著,但还不能参加此次夺院。”
十三郎静静地看着火尊,看得极其认真仔细,看上去似乎想数清楚其脸庞有多少皱纹,或者有多少根毛。
“先生看我也无用,规矩就是规矩......”
“为什么?”十三郎突兀问道。
“什么为什么?”火尊反问。
十三郎笑起来,说道:“这时候还装就俗了。说吧,为什么你会站出来?”
火尊也笑起来。说道:“先生慧眼,本尊为了道院未来着想。”
十三郎有些无趣。说道:“你们啊,就不能换个新词儿用用,动辄拿未来做借口,不觉得腻味。”
火尊平静说道:“先生参加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为了道院未来着想?”
十三郎摆手说道:“今天没兴趣和你玩嘴皮,只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参加。”
火尊叹了口气,诚恳说道:“该说的几位院长都已经说了,先生自己想想,灵魔之间刚刚有所缓和,假如让一位魔修争夺道院大位......”
客观地讲。火尊讲的是实情。
十三郎挥手说道:“我不是魔修。”
火尊说道:“先生的分身是魔修。”
十三郎说道:“我有本尊。”
火尊莞尔说道:“先生本尊不在这里,况且人人都知道,先生本尊并未化神。”
十三郎再度截断,说道:“化神就可以,对不对?”
火尊无奈说道:“就算先生即刻化神,难道就能马上参加......”
十三郎第三次打断他的话,目光转向台下四方,问道:“本尊若化神,是否可以参加。”
片刻沉寂。学子们沉默,教习们沉默,院长长老各自沉默,连那四位院长也都沉默。
人人都知道,十三郎本尊年前返回道院,修为仍未突破天人境;这一年里他并未外出,道院也一直风平浪静,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天兆。将这两条相加,再考虑他此时说的话,便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
他若想,就能破。
随时,随地!
不仅仅如此,他还要在化神之后马上参加夺院,与尊者鏖斗。
该说点什么呢?
今日紫云群雄荟萃,过万修家与学子,人间巅峰尽在于此,谁敢评价一下这件事?
沉默中,十三郎回头望着火尊的脸,再次开口。
“可以吗?”
“可以。”
回答来自天上,雷尊抬起一根手指,如按死一只蚂蚁点向十三郎。
“你若破镜,便可挑战本尊。”
“好!”
没等人们回神,十三郎抬手回应雷尊的那只手,一指破苍天。
“让开!”
声落,变起,耳边只听到轰的一声响,天空尽成火海。
......
......
像一阵风吹过耳侧,但其声势磅礴千万倍;又像大海翻滚岸边,但其浪高如天;彷如山岳轰然倒挂,尖峰凌压万人头顶......
最最贴切的描述为:天在烧。
那是什么样的火啊!无形无迹,不知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无边无沿,看上去应可烧透天空;炽烈之芒照射千万人脸上,明明感觉不到热,魂魄却似焚灭成虚无。
如大海般宽阔的火焰,火海边,两名美到无可形容的女子联袂而来,一人紫衣瑰丽火浪纵云,一名白衣胜雪脚踏莲台,一人热烈如火中君圣,一人神圣如天女归凡;两人中间,三尺女童粉雕玉琢,穿着一身漂亮的碎花裙,雀跃中高呼。
“爹爹,加油!”
呼声起,人出现,伴随天空雷霆浩荡,千里火海骤然缩成了团,当中钻出一人,朝雷尊点了点头。
“我要应劫,一边儿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五章:劫未至,道门开
烧天之火突兀而来,又毫无征兆地“缩”成一团,在场过万修家、近百大拿以及数位人间巅峰,没有谁能从道法上给予解释。
用“缩”形容并不合适,千里火海并为一团,给人的感觉是它原本就是那般模样,即没有移动也没有放大,没有出现也没有消失,而是属于天空的一部分。同样的感觉之前也有过,区别仅在于火海无边震撼了心神,让人来不及辨识。
“该!”
不明白不代表不认识,当意识到所见景象内在的意义,不少大能以上发出惊呼,齐齐道出一个“该”字。这就好比人能识人也能识物,但是不明白人为何是人,草又为何是草,大象为什么长出那么长的牙齿,鱼儿为何喜欢在水里游。
人说那是天性,没错它的确是天性,然而天性又是什么?
天性只可描述而不能解释,但它正是修士孜孜以求的境界:道法自然。
今日在场的修士,有不少人可以做到这一步,但与天上的火焰不同,他们只能控及本体,站在某处就如同地面生出的一块人形石头,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如燕山老祖等人的能力,只追求境界不追求威力的话,或可让剑意达到同样高度,然而如现在这样......千里火海烧天成色,给人的印象它就是天,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这是十三郎的境界?
怎么可能!
未等人们想明白这一幕如何发生,随着火海变成一团,随着十三郎的身形自那团火焰内穿梭而出,千万修家再度失色,齐发一声喝。
“火遁!”
比刚才那一幕好认得多,但凡稍稍有所成就的修士都能看出来。十三郎没有经过飞行,没有轨迹,就这样平白无故自火焰中出现,蛮不讲理撞击着人们的心神,几度失言。
天地五行,每一种都可作为修行之基。当人对某种元素的理解达到极致,便可将自己变得如它一样,可凭借冥冥中的那一丝感应自由往来。
这就是遁术,是人人都懂得、实现起来难如登天的基本道理。此前大家都知道,十三郎拥有一双天生能够驾驭风力的雪鹤翅膀,借助它,十三郎能够实现瞬移,也就是风遁术。即便如此,他在运用此道时仍会受到种种限制。比如施法需要时间,比如距离达不到太远,充其量不超过百丈。
再好比灵机,有妖鼠血脉能在大地内穿行毫无踪迹,但他毕竟有一部分是人,不能久居地下而不露头,同样有所限制。
今日今时今地,十三郎施展的又如何?
人们把目光投向远方。望着那两个美到不敢亵渎的女子身上,心里假设十三郎从那里出发。之后进行估算......
百里有余。
当看到远方走来那两名女子,当意识到这个数字、这个距离所代表的意义,火尊容颜骤然苍老,高大身形好似突然矮了一截,内心片片冰寒。与其对应,身边、还有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势之状、血气之勇、声音中透出骄傲,足以让苍天改变颜色。
“师弟,好样的!”神驴疯了一样大叫,跳着脚的叫,歪着嘴叫。扭着脖子叫,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喉咙。
“哥哥,好养的!”几个女孩的声音格外清脆,小宫主险险拍破了手。
“臭小子,好样的!”自打十三郎宣布参加夺院,鬼道的表情就好像被人用刀剑架在脖子上,一直忍到现在,终于把那颗快要跳出的心稍稍按回。
“好!”燕山老祖拍案而起。
“好!”魔宫掌座拍案而起。
“好!”至今不动声色的眉师拍案而起。
“好!”岭南群修拍案而起。
“好!”无数学子拍案而起。
“佛祖......这是借的吧......吼......”
活佛悄悄把目光投向更远处,在碰到某种存在的时候、像被人突然在心头砍了一刀,脸色瞬间苍白。
过万修家,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在那极远处,一名红衣大汉背手而立,仰面望天、不,即便隔着如此远距离仍能看出来,那人眼里根本没有天,而是关注着天外那无限浩渺的星空与苍茫。大汉身旁,刚刚赶去查看情形的七位长老一个不少,佝腰低头只差跪下来匍匐叩拜,方能表达敬畏。
顶天立地?不是的。红衣大汉仰着头,但他的目光不是仰视,而是平直或微微向下,即非神祗那样俯瞰蝼蚁,也不似皇家高高在上。
无论看的是谁,他的目光只超出对方一爪、或者一指,不多不少,一指便好。
众人眼里的天?在大汉看来不过层一捅就破的纸,甚至不担心伤了指头。
察觉有人能够看到自己,大汉明明纹丝未动,给活佛的感觉却是他回头以余光瞥了自己一眼,似在表示嘉许、或者还有一点小小惊讶。
“小和尚,不错。”
“吼!”
活佛一声低吼,稳如山岳的法体剧烈颤抖,盘在腹中已见雏形的神胎拼命挣扎,神情痛苦不堪。下一刻,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细微气意,不强壮,就像百炼钢针刺入千年老树,瞬间没入心魂。
“死活天定,看你的造化。”
声音响在心底,大汉想做便做没得商量,活佛甚至连想一下都不能,气意便已入心。他的神颤抖更加剧烈,额头脸上布满一颗颗汗珠,几度难以把持。其丹田处,神胎心口出现一颗闪闪晶亮的针,周围道道裂纹密布,随时有可能溃散。
人间第一修,金刚法体,与大汉心念一动相比,不比烂泥更坚硬。
再不敢多想,活佛低吼当即盘膝,双手拼命朝丹田疾点数次。同时挣扎着微微欠身,勉强在心中道出几个字。
“多谢上仙。”
说完这句话,活佛再不管周围如何,手握莲花闭目凝神,入忘我之境。
运气不错,没人注意到他。
......
......
天变色。人出现,四方呼喝八面风云;如果说,这样的出场方式震撼了所有到场修家的心,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撼动的将不再是人,而是万灵头顶的那片天。
“我要应劫,一边儿去。”
听着玩笑的话,实则没有一点玩笑的味道,话音将落未落。人影尚未清晰,九霄之外惊雷乍起,转瞬即临头顶。
那是什么样的云呵!视线尽头,天边世界,朵朵灰白中透出丝丝闪烁的云朵上下飘荡,如一颗颗天外而来的珍珠;被昊阳之光照射隐透,云朵中泛出迷离光芒,璀璨毫无劫杀之气。反像至高无上之奖赏。
早在须弥传来响动的时候,天空就开始出现这种珍珠状的云。有些离散似在寻找什么,有些慢慢簇拥成团,但不是合拢成为一体,而是组成更复杂、更人间向往的图案。
火海升腾时,四面云朵被火掩盖,实则已如浪潮翻涌向前;再后来。火海消弭,十三郎的身体凭空显露,那些云朵顿时被系上一条绳索,争先恐后涌向中央。等到十三郎说出那句话,九霄天外传来雷鸣时。眼前突然为之大亮,千里视线内的云朵围成一条圆环边框,仿似一座缓缓成型的洞,或者是门。
再往后,惊天霹雳当头砸落,一道滚滚雷柱轰鸣浩荡,恶狠狠击中十三郎的头,但......
没有半点伤害。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少有人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包括十三郎自己都莫名其妙,有些茫然。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何况十三郎亲眼见过、亲自经历过雷劫;人人都知道,天道将劫需要续势,劫云不是一下子就能堆起来,劫雷也不会毫无先兆就临头。更重要的是,天劫是劫也是机缘,断不会一点机会都不给应劫的人。
眼下发生了什么?劫云本该乌沉漫布,怎么会变成珍珠一样的颜色?颜色有异也就罢了,它还有形状,有形状尚可理解,它为什么半途降雷,又没有半点损伤。
天地良心,当雷柱临头的那一刻,十三郎的心沉到了谷底,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要死了!
他想骂,可是来不及骂;想反击,连出拳的时间都没有;想给自己一个安慰自嘲的笑,嘴角刚刚牵动,脸色突又变得难以置信,透出深深狂喜。
天劫是劫也是机缘,既然不杀人,降临的当然是机缘。那股粗可合抱的雷柱当空一击,浩瀚巨力如灌海般涌进十三郎的身体,助其再上重楼。
这是机缘,是提升,毫不讲理的拔苗!
雷落无伤,但其声音与天雷一样,万千修家耳边只听到轰隆隆连声巨响,天地间再无杂音可辨,唯余天道。
又一道雷霆当空临头,周围那个云环越发清晰,对应的那道“光门”形状显露,慢慢朝着实质方向转化。此刻十三郎再无犹豫,身形拔起主动冲向雷柱,法力全开。
“哈!”
似笑又像是大叫,最终化成一声快意长啸,十三郎迎雷而上,与此同时,第三道雷柱轰然降落,其中非但蕴含有无上巨力,还有点点闪烁如星、连雷光都不能掩盖的......小水珠。
“道鼓三催!”
“千里华盖!”
“仙灵洗炼!”
“我的个天!”
寥寥几声惊呼淹没在雷霆卷起的风暴内,几位半猜半蒙看破真相大佬神情快要癫狂,找不到任何词汇能表述心情。
“咦!”
与人间之修狂喜不同,远方红衣大汉看到这一幕,脸色猛地一沉。
“糟糕,搞大了!”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六章:福瑞难享
妖兽世界存在一种名为“守食”的现象,当发现一种半成灵物,有些妖兽会选择直接吞掉,有些则会选择守护,在此期间,妖兽会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精心,非但不准别人侵犯,还会凭本能寻来那种灵物所需。
没有强大外力干扰,这种情形会一只持续下去,直到灵物彻底长成、或达到对守护妖兽而言的“成品”,它才会将其吞入腹中,享受自己成果。
今日金时,十三郎情形与之类似,普通人只看到天道赐福,红衣大汉看到的是危机,和天一样大的危机。
道鼓三催,千里华盖,仙灵洗炼,传闻中,只有当天道发现与己有缘的修家,才会在其渡劫时先行赐福,主动帮其洗经炼体,荡涤灵台,并以远超灵石所能比的仙液为其塑魂。这里所讲的缘,与善恶无关,与心性品格也无关联,未必就是天道所喜。天道无情,无情真道,赐福与否关键在与它判断值不值;即便大非大恶,即便这个人是天道所厌憎,只要它觉得其身上有某种独到之处值得动心,便会降福与劫前。
一句话说透此间真谛,天道眼里的人、就好比人类眼里的一颗菜、一朵花、一只虫、一条狗类似;人常种粮食瓜果,但也会培养毒物饲养害虫,但都只是过程的一部分,最后是要用来吃、或者杀。如何选择,归根结底在于两个字:价值。
红衣大汉为金乌所化,金乌难比天道但已触及道中真意,因此才会在三种被人间普遍认为是吉瑞之兆出现时,惊呼一声。
“糟糕!”
天道是喜是厌无法确定,但有一条毋庸置疑,此三种情形。个个都是修真世界万年难遇的奇迹,如今三者相加同施于一身,便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接下去的劫同样亘古未见,严厉到无以复加。
十三郎能否渡劫?
连赐福给他的天都不知道。
金乌在场无人得知,三大祥瑞叠加出现,传功崖下过万修家被震撼到无法形容。只能大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思维都为之停滞。
他们羡慕、或者嫉妒十三郎,殊不知下面的劫难尚未降临,十三郎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正面临着今日之劫的第一重考验。
不要撑死。
......
......
雷动鼓响,鼓便是雷,头一道雷柱当头灌落,十三郎原本就需要压制的修为轰然暴涨,化神瓶颈应声而破。
太简单。
他甚至没有释放意境。根本没有如寻常修士那样激发修为,引动天人变。
量变可以引发质变,这是天资不够好的修士们所追求的另一种道,将力量累计到天道所不能压的地步,同样可以冲关破境。童子没能做成的事情,十三郎仅用百年、不,应该说在片刻间完成,当然。是在天道的主动帮助下。
“嗷!”
眼前一片崭新的世界,十三郎来不及体会登阶美景。便险些被无可形容的痛苦摧毁。身体好似变大十倍,每顿需要饱餐五碗的汉子连饿三天,空荡荡的胸腹前心贴住后心,放声长啸。
十万八千个毛孔通通炸开,十三郎贪婪地吸收着雷柱内包含的力量,仍由那股精纯到无可形容的巨力冲荡全身所余不多的经脉。淬炼每一分血肉。
化神化神,历劫之后吸收天赐,具体能吸收多少,即看天道大方与否,同样也要看修士自己的胃口、还有吸收的速度够不够强。为何目睹修士化神会带来好处?一来天道开启可供人感悟法则。再就是那种力量不可能被一人全部吸收,总会有所遗漏。
十三郎不允许那种情形发生,他要独享这顿大餐!
“开!”
磅礴巨力浩荡无边,来不及过多思考,十三郎敞开心神的同时调集修为,朝胸腹间历次冲而不破的经脉发起冲击。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每破除一条经脉,他的身体就会像瓶子一样放大,当然能够容纳更多。
雷柱轰鸣,轰鸣声中伴随着狼嚎般的狂啸,身体内,爆竹声声噼啪乱响,身体外,一颗颗血珠从皮下渗出,染透重衣。
雷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十三郎看似无恙,内里实已变成血人。以他刚刚破境、远远超过普通化神的容纳能力,居然不能将天雷之力完全吸收,需借助碎经才能不令其外漏。
换个说法,第二道雷柱临头的时候,他已经要饱了。
抬起不可思议的目光,第二道雷柱越发粗大,来势也更急,十三郎迎头向上疾冲,内心已有些不安。
太多了,确实太多了;假如不是曾经经历过一次,十三郎几乎要认为这就是天劫杀人的方式,硬生生撑爆!
灌溉可以让干涸的大地焕发生机,但如果灌得太多太猛,结果就只能冲跨一切,变成一片汪洋。此刻的十三郎又发现,那种灌溉不是他想不要就能不要,彷如捏住一个人的鼻子朝嘴里灌水,明明肚子快要炸掉,还是会不停的吞。
剩下的选择已经不多,若不能让肚子继续变大,就只能另外增加一副肚皮。
十三郎的选择是,两者同时进行。
“吼!”
仰天一声咆哮,当中伴随一声嘹亮嘶鸣,胭脂火鸟煌煌现身,与十三郎一样大口猛吞。
天赐福瑞,原本没有人舍得被分享、也不可能被分享。比如此刻如有人冲上来,试图与十三郎争抢巨力,雷柱马上会转为劫杀,誓会将其轰碎成渣。就算十三郎主动允许,比如大灰、胖胖甚至小不点也算在内,都不能在雷柱有意志支撑的时候分享其效。
胭脂鸟不一样,他是十三郎亲自唤醒,以生死之术“催生”出来的妖禽魂魄,宛如他的一只手,某种程度上。它甚至比分身更来得可靠。最明显的区别,十三郎本尊如因意外身亡,分身可以照常无碍,胭脂鸟却非死不可,绝无第二种可能。
放出胭脂鸟的同时,十三郎体内碎经继续。修为也在急速攀升,径直朝着化神中境而去。
对他而言,化神中境只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隔膜或者瓶颈,但在实际修行的过程中,十三郎知道那种“容纳”区别依旧存在,只要达到某种程度,身体的承受能力还是会提高。
尊者台上,分身轻晃原地消失。下一刻与本尊融合在一起,随时准备共“抗”天福。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有一丝可能,十三郎都会把精力集中给主尊一人。这就好比一只拳头比五根手指的力量强大,分享虽能齐头并进,但其结果未必会是最好。再有十三郎明白,分身可以像正常修士那样慢慢修行,主尊却非得四处寻常机缘不可,且必须是大机缘。
除了这些。十三郎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其胸口处星光微微闪烁。如同一只隐藏在体内的第三只口。
但它没有动,确切地讲是没有分享这难得的机缘,一丁点都没有。
或许是本能,此次破境,那颗星印的表现格外警惕,对。就是警惕;隐约中十三郎感觉到,它似乎很害怕天上的那个门,老老实实蜷在体内,半点声息不肯泄露。
十三郎不知道这其中包含着什么,但他心里明白。此时不吸,并非是它不想、或者不喜欢;如无意外,今日之后自己会有一个相当长的修为停滞阶段,所有修行而来的法力都要供养给这个比自己肚量大得多的家伙,直到它追上自己的进度、甚至超出。
那还有什么可想。
无论为了接下去的战斗,还是将来面临的其它强敌,十三郎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危机重重的机会,尽量将修为拔高。
雷柱轰然二度降临,本已收敛的火海瞬间大放,胭脂鸟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由十丈变为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直到百丈......
还在长!
不断变大的体型,带来的不仅仅是强大与力量,还有能让人死去活来的剧痛;雷光之中,胭脂鸟疯狂扭动、挣扎、翻腾咆哮,其身体内似乎隐藏着无数怪兽,左冲右突横冲直撞,一个个鼓包不停隆起,抚平一处又起一处,按下一方再来三方,片刻不肯停歇。
精魂之体,那分明是要从内部崩溃的兆头,其痛根本无可形容。
“嘶......昂!”
挣扎的火鸟咆哮惊天,与它的主人一道、一样承受着、忍耐着、坚持着、愤怒着,原本齐整有序的火海掀翻大浪,火苗四面八方乱飞,惹来阵阵惊呼。
“散开!”
下方的人终于清醒,几名大佬联手施法,各门领袖纷纷传令,将人群驱散。待将这一切做完,人们再度抬头看向空中,神情非但没能变得轻松,反被接下来的一幕再度震惊。
仿佛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一万年,随着一声高亢不屈的清啼声响起,胭脂火鸟猛地一收再猛地扩张,绚丽双翅忽然披上一层水银般的光,身形也为之定格。
头尾三百丈,扑面威压带有天意,这只妖魂破境重生。
无论妖兽还是妖魂,七、八之间都是一个巨大的坎儿,胭脂鸟进阶等于为十三郎提供一个巨大仓库,压力顿为之一松。
“呼......嗯?”
刚刚准备舒缓心神,头顶第三声轰鸣入耳,抬头看,第三道雷柱泰山压顶,比之第一、二两道加起来还要粗壮......十倍余。
看到这一幕,十三郎身体好似变得重了,呆了下,险险一头摔倒。
“我操!”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七章:独享,还是独扛
焦急无用,愤怒无用,连无奈也无用,三重福瑞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看到这一幕,哪怕没有金乌那样的见识,十三郎、还有下方很多修士也能意识到,事情与原来所想的不太一样。
这根本就是要杀人。
法体双休,灵魔双修,十三郎敢拍着胸脯宣告,同样境界,他的法力比寻常修士浑厚过倍。很简单的比较,刚刚破镜几乎等于空瓶的情况下,其所能容纳的力量同样超倍。
人如此,胭脂鸟如何?
妖兽与人修不同,天生体魄雄健寿元长久,进阶难度也更高。七升八阶难如天堑,八级之上更是步步维艰,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海量修为做支撑。
两道雷霆之后,十三郎眼看就要朝中期化神迈进,胭脂鸟的修为也在拔高,一人一妖,相加累计已消耗超过三四名、甚至超过五人的法力总和,居然......只是前奏?
修为能够提高当然是好事情,可是修士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也不能那样做。就好比三山老人服用生灭丹能够进阶,换个结丹修士来试试,保准化成飞灰。
千万修士仰望天空,目睹第三道雷柱轰轰而落,像碾死蚂蚁样降临到十三郎头顶,心里不禁泛起一个念头,或者......这就是十三先生的天劫?
下一刻,当空传来一声厉啸,凄惨景象似乎验证了人们的猜想,令人不敢亲睹。
雷柱临头,只见十三郎伸手去拦、或者叫撑,结果犹如螳臂当车,其身体很快被雷柱淹没,绽开片片血花。
那是伤吗?不。分明有千万道绳索扣拉全身,从内向外飞射的感觉。
火海中,雷池内,十三郎化身一颗大大的花,鲜血连珠牵引着肉,肉丝成串伴随着筋。筋脉成条拉扯着骨,眨眼间分崩离析。
死了?
千万修家愕然中自问,谈不上什么具体感受,只觉得心里空荡荡无从依附,脑海无数张嘴巴拼命的叫,大声的喊,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
“哥......”
“爹......”
几声尖锐呼叫,几条向上飞扑的倩影,之后几声严厉断喝。几只凌空探出的手;扑出去的人被抓了回来,人们的神智为之一清,之后倒吸寒气,心中再无余念。
之前还能问一下,十三郎是不是已经死掉,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没了想法,彻底迷茫。
血、肉、筋、骨飞出去。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一点一点、一条一条的往回收。雷柱之中。那些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水滴渗入身体,很快变成一团雾气样的东西;雾气弥漫将散开的血肉笼罩起来,形成一种无法理解的合力。
因为这种合力,十三郎的身体再度凝聚,之后又像泄洪一样溃散,换来又一声狂啸。
又一颗水珠渗入身体。又一团雾气莫测迷蒙,散开的那些重新凝聚,更紧凑,更严密,更精纯。
普天之下。谁能经得起这种折磨?
一次次散开,一次次重组,慢慢的,十三郎的身体变得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无法描述那种区别,人们望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心里凭空生出一种感觉:好像是一座拥有了魂魄的石木雕像,首次看到与自己形状一样、内里完全不同的人,于是变得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有血,有肉,有经脉骨骼,还有眼泪......
仙灵洗炼,实际上可看成传闻中飞升成功之后的淬炼,区别在于一个温和变化于无形,一个霸道不容拒绝,一个来自仙灵之气,一个来自仙灵之气浓缩后的......那些小水珠。
当然,还需加上道鼓三催。
周围的人们不明白这一点,他们只看到十三郎的身体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如此剧变,关于道院、关于大比、甚至关于夺院都被人们忘记,那种铺天盖地的威压也感受不到,大家唯一关心的是,十三郎到底撑不撑得住。
少数人渐渐意识到这种聚散与那些水滴有关,于是定睛去数一下数量,内心又是一沉。
雷柱依然强悍霸道,小水滴已经不多。
......
......
“嗷!”
厉啸第八次响起,雷柱中,十三郎面上已无皮,空荡荡的眼窝快速凝出眼球,未成形便被巨力冲散。
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经历八次爆裂之苦,自己最最强悍的部位,那双无坚不摧的双手已不像开始那样崩散,已能够维持本形,甚至能够慢慢长出皮肤。
这就是进步,是成长中看得见的收获,此刻的十三郎,神识早已乱得不成样子,法力也谈不上有序调用,只能凭着本能稍稍催送,像着下一个层次冲击、再冲击......
胭脂鸟被收起来,分身没有动,星印也没有激发,面临最最难过的一关,十三郎非得没有拿出底牌,反倒收起一部分。因为他知道,胭脂鸟绝对承受不了这种冲击,一旦身亡,便是那些仙液都无法挽救。分身或许可以试试,但要考虑到一点让人放心不下的因素,他毕竟是魔修。
灵魔为敌是天道,虽说精元本质相通,没有把握、或不到最后关头,十三郎人不敢冒险。
此外还有一点,十三郎体会到水滴的作用,无论身体崩溃成什么模样,它都能够将其保持不会彻底消亡,并且能够促进此过程中的力量吸收。换句话说,假如动用胭脂鸟与分身,十三郎承受的痛苦会减少,甚至能保持身体不再崩溃,代价是:本尊吸收的力量会减少,提高的速度也会延缓。
按说本尊分身一家,力量给谁都是用,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情况有所不同。
即便经历这样的煎熬,十三郎的神智一直清楚,他比别人更早留意到水滴数量,并且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当那些水滴消耗干净,自己就只能凭借身体与之对抗。再无外力。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在水滴溃散之前尽量成长,还要保持足够底牌。
只要不死。
“只要不死!”
怒吼着喊出这句话,十三郎抬起、应该说是拉起那只白骨森森的手,朝同样白骨森森、连五脏都破损不堪的胸腹连点三次。
“生!”
生灭道,只取生之志,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神通,目标是自己的元婴。
巨力冲刷,小小元婴不成模样。因为他是灵体,没有真正筋骨支撑,缺胳膊少腿、连身子都只剩下半截;这样的元婴连施法都不能,必须借助肉身才可维持。
吃补品吃到如此程度,天下无双。
生字出口,黑白二气随之流转,元婴宛如被打了一剂强心神药,精神为之一振。此刻十三郎能够感觉到。元婴虽说支离破碎,但其体外多了一层琉璃般的光泽。粗看像一层膜,仔细看又像是影子,一层如纱一样披上身的影。
那是什么?
十三郎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形,此时也来不及想;粗粗维持好元婴模样,他的精力重新回到肉身与修为,连同有所恢复的元婴一道。竭力与洪峰争夺掌控。
只有掌握巨力流向,他才能够争取到主动,迎来这场另类战斗的转折点。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十三郎第二次出指,对自己施展第二道神通。
“定!”
定子决。定身定心定魂魄,刹那时光换来片刻缓冲,施法右臂骨窍连通。
没有片刻犹豫,十三郎伸臂,屈掌,握拳,用力砸向自己的头顶。
“塑灵千变,造!”
化神之后自生感悟,塑灵族的又一道天赋神通,与当年冷玉燃烧精魂领悟的夺造之术不同,十三郎的天赋只有一个字:造!
造是什么?是造就,是造化,是造出......
无需争夺,自己的那部分就用不完,所以只有造。
一层炫目到极致的光华自灵台起,披撒挂落覆盖全身,原本因水滴催动的回复骤然加快,十三郎双臂完全。
又一次溃散及时跟来,厉啸依旧,但与之前凄厉不同,啸音更多的是不屈与狂傲,并有睥睨天下、乃至天上的豪情。
“再来!”
第十次溃散,血肉离体将近三尺,十三郎喝出第二声定。
十一次溃散,十三郎双掌生肤,眼眶内终于有了眼球。
十二次......十三次......十五次......
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
“封!”
数不清多少禁环出手,层层叠叠涌向最后那颗水珠,十三郎的身体隆起不停,不少地方皮开肉裂,并有碎骨崩射。
这些不能改变他的决心,早已准备妥当。
那些水滴太过珍贵,珍贵到十三郎不敢奢望第二次遇到;只要能够不死,他就要将其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哪怕只有一滴,甚至一丝。
“封,封,封......嗯?”
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十三郎原本担心自己的禁道不够高明,结果没怎么用力,那颗水滴便老老实实停在环内,乖顺如羔羊。
“这才是赏赐啊!”
内心感慨,手上动作没有停止,十三郎反手将那颗水滴收入囊中,身形微晃。
“出来!”
分身与胭脂鸟终于出现,与本尊一道,做最后一搏。
没必要再保留了。现在的十三郎身体虽然有伤,但那些水滴的效果还在,他的修为、身体、恢复能力都处在修道以来的最顶峰,若还不能打赢这场“战斗”,那就是该死。
吼!
咆哮雷柱当头灌落,两人一鸟三声嘶吼,十三郎高高昂起头颅,对天狂笑。
“还有没有!有,没,有!”
......
......(未完待续。。)
迎客歌
横织篱笆竖栽花,
轻门幽径文伴茶。
莫言此处缺知己,
没词儿了,嗯......丢张月票笑哈哈。
好诗,以后天天写,比单章容易多了,也有趣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八章:借助天劫的那只眼
没有了。
三重福瑞只余华盖,如门似环圈在十三郎头顶高远处,当中天空淡蓝清透如海,望之恨不得投身其中,尽情畅游。
没有人见过那种天色,纯美,干净,就像婴儿首次睁开的眼,未染丝毫尘污。同片天空被分割成环内与环外,看去竟如两个世界,惹来无限向往。
四面周围,千万张面孔痴痴迷迷,上至大拿下及小修,脸上均流露出自怜的神情。
恍惚间,人们的目光似能穿透天空,透过哪片镜子样的膜,看到灵山,看到秀海,看到仙云飘渺缠身,看到仙童溪间追逐。那里的天不是这里的天,那里的水不是这方的水,那里的气不是灵气,而是只能在典籍中追思、在想象中向往、能让人永生不死的仙意。
耳边可闻仙鹤嘹亮,眼前如有彩凤翱翔,还有那巨龙穿梭云霄......
那是仙境啊!
与那片天空代表的灵秀世界相比,众人所处的人间何等低俗,何等嘈杂、腌臜呵!千万道目光所聚,千万双眼睛泪流不止,千万颗心神急骤颤抖,脑海回响着同一句话。
“是仙境啊!”
修真世界万年还是亿万年,没有谁能够说个准数,无数年苦苦修行,无数代不灭传承,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破道飞升,脱去凡身、抵达那个世界吗?
“啊!”
不知是谁头个大喊,纵云踩剑,发疯一样朝天空激射;紧随其后,一条接一条身影呼喊着跃起,争先恐后冲向那方世界。
脸上虔诚与疯癫如日夜交错,变幻无定。无一能够例外;在他们心中,轮回之路仿佛被某种力量打开,感觉自己就像拥有了无数代记忆,每次每代修行无数年头,为的就是今天。
等了太久,忍得太长。新世界的门已经打开,人们不想再等,忍不得片刻分毫。
一人身后是一阵,一阵之后一群,一群之后片片效仿,成百上千修家冲天而上,欢呼着,嚎叫着,痛哭着。奔向新天地。
期间,人内,偶尔会有疑惑、会有迷茫,会有片刻清醒之后的追问,但与上冲的人相比、与跟随其后源源不断的人群相比,太少,太少......一批接一批修家陷入痴迷,一条接一条流光划破天空。万朝归宗势。
“佛祖慈悲......”
端坐和尚突然睁开眼,长眉如剑目含怜惜。头顶氤氲似有一团虚幻佛影;片刻犹豫,活佛开唱大吕之声,好似当头一棒。
人间污浊,人间喧嚣,人间杂乱不比仙人灵秀,然而。人间总有那么些人与众不同,生、或则修来一双慧目,看透虚妄与蛊惑。活佛精修禅理千年,灵台空灵非寻常修士所能比,今日初闻真灵气意。为人间第一个醒转之修。
洪钟当头镇落,冲天人群为之一顿,脸上呈现出少许挣扎,很快被疯癫之意所覆盖,继续向前。
“剑道我心。”
“我心世界。”
“世界由我!”
剑阁三老先后开口,声随剑走,心沉剑胆,虽无佛家破尘道,其意更加锐利。
冲天人群又是一愣,不少人脸上挣扎更烈,其势稍缓。
“天魔自在,天上天下,无处不自在!”
魔宫掌座开声断吼,听在耳中,眼前似有万丈天魔,顶天踏地,桀骜不可一世。未等人们看明白发生何事,不等大家想清楚此处为何会有天魔,台上眉师神情肃穆,眉心竖眼全开如星,玄光大放。
“七万幻法,不遮一点灵犀!”
玄光如针,针刺千里,点点寒星上射九天,如一颗投入宁静湖水的石子,惹起层层波。
与活佛、燕山等人相比,眉师修为孱弱不及,但她是在场千万修家中唯一能够发动反击的那个人,而不仅仅是喝醒。
射出那点寒星后,眉师毫无来由发出闷哼,眉心一缕殷红染红玉面,身形摇摇欲坠,如遭雷击。
远端某处,雷尊看到这一幕,先是微愣,目光突然变得凌厉,随后又看到眉师软软跌倒,面色才有渐渐平和,默默低头。
此时此刻,随着那点寒星入界,修家耳边轰鸣又动,再抬头,被云环圈的住的那边天空情形骤变,骇破众人胆。
黑,墨汁般的黑。沉沉黑云,如同千万冥兽争王,绝势扑杀欲向前。
重,如世界般重。沉重浓重,顺着目光传入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挺不直腰,甚难睁开眼。
凶,无可形容的凶。凶芒来自异界,来自天上地下,如荒兽被关押万年之后脱笼,择人而噬。
霸,人间难见的霸。不容冒犯,不准质疑,不管修家还是妖兽,不问人心意志如何,只需屈服膜拜。
还有诡,还有狂,还有嚣张与跋扈,甚至有轻蔑、还有残忍。
万般齐聚,唯独没有怜悯,怜惜。
这是仙境?
是冥界吧!
不知多少人惊慌失措,数不清多少人仓惶绝望,一些人错愕惊呼,一些人茫然四顾,还有些人因为失望而痛哭,哀嚎遍野。
“仙界啊......”
数十名修家绝望咆哮,面孔狰狞仍想上冲,当头传来一声冷哼。
“蠢货。”
十三郎抬手凌空虚抓,将那些从自己身体飞溅出去的鲜血通通捞回,补锅一样按回伤口。看其举动,人们恐怕会把他当成泥胎雕像,受伤不需要治愈,抠块烂泥糊上就好。
手忙脚不闲,十三郎抬脚轻踏,口中断喝。
“滚下去!”
无剑阁三老那样磅礴的法力,不如活佛识海空灵,也没有把灵犀法目修炼到眉师那样的境界,十三郎仍能一眼看破当空。他是应劫者,是此次变故的主导,假如连这都做不到。如何引来天劫。就好比一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别人可能会因为刀光产生幻觉、认为那是一种极其美丽的事物,被威胁的人性命交关,绝无此种可能。
喝声起,浩荡无可形容的威慑凌空碾在头顶,那些陷入疯狂的修士纷纷惨嚎。身形调转、或者干脆被撞回去,抱头鼠窜。
看到这一幕,看到那一脚,清醒过来的修士们再吸一口寒气,心神难定。远方雷尊二次抬头,目光比之前看到眉师动法时更亮,神情难以置信。
才刚刚化神啊!那一脚落下的时候,给人感觉分明如天残一样强大,如童老一样深不可测。且有活佛之神圣,燕山之凌厉,神师之阴沉难度。
怎么可能?
抬头望着天空,雷尊恰好发现十三郎捉住自己飞溅出去的血肉按回伤口,又为之一愣。
除了之前那种仙灵水珠,再强大的恢复力也不可能做到这样,似想一下,假如有人被砍断了腿。随手捡起来对住伤口就能长好......没有的,绝对没有。
那是为何?
雷尊仔细观察静静思索。慢慢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看出一些常人难以看破的表象,轻轻松了口气。
祥瑞刚过,无论道鼓还是仙灵,都带有催发潜力的特性,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失。打个比方。病人服药,药没了,药效还在,药的气味也还能闻到。此刻十三郎与之类似,人们感受更多的不是他。而是还在其身体内没有彻底吸收的气意。等他真正做到那一步的时候,虽然效果充分发挥,实力应该比现在更强,但是那股天道才拥有的威慑会消失,不像现在这样可怕。
“中境吗?看着像,又不太像。”
内心暗自判断,雷尊发觉自己看不透十三郎的修为,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与其天劫未止有关,便又放下心去。与他一样做的修士不少,结果大多相仿,十三郎的修为似明似暗,似有起伏,难以捉摸。
“无所谓了,三重福瑞必遭严厉天劫,死路一条。”
心里这样想着,雷尊将头转往某个方向,微微皱眉。
就在刚才,当那片诱惑天空出现的时候,雷尊能感觉到远方似有波动传来,内含一股让他极为厌憎、且为之深深惊恐的气息,瞬间即逝。
怀着担忧仔细看了看,雷尊放开神念逐寸搜索,最终没能发现什么,无奈自嘲。此时的他没能看到,就在其目光扫过的地方,红衣大汉仰望环内天空,神情异样阴沉。
“难道是他?他竟然借天劫投射目光,如此岂不是意味着能看遍五岳,最有机会找到......糟了,天道受欺终在一时,奈何不了他,就会迁怒与应劫之人......嗯?”
红衣大汉凝聚目光,雷尊也从疑惑中惊醒,昂起头,神情有些兴奋。
“本尊也有看花眼的时候......来了!”
一生修雷,没有人比雷尊更早感应到雷霆之力,抬头看,天空圆环中央,翻滚云层之内,隔着无尽之路程遥遥处,出现一颗亮点。
那是什么样的亮,什么样的夺目!雷尊抬头的那个瞬间,周围响起无数哀呼,仍在仰望天空修士们大多发出尖叫,好似飞针刺破眼眸。
无法言喻的快,亮点穿破黑幕,撕开道路,驱散周边层云叠雾,闪烁几次变成一根煌煌大棍,当头击落。
这才是天劫,十三郎需要面对的、与其它人完全不同、独一无二的化神雷劫。
没有电光缭绕,没有银蛇飞舞,没有蓄势,没有停顿,只有令人间颤抖的威慑,有令群修万灵为之惊骇的杀机,还有因被亵渎与冒犯产生的怒与狂。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郎纵身而上,双手合抱如怀揽日月,竟也吐出一颗亮星。
“不管你是谁,来!”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