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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八章:异想

    返回自己的密室,十三郎盘膝静坐,功运三周,待心神彻底凝稳后将得自林家的渡化玉蝶拿出来摆在身前,轻吁一口气,双手摊开,平放,如老僧入定。

    右掌如玉,左手似墨,吸灵与化魔同时进行,世间独此一家。

    没有急于动手,十三郎审视着自己的双手,体内法力运转徐徐加速,渐成一股风暴。随之而来的,其双手皮下皆泛出淡淡银芒,一条条经络状的细纹交织成片,粗看去,就像一条银色的鱼。

    “风!”

    一声轻喝,银纹在手掌间流转,如被风儿吹动的涟漪;先是轻轻起伏,后至逐浪推叠,宛如寻找路径的羊群,延着本不存在的通道向前奔流,再被强行扭转头颅。

    并不顺利,因人的身体里经脉自有其道,从没有人似他这样将法力神通在整个血肉里运转。换言之,十三郎希望将整只手掌炼化,成为一个不具经脉、但又处处皆是经脉的整体。

    听上去复杂,打个比方来说,他在尝试将手掌变成经脉,唯一的一条。

    如此为何?

    修士无论施展什么神通,都需要使用法力;法力自丹田起,通五经八脉,最终由手掌施展。对一定修为的修士来讲,经脉数量有限,强韧及可通行的法力亦有限。如不考虑修士自身领悟程度,神通越是强大,其需要的法力也就越精纯,且越是量多。

    强大神通需要的法力往往以海量计,低级修士之所以无法施展,最大的限制便在于此。这就像攻城的时候所用到的撞城锤,威力大。但需要足够人力才能推动。若不能满足条件,它不过是一大坨废物,白占空间罢了。

    对修士而言,施展超出修为的高级神通不是不可以,首先需要法力足够。其次便是输送。比如元婴修士一次吐息,足以抵得过筑基半个月打坐所能吐纳的总和;对应的其神通自然也快得多且强大的多,远非低阶修士所能比。

    法力的精纯程度随着修为提升而提高,常规讲不是一时片刻所能做到。十三郎现在尝试的,是要将自身经脉拓宽,甚至干脆将其摧毁。纯以身体血肉作为输送法力的通道。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施展神通,又或者尝试请动法宝,异常强大的法宝。

    这是自残,也是逆天!

    修道自有规矩,经脉之所以存在。本就因它不可更改的天然属性。如有人知道十三郎所为,势必要大骂或则大怒,笑其疯,笑其傻,笑其一点都没有自量。

    这么重大的事情,十三郎自然考虑过很久;因没有先例可循,他只能按照自己的估计逐步尝试。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双与众不同的手。

    修炼这么多年,当初那双本就奇特的手更加奇特;尤其十三郎知道,因经常在灵魔、如今又加上妖力之间转换,其双手内的经脉已经有所转变,变得......变得像石头。

    这个说法不确切,十三郎找不出合适的比喻,他的炼体自双手开始,漫长时间过去后,双手内的血肉经脉均比金石还要坚韧。非要说的话,假如把十三郎的手掌比作一块石头。经脉就是石中的金痕。

    “骨头里的钙。”十三郎如是想。

    点石成金很困难,那么反过来,金痕能不能炼成石头,或者说炼进石头里去?

    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

    假如不是情势所逼,十三郎大可慢慢来。继续淬炼双手直至将血肉炼至与经脉完全一样;现在不行,他等不起,没办法说服自己再等下去,唯有背水一战!

    风起,室内想起呼啸声,两只手掌上的皮肤仿佛起了褶,一层层向前再试图掉头。条条经脉中法力爆满,胀裂的感觉充斥于脑海,剧痛非言词所能表。

    惊涛拍岸,注定要被堤坝反击,每一次冲击不成,十三郎都好像被巨锤砸在胸口,脑海中好像有人挥刀猛砍,刀刀见血,一刀,再一刀......

    八指先生神情宁静,目光清澈而坚毅,没有停顿继续催动着法力。丹田处,小小元婴捏指掐诀,小脸上的满是凝重与谨慎,逐步向前推进。

    什么是痛?什么样的痛能与煞气包裹元婴相比?有什么样的痛苦是他所不能承受!

    一点点一分分,以丝丝一步步,十三郎的双手开始颤抖,臂膀开始颤抖,直至整个身体如筛糠一样摇摆不停;脸上汗水如条条小溪滚滚而落,鏖战没有终结。

    唯脸色如常,唯眼神不变,似从亘古便是如此。

    “火!”

    一声低喝,银芒之中骤添热意,蒸腾的火焰自千万个毛孔中钻出,在每一分血肉中灼烧打熬,也为每一条经脉增加负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瞬,似乎一天,又好像过了一整年。堤坝在不停的冲击下松动,开裂,便薄也变得脆弱,十三郎的脸色也逐渐疲惫,小小元婴神情委顿,目光如盘佛稳坐,巍峨之山,丝毫不曾动摇。

    轰的一声,耳边仿佛响起一道炸雷,十三郎的身体猛的一歪,唇角骤然扭曲了一下,眼中却射出狂喜。

    突破来自尾指,来自那根三次破灭的、看起来最为脆弱的指头。

    仿佛一根管子被挤爆,又好像一条河沟过于拥堵,冲开堤坝后赫然发现眼前是一条宽阔大渠,昂扬奋烈狂冲而去,汇入滚滚洪流。

    豁然开阔的感觉,眼前只看到其右手尾指猛的一弹,壮如拇指的粗围剧烈回缩,顷刻间恢复如初。

    尾指表面鲜血淋漓,且带着火一样的红,看上去很是凄惨;与此同时,宣泄的快感直冲脑海,十三郎仿佛听到一声愉悦的嘶吼,浑身上下似都感受到那股蓬勃之意,只想开心呐喊。

    不破不立,什么叫破?什么又叫做立?

    这就是!每一次重生,血肉与经脉之间的接近程度都会提高一次,于是十三郎禁不住要想,莫非这就是天意?

    右手得以突破,左掌紧随其后,随着又一次疯狂冲撞,左掌尾指艳红重现,在丝丝黑气的辉映下,透出一股玄奥且有邪意的美。

    又一波浪涛翻涌,再一次畅快淋漓,十三郎分明感觉到,仅仅两根手指突破,他调用法力的速度比以往起码快了一成。

    多调用一成法力,听上去不起眼,只有真正为法力愁苦过的修士才明白,关键时候法力加速一成,施法速度快上一分,往往便可改变战局,甚至生死。

    “吼!”

    兴奋的感觉接踵而来,十三郎的眼神难以再宁静,指挥法力朝无名指猛冲,同时发出喝令。

    “雷!”

    噼啪一声脆响,血液交织的火焰中跳跃出一股骄傲狂龙,嘶吼声声咆哮不已;一股狰狞之意在十三郎的脸上显现,其右手无名指如吹气一样骤然放大,随时又可能化成灰烬。

    冲关破窍,难以避免会造成法力外泄,与长年受到法力淬炼的经脉相比,血肉显得太脆弱了。还以石头做比喻,金痕的确可以在外力下溃散,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外面包裹的石头也许先承受不住,提前崩溃的话,一切等于徒劳。

    十三郎要的是融合,而不是把整个手指炸飞;以他的手掌强悍程度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寻常修士来做这件事,结果将会如何。

    经脉越强,需要破除的力量就越大,血肉承受的冲击也随之增大;眼见手指难以承受,十三郎冷哼一声,抬起左手朝右掌轻点。

    “封!”

    无数光环瞬间涌出,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将手指包裹一百三十八道;与此同时,其元婴在丹田内睁开双眼,双手其推。

    “给我开!”

    轰!

    脑海之中洪涛大作,破关的那个瞬间,十三郎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窍,目光不知怎地飞到空中,眼前一片漫漫荒野,荒野中一条白带蜿蜒,壮阔无边,偏又带着宁静和谐之感。

    一百三十八道禁环崩垮近半,无名指非鲜血淋漓所能形容,连皮肤都已消失。血肉翻卷中露出白生生的骨茬,显得尤为凄凉。

    拥堵的法力再次得到宣泄,冲击之力也又一次加强。十三郎没有听下来休憩,依法照样施展在左手,已然顺理成章。片刻后,两根无名指破境成功,粗略判断一下,可调用的法力速度已提高至两成半。

    至此,十三郎的法力修为丝毫未变,变的是速度,还有层次的提升。简单比喻一下,任何火修都能使用的火海之术为例,十三郎原本可能需要一息时间准备,现在缩短近三成,调用法宝也可类推。同时因手指的总体容度大大超越经脉,原本怎么都无法使用的神通得以施展,怎么都调用不起的法宝得已操纵。

    还不够。

    四根手指突破,施法提高三成,距离十三郎的要求还差得很远。他要的不是施法效率,而是要使用在他这个境界根本无法使用之宝,还有施展后注定大受其害的神通术法。

    没有任何迟疑,将心神安定后,十三郎催动法力继续这个进程,朝从未有过破立的中指推进。

    结果让人失望,中指遇到的阻碍明显要强得多,几次尝试后便可得出结论,如以常规之法进行,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目光稍稍闪动几次,十三郎稳定心神调匀呼吸,握手轻吐。

    “胭脂鸟!”

    ......

第七百零九章:天开

    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声骄傲清鸣。

    仿佛婴儿睁开了眼,哭泣中含有浓浓喜悦;又似星火坠落森林,发觉可容自己大展拳脚的舞台,誓以野望燃破苍天。一只清丽的火影自十三郎的身体中升起,高冠华羽,清音嘹亮,尾焰若流星般自空扫过,播洒出层层莫测玄波。

    修长的身躯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与威压,长而直的喙如鹤,细而长的颈若凤,过丈长的身躯披着彩霞般的焰羽,头颅点缀着两只清亮不失桀骜的眼,顾盼生辉,美艳不可方物。

    唯一的缺陷在身下,两条秀足朦胧虚幻,仿佛两团怎么都无法聚集的烟雾,让人不能不为之生恻。沉睡醒来的胭脂鸟仍如往常那样往下看,看着空荡荡的腹下,爆出一声长啸。

    肉灭生灵,胭脂鸟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它的死,它的仇,还有它出现在这里的因果。但它忘不了一点,自己的双腿被人活生生扯下来,用自己的火烤熟,塞进某张油乎乎的大嘴。

    凄厉的啸音在室内回荡,连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随着啸音喷射而出,仿佛降落了一场凄艳的流星雨。

    连发怒都这么美。只不过,美艳中包含着惊心动魄的怨念,还有一丝胭脂鸟原本不具有的桀骜与蛮狂,与一种燃尽星空的霸!

    霸是性格,是发自根骨灵魂的本能;于实力无关,它是天生地养、唯某些血脉方具备的天赋。胭脂鸟号称邪魔克星,但它的本性并不狂傲,怎么会有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霸!

    “原来是这样。”

    十三郎初始一愣,随后便分辨出来其来历。

    那是金乌的气息。

    别忘了,十三郎的身体内不止有胭脂鸟,还有一只沉睡的金乌魂;若再想远一点,天绝剑何尝不是霸道之兵,更融合了那个人的一丝馈赠之志。那种一记眼神便可横扫八荒的睥睨圣威。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在这样的身体里沉眠,不要说胭脂鸟本属火中凶禽,哪怕换成一头最懦弱的猪,也应具有三分虎威。

    “吼昂!”

    啸音忽转,胭脂鸟的暴怒达到顶峰,清鸣之声竟化为野兽般的低吼。入耳后竟有一种虎啸山岗、龙吟九天方能具备的浩荡声势,如神兵悬于头顶。

    这是煞气的作用,本性柔和的胭脂鸟怨念难消,之后日日夜夜受煞气熏染,怎么能不具杀戮意。它是灵体,煞气浓郁时造就的杀戮之魔何尝不是灵体;换言之。灵体是煞气最容易感染、也是最喜欢侵入的生命。同时因为那些煞气本性由火而生,胭脂鸟沉眠不断吸收火焰,之后冲开元婴上的窍壳,又不像十三郎那样鉴别驱除,一股脑通通吸入体内,成为其一部。

    从这叫角度讲,这只幸运而又倒霉的胭脂鸟既是火灵。某种程度也可算作煞灵,或者杀灵,叫法不同,本性已彻底改变。

    “这......还能算胭脂鸟?”听到那声低沉怒吼,十三郎有些失神。

    清啸或嘶吼过去,胭脂鸟的视线转向十三郎,凶恶的目光仿佛一头发狂猛兽,眼中火焰如灵蛇穿梭。随时准备焚烧一切。迎着它的目光,十三郎神情宁静,表情平和,还带着一丝怜惜,一丝安慰,一丝明了与心的慨叹。

    “来。”

    一声轻唤,如慈母守望家门。朝远方归家的游子伸出双手;又好像村头杏树下的那条身影,日夜守望,历亘古不移。

    情人,母亲。朋友,兄弟,本是一脉同源,岂是区区煞气所能阻隔得了;胭脂鸟是胭脂鸟,同时它还是十三郎的血,他的肉,他的意志他的希望,甚至他的灵魂。

    再一声清啼,吼声回归鸟鸣,胭脂鸟眼中的火焰散去,体型也骤然缩小如燕雀,振翅飞入十三郎手中。抖一抖翅膀,蜷缩着身体,小小鸟雀用小小的脑袋不停地拱着十三郎的手,啼声不断,如泣如诉,连绵久久而不绝。

    倦鸟归巢,首先感受到的是安全,其后便是家中才具有的独有温馨;胭脂鸟悲鸣着,欢快着,委屈着,倾诉着,怎么都闹不够,怎么都不肯停下来。小小身躯翻来倒去,头颅不时朝身下轻点,似在提醒它的主人,它的朋友它的父母,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腿。

    “我知道,我了解,我明白。”

    十三郎柔声说着,曲起手指在其火羽上婆娑,胭脂鸟的鸣唱声更加哀婉,直喙轻轻啄了啄十三郎的手,目光却突然顿住。

    它嗅到血的气息,知晓那是主人或亲人的血,但不知他为何会流血。

    轰的一声,娇小身躯骤然膨胀,炽烈之火比刚才爆烈十倍,四周利电穿梭不停,噼噼啪啪的爆响声不断,凶恶之意扑面而来。

    “呵呵,别紧张,是我自己弄成这样。”

    十三郎安抚着暴怒的火鸟,自己伸出手掌说道:“感受一下,能否帮上忙。”

    本来就是他的灵物,心念一动便可传递信息,便是虚空也无法阻隔。胭脂鸟很快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点点头摇摇头,用意莫名。

    十三郎懂,劝慰两声说道:“不怕,断手不是一回两回,这点风险,值得。”

    胭脂鸟毕竟是鸟,虽与十三郎灵魂相接,其本体依旧是那只不懂修炼的鸟。本能告诉它,这样的方式是在伤害自己,自会加以劝阻。但既然主人坚持,几番交流解释后,如所有的宠物一样,胭脂鸟决定遵从主人的意志,振翅钻进十三郎的身体。

    法力再动,十三郎如之前那样依次施法,风雷火齐聚,同时再次施展禁术,于中指上叠加无数道封印,双唇微动。

    “开!”

    冥冥中传来一声清嘶,不受经脉限制的火灵顺着十三郎的身体而上,延着手臂来到手掌,钻进中指,直喙如利剑横空,斜劈疾掠。

    轰鸣起。十三郎的的双眉猛的皱到一起,三百余道封印轰开大半,其中指如同被一颗炸弹从内部轰开,血花大放。

    经脉被从内部挑断是什么感觉?撕筋断骨是何种感受?

    法力如泄洪般而去,空荡荡的感觉居然极为舒畅,十三郎的双眉平直如刀,启唇再喝。

    “左手!”

    火鸟瞬息转向左侧。仔细看去,其体型略比刚才单薄,颜色也似乎变得淡了些,仿佛受到某种伤害。

    自残式修炼,伤的不仅仅是自己;主仆相连,十三郎受伤。其灵体同样感受到痛苦,还有精血流失所必然造成的虚弱感。

    又一次咆哮冲击,左手中指皮开肉绽,连血肉都被炸成碎末,只余下白生生的指骨。胭脂鸟的身体再次变得暗淡,连体型都似缩小了一圈。此时十三郎的丹田内,小小元婴疲惫而憔悴。仿佛鏖战三天三夜,法力已显不足。

    冲开的手指越多,法力宣泄的速度也越快,此时十三郎感觉到,他的拓宽计划似已达到极限,无力再继续。

    功不成,身不退,有过断指经验的他明白。因为自身的强大回复能力,若不将整只手掌一次炼就,残余经脉可能会慢慢重新生长,指至恢复原状。

    对这种结果,十三郎有打算,但不知能否生效。因没有把握,他能做的是尽量把这个过程进行得更坚决。更彻底,方能更加稳妥。

    法力不足,元婴疲弱,火灵也因之遭受创伤。十三郎早有准备。略微调整一下呼吸,他将双手放到渡化玉蝶的残片上,吸灵化魔同时运转。

    “再来!”

    轰!一股磅礴无可想象的冲击自指尖传入身体,宛如大河拦腰决口,瀑布冲天而落一样,十三郎好似被充了气的球,衣衫鼓荡隐含风雷之音,久久不肯平息。

    密室内尽是雷光跳跃,周围布置的封闭阵法通通被激发,毫光大放五色斑斓,爆鸣声不断。身体中,元婴仿佛被注射了一针强效药剂,体型以看得见的速度徐徐增加;那只本有委顿的火鸟亮开双翅,以骄傲的姿态冲向食指。

    如今的十三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数次筑基不成的小修,玉蝶中的法力再如何充裕狂暴,他都死死将其按在身体内,绝不容遗漏半丝。曾引起风暴的法力如疯掉的牛群一样在身体里横冲乱撞,十三郎的身体上泛出一个个鼓包,气息也如用绳子拉着一样,向上直线攀升。

    强大的感觉充斥在心头,破关冲窍也在进行,法力如奔涌的河流浩荡向前,灌输到每一条血肉每一个分子,似没有尽头。

    拿手指与经脉相比,何异于缸与瓢之间的差距。法力肆虐固然带来伤势,然而若反过来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炼体。

    右食指,左食指,右手拇指,左手拇指,一路势如破竹,一路昂扬向前,待十指变成十根血淋淋的白骨,十三郎的气息也攀升到极致。

    这一次,玉蝶中的法力利用得相当充分,十三郎自己判断,假如能够将其全部转化为修为,至少相当于提高了一倍。从这个角度讲,当初为了筑基就用掉一个残片,利用到的不过九牛一毛,哪里是浪费所能形容,根本是暴殄天物。

    还不够!元婴茁壮了整整一圈,长度也增加了足足半寸,但是,还不够!

    精神已经疲惫,身体也传来阵阵虚弱,十三郎的目光明亮如刀,仅仅思虑片刻,随即化作决然。

    功不成,誓不退!既然已经进行到这里,何妨再上一重。

    玉蝶内法力被吸收一空,化作指环圈在十三郎的手指,但他还有别的。

    抬掌轻拍,一颗翠绿药丸出现在掌心,残指先生凝视片刻,将它送入口中。

    “为了换你,我可是下了血本,别让我失望!”想到蓝瓶儿交易时得意的眼神,十三郎默默诵念着,甚至祈祷。

    定婴丹顺喉而落,十三郎觉得自己的灵魂再次飘飞,飞入云层,飞上九霄,飞上了天。

    下方一片辽阔无边的海,由风雷与火共同组成的......烈焰之海。

    火海中,无尽之深处,仿佛有蛰伏的猛兽感受到什么,嗅到什么有资格令其苏醒的气息,轻轻打了个喷嚏。

    那是剑鸣,可劈开天地的一声剑鸣。

    ......

第七百一十章:不经意间对立(为harry_chy盟主加更)

    密室外,蓝瓶儿、小宫主双双被拦在门外,彼此均看对方不对味,恨不得......

    以修为论,小宫主当不起蓝瓶儿一指,奈何在知道她的“来历”后,出于对双王的敬畏,还有对角蚩长老的忌惮,蓝瓶儿适当忍气吞声变得顺理成章。当然忌惮绝不意味着害怕,区区一个过世圣子的情人身份还不足以让妙音贵女畏惧,同时那位长老既然将她扔在乱舞如此多年不管,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蓝瓶儿的忍让是有限度的,触及底线便会爆发雷霆之怒。

    反之小宫主连十三郎都没有泄露半点,自然也不会得瑟到告知蓝瓶儿真相,她觉得这样挺好,挺有意思,或许还觉得好玩......十岁孩子的心理,谁能真正弄明白。

    自凌晨开始,密室中轰鸣之声起伏不绝,一股比一股浩荡,一股比一股严厉,两名女子各有来意,但都被八指先生的属下据之门外,半步都不肯退。

    这间密室为十三郎的修炼之所,当初蓝瓶儿还曾出过力,自然明白事情何等严重。她能听出,作为防护的阵法已经碎落七七八八,整个空间摇晃不停,仿佛随时有可能坍塌。到这种地步,三人两妖一鬼居然死死守在门口,简直是陷主人于不顾。

    “我再说一次,无论他在修炼什么功法,现在都可能是面临危险;我是他的老师,有权也应该进去查看,尔等若坚持不肯让路,休怪本座不客气!”

    妙音贵女声色俱厉,眉心泛出缕缕烟雾,不知准备施展什么手段。旁边小宫主极为罕见地与之态度一致,怒冲冲气昂昂帮腔不断,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开打,冲进去查看究竟。

    “没错。你们再不让开,连我都要帮她了。”

    小宫主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哑姑,因她觉得这只似鬼生物太过奇特,还有就是见到的次数太少,难免吸引其注意。

    叫嚣响亮但没有多少凶狠感觉,哑姑只当小宫主是空气,根本懒得搭理。大伙的精力都放在蓝瓶儿身上。内心知道她若真的出手注定惊天动地,严加防范。

    这样的场合,有资格回话的只有大灰,神驴收起一贯的不正经,板面敛声严肃说道:“师弟进去的时候吩咐过,神功未成誓不出关;两位的心意本神会转告。想进门,除非把我们全部杀死。”

    听了这番话,蓝瓶儿不禁一愣,同时有些踌躇心里想连这头蠢驴都如此严正,莫不是他真的修炼什么了不起的功法?

    修炼这种事情,关键时刻不容打扰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常识,蓝瓶儿知道轻重。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那边小宫主哪管这些,怒喝道:“灰猪,以为我不敢杀你!”

    神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样,冷漠的目光仿佛看着的是一头猪,诚然这头猪比较漂亮,可......还是一头愚蠢的猪。其余人和大灰的表现差不多,胖胖呱呱叫唤两声。仿佛在嘲笑猪笑话猪,两头一起讽。

    对这个刺杀过少爷六七十次的少女,一般属下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好,碍及十三郎不便杀人也就罢了,若说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无疑是做梦。

    “你,你们......大胆!”

    小宫主气得不行。从几人几兽的身上,她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寒冽与**裸的杀意,当然还有鄙视。

    以前,她从未在这些人身上感受过这些。一如往常那样认为只要自己一发怒,或者发嗲,他们就会乖乖听话,给自己让出路来。

    很正常,不是吗?出生这么多年,虽然记不住外面的世界,虽然每过十年就等于新生,小宫主依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除了上次面对不净与十三郎,她从未见过有人对自己无礼,从来没有被人伤害......连大点的声音都没有。

    或许这就是她不肯放过十三郎的原因。以往的记忆虽然在流逝,但那种深刻在灵魂的“唯我独尊”观念无法清除,于是乎大发豪言壮语,誓要将八指先生这个逆贼驯服。

    怒归怒,小宫主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知道这种情形下用强讨不到好,目光一转对蓝瓶儿说道:“你说怎么办?”

    “......”蓝瓶儿微楞,闹不懂她发哪门子疯。

    小宫主理所当然说道:“干脆你把他们打散,我进去瞧瞧?”

    当她是猪的人多出一个,蓝瓶儿懒得理她,拍手拿出一张符篆说道:“里面有我留下的接引阵法,你们让开,容我以传个讯息进去。”

    听她这样说,大灰有些犹豫;它也担心里面出事,奈何十三郎下了死令,不得不枯守在这里干等。心里想传个信或许无奈,神驴正想是不是该答应,便听到哑姑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不行。”

    作为最最贴身的最后一道防线,哑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再无任何商量。

    蓝瓶儿真正大怒,眉心烟云浓烈凝聚化形,忽觉手上一轻,那张符篆居然被小宫主劈手夺了去,毫不犹豫输入法力,顿时光华大放。

    放在平时,蓝瓶儿怎么也不至于被她“偷袭”得手,此刻心神都放在几人几兽身上,加之小宫主这一年苦练“刺杀”技,经验可谓多多。抢过灵符后知道对方不会放过,片刻都没有耽误,立即输法使用。

    符篆被抢,蓝瓶儿勃然变色,待看到她不顾一切激发,脸色再度变得雪白,失声惊呼。

    “你......小心!”

    四十几条光刃利矢自密室之门上迸发出来,不分敌我一通乱射,其中蕴含的威压足以令元婴修士为之变色。防护阵法,蕴含反击本为常理,目标理所当然针对门外;符篆如由蓝瓶儿使用,自有办法让其不触动禁制反击,落在不知轻重的小宫主手里,且没有时间查看关节,岂能有个好。

    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不知发生多少次碰撞,爆出多少火花绚光;一时间,场内所有人均被囊括在光矢攻击的范围内,一片大乱。

    所谓大乱,其实乱的主要是蓝瓶儿自己,眉心烟云流转顷刻间化成巨大香炉,接下扑面而来的几道光矢;待其稳定心神注目再看的时候,场内局势已彻底转变,令她呆呆不能置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条壮汉手连收护在门前,雄壮的身躯上满是鲜血,半步不退;大灰变身为煌煌巨兽,四蹄生火虚浮当空,身体上释放出一股令蓝瓶儿熟悉又觉得迷茫的气息;天心蛤蟆威如山岳,利电般的长舌卷在小宫主的玉颈上,背后几颗幽光闪耀,目光仿佛能夺人魂魄。

    哑姑原地消失,身体如云丝将小宫主包裹在中央,长尾如一条能够伸缩折转的枪,枪尖已刺入小宫主后心,随时可取其性命。

    守护,反击,人与兽之间的配合如此默契,如此快捷,根本无需思索便做出应对。彰显出来的含义不问可知:厮杀可以,杀光这些人之前,万万进不了那扇门!

    嘶!蓝瓶儿倒吸一口寒气,对这帮乱七八糟的杂牌军评价再上一筹。以她的观感,刚才若换成她、或者妙音们弟子在同样的位置上,实力如何且不论,万万做不到如此镇定,不可能两面周全。

    小宫主知道自己闯了祸,面色发白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神驴先是看了一眼三卡,冷哼一声掉头回望,眼神之中杀意纵横,难以遏制得住。

    “你......”蓝瓶儿抢先喝问,心里却不禁闪过一丝疑问,因那些光矢与其想象中不太一样,威力似乎有点减弱。

    “我......”小宫主不知该说什么,彻底失去主张。

    “杀......”哑姑不喜说话,胖胖不会说话,大灰作为跟随十三郎最久的嫡系,怒吼发出指令。

    杀字出口,胖胖的长舌随即抽紧,哑姑眼中红芒微吐,长尾略曲疾速弹出,下一刻便将夺命破魂;原地间小宫主神情惨淡,完全没有施法抵挡的念头;当然,她也抵挡不了。

    杀意冲心,如真实的利剑刺入小宫主的身体,脑海,还有灵魂;冥冥中似有一股气息流转,仿佛咆哮的火山被掀开了口,又像某只恶兽即将苏醒,小宫主的身体上隐隐出现一层青濛濛的光辉,透着神秘与玄奥,还有一股神圣味道。

    “不能杀,不......”虽愤怒于小宫主所为,蓝瓶仍保持着理智;她知道十三郎留着这个女孩必有其因果,连忙开口何止。

    她的话没用,跟随少爷这么久,大灰是这个家庭里名副其实的二把手;额头突起隐隐发亮,四蹄火焰纵横,夔神虚浮的身体上透着如上古才有的蛮荒气息。身后卡门巨弓虚开,目标指的并非小宫主,而是持炉待发的妙音女。

    杀令出,天下再没有能够阻止他们动手。

    除了一个人。

    “慢着!”略显疲惫的声音传入耳鼓,吱呀一声,门开了。

    ......

第七百一十一章:定婴有违(为金样年华盟主加更)

    与一天前相比,从密室走出的十三郎仿佛换了个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手,到处是来不及恢复的伤口,血肉模糊;尤其手掌部分,不少地方白骨森森,仿佛被千万把小刀剃过,凄惨的同时让人无法理解。

    在场的人,每一个都明白十三郎是什么角色,对那双手的强悍程度知之甚详。连掌天弓都不能摧毁的居然变成这样,场内之人大家不禁要自问,少爷躲在里面到底是修炼还是打仗;打仗的话,遇到的又是何种强敌。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大家很快留意到,双手凄凉的十三少爷并未受到其它伤害。当然,其精神委顿到无法形容,头上竟出现几根银亮颜色,异常扎眼。

    除了这些,十三郎再没有什么不正常,神情还能看出一丝难以压制的兴奋。其目光虽然暗淡,面色虽然昏暗,眼眸深处偶尔放出一缕精芒,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根刚刚磨砺过的针;蓝瓶儿的视线与之对望,竟有种被刺伤的感觉。

    显而易见的是,经过一日苦修,十三郎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气息显得不太稳定,仿佛被煮开了水一样不停起伏,善恶不明。

    一众属下能管的不多,他们眼中,少爷受伤吃苦已成家常便饭,只要性命无碍,迟早能够复原如初。因此在草草看过后,大灰连忙上前去讲述了事情经过,该夸大的适当夸大,该表达的忠心定要表达,至于少爷会不会因此带来误解,如有误解会有什么后果,那不是神驴考虑的事。

    “大概就是这样了,师弟您瞧,三个蠢汉伤成这样,都怪那个......”

    “知道了。歇息治伤去吧。”

    十三郎无意褒贬,温和吩咐着,没有马上处理小宫主,而是转过头对着蓝瓶儿。

    “怎么了?”

    “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

    蓝瓶儿满脸怒色,戳指低吼般说道:“其它事情不要讲,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服用了定婴丹?”

    在这种级别的药师面前撒谎无意思。十三郎也没想瞒着她,老实点头,回答兼反问道:“是的,怎么了?”

    蓝瓶儿看鬼一样的目光望着他,伸出的手指险些点到十三郎的鼻子,怒喝:“你想死啊!”

    群情愤怒。三卡走到门口的步子停了下来,不顾浑身伤势未果,虎视眈眈回头。哑姑冷哼一身缩进十三郎的影子,懒得再看这一对动辄发疯的女人。

    胖胖和大灰倒是不怎么紧张,天心蛤蟆恢复正常体型,跳到小宫主的肩膀东嗅西嗅,不知寻找什么东西;大灰则大大打个哈欠。心想小娘皮真是犯贱,三天不训就得起义造反。

    莫名其妙一通训斥,十三郎疑惑且有些生气,说道:“东西既然换给我,想怎么用、什么时候用是我的事情,什么叫找死。”

    “你......”

    蓝瓶儿是真的生气,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伸着手指比划了半天。最终哀叹一声无奈道:“你完了,再也别想突破瓶颈,此生都是元婴初。”

    三卡听不懂,几头妖兽听都懒得听,十三郎自己一头雾水,唯小宫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脸孔变得更白。

    蓝瓶儿叹息说道:“那是定婴丹啊,不是嘱咐过你的吗,不到破境关头不要使用,怎么不听呢?”

    到底咋回事?十三郎还是不明白。

    “定婴丹定婴丹。关键就在那个定字......”

    事情其实很简单,传闻中,作为元婴修士极为向往的提境丹药,定婴丹存有一条让人诟病的弊端,定境。顾名思义,它对境界再次提升有阻碍。

    之所以说它是传闻,在于这种效果没有任何可靠的理论依据,只能通过服用后的结果来显现。

    修士服用定婴丹是冲关破境,结果无非两种:成,或则不成。无数年的钻研过程中,药师们渐渐留意到一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现象,与那些采用其它手段、或干脆没有使用丹药的修士相比,服用定婴丹成功突破中期的人、再度进阶的几率相对要小得多。

    这不算什么。修道之人千千万,能达到元婴的本就凤毛麟角,每隔一小境便会刷下来一批;进阶中期对很多人来讲已经是侥幸,能否成为大修士......似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当然这是冲击中期之前的想法,等到破境成功的那天,每个人都会想法设法再次寻找机缘,且有人成功。

    如此一来,定婴丹仍被大多数人所渴求,倒也说得过去。但其影响毕竟存在,价值也因而降低,难以与突破元婴的所用到的化婴丹相比。

    等级越高并不意味着价值越高,需求才是硬道理,在这一点,修真世界与凡人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普通修士不理会,不等于专门研究丹药的人可以这样放过;无数年进一步总结后,药师们发现一条让他们震惊且难以理解的现象,使用定婴丹后破境也就罢了,若失败,则服用者终身修为停滞,再无人可以成功。

    没有例外,至少在蓝瓶儿所能接触到的典籍来看,一个都没有。

    定婴定婴,实指其定住元婴成长的势头,而不是让它的脚步变得更稳。至于这种效果的由来、以及为什么中期元婴可以再度突破,药师们少不得总结一套根据。比如药性中含有的某种毒素,天道局限,还有中期元婴的抗力,突破大修所用的丹药等级更高等等,没有一条能够作准。

    可以肯定的讲,初期元婴若连中期都不能突破,其长辈再大方也不肯拿大修才能使用的丹药提供给他,因那样做不单单意味着浪费,甚至对其有害,严重者便是丢掉性命、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一个瓶子能装的水是有限的,一个肚皮能装的营养同样有限,没有足够底蕴妄服仙丹,被撑死一点都不稀奇。

    药师稀有,高阶药师更加珍贵,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药师已不是凤毛麟角所能形容,跟本是万中无一;偏偏巧,蓝瓶儿就是其中之一。

    将情形大略解释一番后,蓝瓶儿的心神倒是稳定下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默默说道:“就是这样了,好在你年纪轻轻,还有炼体之路可以走。”

    修行道法千万条,作为其中一大主类,丹道之复杂精深非常人所能想象;道院的时候,十三郎道听途说一些药材名字已属难得,哪里能了解到这种秘闻。跟着蓝瓶儿学炼丹,时间倒是用了不少,可他一直在与火焰较劲,正经丹药连尝试都没有过,更别提定婴丹了。

    不光他,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讲,蓝瓶儿的话就是权威,她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

    “给我丹药的时候怎么不讲清楚,存心的吧!”

    十三郎毫不掩饰心中恼怒,沉声说道:“收我那么多东西。”

    当初为了让各族长老出力,十三郎自掏腰包许下重赏,结果付出一颗化婴丹还有大批法宝材料,最终换来乱舞城如今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促成四族对三族的压制与和平。等到与蓝瓶儿交换定婴丹,余下的那枚化婴丹被讹走不提,还额外提供一批来自外域的珍惜灵材。

    没办法,谁让他已经结婴、且急于提高修为呢。蓝瓶儿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十三郎从外域归来,焉能不大肆讹诈。这些无所谓,关键在于十三郎不满蓝瓶儿的态度,民间医生开个方子也有义务向病人解释药性,她怎能这般迷糊。

    难道是故意?三卡不吝恶意猜想,目光有些狰狞。

    “干脆做了她!”卡门恶狠狠说道。两兄弟有些颇有些意动,因严格算起来,三卡的伤不能只怪小宫主一个,蓝瓶儿也有责任。

    “也许刚才也是故意。”卡徒若有所思,引来小宫主一记感激的目光,和蓝瓶儿一记轻蔑白眼。

    “去忙你们的。”

    十三郎挥挥手,朝蓝瓶儿说道:“退钱。”

    蓝瓶儿毫不犹豫说道:“做梦!”

    她已经看出来,十三郎看似叫得凶,实则没怎么当回事,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蓝瓶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心里胡思乱想,寻思着难道这家伙真的打算专修炼体?

    吃了这么大的亏,十三郎怎肯轻易放过她,冷笑说道:“不答应,有你后悔的那天。”

    蓝瓶儿一愣,同样冷笑回应道:“怕你?我等着。”

    十三郎严肃说道:“我认真的,有你求我的时候。”

    蓝瓶儿愤怒说道:“不管有没有,你这样都算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都这样了,这还扒拉着做别人师傅......是不是有点犯贱?大灰不知从哪里咬来一块布,递给十三郎包扎双手,还不停地摇着头。

    “算了,少爷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你计较。”

    十三郎示意大灰表现不错,转首看着小宫主,没有责骂,反叹息一声问道:“这么急着进去,想做什么?”

    “我......”

    说不清为什么,如花宫主突然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瘪嘴憋气忍了半天,最终遏制不住泪珠滑落,哽咽失声。

    “我想看看你,你......你死了没有。”

    ......

第七百一十二章:翻脸比翻书快

    修炼的时候,出岔子有可能,修到死......

    毫无疑问,小宫主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正因为她多次刺杀不成,乃至心有所想,多少有点诅咒的意味儿。

    十三郎似并不如何愤怒,思量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你做错了。”

    周围的人,准确讲是两人两兽都觉得意外,甚至有些茫然。蓝瓶儿开始细细打量十三郎,边思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修炼中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小宫主比较纯粹,迷茫中问道:“什么错了?”

    十三郎回答道:“秘室动静太大说明有问题,这是对的;可动静大说明我没死,所以你想错了。”

    噗!蓝瓶儿差点吐出来,心想完了,定婴丹不仅凝固境界,还会影响神智。

    小宫主听得倒是认真,仔细想了想觉得十三郎的话有道理,遂说道:“要是受伤呢?修炼出了事怎么办,不得有人进去帮忙?”

    嗯?这句话讲出来,不仅蓝瓶儿觉得意外,连大灰都忍不住侧过头。如花姑娘也有替别人考虑的时候,而不是纯粹为了自己开心?或则连开心都算不上,就是没事闲得无聊?

    十三郎解释道:“受伤的可能有,可我能闹出那么大声势,不可能连打开门的能力都没有。如此就说明问题不大,至少还能控制。”

    小宫主认真想了想,说道:“也许......也许你已经疯了。”

    “大胆!”

    大灰怒斥。胖胖跟着叫唤两声,发现自己不受人重视,懒懒低头继续在小宫主肩膀上折腾。

    十三郎不介意,耐心说道:“发疯的可能也有,但你要想一想,假如我疯到那种程度,你进去能不能帮上忙。你不是药师,修为也不够,贸然冲进去结果可能更坏;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张符篆,蓝丫头既然已经准备使用,犯不着再插手。”

    到这里,十三郎已将布条分开胡乱在手上缠了几下,示意道:“帮我系上。”

    “呃......”

    小宫主本来打算分辨,闻言走上去帮他将布条打结,忽然又觉得十三郎包扎的手艺太差,抬起手在脸上抹一把,说道:“太难看了,我给你重新弄。”

    “好的。”十三郎随口应着,一点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也不觉得羞耻。

    蓝瓶儿彻底傻了眼,痴痴呆呆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几次开口但都说不出话,宛如石刻木雕一样。大灰与其表情差不多,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好一番乱八七糟,楞是找不到什么词形容。

    小宫主的动作居然很麻利,手艺也不差,很快搭理完毕,末了还打出两个不同花式的结;一番忙碌之后,她将十三郎的手抓住正反两面看了看,得意说道:“怎么样?”

    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笑,小宫主的表情着实有些滑稽,旁边人不说,十三郎自己也觉得乐,说道:“很不错,学过?”

    小宫主振奋不已,炫耀说道:“在家的时候,经常做。”

    “经常?”十三郎目光微闪。

    “是啊,家里养了很多宠物,经常受伤,都是我打理。”

    “很多宠物......经常受伤?”

    “是啊是啊,很奇怪的事情。”

    小宫主回忆着,自语般说道:“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还有翅膀被都被撕掉一半,比你这严重多了。”

    十三郎微微挑眉,说道:“不是你弄的?”

    小宫主一愣,轻笑回答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偶尔才弄伤它们,伤势也不重;而且我都会给它们治好,比没受伤的时候还要好。后来不知怎么了,受伤的宠物越来越多,有些根本救不活;我忙的不得了,哪有空再把它们弄伤掉。”

    蓝瓶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忽然开口道:“都是些什么宠物?”

    “那可多了。大的有斑头犀,黄金蟒,小的有雪花貂,灵鹫......”

    小宫主俨然已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掰着手指举例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冷说道:“干吗要对你讲。”

    蓝瓶儿有些失望,同时轻轻吁了口气;小宫主列出的都是寻常魔兽,虽不是随处可见,但也算不上多了不起。

    十三郎看法不太一样,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叹了口气,难以再讲下去。

    “怎么了?”小宫主留意到这一幕,追问。

    “没什么......”

    “不对,一定有什么。”小宫主居然很细心,或者说直觉敏锐。

    “好吧,你觉得......”

    十三郎斟酌着,稍后问道:“是弄伤它们的时候开心,还是救好它们的时候感觉更好?”

    小宫主闻之皱眉,显然从未考虑、对比过这两件事情时的愉悦程度;又或者因为久没有被老祖宗施法记忆有些不清,思忖良久仍得不出确切答案,愁苦的表情说道:“应该是救好的时候吧,我......弄不太清楚。”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对话,更不会明白十三郎的用意;当然,八指先生真正定下心来用计打探,别说不通事务的她,就算蓝瓶儿也很难招架。

    胡侃乱说一通,十三郎似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打算再继续这场莫名其妙的审讯;一边示意胖胖回来,嘴里朝小宫主说道:“算了,这件事过去了,和我去城主府。”

    过去了?过去了!

    小宫主长出一口气,蓝瓶儿却险些瞪爆眼睛;八指先生如此做派,实在与她印象中的摸样相差太多,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最近总听人这么问,往往都没有准确的答案可以回复,十三郎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为什么?”

    蓝瓶儿指着小宫主,说道:“惹这么大的祸,你就这样......放过她?”

    小宫主顿时大怒,喝道:“大胆!”

    蓝瓶儿不理她,目光只看十三郎。

    不怪她觉得奇怪,实打实地讲,这一年时间里小宫主固然给十三郎增加许多麻烦,自己半点也没得到便宜。最关键的是以往她闹的是十三郎自己,说起来凶险,实际上难成大乱。八指先生曾经自嘲,留着她其实也算修炼,自己能养成无时无刻不警觉的习惯,如花姑娘功不可没。

    但有一条,十三郎见不得她欺负别人,尤其是几名属下,是她每次招惹都注定要吃大苦头的对象。

    这是护短,同时间接提醒了她;时间一长,如花姑娘渐渐变得聪明起来,对八指先生下手越来越狠,其它人却鲜有招惹,至于什么欺负小孩骚扰月红,那等小事怎值一提,插科斗诨罢了。

    面对蓝瓶儿的质问,十三郎神情淡淡,说道:“阵法我动过了,不至于真能伤及性命;至于这件事,她的本意是好的,不放过,还能怎么样。”

    本意是好的就放过不计?

    蓝瓶儿嘲讽说道:“多少人好心办坏事,难道不该受罚?还有,你什么时候学的阵法?为什么改动我给你做的防护......你在防着我?”

    十三郎好奇说道:“很奇怪吗?难道你认为我不该防?”

    蓝瓶儿愤怒喝道:“你......你过河拆桥!”

    十三郎平静说道:“过河拆桥的是你们,当然我指的不一定是你,而是妙音门。”

    听了这句话,蓝瓶儿神情转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十三郎的声音比她更冷,说道:“这要问你,或者妙音门其它长老。因七宗覆灭得益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妙音门;你们以为再不用顾忌七宗背后的七族,如今连魔王宫都因将目光集中在外域和我身上,彻底忽略了你们。”

    蓝瓶儿冷笑不语,目光轻蔑。

    十三郎说道:“真以为我不知道狂信者因何出现?真以为七宗覆灭、三王心系血域就能捆住我的手?真以为四族与三族彼此牵扯,再也顾不上乱舞凡间?”

    一问一雷,一句一锤。

    妙音贵女冷冽说道:“提醒萧大人,讲话要有证据。这件事不是收税可比,妙音门不是七宗可比,你要明白后果。”

    十三郎平静说道:“灵妙法尊算不算证据。”

    蓝瓶儿冷笑说道:“一个名字,也想与妙音门拉上关系。”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并未说出因这个名字联系到贵门,为何这样急?”

    蓝瓶儿神情微变,喝道:“是你说......”

    十三郎洒然摆手,说道:“不要那么紧张,一个名字的确不足为凭。”

    蓝瓶儿噎住,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证据正在找,最好别让我找到。妙音门的确强大......我这样的人,在妙音门眼里应该是一条很危险的狼,可你们依然放心扶持,证明你们觉得我还不够强。所以我知道,妙音门底蕴深厚远超想象,或许三王都不在眼中。”

    十三郎说道:“但你最好替我转达一句话,我不是三王,也不是畏头畏尾的七族。”

    蓝瓶儿冷冷望着他,说道:“你在威胁我?”

    十三郎平静摇头,回答道:“我威胁的是妙音门,你还不够资格。”

    ......

第七百一十三章 调教

    听了这句话,蓝瓶儿脸如死灰,再无任何表情。旁边小宫主突举得身体发冷,没由来颤抖了一下,甚至还打个喷嚏。

    目光朝小宫主看了看,蓝瓶儿淡漠说道:“萧大人不要忘了,英雄最怕美人关。”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蓝姑娘,难道你真的没有意识到,我一直拿你与妙音门分开看?”

    蓝瓶儿微微一愣。

    “自从与妙音门合作,准确讲自从你来之后,我有没有问过任何妙音门的隐秘?你就是蓝婆婆,妙音门从一开始就留意到这个改变乱舞的机会,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但我没有问过你什么,从来没有。以我的处事风格,你觉得这样可能么?”

    “城内狂信者逐年增加,我明知道其定与妙音门有关,你曾数次试探我的看法,我可曾逼过你?”

    “我把她从双王手里带回来,以你的智慧,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十三郎静静地望着她,说道:“还有定婴丹;妙音门真的没有其它丹药可以助我冲关?好吧,假设事实的确如此,这个交易我自认没有占到便宜,应该不需要承贵门的情。”

    蓝瓶儿无法再说什么,眼中光芒变换,眉心烟云起伏,随时有可能暴起。此时小宫主彻底看傻了眼,只觉得两人的对话蕴含着无数风刀霜剑,丝毫不亚于刚才那次凶险,但又很刺激。

    十三郎无视蓝瓶儿的变化,示意小宫主一道离开,转身时淡淡补充道:“不说破,我乐意这样继续下去,可你今天不该这样做,只好大家翻脸。”

    蓝瓶儿冲他的背影叫道:“我做什么了!”

    十三郎回应道:“符篆是你故意让她抢走,我知道。”

    蓝瓶儿原地楞了半响,冰冻般的脸突然间崩溃。哭喊般的声音大喊道:“她差点一箭shè死你,她刺杀你数十次,她一件正经事都不做,难道还不该杀!”

    十三郎脚步不停,淡淡回答道:“该不该杀,我心自有决断,不需要别人做主。”

    蓝瓶儿噎了一下。嘶喊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她又是谁?喜新厌旧,yīn险狡诈薄情寡义,你认为自己多了不起,有怜香惜玉的资格!”

    十三郎脚步微顿,沉默片刻后说道:“说的对,这些毛病我都有。如果蓝姑娘问我会否因对手是女人心慈手软”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

    “不对啊!刚才她还帮我呢?”

    走在太平大道上,小宫主没有如平常那样胡闹,也没有缠着十三郎追问,当然更没有欺负小孩。

    恶名在外,老远看见她出现,家家户户惊呼不断,尤其那些家里有孩子的人家。纷纷躲在门后偷窥侧听,若不是留意到八指先生就在其身边,非得关门闭户不可。

    说不上什么缘故,rì常看到这一幕只会得意的小宫主有些沉默,兴致缺缺提不起jīng神;一路走一路看,待发现人们的表现都一样,小宫主最终放弃寻找新景的念头,转而认真回忆刚才的那段经历。试图找出因果。

    十年记忆不等于只有十岁智商,小宫主很快发现几处疑点,自己想不出答案,只好向十三郎求助。

    “你的那只鬼要杀我,姓蓝的女人想阻止来的。”

    “不是鬼,她是哑姑。”十三郎纠正。

    “都一样,好吧。是哑姑。”

    小宫主的表现大异往常,认同鬼也可以拥有名字后问道:“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看来自己太聪明,终逃不出当老师的命。十三郎大感无奈无趣。说道:“她那样做,不是为了你。”

    小宫主不明白。

    十三郎不知该怎么解释,含糊说道:“她欠我钱,不想还,所以想给我找点麻烦,让我顾不上讨债。”

    小宫主似懂非懂,但不妨碍理解这句话的表面意思,愤怒说道:“欠债不还?真是个坏女人。”

    “各有立场罢了,单从这件事情,倒也谈不上多坏”

    十三郎忽觉意外,说道:“你呢?”

    “我怎么?”

    “你是好不对,你想做个好女孩,还是想做个坏女人?”

    这分明是诱拐,小宫主想都不想,挥舞拳头说道:“这还用问?人人都喜欢我,宠物也是可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是啊,这里没有化神级保镖,没有成群护卫,当然不太一样。

    十三郎内心感慨,说道:“我可以帮你。”

    小宫主愕然说道:“帮我?为什么要帮我?不对,是我为什么需要你帮?还是不对,你要帮我什么?”

    十三郎继续诱拐,说道:“帮你做个好女孩。”

    小宫主不屑且生气,说道:“我本来就是。”

    十三郎说道:“我可以让这里的人喜欢你。”

    小宫主想了想,计算一下自己需要在此地停留的时间,不能不认可这个主意不错,遂摆手说道:“可以。”

    十三郎哭笑不得,说道:“首先,你应该对我说谢谢,而不是可以。”

    小宫主再度想了想,说道:“可以,呃,不对谢谢。”

    学的还算快,十三郎颇有欣慰,说道:“感觉怎么样?”

    小宫主茫然说道:“什么感觉?什么怎么样?”

    十三郎也觉得茫然,说道:“讲出谢谢之后,心里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比较比较舒畅。”

    说谢谢会觉得舒畅?小宫主明显没有过类似体会,发觉十三郎一本正经,遂扭过头认真数着。

    “谢谢,谢谢,谢谢,谢没什么感觉啊?”

    “算了算了,先不学这个。”

    “那学什么?”

    “学先等等吧。咱们到了。”

    “到哪儿了城主府啊,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以后你尽量留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好呀好呀,可是为什么?”

    “”

    “好吧不问了,我先学那个谢谢,谢谢,谢谢。谢”

    对八指先生而言,城主府宛如不设防的军营,又或干脆是另一个家。当年事变后,林如海进驻乱舞城,为保证安全,除十三郎细心布置城主府防务。田刚推了军营主帅的职位,亲自留在城主府坐镇。十三郎对他很放心,因林如海无事则田刚无事,假如林如海塌了台,田刚会死无葬身之地。

    穿径行廊,一路上人来人往,早不复当年萧条酸楚;林如海是个勤勉的官。连带手下人不敢敷衍,每rì入府办差的人都不会少。

    八指先生威盛名高,官吏差役见着都会躬身行礼,由衷表达敬意。十三郎不喜虚礼,但他来城主府的次数屈指可数,阻止几次没什么效果,也便随着众人,多点几次头回应也就是了。

    熟门熟路。不需要人引见带路,十三郎领着如花,穿三门走直巷,径朝林如海的居住而去。与往常不同的是,沿途遇到的人纷纷呈现出异sè,脸上均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目送两人的背影。

    小宫主大为好奇。边走边回头边问道:“他们怎么了谢谢。”

    一名迎面而来的小厮猛地哆嗦了一下,抬起想行礼的手僵在半空,目光仿佛两根直愣愣的筷子,怎么都弯不过弯来。

    “他们在夸你。”

    十三郎敷衍着。随意挥手让那名小厮不要怕,说道:“如花和你打招呼。”

    说谢谢是打招呼?魔女果然名副其实。十三郎说完便走,身后小厮自茫然中惊醒,拱手作揖连说不敢,脸上仍带着惊惧不能消散。

    “谢谢,谢谢!”小厮有样学样,神情激动。

    “谢谢,谢谢。”小宫主一本正经,声音毫无起伏。

    “谢谢,谢”小厮快哭了。

    “别谢了,你去忙吧。”

    小宫主不知怎地兴起来,一路小跑追上十三郎,说道:“我感觉到了。”

    十三郎为之一愣。

    小宫主认真说道:“那人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你说的那种舒畅了。”

    “是吗?那很好啊,为什么之前没有?”

    “是啊,之前为什么没有”

    小宫主皱着眉一通苦思冥想,最终找出其中差别,回答道:“前面的那些人,没有对我说谢,他们没理不愿意理我。”

    声音有些落寞,十三郎及时拍拍其头顶,安慰或解释说道:“他们不是不理,是不敢理。大家喜欢你,但是又害怕,所以才不敢和你说话。”

    “他们怕我?”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有强大的力量,但是不善于控制,会伤到他们。”

    “哦他们还喜欢我?”

    “必须的。”

    “为什么?”

    “因为”

    “就知道你是骗人。”

    “哪有,你这么漂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

    “也对。”

    “”

    林如海不难找,如往常一样,傍晚他都会待在书房,喝杯茶,看看书,顺带反思一下白天处理过的事务,想一想有没有什么遗漏,又或不妥的地方。十三郎给田刚送一道气息,和守卫的人打过招呼,径直走入书房内。

    发觉十三郎带着如花小魔女一起,林如海有些意外,问道:“这是”

    十三郎没有转弯抹角,挥手释放一道隔音屏障,说道:“她是魔王宫小宫主,魔宫已知道乱舞城的一切。”

    林如海神情微变,沉默良久后感慨道:“这么说,本官该死了?”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不,你要尽力活下去,越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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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鼎之谋,谢之变

    年近五十,林如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太多,鬓发尽已斑白,脸上皱纹如沟壑般密布,仿似垂垂暮年。

    不知情的人很难理解。须知林如海虽是凡人,身边却有不少修士守护;八指先生或许繁忙没有空闲,林家少爷总不至不管父亲生死。换言之,即便有仙人施术、灵丹守护,林如海依旧像一颗腐朽衰败的老树,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点。

    官事操劳,当初乱舞城一片空白,大事小事往往都需要他这位城主操心,甚至亲力亲为。林夫人曾托小少爷对十三郎讲起过,不算饮食,林如海每日睡眠绝对不超过两个时辰。

    本性固执,加上精神有牵挂,林如海一心将乱舞城经营妥当。夫人无法阻止他,只好尽量帮衬分担,每日想方设法调理饭食,同时让儿子转托十三郎,为其请丹续命。

    夫人不知道,林如海之所以造成这种结果,累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毒。她更不会知道,林如海之所以这样拼命,八指先生也算作罪魁之一,甚至是最主要的一个。

    “血鼎传承了数百年,除了灾祸与死亡,从未给林氏带来什么。这样的情形,要说林氏继承者从没有过献鼎之心,根本是自欺欺人。”

    林如海的声音满是感慨,徐徐说道:“取鼎的法子与血鼎相伴,每一位继承的林氏族人心知肚明;但却没有一个肯将它吐露给任何人,先生可知道为什么?”

    雪坡之战中,林如海曾与十三郎谈过血鼎,当时的说法是取不了,自愿也不行。这种话纯粹为了自保,十三郎不肯也不会相信;那时候的他根本不在乎血鼎是什么,也懒得揭破。因此听闻林如海这样讲,十三郎并不如何意外,反倒有些理解。

    “具体不知。肯定代价高昂。”

    泛泛的说法,不会错但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代价这种东西本身就难以确定,不同的人有不同看法,且会随时间变化而变。

    林如海自嘲一笑,说道:“先生讲的不错,取鼎代价太高,高到无法承受。首先第一条。携鼎者会死。”

    十三郎沉默下来,暗想林氏老祖明知道这样还把血鼎传下来,真不知其心性狠绝到何种程度。

    林如海说道:“如果只是这样,林家数百年厄运,数十位先祖继承血鼎,未必没有人肯舍弃己身摆脱诅咒。奈何先祖遗言中还有一条。假如血鼎落入外人之手,之前继承的那些先祖,通通会被此鼎吸收魂源,已转世者会暴死,未转世者永世沉沦,皆成为鼎内的一条怨灵!”

    与常见官家一样,林如海的书房内供奉着一副先祖画像;像上之人白跑白须。颧高鼻隆,一派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说到悲愤处,林如海不禁老泪纵横,跪伏与地,对着画像中人发出嘶嚎。

    “先祖在上,不孝子孙如海想要问一声: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到底给林氏留下什么!”

    画像不会做答,抬头似在眺望着什么,目光清冷而淡漠。十三郎不是第一次见到那副画像。但从未像此刻这般印象深刻,微微有些皱眉。

    献出血鼎,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历代亲祖不入轮回;这样的重负别说林如海,谁都难以迈过这个坎。林家时代继承血鼎,前几代人的想法相对单纯,希望子孙中出现修道之人。继承先祖遗志。到了后来,因血鼎而死的族人越来越多,林氏的想法也随之改变,同时改变的还有肩头的负累。每过一代便增加一人,世世代代,永无尽头。

    这是一座山,一座无法摆脱、且越来越沉重的山。

    小宫主头回听说这件事,也是头回见到如此场面,愣愣地望着林如海跪在地上痛哭,心里不知怎地竟有些酸楚。于是她悄悄拉住十三郎的手,罕见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是血鼎,是不是魔宫要抢他们家东西,还是别的什么人?”

    小宫主不知道血鼎?这让十三郎有些意外。带她来就没有瞒着的意思,十三郎挑紧要处解释几句,末了说道:“你们家老祖宗不愿意管这种小事,只好我来做。”

    小宫主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说道:“是不是想我帮忙?”

    十三郎一愣,说道:“你帮不了的。”

    小宫主不服,正想开口忽然憋不住笑起来,手指戳着十三郎的肩膀说道:“你是想利用我。”

    十三郎张口结舌。

    “老祖宗对我说过,只要有人对我说一些很难办的事,就是想利用我。”

    小宫主得意洋洋,浑没留意到林如海此时正用愤怒的目光望着她,笑嘻嘻说道:“这句话,老祖宗以神刻之法印在我脑袋里,绝对忘不了。”

    十三郎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心想既然是这样你干吗用箭射我,难不成蛊惑你的人比老祖宗还强大?

    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十三郎神色不变,说道:“十年前的事,不,遇到我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小宫主楞住,认真想了想,忽然蹙起眉捏着头,说道:“头好疼!”

    十三郎连忙摆手,说道:“头疼就别想了,反正也无所谓。”

    “无所谓?你真这样想?”

    “这还能有假,带你来不是为了这个,血鼎的事情我来处理,不要再想了。”

    言罢,十三郎生怕她闹什么乱子,严肃叮嘱道:“别打岔,不然的话,大家都不喜欢。”

    根本就是哄孩子,小宫主如何思量且不去说,林如海渐渐看出端倪,悲愤之情也被冲淡不少。试探着指着小宫主,他问道:“她,这孩子怎么了?”

    小宫主大怒,说道:“我比你大!大很多!”

    林如海瞠目结舌,眼睛瞪得比天心蛤蟆更圆。不是震惊与小宫主的年龄,而是她这样表现,与传说或现实中的修家差距实在太远。

    小宫主不喜欢他的表情,喝道:“看什么看,再看当心我......”

    “不许胡闹!”十三郎沉声断喝。

    “我是比他大嘛......”小宫主罕见没有发怒。只抱怨。

    “他是凡人,看不出你的年龄。”

    十三郎无奈解释着,点点头朝林如海示意,说道:“十年记忆,她只有十年记忆。”

    “可怜的孩子......”

    林如海感慨兼有难以置信,反问道:“刚才讲到,她是魔王宫掌座之......”

    对一个凡人来讲。魔王宫本该就是个名字,什么意义都代表不了。然而林如海家道不凡,因为血鼎世世代代与修士打交道,对魔王宫的大名早有耳闻。内心中,那就是神仙才能居住的地方,里面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掌座自然更加强大......没办法形容的强大。

    那么强大的人,家里孩子居然有这种毛病,跟在八指先生身边像个跟班......林如海实在没办法想明白。

    “掌座怎么了?神仙也有为难的时候,何况人。”

    发出质问的居然是小宫主,丝毫没有替老祖宗维护,振振说道:“不过你别高兴,像你......不。像乱舞城这种小地方,老祖宗一句话就让它变成平地,所有人都会死。”

    我有高兴吗?林如海心惊胆跳,干脆牢牢闭上嘴巴,生怕说错什么惹怒这位孩子王。旁边十三郎听她一本正经讲述仙论,内心颇多感慨,对那位老祖宗再添几分敬佩。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佩服;小宫主能有这样的见识,绝对与老祖宗的教诲分不开,联想到她本质上只是个孩子,更加不易。当然,以魔宫掌座的身份地位,乱舞城两千万人的死活的确算不了什么,不能因此就说小宫主好杀。

    一通胡搅蛮缠。适才因林如海悲嘶族运带来的愤怨淡薄了不少,小宫主抖完威风,见没人反驳也算心满意足,朝林如海挥挥手。大模大样说道:“你继续哭吧,没事了。”

    “我......”

    遇上这么个女孩,林如海实在没办法也胆量较真,苦笑一声说道:“年前先生讲说原委,明言血鼎大有可能是保不住,林某便曾认真想过。”

    十三郎面色阴暗,想说点什么,但被林如海阻止。

    “林某说一句薄情的话,如果是原来,无论先生为林家做了什么,林某都不能交出血鼎。个人生死事小,历代祖宗若因此永世沉沦,恕我实在无法承受。”

    十三郎默默点头。

    “现在不同了,准确地讲,自从涛儿姐弟拜入先生门下,乱舞学院初步成型之后,林某的想法有所改变。”

    转身看着先祖画像,林如海沉声说道:“数十代血脉,数百人无辜枉死,林氏子孙已为血鼎做足了一切;现今涛儿道途有期,莲儿因此摆脱病根,林某不能不为他们考虑,要做这件事。”

    “如海以为,我虽背弃了先祖之志,但也无愧于心。至于历代祖辈堕落成为怨灵......”

    眼中射着坚定,林如海稳稳说道:“血鼎已不再是秘密,无法也无力保全;涛儿莲儿是我的子女,我不能让他们步此后尘,甚至还要惨。历代祖宗在上,请将罪业降于如海一人,勿及其它。”

    说完这些,林如海转回身,朝十三郎一躬到地,诚恳说道:“林家能有复生之日,全拜先生所赐,请受我一拜。”

    之前,十三郎一直静静地看着林如海的举动,此时正想开口,小宫主忽然想到什么,抢在前面认真提醒。

    “你该说声谢谢!”

    与前面无数次重复不同,这两个谢字有了语气和音调,很诚恳,很郑重,还很动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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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宫主都会说谢谢,何况我。多谢!

    ......

第七百一十五章 利用

    林如神情无奈,言道:“孩子小宫主说得对,林某多谢先生大恩。”

    小宫主大气挥手,说道:“这就对了嘛,嗯,你继续讲吧。”

    “我唉!”

    悲壮的sè彩始终无法涂抹在脸上,林如海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说道:“林某活累了,也活够了;我想死,想把血鼎现给先生;至于先生如何处理它,什么时候处理它,林某一概不问。”

    抱拳深施一礼,他说道:“请先生成全。”

    作为一名父亲,林如海很自私;作为一名子孙,林如海的选择毫无疑问是不孝;作为一名官员,求死意味着不仁。选择死亡还意味着抛弃发妻,这就是无情无义。

    此外从根本上讲,林如海有利用十三郎及与之有关的人的嫌疑,这便是卑劣。

    不仁不孝,无情无义,自私而且卑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位自持公正的皇官做此决断?

    十三郎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时未做回应。

    仅仅用父子或父女之情来解释,十三郎觉得不够,这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蝼蚁无力反抗或选择命运时的宣泄,与呐喊。

    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愿意求活,人类作为生命的最高层次,除生存外多出许多别的**,或物质或jīng神,或利己或亲它;当生存无恙,衣食有着的时候,这些**便如野草一样悄悄滋生,甚至占据主流。

    比如:狂信者。

    十年前,乱舞城狂信者极少;那时候的人们为活着而努力,为生存下去而奋斗,所以顾不上其他。如今狂信者rì趋增加,在于生活安定下来后,人类开始本能地向着更高层次努力,希望活得更好。

    仙人想长生。凡人想活得更好,更愉悦,更长远;今世达不到便将希望放在来生,或者死后。

    这就是狂信之源。

    至于那个所谓的灵妙法尊,他或者她甚至是它,都不过是利用这种思维的一指手,一枚棋。一名更高层次的狂信者罢了。

    换言之,人间的一切出自人间,仙家的一切源自凡间,天道天理天伦天地间的一切无不以凡间为基础,永远休想摆脱。

    这便是红尘意!人世间最强大的神通,没有之一。

    “呵呵的灵妙法尊!”

    轻蔑的一声冷笑。八指先生神情祥和而宁静,目光明亮且带着思悟清明的通透,身与心都好像得到升华一样,毫光微显。自这一刻起,十三郎心中再无忧虑,无负担,无犹疑。只有坚定与平静。

    yù信人,先信己,无论所传的是何种法义,那位灵妙法尊若不能让自己坚信,怎么能传道与千万信徒?说到底,它也就是一个被**掌控的囚徒,一名不择手段的修士罢了。

    诚然,那人应比十三郎强大太多。甚至有可能比三王还强大;但只要摆脱不了这种yù念,它终不过一个欺瞒香火的神棍,沉沦永陷,算得了什么呢?

    跳梁小丑,而已。

    想到这里,十三郎如神游得道般醒转来,正想对林如海说点什么。忽发现小宫主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心中为之一跳。

    “怎么了?”

    “你身上有味道,很怪很好闻的味道。”

    小宫主的话完全不可理喻,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和老祖宗一样。”

    “”

    如得道的愉悦感cháo水般褪去。十三郎愕然说道:“什么什么呢?是气息吧?”

    小宫主认真思索品味着,皱眉回答道:“应该是吧,但又不像,怎么说呢哎呀头疼”

    “别再想了。”

    十三郎断然喝止,语气严厉如棒喝。感悟这种东西玄而又玄,岂是她所能理解求索;小宫主所讲的气息十三郎明白,因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他便从其身上那层隐隐光膜中感受过。

    十三郎知道,那层光膜应该就是魔宫掌座留给她的最终防护,带有与自己刚刚感悟到的气息类似的意味。小宫主之所以觉得熟悉,并且觉得舒服,或许正源于此。

    这种说法不合适,应该十三郎的气息与老祖宗类似;再进一步讲,兴许就是因为那股气息,十三郎此时才能有所感悟。

    这是师道,无需拜师,不用见面,冥冥中一缕缘法所注定的传承。

    安抚过小宫主,十三郎转向林如海,缓缓说道:“血鼎的事情,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但是你要活下去,尽量活得长久。”

    林如海听出味道,知道他还有下文,遂静静等着。

    十三郎说道:“是这样的,你很早就中了毒”

    林如海神情大变,急yù开口。

    “不要慌,听我慢慢解释。”

    十三郎摆手阻止他,说道:“下毒的人不难找,但”

    自城主府出来,银轮高悬,夜sè已沉;跟随八指先生走在清寒的街道上,小宫主好一会儿都不能停下飘渺思绪,感慨万千。

    “你真yīn险啊,真狠毒啊,真狡猾啊,真真坏啊!”

    不怕冷的话,踏雪而行的意境其实相当不错;小宫主自然不怕冷,顶着月光踢乱层雪,时快时慢时碎步时跳跃,把自己忙得不行。

    夜静人幽,远处偶尔唱诵声传来,听在耳中似也不如以往那样讨厌,十三郎发现小宫主今rì不像以往那样胡闹,遂说道:“我也有优点。”

    除了下棋,小宫主此刻多已入睡,然而不知怎么了,今rì的她jīng神格外好,除因感受到以往得不到的乐趣外,更多还是为了留在十三郎身边。

    冲过来嗅一口,小宫主皱着鼻子说道:“你当然有怎么没了?”

    “什么没了?”

    “气息,刚才那种气息。”

    小宫主掰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出来,赶紧。”

    这话难听。十三郎不喜说道:“女孩子,斯文点才好。”

    小宫主大感有趣,说道:“越来越像了,和老祖宗讲话一样。”

    十三郎拍开她的手,说道:“那可比不了。对了,老祖宗把你扔在这儿,会不会就此不管?”

    小宫主不屑说道:“才不会。老祖宗最疼我。”

    十三郎随口说道:“那可不一定,兴许时间太久,他老人家厌烦懒得管,兴许要修炼闭关,他给你施法需要恢复元气的嘛”

    面sè一变,十三郎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除了老祖宗,你有没有别的亲人?”

    小宫主说道:“有,但也没有有老祖宗就够了,别人无所谓。”

    十三郎面sè微凝,又问道:“以往,老祖宗多久给你施一次法?”

    见他问得正式,小宫主偏着头想了想。说道:“没一定,三年五年七八年,都有过。”

    十三郎追问道:“从没有超过十年,对不对?”

    小宫主似也意识到什么,无忧无虑的目光有些黯然,说道:“是啊,从来没有。”

    “那如果”

    十三郎想了想,改口说道:“老祖宗多大?”

    小宫主一愣。忘记了刚才正在想的事,说道:“什么多大?”

    十三郎认真问道:“老祖宗的年龄,你知不知道?”

    小宫主茫然摇头。

    十三郎内心微沉,想到一个之前不可能想到的问题:威临半个天下的魔宫宫主,有没有可能像老园长一样,快死了?

    这样想是有根据的。魔宫掌座何等人物,断没有随意行事做无用功的道理。三五年或七八年对小宫主来讲什么意义都没有,老祖宗肯定经过深思熟虑,认真谋算后的结果。小宫主的记忆时限为十年,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讲。如想让她不忘记魔宫,施法之间的间隔也不能超过这个期限,必须在十年之内?

    什么叫神印之法,十三郎完全不懂,但他明白让本该消失的记忆重新凝聚是何等玄奥高深的神通,同时也明白,这种神通必然有与之对应的代价。

    放弃的可能不是没有,但的确不会太大;执念这种东西,要丢下第一次面临时便可丢下,丢不下就是丢不下;信念越强的人往往越固执,十三郎自己便是明证。

    换言之,老祖宗所为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发现某些契机,要么就是完全没办法,不得不放任自流。

    猜测魔宫掌座的生死,听着很不靠谱,认真去想的话,尤其是亲眼见到林如海的表现与决断后,十三郎越来越觉得可能,很快便联想到另一句话,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持大器者,必临重危。

    魔王宫掌座,听起来何等煊赫威严,何等霸道无双。然而但凡懂得一些权道的人都明白,其必定会有一些隐藏的敌人活在世上,一旦撒手西去

    站在灵修的角度,魔宫掌座归墟绝对是一件值得弹冠相庆的大好事;然而对十三郎、尤其是眼下的十三郎来讲,老祖宗死不得,万万死不得。

    激灵灵打个寒噤,十三郎再次生出那种感觉,时不我待!

    他这边思量着,旁边小宫主的思路早已飞上了天,走着走着忽想到什么,扭过头来问:“对了,你不让我求老祖宗帮忙,带我来是为了什么?”

    十三郎从沉思中惊醒,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为了见证。”

    小宫主疑惑问道:“见证什么?见证给谁看?”

    十三郎没有隐瞒,回答道:“给三王,还有妙音门。”

    小宫主苦思半响,说道:“意思是,让我替你、还替那个姓林的做证明?”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他们不一定相信我,但一定会相信你。”

    “那当然!”

    小宫主神情得意,随后就变得黯然失望,愤怒说道:“明白了,你还是在利用我。”

    十三郎不能不辩解,说道:“这怎么是利用呢?最多是帮忙。”

    小宫主严肃说道:“是帮忙,也是利用,老祖宗就是这样讲”

    十三郎无奈,说道:“好吧算你、算他对,可你也利用我了呀,咱们相互利用,互相帮忙”

    小宫主大奇,说道:“我利用你什么了?”

    “这个”十三郎犹豫着,问道:“磨炼刺杀技艺算不算?”

    “这个”小宫主迟疑着,说道:“算不算呢呵呵,看杀!”

    寒光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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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章:被观赏的猴王(为ygzj盟主加更)

    一次无关痛痒、但又绝对真实的刺杀,一个胡乱生出的臆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警觉令八指先生放弃原有打算,加快了行事节奏。

    十三郎依次找到三王,告诉他们林如海答应交出血鼎,但有个条件:要活着看到小少爷结丹。

    需要提到的是,之前十三郎疗伤的那九年,三王均显得很安静,丝毫看不出焦虑。待其破关现世,三王的态度发生变化,对其施加强大压力,催促越来越紧,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这倒不能怪他们,满共三十年缓冲,如今已过三分之一,换谁难免都有些着急。十三郎原本也如此想,然而在经历这个不寻常的一天后,他的的看法也随之转变,重新反思并发现某种迹象。

    三王,似也对狂信者增加感到担忧。

    “为什么呢?”

    十三郎弄不明白这件事,从三王的角度,接下来的二十年应全部为血域之行做准备,再不肯也没有理由为俗事分心。血域凶险人尽皆知,功成则道途通达,失败很可能身陨道消,巨大的压力下,三王为此准备了数百年,连七族魔宫都可以抛到一边,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动容?

    疑惑归疑惑,十三郎并未将这件事太放在心里,他连灵妙法尊何许人也都不知道,自也谈不上试图借助其与三王对抗。当然,除了这个,十三郎对这个广招信徒的家伙存有本能的厌恶,有办法也懒得想。

    果不其然,有小宫主在一旁作证,三王对十三郎的话没什么怀疑,得知后的表现各有不同。不净和尚最慈悲,满面苦意悲世佛陀,替十三郎出谋划策,着实想了不少点子。

    “三十年之内结丹,以那个孩子的资质。难是难了点,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大师有办法?”十三郎满怀希望,俨然一副被逼到绝路之人的仓惶面孔。

    苦面和尚轻轻摇头,待看够了十三郎的失望表情,方绽开佛颜微微一笑,说道:“提升修为,最直接最快的法子就是丹药;你与姓蓝的丫头走得很近。应该不是问题。”

    十三郎赠以无奈的表情回复道:“刚闹翻了。”

    不净大奇,问道:“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十三郎真的是被问烦了,不耐说道:“闹别扭不是很正常吗?别说这个,大师最好想想办法,不然杀了我也拿不到血鼎。干脆一拍两散。”

    谁和你聚过?没有聚,哪里来的散。

    苦面僧内心冷笑,但不得不承认十三郎说的对。林如海的脾性众所周知,虽然身为大能奈何不了一名凡人很丢脸,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且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由不得他不信。

    “年轻人当遇挫愈勇。面临强敌越发要沉稳有度,不可轻言放弃才对。虽说枪王神通广大,你若能及时拿到血鼎,把掌天弓祭炼完全的话,未尝没有取胜之机。”

    一番谆谆教诲,和尚看了小宫主一眼,忽放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知道她是谁了不?”

    十三郎寒面冷笑。说道:“大师果然是大师,装模作样把小宫主塞过来,存心害死我。”

    和尚哈哈一笑,说道:“错了错了,小宫主不会有事,怎能害得死你。”

    十三郎大怒说道:“挑战枪王,和死有什么区别?就算赢了也要被碍死。迟一点早一点罢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找机会将她......”

    看了正试图与大灰重新搞好关系的小宫主一眼,十三郎最终叹了口气,没能讲出那个“杀”字。

    “心软了?心软是应该的。小宫主她......”

    和尚不知为何随着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血鼎还是早点拿到好。”

    三圣子驾临,三王不可能不知道,两厢对照,十三郎极有可能得知真相。苦面和尚佛心通透,自然有理由推知一切。不同之处在于,此时其表现验证了那个推测,他早知道小宫主是谁。

    但是小宫主不知道。十三郎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相信小宫主演不出这么逼真的戏,为此大生感慨。

    公主也有落难时啊!林家如此,小宫主同样逃不脱这种命运。假设老祖宗真的不在了,她这位实力一般却身怀重宝的丫头会怎么样?是人都能明白。

    别人呢?假如枪王和血舞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十三郎心里想着,没理会和尚的撩拨,问道:“枪王他们知道......”

    和尚连连摇头,苦哈哈的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笑,显得有些滑稽。

    十三郎心里一阵厌烦又觉得感慨,微讽说道:“大师地位不低,藏在这儿......挺辛苦吧。”

    这句话是试探,十三郎希望知道他与掌座之间的真正关系,是临时委派,还是早就安排在这里。如是早有准备,说明乱舞城之乱还要超出十三郎所想;假如是临时,大有可能说明掌座的确遇到了难题,或许就是寿元。

    不管和尚如何回答,总能有些判断。这是十三郎的算计,奈何结果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净和尚似已神游天外,懒懒打着哈欠说道:“这头驴不错,悟性挺高。跟着你混的也不错,人模驴样的。”

    嗯?啊呸!

    十三郎气到不行,转念发现大灰的表现有些怪,本该开口反击才算正常,此时却不知为何完全没了脾气,只是高昂着头装傻拌酷,令小宫主好奇又好生为难。

    心中微动,十三郎问道:“大师......莫非认识师兄?”

    “师兄?”

    和尚不在乎他的小算盘,惊咦后哈哈大笑。是真正的大笑,满脸横肉一个劲儿的跳,仿佛里面藏着千万个人。

    “你什么时候成了山君弟子,哈哈哈,难不成被吓怕了,想找新靠山靠一靠。”

    “也无不可吧。”十三郎没滋没味地答着,心里想什么都被人家看穿,这还怎么玩。

    和尚笑道:“别闹了。山君又不入世,能耐再大也吓不着人。反倒是他的弟子中,有几个很有点了不起。当然,你这头驴不算数,它还不够资格。”

    听了这句话,大灰默默低下骄傲的头,神情哀怨自怜。

    和尚笑够了。瞅着十三郎上看下看,啧啧连声赞叹道:“别说,像你这样的怪胎,没准山君真肯收下入门。”

    “你才是怪胎!”左右是宫主的人,十三郎便不再担心得罪他,愤怒反击道:“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你认识山君?”

    和尚依旧不肯上当,只是莫测高深地笑,嘴里说:“也无不可呀。”

    去你吗的!十三郎内心大骂,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

    ......

    纠缠半宿,摆事实讲道理外加撒泼耍无赖无所不用其极,十三郎最终小有收获,和尚答应有机会的时候指点一下林涛修行。当然,如有力所能及且方便的话,或许也会适当提升其修为。

    当然,和尚对十三郎并非毫无怀疑,甚至觉得小宫主有可能被这个奸诈小子灌了**汤,帮着他拖延时间。因此他旁敲侧击问了许多看似无关的话,连小宫主也没有放过。

    事分两面,十三郎想从和尚这里探点东西难。反之亦然。八指先生舌绽莲花,死人都能说得跳三跳;至于小宫主,她还不知道和尚的真实身份,只认为他是当初抓住自己的人,哪肯给其好脸色。正所谓不扮而扮,发了性子的小宫主一问三不知,除了承认自己一直跟在十三郎身边寸步未离。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就够了。

    对和尚而言,十三郎无论有什么高妙之法,无论与林如海谋划什么阴谋诡计,断没有当着小宫主的面

    的道理。换言之事情就是这样。林如海答应献鼎,但他临死也要挣扎一下,试图为儿子谋个前程。

    这太正常了,也太容易了。确定自己掌握真相后,和尚大放仁悯之心,忽觉得林如海挺可怜,还挺让人敬佩;心里想佛祖教化众生方达彼岸,自己做不来那等伟业,偶尔出手帮一名凡人了解心愿,何尝不是一件功德。

    帮助一名筑基小修快速结丹,这种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要看对谁。得到大能帮忙,对一名刚刚筑基的修士来讲无疑是天大机缘;反之对和尚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如能下力气去做,小少爷结丹不在话下,速度也肯定大大提升。

    “去吧去吧,和耍枪的家伙打个招呼。此外不要忘了抓紧修炼,须知事在人为,若能击败他,你就是新三王之首。”

    最大心愿有了着落,和尚心情不错,连带那张苦哈哈的脸孔都绽开不少;于是乎大摆前辈风范,好一番叮嘱与期望。

    十三郎懒得理他,辞别后领着小宫主自去,抱着同样的目的拜见枪王,结果碰一鼻子灰。

    “二十年之内,携掌天弓来与本王一战,余者休谈。”

    “去你吗的。”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十三郎忍不住又是一声骂,在心里。

    ......

    ......

    与双王相比,血舞显得相当神秘,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十三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想。问题是血舞王似乎并不关心十三郎与其他双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猫女告诉他,自己对血鼎志在必得,绝不容许旁落他人之手。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十三郎尝试抱怨或者挑唆,结果只换来连串冷笑,根本得不到回应。

    有七宗作为前车之鉴,三王对这个奸诈小子防范深重,无论他怎样表演哀苦,死活不肯受激。三人意思很容易理解,要为难也让十三郎为难,他们不干涉,不插手,任凭他如何在夹缝中挣扎。

    “这破日子,没法过了。”十三郎连连哀叹。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三王都知道你心有打算,但都不肯揭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血舞上过身,原本柔媚可人的猫猫女大异往常,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神,说出来的话不像从嘴里吐出来,而是如同石头碰到一起。

    “大家无聊的时间太久,都想看看戏,看着你这只猴子如何表演罢了。”

    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猫猫女冷笑说道:“这么讲有点对不住,你比普通的猴子厉害,是猴王。”

    “去他吗的!”十三郎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

    “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给你听。”

    十三郎凑到猫猫女身前,大喊道:“去你们吗的。”

    ......

关于更新,关于加更,关于盟主

    又增加一位盟主,感谢ygzj的十万飘红,本想写两句抒情的话,最终还是平平淡淡地一声感谢。

    诚心足够喔。

    对老枪来讲,锻仙真的像孩子一样,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以各种方式夸奖,心里总有不出的感动,当然还有得意。

    盟主飘红是起点设置的规则,是读者对作者发放的最高荣誉和奖赏,老枪唯一能做的就是为盟主加一更,这也很不容易啊(这句话真欠抽啊),略略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真心的,给大家交个实底,老枪打字不慢,情节顺的时候也有过一小时多一点就打出三千字的经历。可这不代表我码字速度快,因为我自己总结过,假如直接将初稿上传,好不好先不论,至少会多出七八个错别字,五六行不通顺的句子,还有两三个应该调整的段落。

    这样不好,真心不好,老枪不想那样。

    校对比码字累,甚至更耽误时间,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即便有校对,我还是做不到完全避免上面的错误。这个真心没办法,再折腾细致点,恐怕连更新都保证不了,更别什么加更爆发了。

    好吧这些都是废话,是我身为作者应该解决却始终没有解决好的问题,与读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责任在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加上大家伙的一点体谅,rì子就这么过呀呀呀呀......

    最后宣布一件大事,从明天开始,更新放在下午,正常情况下俩连更,特殊情况临时通知;真要是遇到紧急事,断更也不是不可能呀呀呀呀呀......别打,话我很少甚至没有断过更好不好,打打预防针都不行么......

    这样做是听从一位朋友的建议,错开众大神的更新时间,希望能增加点吸引力。

    挺没劲儿的选择。

    最后,祝大家看书愉快,重阳愉快,飘红者愉快,订阅者愉快,投票者愉快......

    看盗版者......好吧,我从来都是大度的,也祝你们愉快。

    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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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章:病!

    故友重逢之喜,道法感悟之乐,局势诡谲之忧,破题解难之思,师亲离之悲,命运无着之恐,魔宫掌座之惊;对十三郎来,人世间所有情绪尽达极致,平心而论,这一天过的着实艰难。

    胸中郁闷难得宣泄,他已快要憋出病来。然而在痛骂一声后,八指先生刹那间变得神清气爽,目光清澈如刚用灵液浸泡过一样,丢下目瞪口呆的猫猫女,领着罕见沉默的小宫主,施施然而。

    痛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能让情绪略作平复。观猴者乐,乐来自猴之怒,猴不怒者观者郁,这便是反击,是抗争。

    没什么力量,但它的确是反击的一种,坚定而且悲壮。

    死亦争生,活便求路,既不能拳破苍天,何妨效法祢衡,擂响那一直想怒吼的三声鼓。

    你吗的!

    ......

    ......

    回的路上,夜更深,城内越发显得安静。许是因为连续通宵,与之前那次未遂的谋杀耗费不少jīng神,小宫主奄奄无甚兴致,沉默如周围夜幕。十三郎初时未察,待从思忖中醒来,豁然发现她拉在身后数十米处,步伐沉重身体摇摇晃晃,竟似生了重病一样。

    认真观察一会儿,十三郎原地站定,待其赶上来之后问道:“怎么了?”

    小宫主神sè怏怏,懒懒的声音回答道:“老毛病,就是没jīng神。”

    十三郎抓起她的,吩咐道:“让我看看。”

    灵识jīng妙,只要对方不抵抗,查看身体本不需接触,但若真遇到隐匿太深的疾患,当然需要亲施为。对强大的修士而言,一念便可看透人身,五脏六腑皆无所遁形。自也谈不上什么男女之别;加之两人相处了一年,厮杀打斗无数次,肌肤相接早成常事,不算什么忌讳。

    小宫主面sè微羞,但没有拒绝,也没有抵挡,低头任凭其施为。话回来。当初两人头一次见面,十三郎便曾在其嫩臀上掌掴无数次,后来也曾屡屡施恶,越打倒是越熟练,越发顺了。与那相比,区区掌相交内息流转。算得了什么。

    真元流转,十三郎仔仔细细探查着小宫主身体里的一切,重点放在经脉与元婴上。

    一切正常,经脉如常法力凝厚,小小元婴神态宁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然,十三郎不是正牌医生。他所看的是修为与法力,而不是小宫主的身体。

    正常便是不正常,大大的不正常。对寻常人来,元婴修士的一道法力便可强身健体,除百病不是梦。小宫主身为元婴修士,内息rì夜流转不停,怎么会动辄jīng力不济,每rì都需要充足睡眠才可?

    之前十三郎并未对此太过留意。可自从知道她是魔宫掌座的后嗣,心里便多了一重考虑,不能不认真对待。

    金钥匙永远有用的,十三郎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找不出问题,十三郎本xìng同样有固执的一面,自然不肯甘心;真元搜索一遍又一遍,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依旧看不出丝毫异状。

    暗夜长街,当中矗立着两条身影,月sè渐斜戏弄着雪地上的影子,仿佛在试着将他们重叠。

    十三郎对此毫无所觉。反倒是小宫主因低头有所发现,本有些发白的小脸变得红润起来,忽开口道:“先回吧,我觉得好些了。”

    嗯?

    十三郎一愣,定睛看时发现小宫主的确气sè好了不少,之前那种奄奄的感觉全然不见,容光焕发。

    不是装,不是安慰,是真真切切变好了。

    这是何故?十三郎不明白,待其离开小宫主腕收回法力之后,面sè却突然为之一变,眼里闪过一丝jīng芒。

    “怎么了?”小宫主反过来问他。

    十三郎摇摇头,道:“站太久,腿有点酸。”

    小宫主的确是恢复了,活跳xìng情也随之瞬间回归,反过来抓起十三郎的嘻嘻笑道:“我拉着你走。”

    言罢不等他答应,小宫主拽着十三郎纵跳而,欢快得好像一只恢复活力的野兔。十三郎不得已大步跟上,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似有所悟。

    “难怪啊,难怪!”

    ......

    ......

    小宫主的确有病,病得沉重,病得无解,病得连老祖宗都束无策,只能想尽法子拖延。原因在于十三郎发现,仅仅为她探查身体,片刻功夫,自己居然失两成法力!

    两成法力听上似乎不多,但若被其它元婴修士知道此事,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抛开小宫主掉头走人,离她越远越好。打个比方,元婴修士以两成法力用来飞行,可跨越千万里空间;十三郎又岂是寻常元婴所能比,其法力深厚、jīng纯程度均非常人所能想象。

    法力失可以补回来,与此相比,十三郎更看重、又或恐惧的是法力流失的方式。他的jǐng觉xìng何等之高,然而在为小宫主施法的过程中,十三郎根本没有察觉倒法力流动,连自己身处何方、周围是否有危险都完全忘掉。试想一下,假如换个环境,假如没有哑姑,假如彼时遇到有人突袭,结果将会如何?

    更奇怪的是,十三郎这边法力没了,小宫主那边修为却丝毫不见增长,除了jīng神焕发神采奕奕,看不出一丁点收获。拥有吸灵化魔两指,十三郎最清楚法力本xìng,吸收变得促进修为增长,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如不然,他凭什么吸收渡化玉蝶中的魔力,又凭什么敢于吞服定婴丹。

    这算什么?难不成她身体里有个看不见的黑洞,平白无故将与之接触的人法力吸收,并传往另一个空间不成!

    换个角度想,假如这是小宫主的某种“天赋”的话,若是利用好了,岂不是......

    “还是不对!”

    奔跑中,十三郎突然打个寒噤,没有来觉得身体发寒。

    假如小宫主的毛病仅限于此,对寻常修士来或许无解。但绝对不能难住魔宫掌座。法力而已,不算丹药,魔千万修士,高阶大能不知几许,便是每天给她输送一次,能有什么大不了?

    唯一的解释,小宫主不仅吞噬法力。对法力还有着特定的选择。

    她挑食!

    ......

    “我的法力有何特殊?”

    十三郎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随后便记起另外一件事,小宫主曾过的、他身上具备与老祖宗类似的气息。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想,魔宫千万修士当中,只有老祖宗一人可以缓解小宫主的症状,但无法根除!

    十三郎的领悟刚刚发生。小宫主也是今天才察觉;会不会老祖宗早就看过十三郎,在他身上发现某种潜质,随后亲导演了这一切,将她安置在十三郎身边?

    能力上,看似艰难的事情,对掌座来轻而易举;什么三王妙音,在他老人家眼里皆如蝼蚁。尽可cāo控由心。假如真是这样,眼前一切都有了解释,包括三王对十三郎的紧逼,迫使他不得不努力拉高修为,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境界。

    再往深处想,十三郎的法力能够帮忙,他的命运将会如何?

    老祖宗吃不消小宫主吞噬,十三郎无疑差得更远。凭他这点修为,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被吸chéng rén干,渣都不剩。很合理的推想,老祖宗杀掉或抓住十三郎容易,但让他自己努力修行成为一颗光荣的人参恐怕很难。为达让其成长之目的,同时让小宫主在其身边亲自验证,是最最妥当的方式。

    十三郎是药材。一颗活着的、但终有一rì会枯竭的药材!

    老祖宗在种树,一颗茁壮生长、但迟早会被收割的树!

    如所有修士一样,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十三郎本能反应是甩开小宫主的。目光凛凛jǐng视周围,神识散开若天网般扫荡,如临大敌。

    暗夜中仿佛有无数只眼,又仿佛整个夜空化作一只巨大的眼,yīn沉冷漠,冰冷无情,默默注视着下方的这只蝼蚁,看着他惊恐绝望,无从寻找可供逃脱的生路。

    “怎么了?”小宫主惊问。

    “没什么。”十三郎淡淡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杀机。这一刻,他从内心深处迸发处一股狂暴怒意,似有一头怪兽缓缓苏醒,遏制不住要生饮鲜血,几yù炸裂胸膛。

    十三郎知道,假这便是真相,即使他祭出最大杀器,恐也动不了小宫主分毫。敢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掌座必有万全安排;或许此时他就隐藏在某处,正以淡漠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这里,等着看十三郎的取舍,选择,还有挣扎。

    徒劳么?十三郎无法甘心,身体之上红芒闪烁,伴随丝丝电光跳跃,仿佛还有一声桀骜清鸣,如即将擂响的战鼓一样回荡,不绝且愈发高亢。

    浓浓战意在心头升起,十三郎从小宫主身上收回目光,同时收回的是那道浓郁有若实质的杀念。他不打算朝小宫主出,一来若事情果然是这样,便注定了杀不杀她都没有用;此外十三郎明白,这次劫难是对道心的考验,且有很大可能是他这辈子面临的最大的、也是最后一次考验。

    是选择一个被埋了段的弱者,还是直取那个埋下段的人,面对那个如高山般横在面前、随便可将他碾成粉碎的大能!

    “来吧!”

    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十三郎仰天低吼;他好似一只仰望星空的蛤蟆,大张着嘴巴,准备爆发最强音。

    结果没爆出来。

    因为小宫主了一句话,一句听上不着边际、无关痛痒、有些可笑的话。

    “什么来啊来,没人啊?”小宫主疑惑看着周围,搜索一圈后觉得好笑,直愣愣道。

    “是不是病了?吃错药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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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不是他

    药不能乱吃,吃错药后果严重,但对十三郎来讲,“吃错药”这三个字就像三计重锤,将他敲得眼冒金星,被迫从迷失中惊醒。访问下载TXT小说

    别人不知道定婴丹的副作用,魔掌座怎会不懂,他若存了将十三郎当成药罐的念头,只可能帮他提升修为,断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只要十三郎没到令老祖宗忌惮的程度,大可任其成长,越高越好。

    不论多复杂的事情,关键处通常只有一两条;老祖宗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意味着之前推断全是鬼扯,半点做不得准。清醒过来的十三郎一声长叹,浑身力量被瞬间掏空,险些跌倒在雪地里。

    此刻他的感受异常复杂,首先是劫难重生的狂喜,随之而来就是后怕,盗汗狂流面sè苍白,难以再如以往那样控制心神。

    扑通一声,不想再装,十三郎顺势一屁股坐下来,目光茫然且自怜。

    不容易!真心不容易。这一天过的,跌宕起伏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让他也不能不为之感慨。

    “到底怎么了?”

    小宫主明显被吓着了,赶紧蹲下身子,无助拉着十三郎的胳膊一个劲儿摇,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是她行刺的大好时机。

    “你别吓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十三郎轻轻拍拍她的手,忽发现双掌上缠着的布条已化作灰烬,露出晶莹如玉质的皮肤,似两块反shè月光的宝石。

    这又是什么道理?十三郎再度愕然。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一眼就看出不寻常;为了破碎经脉,十三郎的双手血肉尽去,自手腕开始几乎只余下骨头,算算时间还不到一夜,怎么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试着调动修为,十三郎发现手掌内经脉已不复存在。法力如奔腾之河滔滔涌向手掌指尖,换言之这不是一场梦......

    “去你妈的,怎么可能是梦!”

    吓的,纯粹是吓的。十三郎不认为自己是个怕死的人,但若被人当成营养、当成灵石魔晶那样吸收成百上千年......没有人不害怕。

    “别担心,我有点累,稍稍休息下就好。”

    嘴里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小宫主。十三郎行功定神,平复心情,待脑海恢复清明后重新思量此番因果,渐渐将那些散乱的线头理清。

    首先还是确定掌座目的,因十三郎无法确认自己服用的那枚定婴丹有没有造假;换言之,只有确定那的确是能够定婴的定婴丹。之前那些推断才能被否决,十三郎方能真正安心。

    这不是问题。十三郎虽不是专业丹师,要找一个能确认定婴丹的人倒不算太难;只要将装盛定婴丹的玉盒给人看一看,自可辨别真伪。就算没有那一重,十三郎服药的时间不长,身体气息也可辨别。反过来想,正因为这件事情不难完成。自己不是人形药罐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很可能虚惊一场。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掌座如不是这个念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上我了?想那个......”

    许是大难之后心情跳脱,十三郎心里自嘲兼带嘲讽地想着,情不自禁瞥一眼小宫主,恰逢她正盯着十三郎的脸。四道目光碰在一起,两人脸孔同时变红,同时转过头。

    小宫主脸红正常,她是女孩子,别说十岁记忆,哪怕三岁也懂得害羞。十三郎脸红可不是因为这个,他的词典里根本没有害羞两个字。纯粹因为惭愧羞耻。

    太简单了,假如掌座存了这份心思,有太多办法给小宫主安排一个容易让十三郎觉得亲近的角sè,何苦让她遭这份罪。

    连这都想不到。十三郎哪有资格言智。

    “大敌当前,清醒点!”

    思量自jǐng中,小宫主不知怎地犯了xìng子,顽强扭过头嗫嚅说道:“看什么呢,你......好点没有?”

    “好多了,咳咳,回去。”

    十三郎站起来,重新拉着小宫主返回三元阁,体内修为徐徐运转,检查自身的同时不停思索。

    “提高修为虽也能让身体回复能力提高,但绝对不可能一rì内发生这么大变化;问题......只可能有三种。”

    满共只一天时间,十三郎眨过多少次眼都能回忆起来,很快找出原因所在。丹药,道法感悟,都有可能造成这种结局;还有一条最不可思议,就是小宫主。

    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前面两条很容易得到验证,假设原因是第三条......十三郎不禁又要看一眼身边的小宫主,目光由疑惑变为震惊,再由震惊变为担忧,直至化作怜悯。

    “又怎么了!”小宫主觉得自己快疯了,心里想这一天过的......真是jīng彩。

    “没事儿,回家。”声音罕见温柔,十三郎握着小宫主的手的手,紧了紧。

    “......喔。”不知是不是被那个“家”字所打动,此时的小宫主格外听话,格外乖巧。

    ......

    ......

    安顿好小宫主睡下,十三郎返回自己的密室,结果不出意料,美帅正等得百无聊奈,掰着手指算时间。若不是他,十三郎哪有本事改动蓝瓶儿亲手布置的阵法,只有干脆不要的份儿。

    “找我什么事?咦!你怎么......了!”

    见到十三郎进来,美帅一通大呼小叫,全然没有身为大能应具备的风范。

    按照约定,十三郎只要去梦舞轩,便表示他有事情与美帅相商。因他的身份太诡异,仍如以往那样不愿显露人前,有事会来自己找上门,没事的时候消失无踪,谁都不知其藏身何处。当然,最主要还是渡化玉蝶,只要这东西还在十三郎手中,美帅便不能不来。

    “成何体统。”

    十三郎完全平静下来,先鄙视一句。安然入座后说道:“问你点事。”

    美帅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十三郎,神情越来越严肃。

    “这几天你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变化。”

    “有点小收获,不算什么大事。”

    十三郎将气息稍稍释放,问道:“看出什么?”

    美帅目光灼灼,丝丝神念如鬼爪缠身,令人很不舒服。说不上什么缘故。十三郎对美帅的感觉也与以往不同,似有种本能的排斥与厌憎,不是因为情感,而是发自灵魂的本能。

    感觉从来都是相互的,十三郎如此,美帅的感觉与之相当。仿佛彼此是生死仇敌,不共戴天一样。

    “生死之道,真的是生死之道。”

    观察良久,美帅连连摇头说道:“好厉害。”

    十三郎一愣,笑着问:“是在说我?”

    美帅骂道:“不说你说谁,真变态!”

    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

    美帅神情落寞,说道:“生死对立。彼此像冤家一样不能见面。我的来历你应该有点数,因你是阳身人,初步领悟到生灭之理,天生会觉得本帅讨厌。”

    十三郎目光微闪,笑了笑,突然问出一句无关的话:“留恋世间,不想再回去?”

    美帅苦笑摇头,回答道:“这不是想不想的事。时间一到,无论本帅想不想,都要回归本源。”

    本源这个词有意思,因双方都不肯提及冥界,不肯撬动那块注定撼动一方星空的基石。

    冥界啊!美帅既已承认,十三郎终按不下好奇,说道:“你那里......好玩吗?”

    美帅甩了他一眼。怒道:“想去玩容易,本帅随时可以成全。”

    十三郎羞愧说道:“我的意思是,和这里相比,哪个地方更好些。”

    天上地下。这个问题只有美帅才能答得出;沉默片刻,美帅诚恳说道:“真要比较起来,应该是这里好一些。”

    十三郎默默点头,说道:“我也这样想。”

    你懂个屁!

    美帅心内痛骂,怨气冲天说道:“为你这个蠢货,本帅损失三百年寿元,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十三郎奇怪兼有轻蔑,问道:“你不是能提升境界吗?难道不会增加。”

    美帅怒极反笑,讥讽道:“白痴,你当本帅是寻常修士,境界提升也能增加寿元?那样的话,凭着本帅无上天资,早已纵横天下无敌宇内,哪有你嚣张的份儿。”

    “不想要了?”十三郎笑了笑,轻轻扬起手,马上又缩回去。

    美帅一愣,随即如饿虎扑食一样扑倒在十三郎脚下,哀嚎声声叫喊道:“哎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少爷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小弟计较。”

    不亲眼见到这一幕,没有人相信美帅能变成这幅摸样;就像一个由仙化凡的普通人,美帅被人从云霄打入尘埃,化作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十三郎多次受其相助,本就没想太为难,见他这样反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说道:“犯得着吗,拿去。”

    “真的?”美帅望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指环,犹自不敢相信。

    十三郎作势收回,说道:“不要算了。”

    “别,别!”

    美帅一把抢抓过去,顺势一抹便将指环取了下来,十三郎只感到指尖一凉,竟连其如何做到都没能看清,着实有些诧异。

    两次化蝶成环,十三郎哪有不自己尝试一下的道理,任凭他如何用尽手段,都奈何不了那枚指环分毫。本以为还要配合美帅施些手段,顺便适当敲诈一番,万没想到事情竟这般简单,说取就取,易如反掌。

    “这说明它的确是人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东西都没了,十三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开口道:“问你点事情,想好了再回答。”

    跨界使命达成有望,美帅此刻正在兴头上,抱孩子一样捧着那枚指环怎么都看不够,随口应道:“什么事,随便你讲。”

    十三郎问道:“十年前你感受到的那股气机,还记得?”

    美帅一愣,脸上兴奋褪去,重新浮现出惊恐的神情,认真说道:“怎么了?你遇着了?”

    十三郎轻轻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好好回想一下,那道气机与我身上的气息,有没有什么类似的地方?”

    言罢,十三郎随手朝空中一抓,修为运转到极致,神情也专注到极致。这是最最关键的一次验证,如果美帅与小宫主的回答一致,则万事有解。

    只可惜,结果仍然是失望,且更加可怕。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美帅认真摇头。

    “那股气机既不是生也不是死,给我的感觉只有一种......懒!懒得让人犯困,发疯一样的困!”

    ......

    ......(未完待续。(qidian.)m.qidian.阅读。)

第七百一十九章 造神议

    最糟的结果。

    听了美帅的话,十三郎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世界,能够击败甚至杀死美帅的人有很多,但能凭一道气机便将他吓到不敢露面,至少比浮魔强出不少。更关键之处在于,那人并不是魔宫掌座。

    根据很可靠,并非只因为他的气息与十三郎不同,关键是那种令美帅言之sè变的懒魔宫掌座一代枭雄,岂能修成那种德xìng。

    远有不净和尚,近有掌座亲手施法,很难想象还有高人守护小宫主。另外从修为看,除了那个倒霉的猛逻,还有你只被封印的老鸟,十三郎不认为沧浪星还有谁比老祖宗更强,但在潜意识中,他直觉地认为那人极有可能与掌座属同一层次,弱也有限。

    这样的人被驱使守护一个记忆不全的女孩?好吧小宫主是很尊贵,但还不至于尊贵到那种程度。试想一下,小红假如离开道院,身边难道跟一个大先生?

    强者自有强者的尊严,掌座若真的这样行事,恐也做不了魔宫至尊,除非他像四足那样拥有举世无匹之力。那样的话灵魔两域早就合在一起,灵修也已像尘埃飘散而去,留不下一丝痕迹。

    除了这些,时间上也不对,美帅出现的时候小宫主尚未现身,何须如此jǐng告?

    总而言之,乱舞城还有高人,高到超乎想象,高到令十三郎仰望看不到顶,足足好几层楼。

    就这个地方,魔气一般地理偏塞长年苦寒,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如此多老怪?血鼎不可能,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林如海会被下放到这里,再说血鼎对化神以上修士完全无用,趴在这儿等个什么劲儿。

    “破rì子,没法过了。”苦思无解。十三郎愤愤骂道。

    “破rì子也得过。”美帅郑重劝解,说出一番独到见解。

    “死了也得过rì子呀。”

    rì月交替,平静十年的八指先生再遇波折,经历了最最难熬、也是最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两夜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三王得到血鼎的可靠消息,暂时将十三郎扔到一边;妙音贵女与萧大人闹了别扭,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担当炼丹教习;小宫主的变化很大。但不能马上变成想象中的乖乖女。至于乱舞城,居民的生活依旧安定,学院延着正确的道路前行,狂信者人数每rì增加。

    大同小异,潜移默化,rì子一天天的过。若不能站在风头浪尖,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不知不觉中,年关将近,又一轮冬迁达到高峰;三元阁两旁渐渐多出一些生面孔,东边吴掌柜的亲戚,西方刘老板的老娘,还有住在后街的三狗子不知从哪里拐来个媳妇。高兴过后发现她居然是个哑巴,好生懊恼愁苦。

    人多了,三元阁越发忙碌起来;对面妙音门医馆早已解封,然而一来曾遭封禁人气失落,再则大家都知道三元阁的老板是谁,本着感恩的念头也会筛选一下,生意自然差不了。

    人来人往,人往人来。小小医馆活力十足;八指先生不时露面,面目仁善语声温和,总能让那些慕名而来的迁徙之民心满意足,纷纷感慨先生才是真正的活神仙,造福万民不辞劳苦,迟早登临仙境,成就无上伟业。

    需要提到的是。有些承了恩的民众出于感激,又或别的什么念头,请了画师为十三郎做像,jīng装细裱供奉家中。有祭拜之意。对这种行为,八指先生发现后体现出其铁血一面,毫不客气发布公告,责令所有如此做、准备做的人打消念头,断不准祭拜生人。

    不怕有人不听,公告下方血淋淋四个大字。

    违令者:斩!

    “好事儿啊,为什么下令取缔?”

    因害怕小宫主折磨,三圣子不知在哪里躲了三四天,直到今天来辞行才不得不露面。令他们感觉惊奇的是,短短数rì不见,小宫主、严格说是她与十三郎之间的关系完全变了摸样,不似当初那样如枪似剑,反透着亲密。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无语的是,十三郎居然对小宫主的行为指手画脚,告诉她这样不对那样不妥,如此这般仿佛老师教导学生,又好似兄长宠溺幼妹,言谈举止发乎自然,仿佛他已经这样做了很多年。反之就更奇怪了,小宫主虽也偶尔发发xìng子,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听着。

    比如牙木,刚进门就被小宫主踹一脚,呲牙咧嘴正准备赞叹小宫主脚力十足的时候,十三郎居然板着面孔命令小宫主给魔魂圣子道歉,还说什么礼者人之本道,当持之以恒,不可因阶而废。

    老天作证,当听到十三郎这样讲的时候,魔魂圣子险些跪倒替自己求情。他心想少爷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这一回好不好,不要惹得小宫主不高兴,我这个小小圣子,着实承担不起啊。

    结果令圣子们瞠目结舌,小宫主撅着嘴拉着脸鼓瞪着眼睛好一通埋怨,最终却按照十三郎的吩咐,真的给牙木道歉。

    “踢你是我不对,可你进门不打招呼也不对,是不是?”

    “”牙木伸着舌头咧着嘴,半天没能接话。

    “是不是啊!”小宫主一声大喝。

    “是是是,是是是是,属下不对,属下该打,属下”

    “他说他该打。”小宫主回头朝十三郎吆喝,表情那个得意。

    “魅主悭上,确实该打。”

    十三郎怒其不争,摔脸说道:“再踢一脚。”

    咣当!不用踢,牙木干脆坐到地上装死,不肯领受如此屈辱。

    一通闹一通笑,三圣子最终确定一件事,小宫主的确与十三郎的关系已经转换,多半如魔魂圣子所预测的那样,那啥那啥,然后那啥那啥。最后那啥那啥

    小宫主是好是坏先不论,首先她绝对是个实xìng子,断无可能替人演戏。有了这种认知,可想而知三圣子会如何想;于是乎双方坐定后,血杀圣子首先站出来致歉,表示自己不该寻衅向十三郎挑战,恳切请求原谅。其余两大圣子看着这一幕。心里明明笑开了花,脸上却不得不作出正经姿态,一本正经替陆默解释,均声称切磋道法为我辈本分,应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

    “别扯了。说点正经事。”

    十三郎懒得理会他们怎么想,只问三人对城内情形调查如何,可有办法找到那位灵妙法尊,或者其来历。

    结果让人失望且可笑,三圣子没找出灵妙法尊不算,反发现不少对八指先生死心塌地的“信徒”,竟连其本人亲批的禁令都置之不理。偷偷供着先生画像,rìrì瞻仰夜夜祷告,好不虔诚。

    发现这种事,三圣子自然要调查一番,以他们的手段,轻易便可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令其道出实情,得到的回答是:先生高义不好虚名,我等受恩惠却不能忘了本。今生祷念或许无用,万一先生修成无上真身,兴许就有需要众生献力的那天。

    别说,这种态度的主旨是奉献与报恩,比那些求子问财甚至谋害他人的祷告好得多。经过一番明察暗访,三圣子意外发现一个契机,彼此商议后均认为。只要按照这个法子去做,定可根除乱舞隐患,置灵妙法尊于绝地。

    “狂信嘛,信啥不是信?以八指先生的功德。我敢说,只要少爷稍稍动点脑子,完全可以取代那个空有名号的灵妙法奴,成为一方神主。”

    前八指后少爷,牙木的话明显有些嘲讽。事实也的确如此,本为调查狂信之源,现在却要造就一个出来,说好笑是轻的,简直就是荒唐。

    “我也这么看。”陆默的回答简明扼要,足以表达支持。

    事情经不起想,真要细算一下,凭八指先生做过的那些事,假如三圣子以魔王宫的名义传一道谕令,随便册封一个比灵妙法尊更牛的名号套在十三郎头上,辅以适当宣传

    一切皆有可能。

    麦少飞随后说道:“兄弟不用顾虑太多,你又不是要他们行恶或奉献灵魂,真要是这样做了,先不说可以祛除灵妙法尊的影响,今后再有政令方面的事情,执行起来肯定方便很多。”

    这话大家都同意,信仰、或者说狂信的可怕处便在于此,只要真正信了,让信徒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违背。打个比方,当初入城的时候,十三郎如果拥有今rì威望,何必时时算计处处弄险,直接等高一呼万民相和,能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陆默说道:“谕令的事情不用担心,陆某返回后,不,陆某现在就可为萧兄制作,只要萧兄答应,大可先宣示出去,待我等回宫后补上正式礼办,也就是了。”

    有小宫主在这里,血杀圣子一点都不担心出岔子,哪怕先斩后奏。

    麦少飞正sè说道:“不要觉得信徒没用,为兄听说过信术,其威力强大就不提了,最可怕是被人信仰之人似有某种神奇的力量,难以形容,只看出运气特别好。仿佛被气运眷顾一样,影响深远。”

    “得大办,得热闹,得庄重,得”牙木俨然当这事已经成了,在一旁掰手指逐条提醒需要注意处。

    一说两应,看起来真是个绝妙主意,旁边小宫主听出名堂,眼珠转转忽然跳出来。

    “这是造神呀,先得想个好名字吧?没名字不行,名字不好听也不行,名字不响亮更不行”

    三圣子大眼瞪小眼,心里想您到底想说啥?

    小宫主东看西看,目光最后落在十三郎脸上,嘻嘻笑着说:“长这么好看,就叫如花圣主,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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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年备

    传说,也仅仅是传说,称圣是修道者的终极,是比仙人真灵层次更高的生命,是灵、妖、魔、鬼与人的共同追求。

    修士逆天又畏天,很多时候有些迷信;称圣得道虽只是传说,亦足够让人们为之向往并保持敬畏;于是乎,修士在给自己取名号的时候,通常不会冠以“圣”字。最典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连那位狂信之首都不能如此称呼,仅以法尊体现身价。

    再比如那位獴逻,真君虽然厉害,仍不能与圣相提并论;是以随着时间流逝,圣这个字崇高的同时渐渐变成一种忌讳,为仙凡两界所避谈。

    圣人一念可及宇宙,称圣必为圣人所闻,为天道所忿,是要天打雷劈的。

    当然,当某些领域出现千古难觅的卓越人物时,比如书、画、琴等等,人们还是喜欢在其头上安个圣字,还有魔宫为那些杰出青年命名为圣子,如此种种仅为表达一种期待,算不得什么。

    称圣对别人来讲忌讳,对小宫主来说就是个名字,无敬畏无褒贬,只有喜欢。

    “圣人最厉害,圣主当然更厉害;让我想想......好像没听过谁叫圣主呢,就这么着了。”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拿来用,哪有什么讲究,何须考虑那么多;提出建议后,小宫主兴冲冲一番解释,目光在四人中间转来转去,只盼大伙给个响应,至少夸奖一下她取得好。

    “如花是我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号不是为了我;你们瞧瞧,咱们的萧大人是不是生着一张如花脸,比我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得意洋洋一番卖弄,忽发觉几大圣子面sè惶惶,一副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的便秘模样,小宫主好生奇怪,说道:“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

    “好。名字很好。”

    回答她的居然是十三郎,正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和一张玉简,似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

    小公主振奋不已,说道:“好就好呀!就用这个了......你干嘛?”

    之前众人谈论的时候,十三郎一直专注思索着什么,耳中听到这这那那一些文字,半点含义都没有。此刻事情想妥了。十三郎也明白了大家在筹谋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我不介意。”

    “只要魔王宫敢册封这个如花圣主谕令,我就敢接!”

    “那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我和老祖宗说?”小宫主立即欢呼,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千万人诵念,美得眼睛都变成了弯月亮。

    “......”

    三圣子面面相觑。均不知如何是好。

    称圣已是忌讳,圣主当然更过,然而与此相比,那个册封圣主的机构、单位、部门、人员,会是什么下场?

    事情是他们提出来,惹祸的是小宫主,闹成这样。到底该咋样?

    “就这么办,你们如实回报,现在谈正事。”

    十三郎替三人解围,摊手说道:“这枚令牌是仿制品,乃巨魔一族的信物,玉简内有巨魔少帅的亲密信,别人观之立毁,唯巨魔一族之血才能解封。”

    陆默大喜。既感激于十三郎没拿他刚才立制谕令的话较真,又得到巨魔信物,忙伸手说道:“萧兄大德,在下......嗯?”

    十三郎缩回手,笑了笑说道:“现在不能给你。”

    陆默忙问为什么。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认真想想,我觉得还是不要欠人情的好;之前托你们帮我寻找伺虫之物。现在要求高一些,品质要最好,数量要增加,待你们把东西送来。换这两样东西。”

    要交易不要情意,大家两不相欠,这就是十三郎的意思。至于虫粮重要还是令牌重要,这种事情很难讲,因为令牌对十三郎一文不值,虫粮对魔王宫也只是举手之劳,交换后倒是俩得其所,均能发挥重要、且无可替代的作用。

    麦少飞苦笑说道:“兄弟,这又是何苦。”

    牙木连连摇头,说道:“着相了,绝对的。”

    陆默抱拳尝试改变,说道:“萧兄,这个......”

    十三郎面sè平静而坚定,肯定道:“不用再说,如果我是你们,与其在这儿和我磨牙,不如抓紧点办掉。”

    这话在理,此项交易还算公道,唯一的问题是,时间!

    对十三郎来说,伺虫之物来的越早越好,真早不了等几天也无妨;魔宫不同,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哪能磨蹭得起。

    陆默马上想到此点,忙央求解释道:“萧兄大量,那个清单我也看过,其中不乏一些珍惜之物,再怎么着也要耗费一些时间收集,不如先......”

    十三郎淡淡挥手,说道:“没有不如,就这么着。”

    麦少飞苦笑说道:“兄弟应该明白,这东西不仅对魔修有用,对灵修也......”

    十三郎微讽说道:“那不正好吗?你们可以借此做做文章,说我忘恩负义,置灵修于不顾。”

    麦少飞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魔修本来就会这样做。

    牙木凑上来,嬉皮赖脸说道:“少爷,再商量......”

    “你还欠一脚。”

    “我来!”小宫主跃跃yù试,但没有真踢。

    三圣子悲愤yù绝,心想小宫主你到底帮谁,那东西关系到千万魔修的命好不好。

    到底陆默沉稳,见事无更改只得就此罢休,抱拳说道:“既如此,我等......”

    “早去早回。”十三郎淡淡说道。

    “别忘了册封谕令。”小宫主严肃补充。

    “不然饶不了你。”

    ......

    ......

    瑞雪兆丰年,这句话大多数时候是真理,然而放在乱舞城,它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灰暗不起眼,甚至还会硌脚。

    太平大道宽阔整洁,积雪不深,路心两侧没有会硌脚的石头,路人自可放心大胆的走。身形往复头颅攒动间,街上的人流不少。丝毫不显拥堵。

    贩夫走卒,显贵商贾,各sè人等充斥街头,新衣新帽新鞋新气,寒冷的季节清冽的空气,掩不住一张张面孔上的笑容与声音里的热乎劲儿,标志着又一个年关即将落临。喜气洋洋。

    乱舞城的人们重视新年,不仅仅因为这个时候每个家族聚得最全,也不仅仅因为那些官家民间组织的盛大活动,还标志着某种记忆,更是聆听仙讯的大好时机。

    自从学院成立后,乱舞城内便多出一项传统:仙讯!

    由学院里的老师督导。组织那些院内修行的学子们分散到乱舞城九大区,给那些普通人上一堂普及仙法的课,并现场演示。

    稀奇?新颖?最最重要的,过瘾!

    再低级的修士也是修士,战斗力不一定很强,但他们施展的是仙法,是普通人向往但永远都别想学会的法术。对凡人、甚至那些炼体有成的高阶战士来讲。修道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不为之激动的事,修道的人永远值得尊敬,或者畏惧。

    尊敬很好,畏惧没意思,十三郎这么看,因此当年筹备学院、甚至还没进入乱舞城的时候便已定好策略,给普通人讲道!

    若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能和一个面瘫老板如此熟络。又怎么能在街上随意行走,甚至能带着宫主逛jì院......好,这事得偷偷干,大白天真不太好意思。

    算起来的话,这个灵感不是来自道院,而是八指先生的亲身经历,是真正源于生活用于生活的实践。当初参加四宝年会。萧八指凭一番不伦不类的讲道征服了无数山民的心,生生将穆家寨的谱子由门可罗雀改为车马如云,甚至吸引到燃灵圣子的注意;结果是好是坏先不论,着实为一方炒作的妙法。

    如今。八指先生稍稍换一下策略,十年后已将它普及到每个乱舞居民的心中,一举将仙人搬下神坛,变成一种可为之努力的目标,甚至娱乐。

    这样做算不算贬低仙人?十三郎不这么看,也不愿意去管;他觉得这是对的,所以就这么做。事实证明,在经过十年演变后,乱舞城渐生出任何地方都不具备的特质,真正有了仙凡共荣的气象。

    这便好,这很好。

    身为学院第一任名义上院长,作为被所有学子树像铭记、可能被万万世缅怀的第一任院长,十三郎时常这样想。

    “有没有可能,千万年之后,乱舞城变为一处......修道圣地呵!”

    ......

    ......

    院长只是个名号,十三郎闭关九年,直到年前才见着学院是什么样,自也从来没有去给谁上过课。他觉得自己不适合老师,而且太累,毫不知耻地把摊子甩给四族长老,自己安心当起甩手掌柜。

    不用问,如此做派引来不少怨言,非议倒谈不上,大家只是都有些期盼,希望出关后的“小老院长”能破个例,亲自主持一回。

    新年将至,又一轮仙讯迫在眉睫,四族长老不方便,遂拉上林家姐弟驾临三元阁,yù效仿苏张两位贤达,集体劝谋逼宫。

    “老师德高望重,功高rì月德昭千秋,总不出面怎么好呢?其实不耽误什么,就是给大伙儿讲两句话,勉励几声也就是了。”

    又大了一岁,林涛脸上渐露峥嵘,语气却像个老头子,沉稳不像沉稳老辣不像老辣,听得十三郎直皱眉。旁边几位长老连连摇头,心里想先生会不会因此生气,埋汰我们教导无方。

    “是啊老师,您就去一次。”

    还是依莲比较有数,知道老师最喜的不是智谋不是练达,而是实实在在的本sè。只要做好自己,老师从不在乎他们变成什么样,因此说话仍如以往那样,带点孩子气的撒娇,与女孩特有的柔媚。

    “小狐狸jīng。”小宫主心里嘀咕着,恶狠狠咬一口手里的点心。

    “又和刘nǎinǎi胡闹。”

    十三郎板起脸,说道:“偷的?给钱没有?”

    ......

    ......(未完待续。(qidian.)m.qidian.阅读。)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为侬妆,为侬愁,为侬思虑为侬忧

    唇边着碎末,小宫主伸出香舌添了添,这才叫屈道:“哪有偷啊,昨天我带柱儿看花灯,nǎinǎi给我做点心没吃完,不用付钱。”

    刘nǎinǎi就是nǎinǎi,一个普普通通的花甲老妇,冬迁才来到乱舞城;普通的刘nǎinǎi有个不普通的本事,极擅长制作正滋润小宫主肠胃的豆花点心。就是这点艺,让明明年岁比她大很多的小宫主放下身段,恭恭敬敬唤其一声nǎinǎi。

    需要提到的是,乱舞城仙凡共存是没错,知道小宫主是修士的却很少,新到的刘nǎinǎi自在其中;否则的话,即便仙凡再亲密,小宫主再如何心xìng单纯,刘nǎinǎi也不至大胆到托她带孙子看花灯的程度。当然这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经过两个月苦修,小宫主的人缘大大改善,首先改变就是那些新入城的陌生人,刘nǎinǎi便是其中之首。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八指先生待其如妹,孩子心xìng又活泼好动,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人亲近;刘nǎinǎi年老心善,自然不能例外。三番五次接触下来,一老一“小”和睦的不得了,任凭刘掌柜如何描述小宫主往rì劣迹也不能打断老人的爱怜之心,拿她当亲孙女般看待。隔壁刘掌柜家也俨然成了小宫主的行宫,每天要转个圈方能安心。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之前我不知道,错怪你了。”

    为人师表自当以身作责,十三郎坦承自己的错,随后道:“今天功课做了没?”

    功课不是修炼,乃十三郎认真思索后给小宫主划下的新题目,名rì:写rì记。

    不用多想,写rì记就是写rì记,与道法没有半点关联;就是如孩子那样记下前一rì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临对与处理,以及想法明悟等等。安排小宫主做这件事。十三郎的想法是让她用笔代替脑子,将记忆用纸张的形式保存下来,以后无论过多少年经历多少次记忆轮回,回头一翻便能找回来。当然,这样做能不能帮助小宫主治病,十三郎完全不知道,也没想那么多。

    他只告诉小宫主一句话。记忆是一个人活着的标志,很珍贵,丢不得。

    很简单的法子、不吃力且很有诱惑xìng,小宫主自然不会拒绝,每天在小本本上记着昨天发生的事,倒也乐在其中。

    别。一段时间下来,小宫主形成写rì记的习惯,不待十三郎吩咐也会主动这样做。积累得多了,有时候难免会翻看从前,就好像重读记忆一样,通常都会因此娇笑连连,自己把自己逗开怀。渐渐的。小宫主连xìng情都转变不少,比以往安静了,也文气了,初现小家碧玉的温柔模样。当然这是正常情形下才有的事,如眼前这样“高朋满座”,她仍和往常一样喜欢凑热闹。

    被问及功课,小宫主顿时有些傻眼,悄悄别一眼依莲。支支吾吾道:“还没你们聊这么热乎,让人静不下心。”

    明显找借口。十三郎轻轻叹息,温和不失严厉的声音道:“rì子快到了,你心里要有数。”

    rì子就是rì子,只有他们俩之间听得懂。到新年那天,小宫主变成俘虏整满十年,换言之。无论如何她都会在近几天经历一次记忆缺失,彻底忘掉以前,甚至会忘记十三郎。如此一来,rì记对她、甚至对两人都极其重要。作用不容低估。

    老祖宗不现身,十三郎必须考虑小宫主突然变成陌生人的话会发生什么状况,会不会野蛮,会不会发飙,会不会疯疯癫癫甚至大哭大闹?每每想到这些,八指先生总禁不住要使劲揉搓自己的眉,哪有心思参加什么仙讯大会。

    “这叫什么事儿啊,当保姆连工资都没有。”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的脸sè实在谈不上好,小宫主撅嘴赌气一步三挪,眼睛里水汽迷蒙泫然yù泣,场中诸人见之好生不忍,均在心里想八指先生还是老样子,心狠如狼。

    只有十三郎知道她在装样,是小宫主跟随先生学习后才掌握的新技能,结果作茧自缚,多数用在十三郎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依莲忽然站起身,笑着拉过小宫主的,柔声道:“什么事这么打紧?等会再弄,我帮你梳梳头吧。”

    额外提一句,小宫主爱美,但不擅长自我搭理,好端端一个美人时常弄得像个小叫花;她常穿一身单sè绿裙,除因这个颜sè适合外,还有就是她自己根本不懂搭配,乱装的结果必然是更乱,乱到不成样子。女孩子也逃不出人靠衣装的俗套,往常都是月红等人帮她做这件事,今天情形特殊,小宫主急急忙忙赶来监督先生不可为非作歹,拉下了。

    “你你帮我梳头?”

    小宫主大感诧异,因其心里隐隐把依莲当做对一样的存在,不清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看到她。

    “是啊,不用别处,就在这里好了。”

    依莲神情自若,大大方方拉着小宫主到一旁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梳妆工具这便要上,仿佛她是自家小妹,浑没有半点生疏。

    小宫主不知怎么办才好,望望十三郎发觉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再看看周围一圈老怪大眼瞪小眼的“可爱”模样,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玩,遂也安静下来。

    “那个你行不行啊,别给我弄坏了。”

    “呵呵,我行不行,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论修为实力,八个依莲也比不上小宫主一根指头,论心xìng聪慧世故练达,十八个小宫主也不及依莲一记眼神。当年只有十四五岁的时候,林家小姐就能让一帮粗蛮汉子心服口服,在京都被人誉为贤淑小姐之典范;若非林如海家道衰落,不知多少高官大贵会来求亲。世事演变,依莲从一个文弱小姐变成冲锋陷阵的沙场猛将,当年本事可不曾落下。单单看那一身飒爽不失柔美的巾帼打扮就可以看出,她比小宫主强出太多太多,宛如元婴对筑基间的差距。

    扭头看看依莲,从头到脚丝毫不乱。仿佛每一根发丝每一截飘带都被整理过一样,规规矩矩又不显得呆板,纵以存心挑毛病的目光也找不出错来。小宫主顿时明白了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谜题,为什么依莲那么招先生喜欢。

    “得学会这。”

    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小宫主扭过脑袋撇撇嘴巴,道:“可以,本宫我给你这个机会。嗯,弄坏了要罚。”

    “要谢谢。”十三郎时刻不忘本职角sè。

    “谢她好吧,谢谢你,但是要弄好,不然我还收回来。”小宫主严肃道。

    “本宫?”依莲不计较谢不谢,但对她的自称有些疑惑。周围人也都觉得疑惑,纷纷注目。

    “呃昨天看戏,那个皇后总这么叫自己,我觉得挺好”

    “哦”众人恍然大悟,心想这孩子,真可怜。

    依莲轻笑,一边帮她打散本就有些乱的秀发。嘴里道:“呵呵,本宫是要有自己的宫殿的,你有么?”

    “本我当然有,宫殿而已,本我多着啦,要多少有多少。”

    “在哪儿?”依莲乐了,周围也乐了,乐哈哈一片。

    “在反正我有。地方太远了。了你们也不知道。”

    “来听听呗。”林家少爷一时忍不住,插了句。

    “我”小宫主面sè发红,有着急发怒之兆。

    “宫殿在心中。”

    十三郎及时解围,指着胸口道:“心藏万物,有容乃大。别区区一座宫殿,便是天地也可装得。”

    “得好!先生慧口金言,此语可作为今年主训。”钟大头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连连赞叹不已。

    “没错!我辈修道之人,正该有一颗容纳天地之心。”林晚荣频频颔首,神情欣慰不已。

    “心藏万物,放开了想的话。便是鬼咳咳,也可装得。”闪灵大长老修鬼,xìng子也鬼jīng鬼jīng,最老练,最爱讲实话。

    “这个玄机莫测高深,实为道者至理。”

    土蚌大长老已死,接替的大长老修为最弱,地位也最低,不能不多两句凸显自己,又赞叹道:“先生不愧是道院第一人,修的是正统修的是喜主心,非我辈所能及也。”

    修道之人以成就论高低,哪怕彼此为敌,魔修对名满天下的道院也不能不表示一番敬佩。这位长老野路子出身,最懊悔的就是没有接受过正统传法,常叹之所以境界停滞不前,既非天资受限也不是不够勤奋,都是因为没有碰着好老师教。此时一番感慨,虽有溜须拍马之嫌,倒也不失一腔真情流露。

    “马屁jīng。”小宫主嘀咕着,暗想十三郎被这么多小人包围,万一被带坏了可怎么办;于是心里愤愤补充:“一大群。”

    林涛可不像她这样想,适时开口道:“老师您看您得多好,不如”

    “别胡扯了,仙讯是提供给年轻人的机会,我是不会的。”

    十三郎一派老气横秋嘴脸,扫视周围神情忽为之一正,道:“几位长老走在,和你们谈点正经事情。”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心想你啥意思,仙讯不正经?是你当初提出来的好不好。

    疑惑中,十三郎肃容道:“当初和你们提过,我会给各族一次机缘,准确讲就是针对在场各位。血域将开,只要各位将修为提升到大修士,四人联丝毫不输给三王中的任何一位。如此盛事,各位长老可有兴趣?”

    十三郎道:“提醒各位,血域之行凶险重重,进入的修士个个都是强者;几位若有此打算,除提升修为外,还需共同对我立下血誓,彼此绝不相负!”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几大老怪彼此相望,均不知该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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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