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提前敲下定局钉(求推荐)
“久闻铁月......”
“废话真多,来战!”
月照当空月如铁,铁月手持弯刀、像个战士一样冷漠朝前,杀影纵横,瞬间便与四鬼之首、鬼撩交错数十次。
铁月不是战士,但他出身野修,性情狠辣,战斗习惯早已根深蒂固。无论斗法、祭器、移动,还是施展符咒都带着野修特有的决绝与机巧;入门水仙后,铁月最大的收获是修成了此刻悬于头顶的那碗铅灰透着金属质感的月,身在其中的他如游鱼般灵动,对手却被月光干扰,好似置身污泥、缠绵晦滞不得自然,时间越长,所受到的影响便越大。
某种角度讲,这件法器像座融合在一起的阵,效用与十三郎听闻过神域有几分类似。
铅月无攻,铁月真正杀机来自手中的那把刀,快似闪电几无踪迹可寻,每每出击时,掠空不及眨眼复又收回,耳边方听到一声短促的“嗡”。
鬼撩,人如其名,神通也如其名。以鬼入道,鬼撩举手投足均不能以常理揣度,带有撩拔之意。
什么叫撩拔?就是诱,或者叫挠人。铁月第一击带有偷袭的味道,黑刀闪烁便至鬼撩身边,落斩时方如霹雳当空,其势无可拦阻。
鬼撩似乎来不及应对,但仍做出应对,就像身体的自然反应,如被烫一定会缩回手才意识到烫,而不是由脑子里想到“太烫应该缩手”、进而发出指令后再行动。
他的应对很有意思,其身体一偏三折瞬间颤抖数百次,一次颤抖一重影,一次颤抖一只手,顷刻间闪出数百人,伸出数百双手。
手手皆动,手手皆不同,有手挥剑有手操枪,有手持盾格拒,有手挥锤猛击,还有素女执笔贵妇挽头,商人拨动算盘,猎户挥舞钢叉,甚至有女子弹琴拉弦,纤纤素手去拨弄那把森冷寒冽的刀锋......
明知道一只只猛狞恶鬼帮其战斗,看到的却是一幅幅人间景色,栩栩如生。
修士无不出自凡间,总有难以忘怀的人和事;人与事的画面如能在鬼撩神通中找到,并且动起来,便是他所追求的道。
以鬼物拟人间,战斗时,鬼撩的对手常常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错漏,生死瞬间竟然会失神、发愣、迷惘等完全不应该有的举动,败得莫名其妙。这不是幻境,也不是药物,纯粹因为某种记忆深处的画面被激活、不停重放之后的本能;就好像某人某日突然想到幼年时的某件事某个人,想不起偏又放不下,拼命要去想。
这种情形出现在战斗中,结果可想而知。如把这个看成意境,现在的鬼撩只得其形且不完美,一旦他能够让所有人都在其中找到熟悉,再将鬼音转为天地之声,破境顺理成章。
一只脚触及到迈入化神的门槛,鬼撩确比铁月高出一筹。
高归高,想要战而胜之却不容易;相反一开始的时候,鬼撩被逼连连倒退,几次不得不额外祭出救命法器,显得极为狼狈。那把弯刀不知何物打造,能轻易斩断无数盘绕鬼手,直破中军;片刻厮杀,鬼撩连折三件法器,施展四张高阶符篆,甚至还见了血。
当日三老被十三郎力压,因为不是真正战斗,铁月不及发挥便被无匹巨力镇伏于山下,稍松懈便是筋碎骨折的下场,根本没有机会改变。此时面对同样以手段诡异而闻听的鬼撩,铁月的战斗本能得以充分施展,身快、眼快、反应快,那把刀尤其快,快到人刀难分只看到战场上一团呼啸乌光不停穿梭,快到谁都看不清人影。
包括赤发,包括火月老叟。
仅凭目力,比场中两人实力更强的他们同样难以看清,若以神念强行进入,两人都担心因此影响到自己一方的人,只能默默忍耐观望。
身法交错,嘶鸣声声,空中出现无数个线条无数个片,交织勾勒出一幅立体的画;几点血花点缀在当中,竟如定格一样不会消散开,就这样活生生展现在众人面前。四面八方,山上山下的人们伸着头瞪着眼睛死死盯住那片战场,仿佛被人掐住咽喉一样,难以发出声音。
三场比斗,第一场太快来不及反应,第二场太长而且单调熬光了耐性;抛开胜负纯由观赏的角度看,第三场比斗无疑最最精彩,最最能够攥紧众人的心。
战斗看不清晰,但不影响激烈凌厉,死亡贴着面孔狂笑,嗡鸣声如锥子一样不停刺向耳膜,周围不时响起断气般难以听闻的惊呼,那把铁刀闪烁于两人之间,每每看起来都是横切而过,仿佛已将鬼撩斩杀了无数次。
大修必有搏命之法,且往往在生死关头自动施展,也就是常说的本命之宝、或者法术。除非能做到绝对压制、如之前十三郎对铁月等人所做的那样,或以别的办法令其无从启动,除此外,大修以上生死相见通常都会有一次爆发式的绚烂。那个关头没到,鬼撩当然没那么容易死,反之铁月也是如此,那把刀固然凌厉,那碗月固然难缠,但都不是他的最后手段。
“铁师弟,比我估计的更强。”
山上,火月老叟静静观望,平静目光渐有波澜,心中默默思索;与他一样,此时对面赤发的注意力也已不完全集中于战场,暗暗想着那件让他忧心的事。
“鬼师弟从不无的放矢,秦焕冲到底有何问题?”
......
......
岭南并宗是大事,大事需要有人出头,需要组织、捏合、交换、妥协,还需要有人牺牲方有可能完成。
关乎岭南河东千万修士命运,远看必将对灵域秩序造成影响,这样的事情必有大人物关注,必会引来大势力斗法,必须得到某种默许,这是无需公开的秘密。
岭南修门之中,虚灵一枝独秀,但还不能像当年紫云那样天下无敌,许多事情需要“委屈求全”。比如封地,比如资源,再比如各宗灵脉分配,并宗之后弟子等级,还有开发荒原所需人力等等,都要商量着来。
这些事情很重要,涉及到岭南每家每户千秋万代,虚灵门一枝独秀但不能独霸一方,因此不仅需要得到默许,还需要拉拢一些支持,付出一些代价。
拉壮丁尚需半袋子白面,遑论神通广大的修士,虚灵门并宗不想亏本,然岭南就这么大,虽不能说每个角落都被挖地三尺,余下空白也已不多。
外域出征,岭南众修门少有人出力,分不到多少好处。因此,在将该拉拢的拉好,该谈的谈好后,虚灵门便将目光转向那些该牺牲的对象,瞄准目前掌握在他们手中的资源,或明确为:地盘。
目标在何处?
目标很多,其中孟林国最富,水仙宗最肥,最不听话最让人厌烦,于是便最合适。
上面孝敬周围打点,这些准备需要在大事临头之前便做好,所谓灭宗、突袭、比斗等等,老实讲不过是走走过场,就像台上宣告的那样:为荣耀并宗,为未来而奋斗......
下面一句不会说出来的话:你们赶紧去死吧。
万事俱备,过程看起来也很顺利,大军四方压境,并宗已成定居;最后关头,比斗却突然变得一波三折。赤发来不及思索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直到鬼撩以密语告知:秦焕冲有变。
“秦焕冲,区区中期元婴,一张上传下达的嘴,一条左右逢源的狗,他能有什么变?”
赤发面上对秦焕冲恭敬,骨子却有些鄙视,甚至有些愤恨。明摆着的道理,假如不是道盟舵主身份,秦焕冲何来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中饱私囊大肆勒索。正因为如此,赤发不认为秦焕冲有胆寻机弄巧,非要选择的话,赤发宁可相信龙霸天心里叵测,尤其之前的表现,让他更加心生疑虑。
鬼撩不会随便乱说,这般郑重其事地提出来,想必是发现某些端倪。当然,赤发知道鬼撩心里也没底,不然不会只是提醒,而是应该详细道出原委。
“到底是什么?”
眼前战事越发惨烈,空中飘散的鲜血更多,鬼嚎之声惊扰心神,赤发却在不知不觉间神游天外。心里隐隐有重感觉,他仿佛看到一扇缓缓张开的门、或者口,正以缓慢但不可阻止的势头吞向虚灵门,吞向努力攀爬的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丝爬上赤发的眼,他抬起头看向双盟所在的位置,先在龙霸天身上停了停,发觉他神情似与往日不同,不见莽撞与暴烈,只有冷漠与嘲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内心焦灼乃至低吼,赤发将目光转向秦焕冲,刚好发现他并未关注战场,而是微笑望着别的方向,不由得一愣。
“他看什么?”
第四次自问,赤发顺着秦焕冲的目光转过头,身形突为之一顿。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由心头直接窜上头顶,他的双拳骤然握紧。
“糟了!”
“杀!”
怒吼声同时爆响,线条交织不停闪烁的战场突然定格,之后如烟花被点燃升空,射出万千光华。
画至终时方点目,幔幕展开始从头,新篇自此露出了头,那般鲜艳,别样凄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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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纠正一个错误,上章最后一句:“点目”写成“开目”,嗯,要过几分钟才能修改。
......
二月完了,老枪长出一口气,满肚子的话难以尽表......不容易,真真不容易。
二月初,因为年关,我把更新定位四十章,本以为不难,没想到最后这么难。
到底还是完成了,质量也还过得去,难免因此有些得意,并且......一如往常那样得瑟。
说说发生的事吧,只有把这些说出来,才能让“不容易”更真实,也让自己更加理直气壮。
为了给媳妇保胎,过年没回老家,种种无聊清苦寂寞自不必说,关键是心情。老枪写书很容易受到心情影响,心情不好时写不好,太好时同样写不好。我至今还记得写到“黄花女”那一段,大约有十几章的样子,当时我在追看“全职高手”,太投入......应该说蝴蝶大大太坏了,塑造的角色文字的感染力都太强,以至于影响到我的风格——假如我有的话。
有看过全职的人应该能理解,蝴蝶那种诙谐有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想不被影响都很难。结果遭了,我在码字的时候不知不觉受到影响,写出不少与本书风格不对路的文字。嗯,书评区有书友说我风格求变,不否认我的确有时会主动这样做,但不包括那部分。
有些文字,比如“泪流满面”(形容尴尬无奈而不是悲痛)什么的......真真不应该在锻仙这样的书里出现,可随叫蝴蝶写那么多、还用得那么好呢......被他暗示多了,不知不觉就写了出来。
很想改改那部分文字,可惜现在没空,以后再说。
话题拉回来,如您所知,媳妇到底还是出了事,自发现那天起一直到手术结束,老实讲我没有一天睡眠超过四小时。真睡不着,没办法,吃药都不行。
具体有多麻烦就不说了,就这样熬啊熬的,熬到现在,到底还是给我熬了出来。四十章文字,字数差不多十四万(发现我很亏啊,每章基本都有四百字免费),超额完成任务。
......
人品好的人应该得到奖赏,我觉得自己人品挺好,所以向您求一下明天的保底月票;不管您是谁的粉丝,不管您是谁的铁杆,假如看了这段话,请把保底投给我。
谢谢。
说三月,好坏消息都有,坏消息是目前知道有四天必须在医院度过(我媳妇复查,我检查,我父亲复查),具体有没有变化不晓得,好消息是三月份有三十一天,总归不会那么拮据。
更新,仍暂定四十章吧,我得给自己留点路,第七卷关乎锻仙前半部成败,被骂被催不要紧,绝不能写砸了。
就这些,继续求月票。
老枪。
......
......(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二章:蚂蚁叮人,世界有冤(求推荐)
铁刀森冷,撕出曼妙弧线;刀锋颤抖,抖出一条条银色丝条,震破弹开空气中无数粒子,声音让人有些不安。
鬼撩与刀锋一同颤抖,急速出现的身影堆叠起来,飘渺鬼修竟生出发光的感觉。数十上百条鬼爪从那些身影中钻出来,似树林般密密生长,编织重重篱笆。
察觉到刀势与之前大有不同,鬼撩双眼骤然凌冽,在重影间闪烁;他没像之前那样闪躲退避,相反带着周围密林般、持续疯长的鬼影迎上去,直接撞向横切而来的那把刀。
鬼影重重如枝林蔓布,当中一团浓稠如墨汁般的黑云,远远看去,鬼撩就像一只生长着无数触手的漆黑章鱼。其对面,那把鲜血屡次涂抹的铁刀鲜艳透出异样凄厉,三折三颤,不消散走出一个大大的杀。
“杀!”
仿佛事先画好的一样,铁刀、或者说血刀穿过丛林,密不透风中寻找出一条最便捷的路,沿途斩断枝条,将裂骨溅血之声抛在身后,直取中军。
鬼影掩盖不住当中闪烁的两点星火,刀锋所指,凌意如呼啸的风一样将星火吹亮,跳跃飞出三朵璀璨金花。
那是鬼撩的眼。
“吼!”
金花飞出眼瞳、快速绽开、挥洒着令人心醉痴迷的华贵气息,顷刻间怒放。
五月,牡丹花开百花拜,三花齐艳,王者气息轰然释放;其间三道金光直闯,搭出三条通往目标的浩荡坦途。
一朵金花迎向刀锋,君王之气八面合围,将那道无坚不摧的暴虐刀意牢牢锁死;周围无数鬼仆纷纷上涌,身躯一一融进那朵大如盘轮的花叶中,不断加固樊笼。与此同时,两只鬼王捧着两朵金花,如昆奴背负皇冕踏空,顺着之前开启的金光大道笔直向前,驾临!
“这一次,你来不及动。”
铁刀攻势强绝,每次出击都能令鬼撩头疼,屡屡元气受创。这就是修士追求宝物的原因所在,明明修为高过对手,道法领悟也更深透,只因为一件宝物常常战不能胜、甚至丢掉性命。首次与铁月交锋,鬼撩苦思破解之法;他留意到对手挥刀不够连贯,每次都需要回一回气。不仅如此,挥刀之后的他身法明显不如平时灵动,给人的感觉是负荷太大,不能不将精力集中在一处。
这很正常,越是强大的宝物,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多,原本就是恒定不可更改的规则。这种代价可能是法力,可能是精元,也可能是别的,比如灵动、反噬等等。
一次次受创,一次次观察,鬼撩苦苦忍耐至今,最终确认这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陷阱,同时还弄明白另一件事,铁月加入水仙宗的原因:是天空那碗铅月。
若不是月色干扰,鬼撩断不至这般狼狈;同理,若非月色提升辅助,铁月断无法将那把刀施展到如此地步。
一旦弄清原委,破解办法来得顺理成章;三花齐放,鬼撩拼掉一朵本命也要将那把铁刀暂留,同时以金光大道开路,让自己摆脱铅月干扰、限制对方移动,进而直扑其本体。
身后金花裂纹隐现,铁刀像一头刚被套上绳索的蛮兽疯狂咆哮,颤抖之势越发剧烈。阵阵冲击自心神传来,鬼撩唇边带血,晃身便至铁月背后。
他将双臂大张,连同周围无数鬼仆一道,向中环抱。
“杀了你,刀锋自解。”
天空之上,铅月光华骤然暗淡下来,随后骤然明亮。视线中月色好像帘子一样飞速卷起,收拢聚合变成一圈灰亮光柱,当头罩在铁月头顶。
百丈化三尺,月色好似提炼过一样浓稠,铁月张口吐出一只灰扑扑的玉蝶,形状恰似那只缩小大半的月。
之前,鬼撩无数次尝试毁掉天空那碗月不能成功,此刻终于找到根源:铅月本体藏在铁乐的肚子里,与铁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刀断月破当天!”
生死关头铁月顾不得怜惜法宝珍贵,狂催法力,那把被包裹成团的金花骤然停顿,内传出一声凄厉嘶鸣,轰然碎裂开来。
铁刀再现,三尺刀身仅余下小半,刀身之上红点飘落,彷如受创野兽断肢求脱。它掉转身,以更加凌厉的势头反扑回去,扑向那个给自己带来伤痛的人。这边铁月吐出的那只灰蝶同时碎裂,化为千千万万不可计数的颗粒,旋转构筑以圈不坏的圆。
头顶月色如洗,连成线灌注到无尽颗粒内,在铁月的身体周围掀起一场飓风狂暴。鬼影随即与飓风相撞,声势并不浩大,只有死寂与冰冷。
双手捧着金花的鬼王呼啸而来,遇到飓风时、头顶忽然出现无数开槽,目光看去竟能看到天光;给人的感觉,仿佛它不是虚幻鬼身,而是拥有实体的生灵。
天光仅露一瞬,更多颗粒将鬼王穿透,他就像被滚水浇灌的雪,顷刻间被彻底撕成碎片虚无。
鬼王如此,遑论那些低阶鬼灵?墨汁很快变薄变淡,露出当中鬼撩浴血。灰色风暴就像一面最最牢固的盾牌,铁月本人则因宝物自毁而发了疯,一面召唤断刀回击,自己毫不犹豫转身,正面鬼撩猛扑过去。
攻防皆不成功,心神因为金花被破而重创,鬼撩神情反倒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做对了,若不像这样抓住机会贴身强袭,就会不断因为那把刀受伤,最终耗不起绝对不是铁月,而是修为更高的自己。
灰月已碎,铁刀两断,此战无论结果如何,铁月都不再是以往那个令人忌惮的大修。
“可惜了。”
捧花鬼王已死,鬼撩生出双手各持一朵金花,对着迎面扑过来的铁月叹息一声,合掌拍拢。
风暴与金花相遇,死寂与华贵对撞,一片片金色光团被掀到空中,光团之间无数颗灰粒散落遗走,风暴迅速变薄,金花层层剥落,终于......到了裸身袒对的时候。
一朵金花可限铁刀,碎月威力再大如何能与那把刀相比?碎月之后虽有提升,但它先灭了周围鬼仆,再与两朵金花对耗,结果可想而知。
“吼!”
风散人现,铁月双眼布满血丝,拼尽全力朝铁刀吐出一口精元之气,同时反手抓出一把飞剑、但已无力祭献攻敌;低吼一声,铁月双手握剑,如战士一样当头劈砍......
他毕竟不是战士,挥剑的动作再猛,拼命的决心再坚决,终不过比寻常人稍强的垂死一击。
“这又是何苦。”
与铁月相比,鬼撩此时浑身都是伤口看着狼狈得多,但其神情从容,望着铁月的目光有些怜悯,似还有几分惋惜赞叹。他知道对方为何没有自爆,一来因无力伤害有限,二来自爆等于割断与铁刀间的联系,鬼撩应付起来反倒更加从容。
残余金花并拢化指缠上鬼撩的右手,金灿灿的手掌随意伸出,轻轻松松拍落那把剑,顺势插入铁月胸腹,握住其元婴。
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嘶鸣。
断刀有灵但已来不及挽救,救不了主人、也救不了它自己。铁月一死,刀内刚刚诞生的灵智会被瞬间抹去,纵能赶到加入战场,了不起给鬼撩增加一道伤口罢了。
“我不是他们,不会给你拖延机会......哎呀?!”
尖叫一声,鬼撩突然抬起左手拍向自己的眼,心中同时大叫一声。
生死关头,鬼撩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需要同时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他发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第二,那个东西对他造成了伤害;第三,那种伤害并不大,但却无法忍受,绝对不能。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指头大小的蚂蚁,一只狡诈、阴险、狠毒、全身银芒但被周围金光所掩盖的蚂蚁。
鬼撩胜券在握,正处在最最专注不可分神、最最虚弱也是最最强大的时候,那只蚂蚁悄悄飞过来趴上塔的眼睛,恶狠狠叮了一口。
一口就要了他的命。
鬼撩是大修,纵然法力消耗不轻,纵然精力专注于眼前、而且还受了伤,可他毕竟是大修,是一个身体发肤都有元气保护的大修士。那只蚂蚁充其量不过四阶水平,如按正常情形比较,它应该没有能力突破鬼撩的护身之气。
应该的事情没有发生,看清那个被金光掩盖的小东西是什么的同时,鬼撩眼前一片漆黑。小小蚂蚁有着与之体型、阶位完全不相称的强悍攻击,更让人无语的是它的嘴巴上生着如蚊子一样的口器,银光看着竟有漆黑的感觉。
那是杀气、还有煞气太过浓重才有的效果。
自然世界里,最最寻常蚊虫口器可刺穿野兽皮毛,蚊虫成长到四阶妖兽水平,那根口器岂可用常理估量。再说它不仅仅有口器,还有同样尖锐坚固的鳌钳,还喷出一股足以腐蚀钢铁的酸液。
小小蚂蚁飞扑向前,目标是一只真正柔弱的眼球,得以尽展所长。
“有......”
银芒被金光遮挡,惨呼被嘶鸣声掩盖,小小蚂蚁哪里经得起鬼撩一掌,被当场拍成稀烂化成了灰。与之同时发生的是,身后黑刀凌空掠过,自背后插入鬼撩腹中,再狠狠一搅。
耳边惊呼四起,世界一片黑暗;迷失中,鬼撩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些疑惑,有些委屈。
“蚂蚁叮人?难道不应该是咬?”
......
第九百四十三章:各有思(求推荐)
“第三场,水仙宗胜。”
秦焕冲宣告比斗结果,声音有些沙哑。
响应者寥寥。攻山一方失望不话可说,获胜一方也高兴不起来。鬼撩死后,那两朵金花不知为何自燃将其化为灰烬,连带本就重创的铁月险些当场元神崩溃,已至垂死边缘。
垂死不等于死,但可预料的是,铁月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修复修为的希望极其渺茫;当然,即便他能够恢复,也会因为两件至宝被毁而实力大降,不复今日风采。
章长老死,刘秃子昏,铁月长老几杯打成废人,目睹整个过程的水仙宗弟子没办法因为生理觉得鼓舞,心里均在思索一个问题:这样下去,水仙宗还是水仙宗吗?
胜者沉默败者伤,战场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人们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多么关键的比斗,没有意识到它会对岭南局势、包括眼前这场比斗有着多么巨大的影响。而对那些意识到这些的人来说,他们需要在接下去极短的时间内决定是否改变立场,还有......来不来得及。
一些人脸上流露出迟疑,一些脸上神情忧虑,还有些人不甘、无奈甚至惊恐,统一的是没有人能再如开始那样轻蔑,气势衰竭,早已没有了跋扈。
“第四场,开始!”
与秦焕冲颓靡相反,龙霸天越来越有精神,满脸虬髯似都竖立起来,双眼灼灼生辉四处横扫,好像他才是那个获胜的人。号令已示,双方却都没什么动作,水仙宗这边情有可原,因此时的他们还在忙于处理铁月伤势,手上有闲心也在关注,战志一时不起。
赤发呢?他在犹豫。还有他身边的那两人,似乎在沉思,应该都在犹豫。
稍稍侧过头,赤发以余光瞥向两侧,几次想开口,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从何说起。
三山老人,岭南公认最强大的野修,此次攻击水仙宗,他被赤发邀请参加,临时组建一家宗门;其手下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当然,大家都明白其目的并非争霸天下,而是借这个必胜毫无风险的机会捞取好处。
三山老人名字有些怪,来历颇为神秘;根据以往出手的记录,不少人传言他有着与火月、赤发、甚至包括虚灵门坐宗大长老相媲美的实力。这样一个人,预定出手目标仅为水月或铁月、如今更只剩下水仙三老中最弱的水月夫人,获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当比斗进行到这个时候,人们已不再如开始那样坚信赤发必将拿到新宗掌门之位,心里岂会没有想法。
这还是次要的,试想一下,假如最后的局面是火月叟与赤发对决,万一.......赤发若落败怎么办?
必须承认,即便是现在,大家仍坚信赤发比火月叟实力稍强;原因很简单,他曾经与化神交过手,且从那场真正生死搏杀中全身而退。
能战化神当然能够稳胜大修,这简直不用想;然而随着一场接一场比斗完结,屡次三番出现该胜而不能胜的情况出现后,人们不能不把落实了的心再提起来,重新思考那万一之可能。
赤发一但落败,意味着火月老叟自动成为新宗宗主,不管大家有多么不乐意;唯一能阻止此事发生的是火月同样死在战斗中、要么变成废人,那意味着赤发与之同归于尽,然后......
然后事情就大了!虚灵门非但没拿到新宗宗主,实力更像陨石一样突然掉下来,跌落何止一半!
可以肯定的说,假如那种情况真的出现,再把那位长年闭关不思进取的大长老扣除,虚灵门马上蜕变成二级宗门,休说什么大统岭南,自保都会有大问题。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此时战场上,看清这重局势的人至少上百,其中当然也包括三山,包括赤发本人。有心直接出击挑战火月,赤发担心对方弃子,以水月夫人与另外两名元婴修士打头阵,宁死也要给自己带来麻烦。
之前的事情证明,假如能够形成四人轮战赤发的局面,水仙宗绝不会吝惜那几条人命。同样的,一旦那种局面形成,赤发断定三山老人不会替他排忧解难,多半会静等最后。
谁说没有宗门的人不能成为掌门?再说了,三山老人不是刚组建了家山宗嘛,名字还特别霸气:大岭南!
“大长老,这都是因为你......”
忧烦一堆,赤发忍不住责怪起家里那位师兄,假如他能够来此,假如他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事情何至于变成这样。此时赤发忘记了,当初正是因为他坚持“事不可烦二主”的治宗理念,大长老才成为大长老,一个名符其实的问道苦修。
扫目下望,迎面正撞上火月老叟微带讥讽的平静目光,赤发突然愤怒起来,举步便想出列。
“罢了,老夫......”
“赤兄留步,这一战,理该让我来。”
“道友......”
三山老人的话如暖泉灌进赤发的心,转身回望,赤发紧握的手有些颤抖,吐词极为艰难;这一刻,修道千年早已忘了感慨为何物的他有些忘情,甚至有些感激。
“对方屡出诡诈,道兄小心。”
道友变成道兄,足以证明赤发有感而发,且极为诚恳。闪念之间忽想到一事,赤发说道:“道兄只需将水月击败,余下的事情,老夫一力担之。”
要求真的是不高,赤发不要求他将水月击杀,只要扣除、也就是让她没有再战之力便可满足。
三山老人回应道:“赤兄放心,本座一定不给赤兄留难。”
这句话令赤发再生感佩,格外满足。抱拳目送三山走向山前,他在心里暗想:“虚灵门如今实力大减,纵能拿到掌门恐也不足以威慑群雄,不如邀请三山宗内,日后再......”
他忘了一件事,既然合并新宗,虚灵门自此不复存在,三山老人又怎么加入?
......
......
三山出列,战事又起,千万道目光注视下,三山老人大袖飘摆,满头乌发披及腰侧,说不出的随意潇洒。假如不是知道他成名的时间早,没有人会将起当成千年老怪,相反好似书生中年,气质颇有些出尘。
“月夫人,请出来一战。”
一声轻喝,三山脸上云淡风轻,听在人耳的感觉却是看到,就好像提前看到水月夫人上场厮杀,并且被杀当场。
“律令之术!”
有识货的人发出惊呼,声音带着惶恐或者惊喜。仅凭声音便让人生出预感,仿佛他的话就是预言,说的都是未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一样。不少人知道这是一门与“言出法随”类似的神通,或也可称之为道,山山老人所修炼追索的道。
四周惊慌惊喜声夹杂难辨,水月夫人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冷哼一声扶摇而上,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觉得眼前一花,巨大掌影如山临头,当空而落。
“夫人,小心了。”
三山老人声音平静,单掌虚扣不忘提醒;随其掌势,水月夫人周围掀起一股灵气狂涛,卷动其身形剧烈摇晃,连立足都难以做到。一股浩瀚如星空的气息轰然释放,排山倒海一样随那只巨大手掌下落,转瞬便至顶门。
“嗬!”
水月夫人神情骤变,来不及多想,双掌虚托将全身修为催动起来,试图与周围风暴、还有天上落下的那只手掌对抗。一汪圆月自脚下起,升空化水意侵润周围,仅仅抬高三尺便被定格,之后便好似狂暴大海中的孤舟,摇摆、颤动、呻吟,不停倒退,随时有可能倾覆。
压制,彻彻底底的压制!
风暴四散席卷八方,周围人纷纷为之色变,水仙宗数千弟子面若死灰,几不敢、不能睁开眼。即便是他们也能明白,这样的情形下,水月夫人休说取胜,根本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三山......”身后,赤发望着三山背影的目光再生变化,神情有些患得患失。与之类似,火月老叟眼里闪过一道精芒,脸色变幻有些复杂。
“既然这样......”
战场中央,水月夫人连续倒退百余丈,唇边耳际均已流出鲜血;感觉中,整个世界仿佛颠倒过来,头顶巨掌分明就是无边大地,直到将其碾碎无从抗拒。水月不能不接受自己绝非对方之敌,但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叹息中,水月面孔渐渐沉寂,神情由无奈转为平静,正当她准备......
压力突为之一轻。
月色骤然大亮,水月夫人踉跄前冲数步方能停下,之后才发现压力不是变轻,是完完全全消散。
四周风暴平息,头顶巨掌不在,三山老人平静的目光望着她,说道:“夫人以为,本座修为如何?”
“......”水月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夫人以为,本座律令之术如何?”
“......”水月夫人只能沉默。
“夫人意味,本座神通道法如何?”
“......”水月夫人羞怒抬头。
“夫人以为......”
“够了!”
水月夫人寒声说道:“你在羞辱我?”
三山老人摆手说道:“夫人误会了,本座想与你谈一笔交换。”
水月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神情有些疑惑。
三山老人微微一笑,说道:“本座与厉道友两人,夫人与贵门两位长老,算三阵打和,均不得参加下面的比斗,如何?”
“啊?”水月夫人难以置信所听到的话,失声发出惊呼。
难以置信的又何止她一个,天上地下,双盟野修,包括赤发与火月老叟都连在内,所有人都以见鬼了的目光望着三山老人。
“你......道友......能否再说一次?”水月夫人追问。
“三场算和,我等五人皆退出比斗,不问下一场的胜负。”
三山老人已不再看她,目光飘忽不定似在搜寻又像在思索,喃喃自语。
“这样做,你好,我好,他.......大概也觉得好。”
......
第九百四十四章:劝抬头远看那些峰(求推荐)
“第四......五、六场,和!”
秦焕冲声音越发沙哑,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宣布结果。比斗进行到现在,如果说有谁比参加战斗的人更难过,非他莫属。
三山老人施施然带着那名元婴修士离场,临行不忘“深情”鼓舞赤发勇夺魁首;道盟舵主望着那张真诚的面孔,顿时觉得自己刚吞下一块粪坑里浸过的石头,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别提多恶心。
“人啊,大修啊!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必须承认,这场比斗的规则有很多漏洞,有太多细节需要事先确定、结果一样都没安排,自然有所缺失。然而话说回来,谁在乎!
比斗本来就是个幌子,谁都明白事已成定局,何苦斤斤计较?最明显的例子在道盟,岭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道盟只有一名元婴舵主出面,可能吗?
定好了的事情不需要规矩,没有规矩,自然谈不上违规。事实上,三山老人还算地道;假设他上场随便吼几嗓子便抱头鼠窜,谁能说什么?
不是吗?说好的切磋技艺光耀岭南,结果连死四个......人家可是会自爆的!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可以想象、不,可以肯定的是,今日之后,这件事必将传遍天下、成为双盟笑柄;作为主证人,秦焕冲责无旁贷,几已注定成为替罪羊的命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侧过头。想看看龙霸天是何表现。
“第七场决战,开始!”
龙霸天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器宇轩昂,威风凛凛,耀武扬威......
......
......
万人注目,赤发与火月面面相望,神情均有些复杂。
比斗进行到这一步,事先恐怕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不能不让人唏嘘感慨。然而规矩就是规矩。若不能将此地万人斩尽杀光,比斗之约就有效。
唏嘘感慨徒惹人笑,愤怒也好,委屈也罢,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之前那些并无太多意义;只要两人没有同归于尽,新宗掌门便会在这场比斗之后正式出现。
战令已开。火月叟收拢心情淡淡说道:“现在的结果,赤兄是不是很失望?”
赤发沉默不语,目光将火月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仿佛头一次见到这个人。
赤发,虚灵门长老中声名最盛的一个。掌宗已有三百年。
作为一名修士,不论是谁修道初始时的目标都是长生,一些暂时性的例外不能改变这一点,比如有人为了复仇,有人为了保家。还有人希望长相厮守,或干脆治病救人荣华富贵等等;那不是本质。只要修道的路足够长远,目标最终都将回归本质:活着。
修炼到今天这一步,赤发天资毋庸置疑,性情也足够坚韧不拔;令很多人不解的是,自从登上虚灵大位、准确地讲是他因那场惊天之战扬名后,赤发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他不再苦修以候天道,也不肯出行寻找机缘,而是将精力放在宗门兴旺、成就功勋上。
岭南并宗,赤发是最最有力、最最坚决的推动者之一;岭南能否顺利合并,双盟道院的态度至关重要,人人都明白的道理,赤发心里当然有数。为此他多方奔走四处联络,包括不惜血本也要栽培出一名道院弟子,为的就是从外部减轻压力。有心人做过统计,三百年间,赤发很少真正静下心来坐关修炼,至于战力......那一战后,岭南已无人与之动手。
没有化神,不肯修炼,专心与俗务,诸般事情综合起来,有人猜测他因当年那场战斗受了难以逆转的伤,此生再无破阶可能。
惊才绝艳止步半途,这样的例子修真界每天都在发生,赤发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以他的本事作为,还不足以名标史册......嗯,或许连后世之人的一声感慨都换不到。
“并宗不是坏事,老夫同样以为此举能够惠泽千秋;然而事在人为,好事落在有些人手里就成了坏事,甚至祸事。”
把“事在人为”这样诠释,不得不说火月叟独出心裁;赤发既然沉默,火月老叟乐于有机会揭起老底,继续往下讲。
“岭南之地,虚灵门一家独大,赤兄威名远播日渐跋扈,此次并宗为的不是并宗,而是要吞并那些如敝宗这样不肯屈服的宗门,同时将赤道友的名字刻在岭南,万万年不消。”
目光环视,迎着千万张面孔,与千万道目光对视,火月老叟说道:“诸位觉得,老夫说的可对?”
周围一片沉寂。
山宗被围,大阵首破,同门惨遭屠戮,决战胜负不知;这般情形下,没人好意思要求火月叟保持风度。再说他讲的本就是事实,之前因为虚灵门强势,无人敢当面指出来罢了。此时虚灵门连遭重创,决战胜负无法预料,那些一直存在的隐患就像闻到春天气息的小草一样露出了头,谁都遏制不住。
比斗弄成这样,假如不是这一战还没有开始,假如不是多数人仍相信赤发的胜面更高,假如不是这些宗门多与水仙宗有仇,只怕不少人会生出倒戈转向的念头,局势早已失控。
局势糟到不能更糟,赤发反倒平静下来,微讽说道:“讲的头头是道,看起来,火月道友雄心不小。”
火月平静说道:“事已至此,老夫若说不想坐上新宗掌门之位,怕是没有哪位道友会相信。只不过我与赤兄不同,掌宗策略也不一样,或许更能符合岭南大局。”
赤发轻蔑说道:“老夫可以保证,你是在痴人说梦。”
火月淡淡说道:“如能讲出大家所想。将来发挥些许作用的话,此战死在赤兄手下又何妨。”
赤发想了想。抬手说道:“既如此,老夫洗耳恭听。”
火月稍觉意外,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时想起人心,为时晚矣。”
赤发平静说道:“你要攻心,老夫自要守心;能否守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都将是徒劳。”
火月不解问道:“老夫不明白赤兄的意思。”
赤发认真说道:“虚灵门受创已成事实,今后必会改换策略。老夫允许你讲。讲的不对攻心无效,讲得对,老夫大可将其击杀后照样施行,纵一时不顺,与大局并无太多影响。”
火月望着他说道:“赤兄就这么有信心赢?”
赤发听后回头,朝双盟方向看了看,转回身望着火月。说道:“老夫有把握不输。”
火月微微一楞,问道:“赤兄何意?”
赤发冷笑回答道:“老夫的意思很简单,无论你做过什么、做得多隐秘多完美、隐藏多深,都需迈过老夫这一关才能掌控大局。”
火月挑眉说道:“然后?”
赤发笑了笑,笑容苦涩有些自嘲,很快又重新变得决然。说道:“老夫要你知道,无论你设计过什么手段,准备多么充分,只要老夫不惜死战,你就没有机会。”
火月叹息说道:“人人知道赤兄强于老夫。战事未开就说这样的话,不吉。”
赤发冷漠说道:“老夫从来不算聪明人。但不至于蠢到什么都看不透。废话不要再提,刚才你说有治宗策略想讲,到底还要不要说出来。”
火月说道:“如此说来,赤兄还是想赢的。”
这真是废话,赤发懒得回应。
火月忽然笑了笑,挥手释放出一道灵膜,将两人与外界隔离开,才说道:“东联河东,西进荒原。”
赤发大吃一惊,断喝道:“你与河东勾结!”
火月摆摆手,诚恳说道:“不要大惊小怪;赤兄只需抬头将目光看远些,自能明白老夫的意思。除此外老夫申明一点,新宗稳定之前,绝不可与河东商谈。”
听了这番话,赤发为之沉默下来;他认真看着火月的表情,半响才确认对方没有诓骗的意思,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你是想与......他们对抗?”
“不错。”
“就凭你......好大的胆子!”
“老夫胆略向来不小,凭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人,赤兄不知实情而已。”
“放肆!难道你不明白,这样做,会给岭南带来灭顶之灾!”
“赤兄所图,难道不是一世为雄?”
“老夫......”
深深吸一口气,赤发厉声说道:“你要在老夫心里留下种子;哪怕死,你都要给岭南留下祸根,你,你......你到底是谁?!”
火月平静回答道:“老夫火月,水仙宗长老。”
赤发不知该说什么好。
火月诚恳说道:“实话告诉赤兄,这一战你没有机会赢。老夫之所以告诉你部分实情,是想虚灵门与老夫合作,如此,老夫才能留你性命。”
“......部分实情,呵呵,哈哈......”
大笑几声,默念几句,赤发神情渐渐沉寂,死死望着火月的眼睛说道:“你就不怕,老夫将刚才这些话说出去?”
火月淡淡说道:“谁会信你?”
赤发又一次陷入沉默。
低下头,赤发仿佛能够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个个带着忧虑,人人心思叵测。就连随他一同前来的虚灵门下众弟子也与之前变得不同,不少人眼中带着怀疑。
“你说的对,没有人会信我。”
赤发缓缓抬头,严肃说道:“既如此,老夫必须杀死你。”
火月轻轻叹息,认真说道:“既如此,老夫只好杀了你。”
言罢火起,火海如海,海中映月,月色中飘出三缕轻烟。
......
写的好慢啊
真是慢啊。
七卷第一个小桥段:平乱,因为视角选择的问题,许多东西只做暗示没有详细交代,最后这部分要把所有线头整合,次序啊什么的真心麻烦......
辩析一下,这纯粹是因为视角造成的。我的意思是,故事里的角色不会考虑读者知不知道他的故事,因此不会在已知的情况下把那些东西重复表现,就好比间谍汇报工作的时候,只可能报告结果,而不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
素描写法就是这样了,平乱桥段我基本都这么写,积累的东西就有点多......嗯,我会坚持把这段写完,以后回到上帝视角比较好,太累了。
更新要放到凌晨去,上学上课的朋友别等了,明天看一样的。
就这样了,汇报一下。(未完待续。。)
第九百四十五章:变变变,辨辨辨(一)(求推荐)
火海生月,月色并没有因为火焰显得灼热,依旧那么清冷干净,看着有些寂寞。
水仙宗三老资质根本各有不同,主修神通却一致,效果多少有些类似。水月夫人不提,铁月的那一战,天空灰月给他带来的帮助极大,反之给鬼撩带去的麻烦也是极大,不考虑那只蚂蚁作祟,堪称以弱胜强之典范。
火月老叟的月与铁月不同,汹涌火海自体内涌出,没有马上攻向对手,而是如波涛倒卷般对空反衬,四方火焰如朝拜一样拱护中央,徐徐托起一碗皎洁月色,正悬于当天。
月成,清冷辉光普照四周,战场外的人们眼前微暗,就好像天地被夺了颜色,普照万物的昊阳被月光提前取代,进入黑夜一样。
月展,拱卫火海平息、之后如潮水扑向前方,无论走到哪里,火海上方都有一片银辉相随......不,是银灰指引火海,无论对方逃向哪里,施展何种手段身法,火潮都能及时跟上,令其片刻不得喘息。
月照,没有人能够避开月亮的眼睛,月光所照为一片世界,一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鬼、物、法皆受排斥,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那股被推挤的感觉。
月开,三道轻烟飘渺于月下,似绸带缠绕出三个圈,明明飘渺灵动如仙,看着却好似三条吐信毒蛇,不知是何用途。
耳边似有千万道声音,不是神通,乍一听好似佛家诵经,细辨又像闲话家常,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声音;每道声音都带着不屑与愤怒,带着责骂与驱赶,厌憎与轻视......
那是来自火焰的声音,是这个独立世界的唾弃之声。
“滚,或者死。”
......
战斗开始,赤发当然不会任由对方施法,但他没有坚持。
挥洒几道厉害神通,赤发很快发现这些手段对火月无效,阻止不了火海生月月追人;火月老叟的确隐藏了实力,要么就是这次闭关有了重大突破,与曾经见过的那个水仙长老截然不同。
心念电转,赤发很快做出决断,神情变得决然。
停下手,赤发趁火月忙于祭月生烟的时候盘膝坐倒,周围泛起鬼云护卫,自己则拿出一面战鼓,毫不犹豫咬破舌尖,朝战鼓上连喷三口血。
三口精血喷洒鼓面,如细雨入沙一样被吸收干净,冥冥中突闻一声闷雷般的嘶吼,给人感觉就像冥界打开了门,天外此时飞出魔头。
没有人听过那个声音,然而所有听到声音的人心里都会生出念头,那东西来自异界。
“以吾之血为祭,以吾之眼为引......”
赤发单手持鼓,另只手连续打出法决;他打的法决与常见不同,颜色血红,一个个好像某种活着的虫子,在空中扭曲折转翻腾不休,最后在一片丝丝声中扑向战鼓,一一融入其中。
法决、或者说那些虫子融入后,战鼓内嘶吼声越发响亮,耳边似有无数张大嘴不停开合,同时伴随着利爪交错声,口齿咀嚼声,鲜血喷溅声......
“以皇古子孙为媒......”
千万种声音交杂中,赤发声音陡然尖锐,满头红发顷刻之间变得雪白,脸上好似蒙上一层白霜。与之相反,那面战鼓好像吸饱了的水蛭一样渐渐膨胀,嘶吼声随之越来越近,似乎就响在人们的耳边。
“以烙神之器为导......”
雷鸣般的声音连续响起,天空似在摇晃,群山为之颤抖;与之相比,赤发此刻已不可闻,只见他挣扎着打出最后一道法决、念出最后几个字,抬手朝火月方向一指。
“烙神之器,那是烙神之器!”
“难怪他能与化神相斗......”
“别想了,伤人伤己对心智还有影响,赤发之所以无法破境恐怕与之有关。”
“这样的话,赤发本身实力会不会......”
“哼,再怎么也比你我强。”
“那个当然......呵呵,比三山呢?”
“吼!”
晴天之上打个霹雳,所有议论通通被打断,没说出来的话被砸回。世界出现一次瞬间黑暗、黑暗中伴有凄厉的风吹过,眼前再度大亮。
“嗬!”
战场中央,一只三角恶鬼傲然而立,身高足有百余丈,一手操刀一手提叉,满身狰狞气息、粗看绝不弱于化神。恶鬼身边,原本盘护在赤发周围的鬼云骤然翻腾,随着那道厉吼,群鬼纷纷拜服在地,嘶鸣声声显得惊恐但又透着兴奋,抑或是恭敬。
“这是罗、罗......罗刹?”
“绝不是真身,但......不要再说。”
虚灵门中有弟子尖叫,很快被周围的人喝止;无数惊慌目光注视下,三角恶鬼垂头朝周围巡望,发觉赤发萎顿在其身旁,鬼脸上顿时流露出厌憎与愤怒的神情。
“又是你,又是这个地方!你这个罪民,本尊说过,本尊讨厌这个地方!”
声音如雷霆般浩荡,恶鬼随手抓取一团鬼云塞进嘴里,连同赤发辛辛苦苦培育的鬼王一道通通吞下;随后它忽然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厌恶,还有些疑惑。
“腌臜之地果然都是些腌臜之物,真让本尊恶心......奇怪,这里似有本尊熟悉的气息,还有干净香甜的灵物气息,这般纯粹,到底是什么......”
用力抽着鼻子,恶鬼朝四周打量寻找那道气息的源头,被它看到的人中不少因恐惧纷纷摔倒,竟连逃跑都难以做到。赤发距离恶鬼最近,心神受到的震动也最大,身形摇摇欲坠。
咬着牙,赤发说道:“三次出手,这是第二次,你必须遵守约定。”
恶鬼仍在寻找那道气息的源头,半响徒劳,渐渐连气息也消失无踪。有些懊恼有些疑惑,恶鬼摇了摇头,回过身望着赤发轻蔑说道:“破不了境,你敢再用一次,很快就会死掉。”
赤发冷冷说道:“杀了他,我愿意放弃第三次机会。”
恶鬼一愣,说道:“杀人就放弃,你可想好了?”
赤发毫不犹豫点头,抬起手指向火海中那个依然平静的老人。
“就是他,杀了他!”
“好,哈哈......”
恶鬼喜出望外,嘴里应着抬一步便跨到火月面前,举刀挥叉......脸上突然变了颜色。
“这是.......”
“这是你的家。”
火月怜悯的目光望了赤发一眼,回身叹息,抬手虚抓一把,再朝恶鬼胸前一按。
“老夫等了你三百年,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个世界帮助老夫,再也不要离开。”
三条影子凌空掠过,月下三道虚盘轻烟如灵蛇般飞起,无形无迹、轻车熟路钻进恶鬼胸口;火月连连打出法决,一道道玄奥灵光飞向火海周围,如砖块一样堆叠起来;火焰作出呼应,四周翻卷与法决融合起来并且竖立......好似在构筑一座雄城。
“这是紫......大胆......吼!”
恶鬼骤然嚎叫,声音凄厉且断断续续。它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神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怒发冲冠,时而又温顺犹如羔羊;总体而言,此时的它分明在挣扎中抗拒着什么,但随着周围火海倒卷而归,恶鬼庞大的身躯渐渐被淹没,直到完全消失。
火焰彻底合拢,天空月色也已落下,倒扣着朝某个形体发展;火海周围一只只鼓包不停起伏,一声声雷鸣般的怒吼仍在爆响,吼声一如刚才那样森威严厉,但透着悲凉与无奈的意味。
“呵呵,再有百年,老夫方能大功告成。”
火月老叟心里默念着,张口将火海吸入体内,随笔飘身上千,单掌朝面色死灰、神情难以置信的赤发头顶拍下。
“老夫道法未成,若你愿与老夫合作,非但能够多活些年头,标榜史册也不是不可能;可惜......”
掌落血起,魂灭人亡,火月老叟长吁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双盟所在。
“秦舵主,麻烦你。”
......
......
赤发死了,火月赢了,周围人都傻了。
攻山的人忘了害怕,守山的人不知道欢呼,双盟的人忘了开口,就连此时观战的水仙众长老、慕容沛等核心人物也都浑浑噩噩,半响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身在梦中。
赤发就这么死了?那只恶鬼从何处来?什么修为,为何那般轻易被火月镇压......这个词不知是否合适,众人并未听到火月老叟的话,但凭直觉判断他并不打算杀掉它,或许是杀不了它。
可他为什么能把它收服,还显得那般轻松?
疑问成堆,除火月自己,没有人能够给出解释;以水月夫人为首,水仙宗长老望着空中那条骄傲的身影,不知为何觉得格外陌生。
“赢了?赢了!”
“对呵,咱们赢了!长老即将成为新宗掌门,新宗掌门啊!”
“快宣布,堂堂道盟,难道想反悔不成!”
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第一声欢呼,很快连成了片,汇聚成浩荡洪流。数千水仙弟子们大声呼号,彼此欢庆拥抱在一起,不少人甚至痛哭起来;为了胜利,为了长老,也为了注定走向荣耀的未来。
“唉......”
水月夫人没有欢呼,低头默默想着心事;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火月已不再仅仅是水仙宗长老,而是岭南第一人。
“赤发已死,若无其它人挑战,本次比斗便将结束。”
万人呼喊中,秦焕冲终于站出来,准备宣布结果。
死的死退的退,按照规则,还有挑战资格的只有铁月与刘长老。
那当然是笑话......秦焕冲无精打采朝四周看了看,清咳两声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怏怏,高声宣告。
“恭喜火月道友,即刻成为新宗......”
“这么急着宣布,你在害怕什么?”
一声清喝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条身影不知从何时出现,劈头喝止了秦焕冲的话。
“瞎了眼的东西,他能做掌门?”
......
第九百四十六章:变变变,辨辨辨(二)(求推荐)
发觉“十三郎”“提前归来”,火月老叟表情瞬息七变。
初始因意料之中而微笑,听完第一句话时震惊,之后生出警惕,再由沉暗变为疑惑;十三郎喝骂秦焕冲之后,火月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流露出恍然的神情,之后彻底转为平静,但有些许失望。
他眼中的十三郎变了摸样,白衣轻衫改为黑色劲装,面目相对普通,气质冷硬较以往增加几分跋扈,还透着几分沧桑意味。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将声音与说话的习惯刻意改换掉,听着让人觉得轻浮,或者说江湖气,也就是匪气。
看到这个人,人们第一印象觉得他是个野修,而非那种经过门院熏陶的大宗弟子。换言之,除火月叟等寥寥几人外,没有谁能将他与萧十三郎联系起来,更像个不讲理的战士?
“这是......有必要么?”
别人认不出,火月认得出;十三郎并未改变气息,火月曾与之交过手,今生今世都忘记不了。压住满肚子疑惑,火月叟丝毫没有因十三郎的话生气的意思,抱拳平静说道:“先生这么快赶回来,实为水仙宗之幸,不知童......”
十三郎头也不回说道:“我一直都在。”
火月叟再想说点什么,十三郎朝身后摆手,说道:“你先等会儿。”
火月叟不得不沉默下来,因为十三郎已朝秦焕冲发出第三声喝。劈头盖脑骂道:“你这个蠢货,你想死吗?”
秦焕冲瞠目结舌。被气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必须承认的是,十三郎这次出场看起来鲁莽,但其表演很到位,非但赚足眼球,还一度把控了局势,令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他并未如何释放威压,表面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元婴修士,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面前。能够让周围万人噤声,完全是因为那几句话,以及话语中自然流露的嚣张气焰。
不客气点讲,他就是在唬人。
嚣张能不能唬人,当然可以。人人都知道水仙宗多出一位大高手,修为极可能达到化神;再看到火月老叟的表现,人们越发坚定了这种看法。
至于他看起来只像一名普通元婴......人家自己乐意。你管得着么?
还有他对比斗与火月老叟的态度......人家自有原故,你管得着么?
在度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周围人很快留意到战道双盟的表现,心里的疑惑更重,越发不敢轻易开口或是出头。面对这位突然蹦出来的大高手挑衅甚至羞辱,战盟那位脾气暴躁的霸天舵主如羔羊般温顺。像大海一样平静,俨然一副心知肚明摸样。至于秦焕冲......他的表情的确让人看不懂,好像担心又好像迷茫,意外同时又觉得愤怒,总之没有当场发作。
道盟怎会害怕区区化神?人们不明白。听完十三郎的三句责骂。不少人觉得那不像是羞辱,而是带着维护的训诫。就好像属下干了蠢事,上峰不得不做做颜面功夫、摆摆姿态一样。
万人聚集,大多是修行经年心如狡狐的老鬼,看着形势微妙马上把伸着的脖子收回来,抱准暂观其变的念头不肯吭声。当然也有愣头青骄纵之人存在,比如道盟人群内,有几名年轻执事开口喝骂;水仙宗弟子中有人为长老表达愤怒,反倒那些为攻山而来的人最安静,包括三山老人在内,没有一个人肯出面。
“大胆!”
“放肆!”
“闭嘴!”
十三郎一喝压住零散鼓噪,望着秦焕冲说道:“随随便便把掌门之位送出去,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更像了。周围不少人心中猜度着,暗想这肯定是道盟内的某个大能暗子,因来得匆忙连服饰都来不及更换。
这可能吗?管他呢!看下去不就知道。既然露面且这么嚣张跋扈,假如他没有足够凭持,今后、今天注定会寸步难行。
连秦焕冲都这么想,内心微凛压下怒火问道:“他是谁?你......阁下又是谁?”
十三郎轻蔑望着他,直到秦焕冲心里发毛才冷笑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秦焕冲满面通红,气得险些当场蹦起来。
那边十三郎分辨着秦焕冲的表情,半响点头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嗯,你不知道更合理,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一定知道。”
“这样?那样?哪样啊你个混蛋!”秦焕冲无法再这样忍耐下去,内心怒骂,恶狠狠呼吸一口气。
“阁下......”
“我再想想,你先等会儿。”十三郎还在思索着什么,随意挥了挥手。
“......”
秦焕冲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但当对方说让等着,他就像合上闸的水龙一样乖乖听话,自然而然地闭了嘴。此时的他没有留意到,当十三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起码有三人因此变了脸色,垂着的双拳均为之握紧。
“次序,次序很重要。”
十三郎没留意、或不在意别人的神情举动,自语一声慢慢抬头,左右各看了看。
“两位,都出来吧。”
四方寂静,万人茫然,火月老叟神情微变,龙霸天身后之人神情微变,三山老人神情微变。
“不肯出来?哪有那么多便宜给你们捡呵!”
十三郎对着天空笑了笑,说道:“我数到三,不出来我马上就走,一二三......”
他喊得太快,人们尚未真正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已经数到尾数,好在被呼唤的人反应快。三字出口便有回应。
“萧施主好修为,和尚佩服。”
“萧道友好缘法。老道不服。”
洪钟大吕之声起自东方,金光蕴满悲悯,闻之即生向佛意,待看到金光之内的景象......所有人齐齐打了个饱嗝。
大肚和尚盘踞云头,笑咪咪的眼笑嘻嘻的脸,笑呵呵的神情笑哈哈的嘴;因时刻都在笑,他的肚皮时刻颤动,颤动如棉被盖住脚趾。
和尚面前一口缸。隔如此远便可闻到清冽酒香,捧起来,喝一口,和尚朝十三郎做个敬酒的动作,呵呵笑着说:“随和尚去落日塔,和尚请你喝酒。”
“萧十三郎乃我破天观贵宾,岂能去那种无聊地方。”
罄竹之声入耳。所说的话哪有半点清新意?话语中,西山走来腌臜道士,破衣百结油光照眼,偏偏那张老脸看着极为干净,止不住便会生出亲近。
老道左手持拂尘,右手持着一只算盘。单手竟还能打个不停;其声如明珠滚落玉盘,叮叮当当清清脆脆,言辞粗鄙如市井屠夫。
噼啪一通连珠播算,算盘定格,道人注目哈哈一笑。抬头说道:“算定了,算定了。小友该随我去破天观,老道带你斗狗捉鸡焚香操琴,闲时杀杀人,忙来放放火,岂不愉悦乎?”
“罪过,罪过。”大肚和尚闻之连连唱佛,诵罢捧起酒缸鲸吞几口,怜悯说道:“施主若听了他的话,必入阿鼻地狱而无解脱,万万不可。”
冷笑声声如丝竹,老道甩手将拂尘缠在脖颈,双手在算盘上一通乱拨。
“老道不打诳语,你自己过来看一看,将星归位成缘破势,这是天意。”
“诳语是佛言,缘法亦为佛祖之道......”
“既然是道,当然归于道门;连你家佛祖都要修道,和尚岂可与我争?”
“和尚不争是非,只问天相;天相所指,萧施主必归我佛引渡。”
“天星珠盘在此,你敢与我谈天相?”
“有何谈不得,和尚知道......”
“你知道个屁!老道与你讲......”
洪钟如雷,丝竹若剑,声声句句字字皆含无上威严。数语片刻时光,万人听后万人迷惘,除寥寥几人外,余者只知道他们分别来自落日塔与破天观、两人都要带萧十三郎离去外,竟是一个多余的字都记不下。
这便够了。
落日塔、破天观,那是战道双盟、乃至仙灵殿都需要保持一定尊敬。
两大行走修持精深,出面出言即威慑全场,声威不可为不壮,气势不可谓不足,但......与萧十三郎这个名字相比,仍显有些不足。
“萧十三郎,道院萧十三郎!”
“他......他怎会来到这里,他不是在魔域,据说还......”
“嘘,想死么!”
喧闹声声,大肚和尚笑呵呵的脸庞流露一丝苦意,说了句:“清净难求,佛祖一定不欢喜。”
道士冷笑挑眉嘲骂,喝道:“佛祖心情我不管,老道真不喜欢......给我闭嘴!”
宛如眉心抵着剑,脖子上架着刀,森冽寒意破胸入腹,千万张嘴巴同时合拢。
清净了。
和尚欢喜佛颜绽开,道士紧随其后,先后说道。
“萧施主请跟和尚走?”
“先生该与老道同行?”
十三郎左看右看,笑着说:“两位藏了这么久,何不再等等?”
和尚道士齐齐摇头,说道:“施主召唤,不敢不来。”
十三郎说道:“不能不走?”
和尚道士齐齐点头。
十三郎说道:“当初,贵塔贵观都有人找过我......”
和尚抢先说道:“今日与那时不同。”
十三郎说道:“能否解释一下?”
和尚沉吟,道士之前犹豫觉得吃亏,抢着说:“真人想知道,先生在魔域做过什么。”
十三郎说道:“世外之地也会管这些?”
和尚摇头说道:“先生还去过血域。”
十三郎稍觉意外,片刻后说道:“很重要?”
道士罕见严肃起来,说道:“魔族若与上界连通,灵域必迎来灭顶之灾;世外之地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唯独这一件......”
十三郎摆手说道:“唯独这一件,最不需要你们管。”
和尚道士疑惑不解。
“不瞒两位,刚才我还在想要不要与你们打一架,现在不用了。”十三郎似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两位仔细看看,认不出来就算了,若能认得......”
言罢,十三郎张嘴吐出一道红芒,弹指送到和尚手中。
“两位留下来,帮我做件事。”
......
......9
第九百四十七章:变变变,辨辨辨(三)(求推荐)
“这是,是是是它......”
“是它,就是它,一定是它!”
和尚金刚怒目,道士足颤手抖,哪里有兴趣听十三郎说些什么。顷刻之间,两人各自施展数种手段测试其真,结果当然泥牛入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就够了。
除了传闻中的血鼎,沧浪星找不出一只法器能在他们两人手中毫无反应;因此,这就够了。
彼此交换目光,和尚道士抬起头,小心翼翼说道:“这就是乱舞城那只......”
亲见两人施法,十三郎内心微凛,脸上带笑说道:“这就是开启血域的信物:血鼎。”
道士竖指唇边,说道:“嘘,先生小声些。”
噗!周围无数人笑,笑声中伴着几道惊呼,但因笑众太多而被掩盖。和尚急忙忙将血鼎朝怀里收,嘴里道:“消息走漏恐拦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咦?”
血鼎好像被绳子栓住一样飞离和尚的手,径直回到十三郎眼前,被他一口吞入。期间和尚连握法咒,道士一同帮忙留客,徒劳依旧。
“这是......认主!”僧道再度大惊失色,神情却不禁带上狂喜。
关于血鼎,灵修所知虽不如魔修多,但其基本规则人人皆知。它无法毁坏,不能祭炼,只能被动承受。最关键处在于,血域开启便是五十年,期间虽有极小可能出现进入之人提前回归,血鼎本身却绝不会如此。
没有人带着血鼎归来,绝对没有。就连魔王宫手里的那几只,也只能大致确定方位,而不是经哪个人认主之后一直相伴。
这是万年铁律,一切有资格了解血域血鼎人都知道、并且坚信的铁律;如此便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十三郎身怀血鼎提前归来,说明血域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或将改写历史。
“所以不用再操心血域,两位可明白了。”
“施主的意思是,飞升通道已经打开?”和尚惊慌道士骇然,急忙追问。
“干吗非朝坏处想。”
十三郎轻轻叹息,回应道:“今后血域再也不会开启,世外之地的各位老人家们,可以彻底放下这桩心事。”
“......”
出家人应该四大皆空,此时此刻,和尚道士脸上哪有半点与空沾边的东西?两人四唇一个劲儿颤抖,两双眼睛不停地眨,最终换来一声小心到极致的追问。
“先生的话,当真?”
“当真。”
“肯定?”
“......”
在乎的东西越少,在意程度就越高;十三郎能够体会两人心情,嘲讽、但诚恳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魔域藏着奸细,根本不可能撒谎。”
话不中听,但他讲的是实情;灵域魔域相斗这么多年,假如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做到,活该被对方灭根去种。无论从理论上推测,还是由得失上判断,十三郎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胡说八道。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十三郎只图眼前骗过一时,之后远走再不要在灵域出现。
心念电转,和尚道士诺诺应付着,确认此事没有纰漏也不可能出现纰漏,先后抬头。两人彼此对望,目光深情款款,忽哈地一声大笑,狂笑。
“哈......”剑鸣声声,周围山山水水齐被惊动。
“呵......”和尚相对含蓄,胖大肚皮上下翻飞,似连面孔都遮掩起来。
“忧心忧国,当真高人风骨。”
一僧一道喜极欲泣,一名俗人偷偷嘲讽。自打见过涅祖,十三郎对很多事情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就那飞升通道来说,初闻时他一心将其摧毁,后经诸多变故,及进入血域之后的种种经历,十三郎越来越觉得生命脆弱,不能不生出登高望远的感觉。
沧浪星,对生活修行在其中的所有人来讲就是整个世界,然就十三郎而言,虽然他目前仍滞留在这里,视线却已经实实在在不受牵绊,看到更加高远的星空。打个比方的话,十三郎看着这一僧一道为家园庆幸,就好像看到一窝蚂蚁浴血奋战,最终将来犯的那只蛤蟆撵走,心里虽也会有所触动,但,总显得不够真实。
“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至于么。”心里忍不住要嘀咕,十三郎好意提醒道:“两位不要忘了,这是我的功劳。”
“......”四周人们有些无语,暗想讨功如此明目张胆,萧十三出口不凡。
和尚道士不这么看。两人停下笑,转过身,大肚和尚艰难施礼,说道:“十三先生造化于世,不凡自此恭随左右,聆听教诲。”
道士的话与之几乎一样,紧跟着说道:“十三先生万世功勋,污道人日后徒步身侧,静候真人真示。”
十三郎微微色变,问道:“你们要跟着我?”
僧道一起点头。
十三郎大怒,说道:“监视我?”
两人摇头,回答道:“万万不敢。”
十三郎想着,问道:“是不是我的名声太糟糕,你们保护我怕被别人杀掉?”
两人摇头,之后又点头,和尚说道:“误解先生之人甚多,如真有人胆敢冒犯,和尚绝不坐视。”
这是屁话,谁敢当着僧道两人的面杀十三郎?
十三郎冷笑说道:“是你们不放心,等家里大和尚老道士出头才敢甩手?”
和尚道士齐齐唱诺,坦然默认。
......
......
身边凭空多出两双眼睛,十三郎愤怒说道:“两位为何不再坚持带我走?”
和尚想了想,苦笑说道:“先生神通广大,道士一旁捣乱,和尚带不走先生。”
道士反唇相讥,喝骂道:“酒肉和尚若不生事,先生早已随我上路......先生莫怪,我说的是实情。”
实情么,或许吧。
十三郎细细琢磨两人话里的味道,渐有所悟。
没拿出血鼎之前,僧道两人非带十三郎走不可,极有可能因此联手。拿出血鼎后,两人仍想带他走,但已不像之前那样急迫,同时害怕生出意外。
十三先生性情狠倔,实力不知深浅,万一动手弄出个三长两短......之前或许没什么,现在万万不行。这样一来,和尚道士彼此间掩盖的矛盾也随之爆发,难以调和。
他们谁都没本事一打二,只好退而求其次,紧跟十三郎身边等候消息。不得不说两人天资聪慧,应变也是极其神速,这般“复杂”的局面这么快想到解决办法,异常默契。
十三郎愤懑说道:“要跟到什么时候?”
和尚坦然回答道:“和尚即刻便传讯,一旦活佛降下法旨,无不遵从。”
不用问,道士成了应声虫,唯一区别是活佛变成真人,都不怎么讨喜。
十三郎想了想,问道:“两位跟着我,不会限制我的行动吧?”
两人立即摇头。
十三郎又问道:“那要是我让你们做什么?”
和尚谨慎说道:“比如?”
十三郎说道:“杀人放火行不行?”
和尚笑眉顿紧,苦涩说道:“罪过,罪过......施主要杀什么人?”
十三郎板起脸,严肃说道:“影响天下和平的人。”
和尚神情更苦,回头望着道士说道:“老道以为,此言可信否?”
道士二话不说抓起算盘一通扒拉,认真回答道:“不是太可信,贫道以为先生杀戮奇重......”
“别以为了,我会让你们看到。”
十三郎实在没精神再这样闹下去,抬手做个“请闭嘴”的手势,说道:“杀人的时候,我不会试图甩开你们,这样够了没有?”
两人欣慰展颜,和尚依旧是那个笑面和尚,道士仍是那个邋遢道士,大赞十三郎怀佛心明真义,实实顾全大局。
赞罢,污道士望着十三郎,犹豫再三问道:“贫道还有一条疑问......先生体质特殊,可这里是灵域,为何不换一换法力......”
和尚旁边点头,劝慰口吻说道:“先生现在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十三郎目光微闪,老实回答道:“血鼎是魔器,认了主、但还不是太安稳。”
半真半假的话,僧道根本无法分辨。血鼎是魔器是没错,魔修法力对其有温养效果也没错,包括厌灵蚁等一切对灵气不太适应的东西,如今都放在魔族分身这边。换言之,十三郎不是担心血鼎因为灵力生乱,而是根本就换不过来。这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十三郎魔族分身虽然是化神,但其战力同样会受到灵域规则压制,需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
十三郎认真说道:“你们放心,它在我体内,只要不随意动用法力就没事。”
僧道彼此看了看,神情均有些担忧。
明摆着的威胁。血域之事没有得到验证之前,血鼎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十三郎说得一本正经,僧道不能不考虑他若因为什么事情动起手来......会是什么效果。
假如十三郎不能动手,两人岂不是再也不能逼迫他?假如十三郎不能动手、可他偏偏需要动手、或主动要动手怎么办,谁为其代劳?
信则受制,不信......那是血鼎啊!
“忘了告诉两位,这只血鼎其实不是一个。它由四只血鼎融合而来,所以不太稳当。”
“四,四四四只融合......”
道士的声音再无清亮感觉,听着像一只割去半边喉咙的鸡;旁边和尚噗的喷出一口酒水,心中默默哀叹:“完了,不信也得信。”
“等会儿和你们慢说,将来会验证的。”
十三郎笑了笑,忽将神色一收说道:“现在轮到我来问问题,请两位务必、一定、千万不要骗我。”
如此郑重其事,僧道有些紧张,忙竖起耳朵。
十三郎神情有些冷,一字字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我就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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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八章:变变变,辨辨辨(四)(求推荐)
“两位是明白人,无论是谁、用什么方式告诉你们说我在这里,他都不是为了让我接受教育重新做人,而是想害死我。”
搜魂所得不多但非毫无所获,十三郎知道鬼煞是玄灵子爱将,还知道这件事与一个叫乐洪涛的人有些关联。
这不够,远远不够。
鬼煞灵魔异体,在道盟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是任何大组织都会豢养、专门干“脏活”、随时可以抛弃的那类人;指望他来指证什么,无异于痴人说梦。
关于乐洪涛,十三郎由贾克等口中得知其身份,同样无法因此确定什么。所谓有些关联,实际上来自鬼煞的判断,而非实实在在的画面;事实上有画面也没用,十三郎与乐洪涛无冤无仇,根本不相信他是主谋。
不足千年修至化神,寻常人认为是天才,然对十三郎来讲,乐洪涛远不够资格让他觉得那就是“最后的那个人”,或者组织。此外还有一条,何问贤接受一名身着道院服饰的人指派,鬼煞的记忆中却没有任何线索能与道院联系起来。
一切迹象均表明,此事远远没到揭牌撕脸的时候,十三郎若不想只图泄愤、而是要找出指向自己、或者道院的那支箭,任重而道远。
本尊外出迎接,分身隐匿静观其变,十三郎亲眼目睹了这场比斗全程,目的是从结果倒推回去。按正常思路,十三郎离开水仙宗,意味着干扰并宗之事的外因被消除,会继续按照原有轨迹发展。
这是一种以牺牲换取真相的做法,不够英雄,但通常会有效。
看着看着,十三郎发现事情与推断的不一样,有几处关键怎么都难以说通,最后结果也很意外。
他因此有些不安。
十三郎渐渐意识到,起自岭南的这场是非恐远远超出想象,不仅有倾轧,或许还有颠覆。
对手强大到可以不当他是对手,十三郎成长虽然迅速,但对诸如双盟、道院这种组织来说,螳臂挡车不足以形其弱,蜉蝣撼树才是真实写照。此外最最要紧的一条,如今的十三先生可不是当年那个灵域英雄,而是被不少人私下看成叛贼,只不过没有、也不便公开。
声名狼藉面对灵域领袖,十三郎感到不安,但......也仅仅是不安罢了。
“我不管你们多难做,不管你们认为给出消息的人多么无辜,背后势力多大;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我不会接受任何含糊答案。”
十三郎关注过很多人,包括秦焕冲;他察觉到不凡与污道人的踪迹,最终出面并且唤出他们两个,以免被人做了螳螂后的那只黄雀。
或许黄雀之后还有猎人,无所谓;不管有没有,十三郎没有横扫天下的本事,需确保自己不第一个动手。
现在情况有所不同,“轻松”化解一大隐忧,还凭空得到两大帮手、两大背景,十三郎颇有些意气风发。
“传递消息的人利用两位,目的在于对付我;我不要你们帮我追根究底,只要告诉我是谁。告诉我,咱们之前什么事情都好谈。”
或许因为当初与苦面僧有过合作,反之四目老人是他走出世界时第一名刀下鬼,十三郎直觉认为与和尚打交道更靠谱,因此牢牢盯住不凡和尚的眼睛。
“我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直接、确切、可以追查的名字。”
......
......
和尚说道:“沧浪历史不可究查,何时诞生妖何时有人均无可知,修家从什么时候出现,宗门出自哪个年代,又是怎么形成当世格局,这些都已没办法考证。”
道士说道:“宗门不谈,三大世外之地中,上古世家秉持守护,落日塔苦思超脱,破天观一心钻研问天之道,看似不同,本质都是为了人族大兴。”
责问当头,僧道未回应也没有急着辩解,反给十三郎讲起历史。
和尚眉目庄严,缓缓说道:“世事变迁,宗阀兴而又灭,衰而又盛,反复历时不知多少年、多少代;期间曾有无数次临大祸,遇大劫,行偏路,遇邪障的时候;世外之地长远相伴,偶开慧眼,总能把轨迹搬转回来;不敢说挽狂澜扶天厦,至少算得上几分框护。”
道士紧随其后,肃容说道:“先生可知道,三家凭的是什么?”
十三郎答不出,但能猜到其用意,说道:“这是要教训我。”
和尚合十,道士稽首,均道一声不敢。
和尚说道:“世外子弟,做便必做,不做便一定不做;施主可以不信和尚,和尚不管阴谋算计,不在乎是否被人利用,只问要做的事情本身。”
道士说到:“和尚找先生,道士找先生,是因为我们要找先生。灵魔两域,各宗各门各地各家都知道此事,都会通报消息,真假虚实由我等自己判断。”
敢不敢只是嘴上话,两人说了这么多,表达的意思无非两点:世外之地不涉恩仇,只要那件事情是他们要做的,被人利用也甘之如饴。再就是谁都可能通报消息,也可能没人通报,只是他们自己猜出来;不管有没有,这件事僧道两人扛下了,不希望十三郎顺着这条线索追查。
两人最后说道:“人无信不立,宗无信难存,世外之地享万古尊严,凭的便是一个信字。”
和尚慈悲,道士庄严,所说的话大义凛然,只可惜用错了场所与对象,结果只能对牛弹琴。十三郎一直耐心听着,越听越有趣越觉得有意思,神情也越来越不严肃,直到最后“噗”地笑出来。
“是不敢吧?”
僧道不知其所谓。
“那人身份了不得,所以......”
十三郎接下去说道:“担心事情闹大,不敢说?”
僧道两人无奈叹息,神色唏嘘多有失望,大约是在感慨孺子愚昧,难与之论道说理。
十三郎说道:“两位今后与我相处的时间还多,今天不与我说,恐怕会有麻烦。”
以往,十三郎很少刻意强调决心,纵有也只说一次,之后便付诸行动。今天他这样做了,反复解释、游说、甚至威胁,为的不是吓唬对方,而是一些微妙猜忌。
结果让人失望,十三郎没能“吓倒”两位高人,挑拨反给对方一次“宣讲世外之地风骨”的机会,着实赚了不少“红尘印象分”。
吓不吓不得住只在心里,大庭广众这样对两位来自世外之地的大能说话,本身便证明了很多事。此时此刻,山宗周围一片安静,没有哪个人敢表露不耐,更不敢随意插嘴。
十三郎忽然收敛神情,说道:“我有些话想私下里讲,或许能让两位改变主意。”
僧道不以为然。
十三郎一本正经,踏前几步,挥手施法将三人从世界中隔离,后认真说了几句。
僧道明显一愣。
十三郎再度开口,似在解释什么。
僧道神情均有变化,先后开口追问。
十三郎苦笑,又说了两句。
僧道更加紧张,追问得也更急。
十三郎再说......
僧道又问......
周围万人迷惑、紧张、好奇、担心、猜测......注视中,三人唇舌连动,秘密交谈了约有十来句,僧道两人似乎弄清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各自郑重施礼......之后十三郎皱眉问了句什么,道人答了两句,十三郎闻之......神情突然大变!
“是他?”
屏障破了,十三郎的声音因震惊透着几丝愤怒,压抑不住有些颤抖。
“两位会不会弄错了,那可是道盟的......怎么可能是他?”
“就是他......嗯?”僧道恍惚随后意识到什么,相对苦笑。
“施主......”
“先生......”
“糟了!”十三郎手忙脚乱连连施法掐诀封印补屏,好一番热情洋溢。
他太震惊了,太愤怒,也太紧张,而且他是魔修受到灵气压制......他连最基本的隔音屏障都弄不好。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相信会是他,两位能不能详细点说,以正视听?”
“......”
表演拙劣而且卖力,十三郎偷空朝僧道眨眼,生怕他们看不出自己在演戏,生怕周围人看不出自己暗示。僧道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但又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先生忙正经事吧。”
不是不想解释,问题是没法解释。他们所说的他与十三郎所说的他不是一码事,都不是能够在这样的场合谈论的对象。两人刚刚才宣扬过,世外之地的弟子们做事只问该不该做,从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又怎么会辩解?
小把戏,用得好就是好把戏。
望着周围一张张恍然大悟的脸,再望着对面那张小人得志的脸,那双狡诈的眼,僧道好生厌恶。他们知道这是十三郎故意报复,之前警告过的“麻烦”已经到来。
问题是,这才刚开始。
“今后要与他朝夕相伴?”两人彼此对望,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多谢两位体谅。”
十三郎如蒙大赦,抱拳转身,朝周围说道:“说了会儿闲话,有劳诸位久等;不过,能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也算值得对不对?”
周围人人瞠目,不少人竟然频频点头,甚至还回着话。
“是啊是啊,值了......”
“呵呵......”
十三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转过身重新看着秦焕冲,问道:“你呢,明不明白?”
秦焕冲的表情比黄连还苦,回答道:“本......我不敢明白。”
......
第九百四十九章:变变变,辨辨辨(五)(求推荐)
“你很聪明,只是不够机灵。”
不敢明白,一句话说透小人物的悲哀,换来十三郎诚心赞美,加一句嘲讽。
“你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对不对?”
“......先生凭什么这样说?”
“没有道盟许可,岭南怎么敢并宗?即是道盟授意,掌门之位怎么跑得了?连这点事情都出意外,道盟还配主持大局?”
三问声声,并非只有十三郎想得到,但只有他敢当做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换成刚才,秦焕冲势必严词训诫,此时的他浑身被恐惧围绕,脊梁骨阵阵发寒、像在抽筋,竭力方能维持身形不倒。
“......是,不是,是......”
能在岭南这种祸乱地方担任舵主,秦焕冲的本事毋庸置疑;这种本事不是指战斗,而是把握上意、左右逢源,在数不清的势力之间周旋的能力。
道盟监护天下,首要在于一个稳字,假如不是上峰有允,岭南怎会乱成这副摸样。并宗之事本为默许、甚至纵容,秦焕冲自忖揣度清楚,方敢方能在这团浑水中大捞肥鱼,着实得了不少好处。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刚才。
所有人都知道水仙宗出现一名高手,秦焕冲事先知道他会被调开,现在看来显然没有成功。
没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并宗之事不成,动不了他一根汗毛。对秦焕冲而言,水仙宗算什么,虚灵门又算什么,并宗又算得了什么?包括水仙宗出现莫名大能,萧十三郎突然现身,甚至连世外之地先后出现,他都不在乎。秦焕冲很清楚,只要道盟不出问题,只要自己对上面的心意不要弄错,无论外面风多大,雨多狂,都能安然无恙。
没有人敢公然对抗道盟,世外之地也不能,秦焕冲对此把握得极准;然而就在刚才,他从十三郎的话里、一僧一道的话里听出许多别人听不懂的意思,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那名高手是萧十三郎,这让秦焕冲真正感到不安;不是因为害怕这位叛贼英雄,而是因为他不知道。
火月叟显然是知道的,世外之地一僧一道也知道,只是不肯说出来;秦焕冲偷眼看着龙霸天,发觉他神情并无多少变化,内心越发惶恐。
对别人是意外,站在他的角度,很快便领悟到许多深层意味。正如十三郎所讲的那样,秦舵主早知道火月将成为新宗掌门,可如今别人都知道、早就知道的事情,作为主证者的他、看似地位最高最重要的他,竟然毫无所知!
长于把握上心,俗点的说法,秦焕冲政治触角极其敏锐。秦舵主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敢不能相信。他不相信道盟会出现这种问题,竟有人试图、且已成功干扰了道盟政令,出现两种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件事还牵扯到道院,或许还有战盟的影子。
这是大乱!
这是内乱!
......
......
“难怪没有高人监督,对呵,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完全交给我?”
小人物的可悲之处在于,无论他们多么忠心、小心、尽心、慎心,有时都不免会被抛弃。本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不该承担的东西却落在头上,往往是末日即将到来的直接标志。
许多战斗不是以胜与败结束,而是由妥协终止;似道盟这样庞大的组织,很难想象若出现分裂会有多可怕。然而事实明摆着,秦焕冲无意中卷入到一场他没有资格站队的争斗中,且处身于双方角力的最前沿。
“我的个天......”
元婴中期修士,放在江湖,那也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存在;但在道盟,他就像一只养在笼子里观赏的小鸟,哪天叫声不够清亮、或赶上主人心情不好,随时有可能被拔掉羽毛炖成汤,或许还不如。
别人死光不要紧,自己的命不能不珍惜,至于尊严什么的,大可以后慢慢弥补。
心里想着,早先十三郎的痛骂变得不那么刺耳;忍之又忍,想之又想,秦焕冲轻咳两声,秉正容颜微笑说道:“事情尚无定论,先生若有内情揭示,本舵主,呵呵,秦某洗耳恭听。”
十三郎换一副脸色,抱拳说道:“秦舵主才是明查秋毫,嗯......你先等等。”
又是等?周围针刺般的目光千万道,秦焕冲很想大骂三声,脸上笑容半分不减,说道:“先生请。”
请什么?他根本不知道。好在十三郎下一个举动再度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秦舵主方长吁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
“不管是谁搞鬼,不要被我知道你是谁......狗杂种!”
......
......
这边赌咒不休,那边十三郎转向战盟,朝龙霸天笑了笑,说道:“逍遥王没来?”
一石击破千重浪,周围哄的一声,喧嚣四起。
“逍遥王?他说的是谁?”
“废话,还能是谁。”
“可......不是听说龙舵主吃了亏,怎么又扯上逍遥王......”
“闭嘴吧,看着就好。”
识趣的人到底站多数,很快,周围重新变得安静,人们的目光如同被指挥棒牵引一样集体转向,投注到龙霸天身上。
“要乱大家一起乱,战盟不要想置身事外,越乱越好,乱个痛快。”
心里转着念头脸上带着笑,十三郎丝毫不在乎这番话会带来怎样的波澜,幽幽说道:“逍遥王不来,这件事不好处理。”
又是糊弄,谁知道,谁确认?
“王驾坐镇外域,暂时回不来。”
答话的不是龙霸天,其身后跨步走出一人,一把扯掉身上披风,一步踩散所有目光。
那是一个女人,长眉细目峰鼻薄唇、全身火红劲装、火辣辣风烈烈,视之便觉双目生疼的女人。
与道盟比肩万年,战盟高人无数,底蕴深厚不可想象。岭南发生大事,龙霸天受辱而归,战盟有高手隐匿而来不稀奇,但是这个女人......
“难道是她?”
“就是她!”
喧嚣再起,声音多带着惧意;很显然,这个女人很有名。
不仅有名,女人的实力也很强,她的强悍写在脸上,写在眉心那颗紫色星痕之中。
武尊标志,堪比化神的存在。
“逍遥王传讯,这件事情由我全权处置。”
交代逍遥王是礼节,礼节过后便是本性,女人讲话时,给人感觉就像一把火扑面烧过来,其中或还有刀伐之声。
“常听说十三先生法体双修灵魔齐聚心智高绝战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好大的威风......”
“等等。”
挑衅的目光挑衅的姿态,挑衅的声音挑衅的话,十三郎没有心思纠结此怨从何而来,叫停后说道:“你是谁?是不是想替龙霸天的侄孙报仇?”
女子微怒说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不认识就罢了,难道连听都没有听过?龙霸天的侄孙是谁?他怎么了?本尊为何要替他报仇?你到底......”
“等等!”
漂亮的女人很常见,漂亮又剽悍的女人很不常见,漂亮、剽悍、实力强大的女人很少见;前三条全部具备、偏偏是个混不吝的女人几乎见不到,且最好是不见。
战士不像修士那样有法力波动,威压也与修士不同;之前十三郎真没有留意到这群人里面藏着一位大高手,不然或许根本不会开口。此时他留意到龙霸天的表情,很快从其苦哈哈如老鼠伴猫的一样的表情里分辨出许多,明智地选择退避。
逍遥王会把这件事交给她?十三郎深表怀疑但已无心深究,说道:“不报仇就算了,我还有事,忙你的去吧。”
女子说道:“我不忙,我来这儿就是要找你......”
十三郎挑眉说道:“来找我?你也知道我是谁?”
女子大笑,说道:“哈!当我傻的吗,刚刚那个和尚说了,道士也说了,你也认了,你不就是萧十三郎?”
“你不傻,是我傻。”十三郎内心自嘲,暗想就这也能修炼到武尊,当真老天开眼......他说道:“你别找我了,我打不过你,也没你聪明,更不如你机智,赶紧回去吧。”
女子大怒说道:“胡说八道!你没我聪明我当然知道,可是没打过怎么知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做什么?看来你也挺聪明啊!哎你别想走!”
“我有事情要办,你......先等等总可以吧。”
“好......不行,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谁?”
“我是火玲珑逍遥,记清楚了,火是火焰的火,玲珑是玲珑的玲珑,逍遥就是逍遥王的逍遥,这个名字......”
“这名字很好,真的好......”
十三郎想了想,忽然道:“一个时辰不说话,我以这个名字做首诗送给你。”
“好!”应该是本能,火玲珑毫不犹豫大叫,神情中的欢喜丝毫做不得假。
“你还会做诗,看来是比我聪明一点;对了你做过什么诗?这么好的名字可不能糟践了,你......”
“开始计时。”
“......”火玲珑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想想觉得不放心,再加上另一只。
“......”龙霸天吼吼喘着气,被火玲珑拿眼一瞪,赶紧用两只手捂住嘴。周围竟还有人跟着学,纷纷效仿。
秀才遇兵莫讲理,碰着火玲珑这样的人,一件小事可以成为朋友,也可以瞬间变成仇敌。纵以十三郎之狡诈机谋,若不能找准其痒处,怕也是无用。
“逍遥王也许是觉得,派她来才是明智做法......”
诗不诗的放到一边,能够让这位彪悍大姐暂时消停,着实值得庆幸。思绪拉回,十三郎转过身回过头,目光再度看向火月叟。
“周边干净了,揭底牌的时候也到了,你可真能忍......”
火月叟表情无辜,未来得及表示疑惑,十三郎再次开口。
“我该叫你老四,还是老五?”
......
第九百五十章:变变变,辨辨辨(六)(求推荐)
老四?老五?
周围近万人,九成九一头雾水,仅极少数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神情随之渐渐改变,望着火月叟的目光顿时变得陌生,满是警惕意味。
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种称呼,若非表达亲昵,就一定是讥讽。十三郎的表情无论如何与亲昵沾不上边,于是人们明白,老四老五都不是好东西。
火月叟平静说道:“老夫不明白先生的话。”
十三郎嘲讽说道:“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成为新宗掌门,唯独你不行。”
火月叟坦然说道:“老夫无愧天地,无愧师尊,无愧本心,为何做不得?”
十三郎哈的一声笑,说道:“为什么没有父母?呃明白了,你们那家子不能提父母,因为提不起。”
火月叟稍稍皱眉。
十三郎忽又变了脸色,诚恳说道:“我相信你的话。”
火月叟微微挑眉。
十三郎说道:“无愧是真的。你一心想要天下大乱,为此谋划数百年,不惜同宗、姑且算同宗之人死光死绝;但与他们两位一样,你做了自以为必须做的事情,当然不会觉得羞愧。”
僧道两人干脆低头,念佛的念佛诵经的诵经,只当没听见十三郎的话。
话声刺耳,言辞诛心周围不少人、尤其水仙宗弟子,脸上多有些愤怒。
十几家宗门打上家门,水仙宗险些被灭门,七大长老奋力死战,一死两伤至今不知情形如何;最后,所有人敬重的大长老出面力挽狂澜,非但击杀强敌,还将新宗掌门之位生生夺了过来。大悲大喜,大喜又大悲再大喜,这时突然有人跳出来朝大长老身上泼污水,岂能不让人悲伤,并为之愤慨。
“胡说八道!他在胡说八道!”
总有人胆子大,总有人耐不住怒火吼出声来,一人带头便有人呼应,声音渐渐连成了片。顷刻间,唇刀舌剑密如骤雨,均指向十三郎一人。
“大长老怎会是那种人,萧十三郎已是叛贼,凭什么这么说!”
“是不是叛贼都不要紧,道院学子了不起么?道院什么时候可以干涉宗门事务?”
假如话语可以杀人,十三郎怕已死了无数次;数千弟子牢牢盯住十三郎,呼吸粗重,仿佛要用目光将其分尸。若不是几大长老、包括慕容沛等主掌事务的人尚未开口,群情早已汹涌。
十三郎无视周围,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早慌了,拼命装作镇定是因为没办法,一来跑不掉,再则费这么多年心血即将有成,你也舍不得跑。”
火月叟依旧平静,说道:“先生说的都是废话,老夫是善还是恶,是勇还是弱,与担任掌门一事无关。”
十三郎淡淡说道:“善恶怯勇的确与能否担任掌门无关,身份有。你是山君弟子,注定不能挑栋人族。”
话未落音,周围轰的一声,瞬间炸了锅。
“他说什么?长老是山君弟子?简直血口喷人!”
“萧十三郎背叛灵族,不许他干涉水仙事务!”
“滚!今日新宗合并,让他滚!”
呼喝声声,响应的人越来越多,天空火月叟神情淡漠,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有些怜悯。
抬手做一个下压的手势,火月叟说道:“先生认为抓住了老夫的把柄,何不当众讲出来,由全体岭南道友评判?”
十三郎认真点头,说道:“我会的。”
声音略顿,十三郎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你犯的错多到数都数不清。”
......
......
十三郎说道:“年前突袭之后,我命慕容沛调来卷宗,仔细查阅过往百年水仙宗发生过的大小事务,发现诸多可疑。”
他说道:“水仙七老各有传承,彼此虽然和睦,终难免会有亲疏之分。这不算什么,但与另一件事情联系起来,看着就有些怪。”
十三郎说道:“闭关之前,你留讯告知铁月水月,说是你随时有可能突破大限,着他们小心守卫,一为安全,也为了分享机缘。”
化神修士一旦破镜,天地大开精元被引动,更重要的是法则异象,附近的人静心领悟,获能得到不少好处。当然这对破镜修士会有些影响,但不像元婴时那么大,化神天兆就像天劫一样只认一人,区别在于破镜可以被外力打断,天劫万万没有可能。
十三郎说道:“自你闭关后,亲传弟子多数守护宗门少有外出;突袭结果,其余六系皆有不同程度死伤,其中以铁月那一系最惨重。”
“突袭发生时,你的洞府周围常有异香,闻者神清意爽如浴甘霖;有此征兆,铁月两人以为你或许抵达破境关口,越发不敢轻动。”
十三郎说道:“再后来,四面八方噩耗接连传来,铁月门下弟子一个接一个被杀,连两名派出的长老也都先后负伤。愤怒难耐之下,铁月担心对方直接攻打山门影响你突破,这才冒险杀出,将事态遏止。”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十三郎没有添加过任何推测判断,所以不可能有假。火月叟一直静静听着,此时微讽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老夫从那时起就开始排挤各位师弟......何等荒谬。”
十三郎坦然说道:“你说的对。假如不是从结果倒推回去,的确很荒谬。但不要觉得这是刻意针对你,期间我对其它人的调查丝毫不比你少,各自都有疑点。”
火月叟淡淡说道:“这么说,先生还有后文。”
十三郎点头,说道:“当然。”
......
......
稍顿,十三郎说道:“来时我说过,水仙宗内必有内奸,可还记得?”
火月叟回答道:“老夫记得。”
十三郎说道:“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既然传了出去,内奸就在你们几个中间。”
火月叟神情不变,说道:“虽有可能是别人猜到,但......先生的话有道理,此事需认真追查。”
十三郎说道:“追查个什么,只可能是你。”
周围人齐齐一愣,火月目光宁静,神情越发讥讽。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说?”
火月神情微变。
十三郎说道:“若不是我出手,刘长老、铁月、水月皆已身亡;死无对证,正是你想要的结果。”
唰!周围再掀哗然。
不光水仙宗弟子为之愤慨,连周围攻山之人也都喝叱声声,矛头全部指向十三郎一人。
“干涉比斗,大胆!”
“萧十三郎,竟敢挑衅双盟!”
“何止挑衅双盟,他在挑衅岭南千千万万修道之人,罪不可赦。”
四周乱哄哄一片,真正主事应该说话的人反保持沉默。秦焕冲的脸比茄子还苦,死死咬牙,无论如何不肯也不敢开腔。战盟那边,龙霸天退居二线落得清闲,火玲珑心里惦记着以自己名字起头的诗,面孔憋到通红。
山上,慕容沛默默望着空中,神情落寞满是无助。直觉告诉他,十三郎绝不会无的放矢,自己最最敬爱的师尊此时越安详,稍后便越是凄凉。
火月叟仍是那副表情,目光比刚才更加平静。
“这依旧是从结果倒推原因,如何能让人信服?再则说,即便如你所讲又如何?与老夫身份没有半点关联。”
轻轻叹息,火月说道:“老夫佩服先生自承己非的勇气,眼下这般形势......”
十三郎望着他笑着说:“眼下怎样,你咬我?”
火月面色微沉,说道:“岭南自古多壮士,先生不要以为我等可欺。”
“吓!”
十三郎大惊失色,头也不回随手指着僧道两人,说道:“麻烦你,麻烦想生事的人,杀掉他们两个先。”
“......”
千万道愤怒目光瞬间转向,和尚低头念佛,道士苦笑声声,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在十三郎还不是太过分,轻轻一句话将所有人视线再度拉走,两人方能稍稍轻松些。
“万人拥戴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得意?”
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十三郎望着火月说道:“得意过了,享受过了,是该让你感觉到痛的时候。”
......
......
“我让慕容给讲解岭南局势,发现虚灵门与水仙宗之间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这么糟糕。真正产生质变的时间是三百年前,也就是赤发掌权,你在宗内成为第一长老的那个时候。”
“这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我不能把你抓起来审问,也不能杀上门去问赤发,于是用了最笨的法子:等。”
“等的时候不能白等,我查到,被铁月生擒的那几名修士,此前都有过来水仙宗拜门的经历,且都曾听你讲过道。因为认识,铁月才对他几人格外愤怒,不惜一切将其生擒。”
“有此发现,我翻查了所有讲道卷宗,将那些外门别派、野修,还有离宗之人全部挑出来,一一对比寻找下落。结果是,他们要么参加突袭被杀,要么消失再无踪影。”
讲到这里,十三郎的目光变得凌厉,说道:“种道之法,要不要我施展一次给你看?”
火月叟沉默不语。
十三郎说道:“七十年前,我在道院修行的那段时间,山君八子曾对我身边的人动过手,地点就是岭南。从发现这一点,我才想到此事或与山君弟子有关,且把注意多集中在你身上。”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即便你今日能逃过一劫,迟早还是会死在我手里。”
“一八通天算地,二七蛊惑人间,三六无门有路,四五凶图兵灾,九子颠覆阴阳。这几句话,你应该比谁都熟悉。”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山君门下十大弟子,二、三、六、七、八全部死在我手上,按照分布上推断,一、四、五、九多应该在灵域,隐于各大宗门。”
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波澜稍稍平复,十三郎说道:“不管你是老四还是老五,今天都要死。还有那几名残余同门,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全部杀光。”
......
第九百五十一章:变变变,辨辨辨(七)(求推荐)
寥寥数语,周围再无一丝噪杂。
这里绝大多数人从未见过山君弟子是何摸样,甚至连山君这两个字都是头回听到;但这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山君”二字包含的恐怖意味;十三郎念出那几句偈语的时候,人们分明能够感受到一股颠倒乾坤的执念与疯狂。
与多数人相比,几大宗盟领袖的体会更加深刻;尤其那些早就明白山君含义的人,在听了十三郎的话、尤其听说十大弟子已有过半死于其手,看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截然不同。
“山君弟子,可杀不可辱。”
知道山君存在的人一定知道这句话,今日今时,十三郎公然宣扬要将山君门下斩尽杀绝,哪里是一个“辱”字所能形容。然而反过来想一想,山君弟子越是神秘可怕,各宗盟、尤其如道、战盟这样的超大组织对其越是防范;纵然没有那些可怖偈语,他们也不能容忍有山君弟子混入内部滋生祸端,至于掌控大权甚至成为大派掌门,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举个例子,灵机大灰都曾经进过道院,大先生早就知道其底细,之所以不追究,一来他们两实力太低不足为患,再则留在道院比在外面强,也有看管的意思。当时的紫云岛,休说他们两个,便是将山君十大弟子聚齐也不敢弄爪。
灵机混了多年都进不了内院,在外院也担当不了什么总要角色,大灰等于十三郎的宠物。这便是道院对山君门下的态度。来修炼可以,参观一下结交朋友也行。别的么,想都别想。
眼下来讲,截至目前十三郎都只是一家之言,没拿出任何铁证。换言之事情尚无定论,火月叟的身份依然成雾;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人们不能不能思考一个问题。
假如他是呢?
岭南并宗,新宗掌门由矢志引发凶灾的山君弟子担任......秦焕冲激灵灵打个冷颤,龙霸天虬髯倒竖。那位最不识大体的玲珑姑娘怒目圆睁,看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旁边,大肚和尚脸上再无笑意,污衣道士瞪圆了眼,两人彼此对视又同时扭过头,生怕对方从自己眼睛里挖走什么机密一样。只有他们说破十三郎真身,假如这件事情被证实。场内万人除了火月自己,就属他们两的麻烦最大。
“世外之地两大行走与山君弟子勾结。”
这条流言若是传开来,僧道两个唯有自绝于世,以死证明师门清白......恐还是不行。
死一样的沉寂中,火月叟淡淡回应道:“空口无凭。”
十三郎坦然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没有动你。一直等到刚才。”
火月叟再次皱眉。
十三郎说道:“你是水仙宗大长老,假如只是想把水仙宗弄垮,实在太容易;若说与虚灵门火拼一场,也没必要等到今天,更不会提前削弱水仙宗实力。思来想去。你的目标只能是并宗,并宗之后占据要职。方能展开更大图谋。”
讲到这里,十三郎感慨一声说道:“直到七场比斗被提出来的时候我才明白,你想做的竟然是新宗掌门?真真是有气魄,了不起。”
火月叟此时笑起来,说道:“老夫非寻常人,当行非凡事。先生既已经认定,为何等到现在?”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因为我当时不明白,你怎么才能做到。”
“实力总归错不了,赤发等七人强过这边不止一筹;我对赤发本人做过调查,亲眼看到之后越发肯定,正常交手,你绝无可能轻易胜得了他。上一次我就知道你隐藏了实力,但是有限,无论如何不能与化神抗衡。非要对比的话,三山或许都比你强一些。”
十三郎说道:“其它人更不用说了,除了铁月,几乎不值一提。”
火月叟微笑说道:“但是老夫做到了。”
十三郎叹息说道:“是啊,你的确做到了。”
火月叟微笑说道:“现在明白了?”
十三郎摇头说道:“明白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是太明白。”
火月叟好奇问道:“能否说于老夫听?”
十三郎回答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怕赤发。大致想想,这件事应该从三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与赤发交战的化神修士才是祸根;那一战是故意的,包括那面鼓,那只鬼都是赤发那次战斗得来......”
“阿古王。那不是什么鬼,是阿古王的跨界投影。”火月叟替他纠正。
“阿古王,跨界投影......”
十三郎翻来覆去念几次,说道:“你算计赤发,实际上是为了让他把阿古王召唤出来,再以早就准备好的秘法将其留下来,当成自己的......”
火月叟说道:“当成老夫的法宝,也是战仆。烙神之器代价太大,老夫费尽心机才选中赤发这个人。”
十三郎愕然说道:“你胆子可真大。阿古王是真灵吗?它的投影到底多强......”
火月叟笑了,说道:“阿古王是罗刹,境界如何老夫也不知道,其投影有多强倒是可以估计;这么讲,召唤之人越强,祭献精元越多,阿古王的投影就越强,整体高出一阶。”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化神初,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火月叟哈哈一笑,讥讽道:“先生曾有同阶无敌之名,难道你认为,跨界而来的化神与此地化神会一样?老夫大胆说一句,沧浪星上,绝对没有哪个初期化神能与我这个战仆相比,中期或都难以获胜。此外先生不知道,这个战仆与阿古王冥冥相联。随老夫提高而成长。”
前半句是实话,就好比化神修士动用结丹修为与普通结丹修士战斗。一个能打三四个,甚至更多。后半段......谁都不知道真假。
十三郎无心追究,冷笑说道:“这么得意做什么,有恃无恐?”
火月笑道:“先生误会了,老夫不是得意,是笑话先生说了半天,仍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老夫就是山君弟子。”
十三郎稍稍沉默。
事实的确如火月叟所讲。不管他怎么设计怎么陷害,总归还是寻常机谋手段。修真世界强者为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且从常理上考虑,岭南新宗成立,掌门越强越得人心,岂不是更好?
火月叟捻须说道:“老夫也来猜一猜,先生不明白的那部分。可指的是其它人比斗如何保持均势?”
十三郎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若不然,你连赤发的面都见不到。”
火月叟欣然说道:“是先生帮我做到的这一切。”
十三郎嘲讽说道:“别跟我说你早就算到我没有走,早就知道我会出手相助。”
火月叟大笑说道:“先生智绝天下,老夫岂敢轻言算透?没错。直到铁师弟登场,老夫才断定先生仍留在这里没有离去;之所以没有揭破,是因为先生所为对我有利,任其发展便可。”
有意无意都是被利用,十三郎神情有些失落。讥讽说道:“那时的你,想必还认为我在故意相助。帮你登上掌门大位。”
火月叟苦笑回答道:“的确如此。”
稍稍出了口气,十三郎说道:“你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
火月微笑回答道:“这件事,先生就当没有发生好了。”
那怎么可以?不说十三郎,周围的人都觉得无语。
十三郎察觉到什么,神情微转,好奇问道:“奇怪呵,你是不是打算放弃?”
“放弃什么?”
“放弃掌门之位。”
“谈不上放弃。有先生的那番话,老夫纵然清白也没办法取信于人,尤其不能取信双盟,无奈只得放手。可惜老夫准备了诸多兴宗大计,如今都成了空。”
火月稍稍有些黯然,说道:“不做掌门,老夫正好专心于道,好好将阿古王炼制出来,今后......”
“噗!”十三郎忍不住笑,骂道:“还想走?没傻吧,你脑子有病?”
火月微怒说道:“请先生自重。”
十三郎再骂道:“自重你个头。七十年前你我就结了仇,还想我放你走?”
火月愤怒说道:“先生证明不了老夫是山君弟子,如今老夫又已经放弃大位,凭什么还要寻衅。”
十三郎说道:“谁说我证明不了?”
火月微愣,说道:“......你能证明,何苦等到现在。”
十三郎冷笑说道:“因为我要打灭你的信心,让你输到一无所有。”
“真以为我猜不出你的手段?没错,我不知道具体,但......呵,我假设周围还有你的人,这是肯定的。”
“我假设不能生擒你,或者抓住你也拿不到口供;我要让他们看看,让他们把今天发生的事传出去,让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知道,让当初把那面破鼓塞给赤发的人知道,还要让你通报消息的人也知道。”
“你,败,得,多,么,惨!”
言罢,十三郎翻手拿出一物、接连拿出四只一模一样的香炉,喝道:“来来来,把刚才神通再施展一遍,马上让你现出原形!”
小小香炉,三根燃香,多数都已烧到屁股上,犹挣扎着释放渺渺轻烟,紫色。
飘渺火月老叟神情瞬间大变。
“真的死了!”
再无任何犹豫,火海突现寒月升空,当中一名百丈巨人,狰狞做态,宛如自蛮荒便已存在的魔头。一声厉啸,火月叟点指十三郎,当头一口鲜血喷出。
“杀了他!”
“杀了我?”
十三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轻轻挥手说道。
“阿黄阿花,上!”
......
......9
汇报
四章,将这个破局段写完一起发掉,免得大家惦记着难受。
脑子像要死掉一样,直接点宣告俺不行了,明天一章,得缓缓。
嗯,就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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