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七章:毒辣
“这么弱啊!”
“亲眼”目睹魔族大军二度入侵,十三郎心里并无太多震撼与惊恐,相反感觉有些荒谬,说话时声音满是讥讽。
时间不同,阅历不同,眼界随之变得完全不一样;发生在沧浪的灵魔大战,亿万万生灵因其丧灭,半壁江山被改写,战后灵魔相持不下,刻骨铭心的仇恨持续万载,所造成的死伤恐比战时更多。即便到了今日,灵魔妖三方渐渐“融洽”的时候,每每有人念及古事,仍不禁为之心惊胆颤,感慨不已。
为了打败对方,灵魔双方多少杰出之士为之全部心力,甚有家族世代牢记,回忆着过去,脑子里浮现出许多音容笑貌,十三郎呵呵几次,嗨嗨数语,想骂找不到对象,想说点什么
唯一声叹息。
别号天机,十三郎纵无天算之能,也非事事需人讲解,看到魔族大军构成的那个瞬间,很多事情就已经很明白,根本不需要阎君告知。
对沧浪而言,这支魔族队伍显得那样强大,然而对整个灵界而言,他们人数太少,强者太少,根本无力、甚无资格发动战争。
必须承认魔族入侵的时机极好,因有楼兰为祸在先,人族的崛起之路像被拦腰斩断的树,历时无数年仍未回复元气。当时的灵界,狂灵早被天道镇压,与楼兰为敌的无数强宗衰竭甚至衰亡,楼兰古城自己也已无影无踪,再有天道早有灭世之心,轮回隐患日趋严重林林总总相加到一起,显得脆弱不堪一击。
强弱从来都是相对概念,若与真魔大界对抗。此方灵界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对上天魔一宗,或也只能相持。这里还要考虑到天魔宗不能投入全部,需在本部保留相当实力才有可能。若其余下八祖齐至,灵界拿什么与之对抗。
但这不表示灵界可以任人宰割,比如十三郎已经知道的,古帝、血魂,金乌,四足等,不管这些真灵以上的强者之间有何恩怨,当界面之争摆在眼前。他们一定会联手对敌,再演一场慷慨与激昂。
无论如何,灵界绝不是随随便便一支魔族军队所能欺辱得了,即便到了今天,真灵难得一见的当代,再把如古帝血魂这样的超级强者排除阵外,涅祖所率的那支军队依旧显得太过单薄,不可能长久。
“神念下苍生如蝼蚁他妈的!”
想来想去无言可以表达心情,十三郎
关于涅祖,十三郎与其打过交道。当初既无实力也无眼界,视其如神不便比较,如今想起来。他当然是强者,但还远远谈不上藐视真灵的程度;魔族大军入侵,涅祖是最高、而且是唯一的真灵,简直如同儿戏。
可他们就这么来了,冒冒失失、极其勇敢的闯过来,大摇大摆朝自己的目标挺进。
天魔宗傻了?还是他们察觉到这个小小界面并不是那么好拿,故意使用奇兵?
当然不是。
灵魔有别,魔族入侵、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支军队,都像黑暗中的灯火一样醒目。若非事先精密筹谋,利弊权衡。天魔宗绝无可能出此昏招。
诚然九转魔莲神奇,可在一定程度上掩饰魔族气息。并能最大限度避免界面规则对魔族的压制,然而
他们毕竟是魔族啊!
这样一支魔族军队在灵界挺进居然不被人发现,怎么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的行为得到默许,甚至主动相帮。
沧浪灵魔妖三方世界,亿万人世世代代牢记的灵魔大战,只是灵魔双方默契下的阴谋,试验,或者只是一场游戏。
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这点。关于去哪里,做什么,天魔显然早有准备,凭那截断刃的引导,九转魔莲很快找到隐藏漩涡深处的沧浪星,被沧浪人称为新纪之战的灭世之灾就此展开。
战争惨烈,细节亦不必细表,已猜到因果、知道结果的十三郎没有心情“欣赏”那些屠戮场面,只把重点关注一条:这场战争是被控制的,无论其发生、过程、以及结果,无不流露出“被限定在某个范围与方向”的痕迹。
他还留意到,古帝、血魂并非真的置身事外,而是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参与其中,古帝降临一具分身,但却故意控制修为,并在最后“被血魂子砍头镇压”,还有虬朝,血鳄,四足,金乌,涅祖,还有一个爱算计的通天,以及从冥界来的獴逻真君,也即今日美帅,金花判官
如今十三郎知道那应该是故意,沧浪这个地方有其独特处,古帝、血魂虽然强大,却都采取迂回的方式降临,比如古帝“身亡”应该是为了拖生转世,血魂子则把希望放在欧燕燕舞身上,另外还有山君蛇妖什么的竟然都只是些杂鱼。
三生有路,六道无门,当年六大真灵会战,很大程度上因为这句话,如今想起来,要么这只是一句流言,要么就是古帝与血魂刻意安排,当然还有魔族“配合”,背后还有天道
“可真够乱的。”
唇边冷笑,十三郎忽然觉得这件事很没意思,随口问道:“美帅恰好赶上,是不是你有所察觉,故意为之?”
阎君摇头否决,回答道:“沧浪不在本界轮回,冥界阴司根本没有记录;但要说一点都没感觉那是假的,当时我对天道半信半疑,命判官入阳查找这类地方,的确存了验证的心思,可惜他回来的太晚。”
美帅反朝是数百年前才发生的事,那时候的阎君自顾不暇,一切都晚了。就十三郎而言,这些已能猜到大概,之所以询问,多半还是因为美帅。
他不在乎阎君等大人物存了什么心思。但是很在乎美帅那是是否知道全部真相,还是只被当成棋子使用。
如今看来是后者,而且十三郎觉得。连涅祖在这个局中都无资格明了全部,懵懂无知。
“灵魔壁垒相隔。天道有什么本事做到这些?”十三郎再问道:“他什么时候与天魔宗有了接触,拿什么去说服他们?”
“这个我只能猜。”阎君的话透着无奈,幽幽说道:“我猜是这样的,壁垒将开未开的时候,天道、古帝、血魂便已察觉,并且合计出某个计划强调一下,也许他们并未商量,各做各的、但在方向保持一致。”
“知道知道。说重点吧。”
“重点还是沧浪。他们已经研究沧浪无数年,也许为了某个目的必须有魔族参与才能做到;恰好魔族准备进犯,于是拿出来当做条件,说服天魔宗大佬配合。”
关于这些,阎君显然做过周密思索,接下去说道:“我这样讲有根据的,天道有几次与我商量,从相柳身上取出真魔之气。当然,我一直没有答应,相柳自己也不干。”
听到这里十三郎明白了。或许这才是天道决心与阎君反目的根源所在,也是相柳最终决心与阎君合作的基础。
十三郎疑惑说道:“沧浪到底有什么,天道究竟明白什么。能说服天魔宗放弃一界,还主动送上一支魔族军队”
“这要问你。”
“问我?”十三郎愕然不知所谓。
“没错,就是问你。”阎君解释道:“能够打动四大天魔的东西自然能够打动天魔宗其余几祖,这点没什么好说的,问题在于,无论天道图谋什么,不管当初协议怎样,万年之后都可得出证明,他们失败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假如沧浪之事有了眉目,天道绝无心情搞什么无灵试验。早该携宝而去。
“但是!”话锋突转,阎君严肃说道:“你来了。他们认为有了新的希望,或者他们认为所谋已经成功,标志便是引来了你。”
“不是吧,哈”
初始有些发愣,十三郎很快失笑,轻蔑说道:“不瞒您讲,我很清楚自己怎么来的,而且我知道,那绝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的力量!”
“这么说,你的确来自天外?”
“什么是天外?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天外天内,说白了就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格子,如果穿过格子就是天外,那也说的通。”
“呃送你来的力量来自何方?”阎君声音有些发颤,显得急为紧张,与期待:“当真有主宰?”
“不告诉你。”
“红口白牙说胡话,你在吓唬本君。”
“随你怎么想。”
“本君就要死了。”阎君恼火说道。
“还是不告诉你。”十三郎依然坚定。
“好吧”碰到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办法,阎君忽然降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其实,本君也是相信的。”
“什么叫也?本来就是”
“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力量,是天道对你的推算。本君虽不赞同他的做饭,但对这个结果还是信的。”
“什么意思?”
“三生有路六道无门,你就是连接三生与六道的关键,是那扇门!”
“”十三郎一下子愣住,哑口无言。
“难道不是吗?”阎君振振有词说道:“三生所指向有歧义,不论指前世今生还是来世,还是魔族带来的三生族,你都与之有过接触。至于六道,人鬼妖魔仙、还有你身边那个修罗,你都发生过牵连,若算成被镇压的六大真灵,你也都碰到过。此外还有山君,不死,四大天魔,四大强灵,天道阎君古帝血魂,你自己想想,谁能这么巧全都”
“我没见过虬朝。”真心不想与什么宿命之类的东西沾边,十三郎急忙反驳。
阎君淡淡说道:“应龙残魂罢了,与你身边那条狗的来历相仿,间接接触。”
十三郎呆了呆,又问:“血鳄呢我是环境保护者,从来不带穿鳄鱼皮,也不用包包。”
“什么包包算了算了。”阎君不解其中真味,轻描淡写说道:“同属楼兰遗卫,血脉传承,别根我说你和楼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操!”
十三郎忍不住骂了声,骂过忽又笑起来,鄙夷道:“说的跟真的似的,差点连我都忍不住信了。”
被人认准的事情无需辩解,辩也辩不出结果,十三郎唯有坦然受之,内心奉以嘲骂。
“故事到此为止,你是正义的,天道他们是邪恶的,我来这里是命中注定的,然后呢,然后怎样?”
骂着笑着,十三郎摆手说道:“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大张旗鼓把我弄到这里,险些丢了命,想要哪样?”
“枉你聪明一世,这还用得着问?”阎君掰开手指说道:“修复轮回,送走天魔,平息纷争,复我大好河山,万世安宁。”
“好大志向!”十三郎心里已经快笑死了,讥讽说道:“送走天魔,难道他不会再回来?平息纷争,需不需要干掉天道?还有古帝,血魂子。先不说怎么干掉他们,若干掉了,谁来阻止魔界大军?还有修复轮回,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做到?”
阎君显得极其不负责任,淡淡说道:“除了修复轮回这一项,其它都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嗯?啊!”绝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应,十三郎毫无心理准备。
“包括天道在内,大家都已认定你才是关键,沧浪、包括界面之争似已无关紧要;再有我与相柳有约,他能回去、必须阻止灵魔大战,别问我怎么做到这件事,他肯定不敢背誓就行了。因而这件事的最终结果,要么他们想个法子瓜分你,要么你有本事逃脱、或者请动上仙摆平他们”
“左右都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了。”
“”十三郎一忍再忍,咬牙追问:“轮回呢?”
阎君回答道:“燃梅若能成功,人选非你莫属;别忘了,河间王此前证明了这点,另外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为夺取执掌轮回的权利,九大鬼王穷尽所能构造起本源大阵,把自身与旗下强者通通送上法坛,并把所选的人送入阵内,集五行之力助其修行。”
十三郎不知其意,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阎君淡淡说道:“这是燃梅的正确次序,是本君早已算好的步骤,可惜冥都不能像他们那样做,方才出此下策。”
“下策!”
莫名觉得一股寒意,十三郎追问道:“九大鬼王会怎样?”
阎君平静说到:“表面可以吸纳本源,提升境界,最终会被世界反扑,全部成为祭品。”
“我操!”
感觉像在冰窖里冻、饿十天,十三郎咬牙切齿。
“一丘之貉,我佩服你们。”
一六七八章:心怀仁悯,大爱无疆
从获知冥界局面的时候起,十三郎便曾怀疑过,似阎君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一点后手都不留?与其有类似想法的还人很多,或许还包括九大鬼王。
时间一天天的过,局面一步步朝鬼王倾斜,渐渐地人们开始接受现实,已没有多少人相信阎君还有底牌未掀,纵有、顶多也只是燃梅大典准备的早一些,占据部分先手。
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九大鬼王才会花费数百年时间构筑法坛,站在他们的位置考虑问题,抽去界之本源不止可以釜底抽薪,还能防患未然,将来燃梅胜利最好,失败也能反目相向,凭实力与人族二次争杀。
谁能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是一个彻彻底底、近乎无解的“阴谋”,只要众鬼王有心争雄,入瓮只是时间早晚。
“一次杀光妖族强者,合适吗?”
相信阎君有备的人当中,十三郎属于比较坚定的那一类,但没料到手段这么狠,站在人族角度,他知道这样做是对的、而且是必要的,燃梅不仅可以修复轮回,还将一次灭绝九大鬼王及其手下强者,彻底摆脱人妖两族的战祸危机,奠定未来万万年人族尊位。
能否成功放到一边,假定未来按照预想展,真的合适吗?
阎君说道:“你是人,难道替妖族说话?”
十三郎说道:“欲无止境,没了威胁很容易因奢靡毁掉自身;而且我相信盛极必衰。通过打击对手的方式抬高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道。”
阎君笑了笑,有些轻蔑的口吻说道:“这与妖族反对人族的理由类似。阳间妖族准备动战争,所用口号就是人族残暴,杀妖夺地,贪婪永无止境。”
“某种角度它们是对的。”十三郎认真说道:“若没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可浪费,就必须找到某种制约,才能保证人族不至于入奢而靡。运途长远。”
“确也有些道理。”阎君想了想,有些好奇问道:“照理讲你还是个年轻人,怎么会想到这些?”
十三郎哭笑不得,回应道:“年轻人就不能想?”
“不是不能,而是”想想觉得争论这些没意思,阎君摆手说道:“不谈了,总之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现在要你给句准话:要不要按我说的做。”
到了要摊牌的时候,十三郎没有马上决定。问道:“对我有什么好处,与风险?”
阎君一愣,问道:“没好处就不干?”
十三郎严肃点头,补充道:“风险太大也不干。”
阎君冷笑说道:“刚刚大谈人、妖两族未来,到头来,这才是你本来面目。”
十三郎平静说道:“思考与建议是本分。责任与担当是你们的事。就像士兵也应考虑如何打胜仗,但若打了败仗,不能把责任推到士兵身上。”
稍顿,十三郎说道:“时间站在我这边。对你、天道等而言,打瞌睡动辄千八百年,世界毁灭迫在眉睫;对我来说,能活个三五千年已经很不错、很满足了,我有大好未来,犯不着为一点蝇头小利被你们糊弄。”
“什么大好未来,还不是被人捏着转。”阎君轻蔑笑骂道:“本君刚刚替你化解天道烙印。但我肯定他还有别的手段,再有古帝,血魂你是装糊涂怎么的。”
“被人捏着转的时候不会死,不死就有机会翻身。”十三郎不为所动,悠然说道:“你也说了,都认准我是那个什么什么门,既如此,在我成为实质威胁前,大家都得小心护着,还要当心别让什么东西弄死我。”
“无志小儿。”从未见过这种废材,阎君明知道他有装的成分,仍禁不住喝道:“为人棋子就这么开心!”
十三郎不说话了,沉默半响,神情有些落寞。
“不开心又能怎样呢?你选哑姑继承大位,难道不是为了摆布我?”
“当然不是!”
阎君正色说道:“本君不怕告诉你,自与天道生隙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开始筹谋后事,除了轮回,阎罗大位也有多手准备。如今,本君再对你说一次,哑姑是最合适的人选。”
“呃”十三郎楞了楞,问道:“为什么?”
一路生死与共,要说对哑姑的了解,十三郎不认为有谁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也许是彼此关系的缘故,内心里、从未把她放在“领导者”的位置考虑过。
为官最怕勤而无能,做阎罗想想都觉得问题严重。
阎君说道:“做阎罗,个人实力主由上代操心,除了自身资质不能太差,所重便是其秉性。其一,身为冥界至尊,先需有大无畏,漠视生死,比如本君,与天道之争为比死之局,犹自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十三郎心想你就吹吧,表面默默点头,忽想到哑姑确称得上不怕死,自己却最怕死,有点丢人。
阎君接着说道:“其二,阎罗无畏生死,却要掌管生死,作为轮回的主掌者,其自身便需有一重‘死后重生’之意;哑姑的经历不用我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十三郎无法反驳这番话,内心想起当年事,有些黯然。
阎君继续说道:“其三,阎罗需有大威严,凶残毒辣不能动摇其心分毫,哑姑身为极怨之灵,对鬼物天生具有威慑,其性更是强悍绝伦,向无所惧。”
这番评价,白了讲就是形容哑姑比凶鬼更凶,比恶鬼更恶,对此,十三郎依旧无法反对。
阎君再说道:“其四,阎罗需有大公正。冥都之下亿万万鬼。大小强弱,善恶美丑,花鸟虫鱼,来自灵魔妖畜,一概视之如常。”
十三郎暗想那叫冷漠,除了在乎的人看什么都像石头好吧,似乎这样也可以保证公道。
指望阎君一点私心都没有?
上哪儿找去呵!
人必有私。别人信不信不知道。十三郎反正是信的,以此角度看待阎罗,在乎的人越少徇私可能越小,权害取其轻罢了。
思忖中阎君又说道:“其五,阎罗需有大智慧,狡诈奸雄,皆不能逃其法眼。比如本君,天道所图何其隐秘,照样能够”
“别顾着自吹自擂行不?”
这里需要提到一点。阎君说话是阎罗身份,但他用的是哑姑的身体,如此一来难免给人自己夸自己的印象,偏又那么一本正经。
感觉别扭所以不想听,十三郎催促道:“继续夸奖哑姑,听着蛮过瘾。”
阎君呆了一下才说道:“大智大勇。大公道。大智慧,大威严,大单只这些倒也寻常,关键最后一条。”
“是什么?”十三郎暗想原来咱家哑姑这么多、这么大的优点,赶紧追问。
“心有大爱,根属仁悯。”
“呃噗!”
十三郎张口结束,表情就像生吞一只蛤蟆。
哑姑有大爱?
哑姑心怀仁悯!
“很奇怪吗?”阎君冷冷望着他,目光就像看着的是一头愚蠢的猪。
思来想去,十三郎最终觉得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徇私说好话”,认真说道:“我了解哑姑。她只对被其视做亲人的人好,对不在乎的人与事真的谈不上好。”
“你也根本不懂什么叫爱。”阎君轻蔑说道。
“呃。”十三郎直想挠头,心想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阎君说道:“爱人需以长远量,不是对他善才叫好,对他恶就是坏;所谓纵容并非义举,杀人不可言恶,人间也有溺爱为祸,例子比比皆是。难道你就没听过?”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十三郎随口接腔,表示自己并非不懂。
“这话很有道理,出自哪位大贤之口?”
“某位秃驴。”
“不得无礼。”阎君严肃训斥道:“能说出这样的话,当为真佛。”
“纵为真佛,他也还是秃驴。”十三郎懒得辩了,无奈说道:“承认吧,你就是在忽悠。”
“忽悠个屁啊忽悠!”出离于愤怒,阎君厉声喝道:“阎君手握一界生杀大权,人妖两族命运,此中所谈到的大爱绝非儿戏,亦不是你脑子里那种俗陋家国,而是先天存有爱怜之心,任何遭遇、凶险皆不能磨灭的本性。”
像被戳到痛处一样,阎君愤而说道:“归根结底你就没有认真想过,哑姑本质为怨灵啊!什么叫怨灵懂吗?”
十三郎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无言以对。
阎君说道:“怨者,戾气也,极怨,愤世之心也;你是修士,当知戾气五色无相,人人皆有人人不能豁免,也没办法以道法化解。当戾气达到极致不可磨灭的程度,才能诞生极怨之灵。”
他说道:“极怨之灵,戾气之极,万界万物当中最最凶残、不讲道理,这样催生出来灵体,其凶很残暴尚在其次,要点在于毫无点化之可能,无论何人何事何种变化,都能让它怨气冲天。”
十三郎讷讷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与爱不沾边,哑姑为什么又”
“物极必反,连这也不懂吗!”
阎君极力控制语调说道:“既为怨灵,那个不是恨天恨地仇恨一切,极怨之灵更不用说了,沾上必生祸端,出口亦为亵渎纯良。哑姑非但保持神智,天良不灭,甚至还能大而化之,日益均广,岂只难得两个字所能形容。”
阎君说道:“为了证实,本君在授以掌命传承的时候,刻意引来乱舞魔狼,安排哑姑与之汇合;那时我已知道你在乱舞城的一切,照理讲。哑姑对狼族应该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相助。后来你猜怎么着?这头魔狼之所以能够得到狼王传统,哑姑居功至伟。另外还有,哑姑来时,且身边带有四头魔物,本君安排四处可供其修炼的场所,但以重重险恶想阻;我知道它们是你安排的护卫,随时可以替死。后来事情你也猜到了,几度险死还生,四大魔物非但没有被抛弃,还有今日机缘。”
“对魔,对畜生,对敌人,以极怨之灵身份有此举,其善实乃亘古未有,大爱无疆。前途”
“好了,真好了!”十三郎再难“忍受”下去,赶紧大叫:“我服,我服还不行吗!”
阎罗夸奖哑姑是好事情,但他不该用了哑姑的身体,十三郎心里清楚哑姑不是哑姑。依旧不能面对那种“陶醉”表情。
话说回来。哑姑若其真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阎罗,十三郎有什么理由反对?
思来想去,十三郎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从一开始看到哑姑,你就准备好了要忽悠我。”
“你真真不可救药”
“别急呀,听我把话讲完。”拦住君王之怒,十三郎郑重说道:“哑姑继承阎罗大统,我必须支持,燃梅是吧两个前提。”
阎君楞了一下,放弃喝责的念头追问道:“哪两个?”
“第一。我知道此事一定关乎到你的生死,或者说这是你唯一复生的方法;别和我辩,说没有我一定不会信的。不过不要紧,你想活可以,哑姑受你恩惠帮忙也是理所当然,但你必须保证一点,不可以有歹念,更不可以有类似‘夺舍’的念头。”
“本君当然没有!”回应起来毫不迟疑,阎君讥讽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哑姑是极怨之灵,想杀她简单,想夺舍谁能用怨灵为躯?”
“你也不行吗?”十三郎其实想过这个,自己也曾怀疑过谁敢不计后果夺舍怨灵,但考虑到对方是阎罗,不敢以常理度之。
“天都不行!”阎君怒而回应。
“呃”稍稍停顿,十三郎说道:“其二是老问题,好处,风险?”
阎君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最终觉得与这种人生气不值,回答道:“好处很多,要是修为,对你而言,燃梅时流入身体的五行之力与一界本源,都称得上无穷无尽。其它如感悟,道法,心性,我只能说,轮回表面为天道所铸,本质实为天生地养,天道也炼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宝物中修炼,没有收获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收获多寡,看你自己。”
“嗯。风险呢?”
“风险有两条,先是死,方式有二,一被已经进去的人杀死,第二是修复轮回不成,反被它吸干。”
“第二条?”
“然后么”阎君犹豫了一下,说道:“修轮回即为入轮回,入轮回后你可能会出不来。”
“几率有多大?”十三郎没问原因。
阎君留意到这点,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办法阻止?”
十三郎理都没理,再问道:“几率多大?”
“我不知道。”阎君摇了摇头,说道:“谁都不知道。”
十三郎听后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觉得一旦轮回修复成功,我十有**出不来,对不?”
阎君说道:“生死两端,我主冥界,天道掌管人间,中间那个过程是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你去不是投胎转世,而是为了修复,也就是说轮回路已经走样,事后能不能出来、什么时候出来,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我真不知道。”
十三郎认真听着,仔细看着阎君的脸,分辨其真伪时忽然如同大梦初醒。
“我怎么看得到你这不是回来了?”
“呃”阎君反而吓了一跳。
“也不见得有多难呵。”不知是呆还是想错,十三郎轻轻说道:“那就干吧。”
“啥?”
阎君反而有些愣。转念不禁要怀疑十三郎神志不清,是否把幻境归来与轮回走出弄混。
“你确定?”
“重走一遍轮回路,多大点事儿。”十三郎大声应着。
一六七九章:后事
意识回归身体的时候,相柳与鬼王影身之间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八大鬼王有五人被擒,其余三个也都岌岌可危;反观相柳,八颗头颅无一颗完好,伤势最重的几乎裂成两半,同样是惨不忍睹。
“不及盛时三成,本尊照旧一个打八个,哈哈!”
虽说气息明显不如刚才,天魔气焰却比开战时更盛,叫嚣呐喊甚给自己加油鼓劲,不亦乐乎。
也许这就是灵魔不同的地方,在地底被封这么多年,相柳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泄心中郁闷,别的都不重要。想想也对,在他看来,有阎君相助、脱逃已然板上钉钉,受伤轻重、受伤后如何恢复元气,反而不如以前在乎。
此外必须提到的是,鬼王落败但都没有死,相柳用取自九阴灯盏的星火将其封禁,如今他们沦陷在相柳的眼睛里,半截身子埋入漩涡,个个表情狰狞。
“这是做什么?”
九阴灯为十三郎提供,此刻意识到相柳利用它才能圈死鬼王,但不知其意图。
“为什么不杀?”
说话之间,火云王绝望中厉吼想要自爆,但不知怎么了、已被灯光入体的他仿佛不能自控,挣扎几回,落到相同命运。
“杀不得。有了他们,才能逼迫鬼王本尊开放法坛,再一则,相柳需要借机恢复实力。”
“恢复实力?”
阎君的话令人担忧,十三郎挑眉表达疑问。
“谁能控制得了他?”
“用不着控制,相柳自然会与你配合。”
这样的回复难让人放心,十三郎正想说点什么,忽闻相柳六口齐开,吵嘴一样送来连串解释。
“放心吧小伙子。本尊不会害你。”
“你已经帮了本尊不少忙,天魔从不恩将仇报。”
“本尊需要借助轮回之力,不可能害你。”
“不害你就不能害这个世界。话说、本尊原本就没想对这个世界不利,倒霉催的过来。”
“你与本尊还有缘分未了。脾气也不赖。”
“就是样子难看点。”
最后一句惹来群修侧目,望着那八颗似蛇非蛇似人又不像人的巨大头颅,心内都在想难不成真魔上界的人都长这样,还都自以为美艳靓丽?
寻思非议的时候,阎君抓紧时机说道:“别把相柳想的太强,他能战胜八王,很大原因在于河间王先死,九王之间因法坛存在关联。伤一损九;你只需知道,假如不是先有一王陨落,相柳根本不敢现身。”
十三郎明白这点,因为相柳对他的要求就是如此,也许在天魔看来,十三郎虽未完成使命,但也的确尽了力。
阎君接着说道:“修复轮回就是修复世界,修复世界从冥界开始,要一条是恢复纯净,所以横沼必须消失。稍后入境、相柳会把横沼之根种入你的身体,轮回当中留下烙印,方能让它们反阳、成为堂堂正正的本界生灵。”
十三郎疑惑说道:“燃梅必须代表谁谁谁。所指就是烙印?你曾掌控轮回多年,连这点都做不到?”
阎君回答道:“你弄错了,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控轮回,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被天道所杀。”
十三郎追问道:“这样的话,鬼王争的是什么?”
阎君回答道:“一来他们并不清楚轮回怎样,二来,若其真能燃梅成功,便会与轮回亲近。的确可以借助轮回壮大妖族,不矛盾。”
十三郎微讽说道:“什么亲近都说的出来。难道轮回还有性情,会因为烙印偏向哪一方?”
阎君没有马上回到这个问题。沉吟良久才说道:“当年我借轮回之力镇压天魔,此后便有一种‘被疏远’的感觉;这也导致在尝试修复的时候难度大大增加,最终展到不可收拾。如今回想起来,天魔在此固然有影响,主要原因在轮回自身,也许也许它真的有性情,埋怨我不该胡作非为。”
“不是吧!”
想来阎君不会疯到胡说,十三郎吓了一跳,惊问道:“轮回,不会是活的吧?!”
“谁知道呢。”阎君的回答显得极其不负责任,稍后有些奸猾地笑着说道:“我是没指望了,也许你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从哑姑脸上看到这副表情,十三郎险些作呕。
“快快快,该怎么弄赶紧完事,你好赶紧去死。”
****************
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痛痛快快地去做,稍稍询问一番“操作要点”,十三郎很快将“被强迫”而生出的负面感受挥之脑后,催促阎君与天魔,赶紧办事。
接着他把余下生修与家人全部召集起来,把前因后果大概交代一下,再安排后事。
此次分离不同往常,真的是在安排后事。
“太危险了,非要这么做吗?”
听完军情,白宜头一个站出来质疑,身边小不点频频点头,极力表示反对。
“就像你说的,世界将亡也是几千上万年后的事情,干吗为了他们拼命。”
“有道理。”苏老板当即点头,加重语气说道:“很有道理。”
“修复轮回,唉”阿古王认真想了想,郑重说道:“阎君还没说透彻,入轮回、恐比入漏更危险。”
“别理他们,大、大大大,大不了鱼死网破。”关关好不容易才把这段话说清楚,但其能够表达的意思比以往深厚,看样子化形之后的他灵智已开,将来必能突飞猛进。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生修如今以燕山为,态度相对公允。
“危险的确危险,去还是要去的,不单是为了他们。”环顾周围,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不去的话,先不说这两位大爷不答应,美帅给我们的承诺全部落空。咱们的人也都白死了。”
“那个”美帅不知该说点什么好,神情看起来有些愧疚。
金花判官入阳请将。其最大依仗就与轮回有关。生修跑到冥界作战,脑子过蚯蚓的人都不会不干,之所以来,要一条在于判官有过保证,来世当有大好天资,且保证有人途中点化,恢复其记忆。
若不然,谁敢跑到冥界躺这种浑水。
“阎君既以哑姑为传人。事情多半有得商量。”阿古王悄悄看一眼远方,那边战事已歇,阎君正与相柳说着什么,大概有些约定需要强调,再有些此前不便商量的细节,如今都需落到实处。
阿古王偷眼看着,低声对十三郎说道:“说句老实话,我不信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不信。”十三郎苦笑回应道:“光不信能有什么用?阎君也好天魔也罢,不干活的人没价值,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围陷入沉默。一些人愤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试图鼓舞士气、最终全都颓然。
“有得选的话,我会先杀了相柳。再把阎君一块儿端掉。”左右是要去了,十三郎不怕被人现,一边恼火挥手:“美帅别不爱听,你们阴司的这些个大佬,一点都不比鬼王好。”
大局为灵魔之争,更大的局为了修复轮回补全世界,然而对十三郎来说,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假如有的选。他先做的绝对不是送天魔走,而是挥刀将其斩。再一把火烧干净。
美帅还能说什么,默默低头认罪。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抱怨过后十三郎摆手说道;“下面事情比较重要,大家听好了。”
“我和阎君说妥了,不管轮回修复能否成功,在场都是立了大功的人,不说封仙赏赐,报酬不能少。关于这个,阎君说稍后有哑姑做主,这样也好,当不会吝啬就是了。”
稍顿,十三郎说道:“另外就是,等大伙儿养好伤,先送你们回去。”
“我不走!”雨薇立即大叫,小脸全是泪。
“我也不走。”白宜随后跟上。
“关呱不走。”关关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
“别看我,本座义薄云天。”苏老板先是大义凛然,随后小心翼翼说道:“那个到底几成把握?”
“叛徒!”小不点毫不留情。
“都走,一个都不准留下。”十三郎的声音斩钉截铁,稍后降下声音说道:“我有后手的,虽然不是那么可靠。”
伸手拉女儿入怀,十三郎帮她把乱成一团的辫理了理,耐心说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打仗,你们在这里,反而给我增加负担,另外别忘了我还有一条命在阳间。”
“哦”小不点埋不再吭声,余者若有所思。
魔族分身随金乌修行,距今也已经数百年,虽不知其修为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但考虑到分身没有界魂负担,修为瓶颈因本尊感悟而同步升华,几等于一路畅通无阻,只管积累法力。左右对比,其实际境界或许不比本尊差,甚有可能出。
“大金乌啊!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身边若有一只真正金乌,局面无论如何不至于如此糟糕,苏老板感慨说道:“也是啊,本尊分身,你就没办法把他叫来?”
“阴阳相隔,又不是一般空界。”十三郎翻翻眼睛说道:“我会给薇薇留点东西,你们入阳之后找金乌不难,不过、最好还是等我来找,两域大战正在进行,谁知道会碰到什么事。”
如此一番交代过后,十三郎稍想了想,问道:“有什么要补充?”
“本王不会走。”阿古王淡淡表态:“这里适合我修行,万一没准儿还能起些作用。”
“哦?”
十三郎正想问个具体,忽闻耳边天魔声起,八头八嘴,响如雷鸣。
“小家伙,看刀!”
一六八零章:不该玩的游戏,不该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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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化形,持刀剁头姿态,刃下十三郎手抚刀面,神情有些困惑。
“不一样了啊?!”
“哪儿不一样?”
人首两侧几条蛇头乱窜,有的残有的破,有的流血有的冒气,相同的是个个嘶嘶声不停,明明当中人面和蔼可亲,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地狱里都不愿容纳的恶魔。
“说的对,有奖励。”
“喔?”
自在天魔,抛开敌我,这种级别给出的奖励没有人不想要,十三郎一面放出魔气查看刀身,随口问着:“奖什么?”
“你先说撒。”天魔笑眯眯地看着他,浑身上下寒气逼人,给人的感觉随时会扑上去咬一口,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你,你你你把刀放下,站远点。”
与其贴的近了,苏老板浑身不自在,又不好避让以示弱,办事恭维、半是讥讽说道:“你这样,十三他没法好好看。”
“不行的。”不知是不是发泄够了,天魔脾气出乎意料的好:“我得拿着,他得碰着,一方松开就看不到了。”
这样吗?
松开就看不到,意味着别人无此福分,众人一时没了言语,只好默默忍受天魔之威,都把目光投向十三郎,心!内为其加油助威。
看刀不是要杀人,而是真的让十三郎看刀,不但用眼,还要用手。
似乎不那么容易看透
视线中,十三郎一开始表情随意,好奇但也没怎么当成正事来做,渐渐地,他的神情变得严肃甚至凝重,握刀的手在刀面来回摸索。表面慢慢浮出一层冰花。
看到这一幕,大家意识到天魔所修功法偏向冰寒,难怪那么不喜欢火云王,与之斗法的头颅受伤也最重,蛇眼黯淡神光不在,还不停的点呀点的。像是打瞌睡。
思忖的这会儿功夫,十三郎的情形又有变化,他干脆闭上眼睛,并且加上另外一只手。
“别着急,慢慢来。”
天魔好意叮嘱,一面徐徐加**力,于是刀面越发冰寒,旁边修为薄弱的人竟已有些吃不消,开始回避。
旁边看着尚且如此。与之亲密接触的十三郎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随着冰寒之气越来越重,刀身两侧响起嘶嘶啦啦的声音,就好像火药被点燃时一样。
“无关之人散开。”阎君不知何时变成哑姑的声音,威严不减,听上去比天魔释放的冰寒之气更冷,与之众人明白了,此次“看刀”是其与天魔商量好的事情。用意不明。
看不到而且受不了,周围生修纷纷撤退。唯白宜、雨薇、苏老板等人以家属自居者留下,哑姑担心小不点受不了,随也释放出气息在其身上披加一层毫光,同为阴寒、感受却如凉风习习,别样舒适。
小不点立即感应到什么,拉着哑姑的手问道:“姑姑?您回来啦!阎君怎样了?大魔头让爹爹做什么?”
“炼刀”
“小鬼。别胡说!”
哑姑尚未回应,天魔先不干了,身躯微侧将几颗蛇头送到小不点面前,呲开满嘴獠牙。
“谁说我是魔头”
掌影掠过,幸亏天魔躲的快。才得以避免被掌掴的命运,天魔顿时大怒,八双眼睛对哑姑怒目。
这要是打到了,受伤微乎其微,颜面可说一点没剩下,丢人丢到姥姥家都不够。
“你干什么!”
哑姑看都没看他一样,挥掌落空也不失望,查看一下小不点发现她没被冰寒之气影响,这才回过身来说道:“你最好专心点。一旦出了差错,后果你自己清楚。”
天魔愤怒说道:“我怎么可能出错?”
哑姑说道:“你不出错,不代表事情一定成功,此事不成,你我之间协议作废,想干什么,自己想办法。”
天魔大怒说道:“我没出错,事情又不成功,就只怪这小子没本事,怎能怪我。”
哑姑淡淡说道:“所以,你才要保证不出错。”
“没错,出错就是你的错,一定不能出错。”小不点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听出来事情很重要,立即加进来帮腔。
“关呱不能出错。”关关随之开口。
“有道理。”苏老板频频点头,暗想自己竟然慢了好几拍,简直岂有此理。
“汪!”嘲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嘴里咬着一块石头,口齿不清、但不忘朝天魔示威。
天魔目瞪口呆,又看到嘲风时稍一愣神,断刀猛的一起又一沉,刀面嗤地冒出一股赤芒,十三郎双手皮开肉绽,顿时有焦糊之气扑鼻,惹来周围阵阵惊呼。
“坏了!”
“糟糕!”
“出错了!”
“你赔!”
九首天魔好生无语,心里想这都什么呀,一面小心重新稳住刀势,一面仍把视线瞥向嘲风,神情颇为复杂。
“再落魄也是龙,怎么能变成狗,这咬的是啥?狂灵也算上古强者,而且是群族,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汪!”三殿下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知其说的是自己,以吠声回应。
“可悲啊可悲,可怜啊可怜”曾经的敌人、同道,灵、魔当中超级强者变成这个样子,天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慨万千。
“本尊都这样了,居然还是最好的一个,唉!”
“别在这里自怨自怜。”
周围一圈人提心吊胆,哪有心情听天魔这样唠唠叨叨,真正能说话的还是哑姑,寒声质问:“究竟怎样了?”
“嗯,还不错。”
“这样还叫不错?”苏老板满脸质疑,说道:“那可是十三的手!”
时至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十三郎最强在其双手。不提坚硬,他是金乌且已铸阳成功,放开了讲、剁下来扔到太阳里都烧不坏,如今只是摸摸那把刀就变成这样,没人能不担心。
“别是你在搞鬼。”
“本尊是谁?”天魔不理苏老板胡扯,空着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炫耀。
“大魔头。”小不点脆声回答。
“大自在天魔。”天魔严肃纠正。
“大魔头。”
“算了算了。”天下女子皆不明理。尤其还是个小女子,天魔无奈摆手说道:“小小灵修从我手夺刀,还不想付出一点代价,尔等是不是在做梦?”
夺刀!
两字入耳如同闷雷,群修个个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没有人再开口。
敌对也好,仇视也罢,没有人敢否认天魔强大,强大到摸不着人家一片衣角。断刀原本就是魔器。多少万年之前就被天魔炼化,这样的宝物,十三郎要从他手中夺?
别说十三,真灵也也无半分指望啊!
“不是赠刀!”楞了好半响,苏老板开口问道:“咱家十三对你不错,别那么小气。”
天魔这回注意到他,忍来忍去扔出一句:“白痴”
“你!”
“我来说吧。”
哑姑并不认识苏老板,仅知道这家伙一心维护。虽然看上去比较呆傻,其心可显。为免其真把天魔激怒。哑姑拦过来说道:“魔刀天生,性情桀骜,想完整得到、就必须对它证明资格,所以要击败上一位刀主。”
“完整?”小不点思量说道:“能够找回断掉的那部分?”
“不是的,是刀法。”天魔嘿嘿笑着说道:“刀与刀法相合,只有一个人能用。你爹想得到它,不但需要吞掉本尊留在其中的大自在天魔意,还需要从我脑子里抢走刀法;只有两样都成功,本尊与此刀才能彻底脱离,夺刀才算成功。”
“嗬!”
又是一阵惊呼。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想的同一个问题,已经记在脑子里的刀法,还能被抢走?
这般想着,大家再看十三郎,发现他与断刀已经冻成一体,表面一层薄薄冰霜。到这时候,十三郎的神情反而不像开始那么凝重,因为已经看不出来,脸上全是冰。
仅仅被冻上一层冰,看似没什么,然而内里红芒闪烁,每当有碎裂冰霜飞出,便有一股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意,几无人敢与之当面。
“当然能啰,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留意到小不点有点惊慌,天魔又把脑袋凑过去,一面单独提出一颗头颅防备哑姑,呲牙恐吓说道:“失败的话,后果很严重的喔。”
这次天魔计谋得逞,小不点脸色发白。纵然历来都对爹爹报以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事情也无信心。
“会怎么样?”
“记不记得那兄弟俩个?”
“横山不二,洗红浪?!”苏老板抢着回应。
“没问你。”天魔不太高兴,冷不防一眼扫去,纯以气意在苏老板身上轻轻弹出一指。
“啊!”
半声尖叫,苏老板一人身化十三,十三条身影条条乱飞,没有一个能保持身形。
周围一片大乱。
“干什么!”
“杀了他!”
“住手!”
喧嚣四起,哑姑声音冷漠如铁,阎君威煞横扫一周,将所有躁动的人拦下。
这是救命。
虽说与天魔之间有约定,但若因为争吵动起手来,谁知道这位惹不起的大爷会怎样,不高兴了、或者不小心了,都有可能屠戮全场。
“嘿嘿,感觉怎么样?”天魔对这一指似乎很得意,对重新赶过来的十三位苏老板说道:“惊神指,从此百年,你会经常心惊肉跳,疑神疑鬼,还会冒虚汗,打冷颤,抽筋等等嗯,提醒你,此法为咒术,无破解之法。”
周围人听后目瞪口呆,望着苏老板的目光满是同情,同时都把动手的心思收起来,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堂堂天魔居然修炼这种中看不中用的道法专门整人,成何体统。
天魔才不管这些,犹自得意说道:“你这门天赋不错,本尊看着不喜欢,罚你百年不能合体。”
“堂堂天魔,居然偷袭!”苏老板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时唇舌乱颤,明显不怎么听使唤。
“本尊是谁?”
天魔再度炫耀,骄傲自夸:“自在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偷袭怎么了,本尊乐意,意,咦咦,咦?”
手脚忽然不听使唤,天魔连连惊呼。
“啊啊啊,啊啊!”苏老板同时大叫,手舞足蹈。
“这是怎么回事!”天魔的情况比苏老板好多了,但他完全接受不了,怒吼滔滔:“反噬,居然是反噬,怎么可能反噬!”
“李白面前言诗,鲁班门口耍斧,你啊,咒谁不好去咒他”
十三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面用火力催灭冰霜,一面幸灾乐祸。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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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一章:我靠!
惹谁别惹疯子,咒人别咒太岁。【【,疯子不讲理、无逻辑,比强盗土匪更难缠;是人难免不忿时,怨气来了骂人诅咒,甚至咒骂老天也无妨,唯独不能数落太岁的不是。
民间谚语自有其理,太岁这东西,天道与之斗法厮杀都得小心翼翼,沾点边都能让人绕道走,遑论当面言语羞辱,咒法相加?
咒太岁?
还不如出手杀了他!
“太岁?不是......吧!”
重来千次不能想,天魔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竟有如此来头,听罢十三郎的解释好半响才回过神,八颗闹地啊齐齐憋出一句:“我靠!”
倒不能怪他轻狂,无量劫只对天道下手,相柳虽然见多识广,与天道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更别说太岁了;当然这里指的不是那些从泥巴水里捞出来的太岁,若是那种,休说天魔,便是普通人,也能拿来用药。
“赝品而已,威力不及正牌万一,瞧你,没啥大事。”
周围人已经笑翻了,可又不敢出声,十三郎不在乎天魔颜面,轻描淡写说道:“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倒霉事会由自己享受,多半持续一段时间。”
“......”
相柳无话可说,八双眼睛凶芒四射,歪着脑袋在苏老板身上东瞄西瞅,有点忙不过来。
八颗头颅了不起,苏老板足足十三人,这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四方修家人人持戈,心情随相柳眼神儿忐忑,十三苏脸上表情不一。但却没有后退半步,直面与其相抗。
“呵呵,太......太岁!”惊诧褪去,心情渐复,天魔目光渐渐泛冷,内里似有刀剑纵横。
“想打?”半声冷哼。哑姑横身天魔眼前,气息朝阎君方向倾倒。
天魔最是随心而动,谁也无法预料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再来可就不是诅咒了。
看到哑姑的举动,天魔瞥了瞥嘴,未做理会。
“不会生气了吧?”
关键时刻声音响起,带一点戏虐与不屑,带一点轻蔑与嘲讽。十三郎改由右手握刀,左手轻翻亮出天绝,伸出去,在天魔持刀之手轻轻一扎。
“相柳自在,自在天魔,就这德性?”
轻轻一扎?
轻轻一扎!
那是天魔的手!
那是天绝道剑!
没有人想到十三郎会这么干,即便亲眼看到,人们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其用意何在。
心里有偷袭夺命的图谋,事先至少应该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人人不妨。毫无准备的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剑出,破肤入肉,血光乍现,血出不散如水渗沙土,顺着剑身蜿蜒而上。随即消失与无形。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刹那生出感觉,原本黯淡几无颜色的天绝彷如活了过来,又似僵尸魂魄回转,游鱼入水,变得灵动、且更增添一股骄狂气。
那是天魔的血。不是气意不是什么道法,是他的真血!
不管是灵犀有动还是误打误撞,十三郎不会知道,当初天魔未入此界,宗内弟子大比时,最高奖赏就是他的......一滴血!
一滴天魔血,哪个弟子不视如珍宝,得到甚不敢马上享用,而是筹备多日精心养意,吸纳时还需叩首伏拜,表尽真心才合入口。今日“无心之举”,天绝道剑破其躯,取来的天魔真血岂是“滴”所能衡量,怕不有好几口,还是嘴巴张大的那种。
“咦,会吸血?”
剑能破躯不算意外,能吸血非十三郎所能想象的了,心里意外不禁闪过贪念,能不能多搞点过来......
“吼!”
天魔咆哮,厉吼声似狂涛席卷,无可形容的威势轰鸣八方,哑姑神情骤变,疾拍王袍。
“吼!”
又是几声亢烈咆哮,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刹那间四圣脱枷,团护周边。
哑姑刚刚继位,修为与天魔相差万里,与金花大判一样,现在的她主要依靠身上那件袍子,从一代阎罗代代相传至今。
“相柳,你敢违誓!”
这种级别的战斗,周围人多、一个都指望不上,四兽现身,哑姑寒声断喝。
“我杀......杀了你!”
天魔好像疯了一样,握刀只手剧烈颤抖,另只手高举反手一拍,锤下开碑,天空落顶,径直砸向十三郎的头颅。
这一掌下去,便是一座世界浓缩摆在眼前,结果亦只能化作齑粉。
“嗬!”
周围一片齐声尖叫,种种法器腾空,道法祭起,哑姑双眼瞬间赤红,一手握决指向四圣,一只手疾拍狼王头顶。
“狼魂,起......”
“都别动!”
又是关键时刻,又是十三郎开口拦阻,其神情目光凝重,声音还是那股子戏虐意味,轻蔑甚比刚才更浓。
不做抵抗,亦或觉得用不着抵抗,十三郎翻手收剑,对着天魔的眼睛开始倒数。
“三,二,一,停。”
事实上,这般情况下十三郎能把天绝收起来,还是天魔知道事难挽回,才没有夺剑索回真血。
叫停,停了没?
停了。
魔掌与头顶三寸处停顿,天魔与十三郎冷冷对视,十几双目光交错互击,电弧连闪。
七八双狂暴杀意,一只深潭难如平时那样深幽,十三郎至今还是独眼龙,在这场别样战斗中落尽下风;天魔视线如实质射入对手瞳仁,搅的那一汪潭水波涛翻涌,几次险些爆裂眼眶。
十三郎仿佛变成石头,表情远比眼眸平静。
天魔也很平静。
愤怒不影响心定如磐石,相柳平生所杀不止千万,哪个不是铮铮铁骨。看到十三郎表情不懂,天魔脸上微显不屑,视线又加三分力。
凌厉杀意再度增强,十三郎正在愈合的那只眼重新崩裂,好的这只眼眶溢血,瞳孔深处一只火鸟现身。苦苦支撑不倒。
“不能便宜了你。”天魔开口,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压力再增。
这句话不止一种理解,可认为天魔不想让十三郎轻易死掉,也可看成取血需要付出的代价,毫无疑问,周围人心内希望后者出现,至少可以不死。
强者之间的对抗,骄傲坚强常难分出胜负。十三郎至今不显怯意难得,然而实力方面......
相差实在太多了。
与横山不二眼中藏剑不同,天魔以目光伤人,用的就是视线。
真上境,什么都是真的,自在魔,一言一动皆自在,视线为虚带含天魔之怒。怒意早修至实质。
再进一重,便是造物!
“嗷!”
人人可闻火鸟哀鸣。身躯在压力下不断缩小,渐渐变成一个点,重压之下,十三郎五官难以保持宁静,七窍皆损。
四方能者不少,没有人看过这种状况。相顾骇然,但也激起更多怒火。
“相柳!”
哑姑双眼已如血一样红,挥手喝令四圣攻击,右手二次拍向狼王头顶。
“别、动,我说的。”十三郎坚决喝止。不容置疑。
************
此种情形,能够阻止的只有十三郎自己,艰难送出坚定意志,十三郎抬手抹一把脸上鲜血,淡淡开口:“够了没?”
天魔没有回应这句话,分出一头将轻蔑目光横扫周边,冷漠开口:“折磨他到死,尔等又能如何?”
“不用他们怎样。”十三郎抢先开口回应:“再玩,你就死定了。”
没有人听得懂这句话,包括天魔自己,他望着十三郎的脸,仔细审视其表情,似在确认这个不堪一击的人修是否已经被逼疯。
“我说真的。”十三郎对他说道:“不服可以试试。”
“好啊。”天魔大笑,笑声狂妄、索性送出一道真识:“试试就试试,让你尝尝天魔炼髓......啊!”
重岳陡降,人们看到十三郎痛哼、低头、闭眼,腰身好似断掉一样陡然矮下去半截。
耳边咔擦断骨子声,随即一道凌厉、透着恐惧的怒吼,天魔脸上神情大变如见了鬼一样,松刀疾退。
“这不可能......怎么还有!”
视线中只见天魔如流星一样飞射天边,半道头颅连续爆碎,瞬间失去三头!
九大鬼王没能做到的事情,十三郎不知不觉中完成,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还有什么?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没有一个知道,就连知晓十三郎底细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天魔突然重伤。
没人在乎这点,大家只晓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认定十三郎早有图谋,纷纷展开身形,祭出道法。
“杀!”
“住手!”
三度开口,连吐三口鲜血,白昌、雨薇双双抢上,扶持十三郎艰难挺起腰身,目光直对着哑姑。
“尤其哑姑,别动!”
“......如今真有机会......”哑姑咬牙说道。
“我知道。别动。”
言罢不再理会众人,十三郎举目眺望天边,苦笑两声,默默摇了摇头。
“真强啊!”
相柳之强,何止“强悍”二字所能形容,十三郎费尽心机将其引入体内,等若占据主场之利,依旧不能将其诛杀。
四魔大战,灵魔大战,封禁万万年后鏖战九大鬼王,兼被反噬在先,又入陷阱遭遇双仙......
仍能不死!
有感慨的不止十三郎一个,望着空荡荡的天边,周围群修此刻才意识,纵然天魔不还手、只是随便溜一溜,自己也根本追不上、连他的影子都逮不住。
不止差距太大,还要考虑到这里是横沼,可看成世界由其身躯演变,想在这里彻底杀死相柳,除了把古帝、血魂真身请来,谁能做到。
死一样的沉寂中,十三郎胸腹起伏不停,外人都能听到其中似有隆隆鼓点,良久不歇。难以形容的剧痛煎熬,十三郎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再抬起时神情神情依然平复如初,对天边发出召唤。
“回来吧,还有正经事要做。”
......
......
章节名因为今天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在异地抓贼的警察,因为说了一句“我靠”被同行关起来和小偷放一块儿。
我觉得相柳的心情和那位警察一样,可真是......我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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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二章:刀中事未决,天魔隐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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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声落定,群修一道望着天边,三息后、阿古王双眼突放精芒,厉声疾呼。
“小心!”
“没事。”
十三郎没有阿古王的本事,但有别人没有的预判,几乎在阿古王开口的同时他已转过身去,平静开口。
“大自在不是不要脸,偷袭后辈这种事,总归不大得体,对不?”
十步开外波纹回荡,仅剩五颗头颅的相柳从中走出,面若寒霜。
“你怎么知道本尊在这里?”
“我不知道,纯粹瞎蒙。”
嘴上应着,十三郎看他一脸警惕凶狠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说道:“干什么呢?想杀我?”
天魔冷冷说道:“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十三郎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圈我、禁我、镇压我,唯独不应该杀我,也杀不了。”
天魔说道:“本尊不信你还有什么鬼东西可用。”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你可以试试。”
话中明显带有虚张声势的味道,然而有了前面的事情,天魔当真拿不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如刚才那样的一击。
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审视着十三郎的表情,天魔说道:“若你还有底牌,适才为何不与阎君联手对付本尊?”
“趁人之危?”十三郎惊诧说道:“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这番话该有多无耻!
没等天魔回应,十三郎继续说道:“算了和你讲实话,哑姑继承阎罗大位,肩负着冥界、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杀你又不是提刀切菜,弄不好这里的人全部死光,哑姑纵能幸免、多半也会因此半身不遂。再一则。你我原本为了交易,保持诚信、好好联手才是王道,何苦非要弄到你死我活。”
这番话好听,实则比刚才那番话更无耻,相柳压着愤怒说道:“你也知道诚信,你”
“公道。公道明白吗?”
十三郎打断他的话,诚恳说道:“既然联手,应该放下强弱尊卑,彼此平等才算公道。你一边折磨我,一边对我的人出手,动不动还弄点诅咒出来,吓唬谁呢?”
“诅咒”自作孽,天魔羞于启齿,喝道:“本尊何曾折磨你!”
十三郎回答道:“接一把破刀。你在其中加私货险些把我弄死,还说没有吗?”
“当然没有!”
天魔愤怒低吼道:“要送走横沼,本尊非得在你身上施加烙印不可,如此、你在修复轮回的时候才能将横沼生灵纳入其中。”
“你敢说不是为了自己?”
“本尊确需利用轮回之力才能离开那又怎样,这些本就是我与阎君说好的事情。”
“可你没告诉过我。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别忘了你还诅咒太岁。”
“”提到诅咒,天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呼呼直喘。
十三郎振振有词:“你一个诅咒持续百年。还说想杀谁就杀谁,我呢?只拿剑刺你一下。轻轻的一下,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刀已经接好,你可以松手而已后来的事情怪我吗?我怎么知道天绝会吸血,再说吸你点血算得了什么?你一颗头颅比山还大,几滴血不过九牛一毛。这都值得动怒杀人?”
“几滴?九牛一毛!”天魔面孔扭曲,痛苦的声音说道:“混账东西,真身与化形能比吗!”
十三郎无辜摇头,说道:“什么真身何谓化形,你又没对我说过。我怎么能看的出来?别忘了是你要杀我,难不成我就应该原地等死?算了算了,争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咱们谈的是正经事。”
“本尊如何不正经”
“还想不想走了?”
“想走咱就好好商量,若不想就请放手大杀,反正你是自在天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将来有人说起,顶多只是背后念叨几声相柳原来没羞没臊,你又听不见。”
“将来将来个屁,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哪有什么将来。”
“所以才要抓紧啊!”
十三郎无奈大摇其头,说道:“修复轮回,这么危险的事情我都主动去干,你呢?为此流几滴血都不肯,这可真是,唉!”
天魔怒吼道:“流血和修复有何关联不对,这个世界关我屁事!还是不对都因为他妈的反噬!”
上古凶魔,大自在,这样的存在岂能是几句胡搅蛮缠就能绕晕,关键仍在刚才那次诅咒,不单单影响口齿,还能干扰思维、弄法。话说回来,若只是说话受点影响,这个反噬未免太不值钱。
有了这些,天魔渐渐觉得,双方若真的撕破脸,自己束手束脚、结果恐不见得好。
利弊权衡,天魔目光闪烁几次,忽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夺刀,你怎么能那么快掠走刀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魔说道:“本尊愿以为,最少也需三五日功夫,生死几番游走才可以”
“那是你。没脑子。”十三郎表情得意,讥讽回应道:“一把破刀,亏你当成宝贝一样,我根本没要那个什么破刀决。”
“这不可能!”天魔险些跳起来,满脸不可思议表情:“本尊明明已经忘记刀决”
“横山不二,洗红浪。”十三郎轻轻说出两个名字。
“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忘记了?就是被你用天魔刀决阴掉的那兄弟俩,刚刚还对咱闺女炫耀来着。”
说着话,十三郎把天魔刀还有掌天弓等物一道交给小不点,顺带以精神连接叮嘱几声。
“真魔气也在里面,这几样东西带回人家,分身会来取走”
魔器还是由魔族分身使用最合适。这边交代完毕,十三郎抬头对天魔说道:“还不明白?用不用我和你解释?”
天魔沉默不语,半响才幽幽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我是谁?”与此前天魔姿态一模一样,十三郎骄傲自夸:“天机,就不告诉你。”
多年前,天魔变着法子将魔刀传给横山兄弟。本意不是为了收徒传下道统,而是借生灵之躯重新炼宝,以期将来能够帮助自己脱身。刀内有其留下的真魔气意,无论横山还是洗红浪修炼到哪一步,天魔都能同样受益,且能防止“被窃”。
单单这样天魔仍不放心,又怕两人修不出成就,天魔将刀决分成两部分,打乱次序。摘取一部分在横山兄弟忍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分头传授。这种作为直接导致兄弟两个心性渐变,其中横山把持得久情形稍好,洗红浪直接因为魔意入体,即将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胎。
值得一提的是,选择横山兄弟不是随意为之,也不只因为他们更有炼刀天赋,而是当初天魔被阎君镇压的时候,刀身本就泄露不少精气;机缘之下。横山两兄弟母胎中便有沾染,最适合做这件事。
十三郎为何能够破解机密?
天机什么的纯属鬼扯。原因在于他以吸魔化灵之法制服洗红浪,一方面使其恢复本性,同时得到部分记忆;此后横山入刀化魂,将自身转为刀中器灵,十三郎再得魔刀、并把洗红浪的“托付”,也就是将他掌握的那部分刀决传给横山。两相对照差不多已能理清因果。
若只是这样,还不能断定是天魔所为,后来再有赐刀夺刀,天魔借刀施加烙印,让他试夺刀决。到此十三郎若还不明白,未免太蠢了。
最后的结果是现在这样,夺刀的人并不是十三郎,而是横山不二,他早就拥有大半刀决,且已苦苦修行上千年,当然事半功倍,轻而易举地掠走刀决。如此也就意味着,假如天魔在刀决中藏有何种手段,其所能施加的对象只能是横山。
十三郎呢?
他只是“拥有”,想用的话需通过横山。
有了名字,掉头回想,无需十三郎逐步解析,相柳没用多少时间便能猜个大概,不禁要为之感慨万分。
“天魔刀啊!本尊都为之动心的宝物,这都能忍住不要。别人用不了也就罢了,你能化魔运用自如,却弃之如履,本尊该夸你有定力,还是骂你太蠢”
“我有天绝,不比这把破刀好。”十三郎当即反驳。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天魔不允许明珠蒙尘,耐心解释道:“天绝是好剑,但它再好也难超越天道,纵有本尊之血淬炼,终究成就有限。”
“天魔比这更厉害?”十三郎有些诧异。
“混沌之宝,刀内可能带有太初之力啊蠢货!”
“听着好厉害。”何谓太初之力十三郎暂时不懂,但是听到混沌之宝这几个字顿时有些反感,问道:“你干吗不要?我又抢不过你。”
“本尊唉!一言难尽。”
这句应该是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天魔万万没有放弃魔刀之理。说到、想到得刀后的命运,天魔有些意兴阑珊,黯然挥了挥手。
“不谈了,不谈了。烙印已成,约定无悔,本尊这就送你过去。”
“嗯,我我操你别急啊!”
言未落,身已起,天魔余下五头之中,五大鬼王齐齐举手,各自打出一道灵决出窍。
天魔加上五大鬼王,十三郎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尖叫声中身形飞出,直接遁入虚空。
“修罗,遁!”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阿古王,来不及多想,匆忙施法一头扎入虚空,紧追而走;原地留下群修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谓。
“这就走了?”不知谁问了句。
“嗯。”
哑姑淡淡回应,拉过发呆的小不点入怀,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称着相柳没死,大家好好准备下,也该走了。”
“大魔头会死?”小不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茫然问着。
“本尊不死,如何回归故里,你们又怎么走得了?”
天魔朝她笑着,从来只有狰狞猛恶的面孔上流露出黯然与惆怅的表情,兼有浓浓信念。
“天魔转世,混沌加身,下一世,本尊定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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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三章:这里,那里,哪里?
虚空穿行,似有几条绳索拽住身体,拽的生疼。≥≥,
感知并无头绪,疼痛剧烈但可忍受,担心妄动来到不测后果,十三郎没敢反抗。
甭管天魔多大本事、胁迫鬼王用了何种道法,总之距离鬼王所建的法坛极其遥远,空遁也需要不少时光。如果为了研究遁术,此次“旅行”无疑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然而十三郎不是修罗,既不精通也无别样天赋,索性放下精研**。
“神经病啊!”
要说的话尚未说完,要安排的事情也没弄好,十三郎还想着能否再从天魔那里捞些便宜,比如承诺什么的......如今全都落空,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明白天魔为什么这么干,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会不会为了把自己支开,大开杀戒?
认真想了想,十三郎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一来天魔实无必要那样做,再则人修其实不好欺负,有阎君有狼王,天魔伤的七荤八素,打起来不定什么结果。退一步想,如今的十三郎并无底牌,刚刚吓唬天魔也就罢了,当真动手可有可无,作用未必赶的上美帅。
正反两面想过,左右无可奈何,十三郎不是那种会因为担忧而失魂落魄的人,随把怨怒收起,把目光投向周围。
长途遁空机会难得,随便看看也是好的,定心过后对着四周那片光怪陆离,神情慢慢有些好奇。
别说,还真看出几分门道,无关遁法,而是异层世界里的景色独有,偏透着熟悉的感觉。
“怎么可能熟悉呢?”
常规理解这应该是错觉,因为当速度被拉到极致。无论什么样的世界看去都应该一个样,只是些飞速后移的线条,若心性不够稳定,看的久了还会生出幻觉,看什么像什么,看什么又都不像什么。
那是很危险的事情。轻者伤神动性,重则有可能迷失其中,再不能出来。
总之一个原则,遁空时最好别看里面的东西,看了也不能当真。
恍惚中十三郎想起来,阿古王似乎说过相仿的话,别的还有点什么内容......可惜十三郎志不在此,当时没听进去、如今想回忆起来,却有点难了。
“算了。不看。”
乱境不该多事,十三郎果断闭上眼睛。
如此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把眼睛睁开。
闭眼隔绝不了体会,还是那种熟悉感觉,心内还多出两个字:重要!
“为什么呢?”
都说修家自有灵犀,也有人说心神有动即为天意指引,万万不可忽略,然而对十三郎来讲。天道快要被坐实“对手”身份,实不该这样胡思乱想。可......
就是忍不住啊!
每个人都曾体会到心痒痒的感觉。当知其魔力,对十三郎来说,这种体会还有别样意义,就好像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不弄明白,一定后悔。”
“心魔?”
想到这两个字,十三郎内心微凛。再度尝试收心敛意,竟比之前更难做到。非但如此,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时远时近含含糊糊,入耳同样觉得熟悉。
“见鬼了吗!”
这种地方会有谁认识自己?不。应该说这种地方怎会有人才对。
两个施展遁空法术的人撞在一起......算了吧。
既如此,一定是心魔。
“风,火,雷,生灭道!”
心中冷喝,暴烈火焰,跳跃雷弧,旋转飓风同时涌出身体,再加黑白二气流转,将十三郎包裹的严严实实。
都说道法奈何不了心魔,然而它已经找上门来,总要试试;况且心魔神秘、可从来没听说它会发声,若不是心魔,而是这里藏着什么怪物,有准备总是好的。
结果不出意料,诸般道法威力无穷,感受与之前一模一样,那个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依旧存在,听上去更加急切。
“他妈的!”
十三郎怒了,怒时不知怒意是否因为魔念而起,心内紧张没有头绪,随即睁开第三只眼,口喝灵犀。
“定!”
定字决,唯一能够影响时光的道法,灵犀眼,看穿一切虚妄,两者结合,十三郎自觉信心十足,但凡周围藏着什么,一定看得见。
真的看到了。
一片黑。
一片纯黑的黑。
纯黑无相,偏能视物听声,法眼穿透无尽虚空,十三郎看到由五条细丝组成的锁链,一端连着法坛五鬼,中间深入自己的身体,各锁住一团跳跃明毫,明毫旁边另有两团明豪与三颗格外明亮的灯火,一样在跳跃,只是略显有些焦急。
“三魂七魄?”初始大惊,十三郎随即觉得茫然。
五条灵丝打结拽住自己,再成锁链拖出一条尾巴,远远落于身后......
与猜测的一样,天魔用了某种方法,利用擒获的五鬼影身与法坛上五鬼相接,中间锁住十三郎,把他从异层硬生生拉过去。
问题在于这样能行吗?
过去当无问题,虽不明白为什么五大鬼王不肯彻底斩断与影身之间的联系、亦或没有能力斩断,十三郎知道天魔既然这样做,当有十足把握。然而过去不等于完事,十三郎这样咋呼呼出现在法坛,谁能保证鬼王做什么?
思维只是瞬间的事,这样想着的时候,五条灵锁剧烈颤抖,对面五大鬼王齐齐一愣,神情剧变,张口各自喷出一口鲜血,凄厉哀嚎。
“怎么会反噬!”
反噬?
怎么会反噬?
鬼王对此毫无准备,十三郎也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自己惹的祸;天魔手段虽不明了,但能想象这种道法之不易,对面五大鬼王等若施法被强行打断,焉能不被反噬。
定空仅仅一瞬间的事情。将将看清、四方流速便已经回复,黑暗随即又变成光明。
“呵呵,这可不能怪我......”
看到鬼王惨状,十三郎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回头,连风雷道法也都收敛起来。
祸害鬼王。换成战前,十三郎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现如今他的小命栓在绳子上,万一有个好歹弄到流落虚空,难不成指望阿古王慢慢地找。
那也得有人通知他才行啊!
“......不对!”
黑暗就是黑暗,怎会因速度变成光明?假如是幻觉,意味着十三郎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还有刚才沉浸黑暗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变得极其浓郁、异常真实。
蓦然惊呼,十三郎抓住最后时机。把目光投向身后。
“真的有人......啊!”
刚刚想到阿古王、马上就看到了他,正顺着那条拖后绞索疾速追来,很吃力、且不停大叫。
“原来是他在叫。”
声音有了着落,十三郎稍稍宽心,所见也于此刻变回从前;但他很快有了新疑问,阿古王这么急急慌慌低追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保护自己?
别搞笑了,巅峰的他也斗不过九大鬼王真身。
感悟空间?似也不大对头。
“不管了......还是不行。”
修罗王不是胡来的人。既然不惜一切地去做,定有其道理才对。
左右无解。等又等不来人,十三郎意识到阿古王能追不上早已追上,既然追不上、多半被甩开越来越远。
“再定一次......”
正在犹豫的时候,身后阿古王越落越远,惶急之下狠拍胸口,以本命精气为代价。含出几个格外响亮、意义模糊的字。
“太玄......生......道......难......”
五个字,彷如吐出五座山峦,阿古王瞬间脱力,眨眼间被甩没了影子。
“嗬!”
不亚于霹雳炸响神魂,又像黑暗中打开一扇窗户。熟悉豁然变成相识,十三郎神情剧变。
“这里,那里,难道......”
念刚转,变已生,周围一片五彩光华,十三郎像块石头一样自空中落下,一头摔倒。
*************
片刻前,星空外,道坛之上,血魂子静静盘膝,神情安详。
忽然之间剧变发生,就像身下长出利刺,血魂子腾身而起。
“怎么可能!”
“冥界纵能隔断方位,模糊感应总能存在,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完全消散,为何突然间彻底没了联系!”
“除非他能跑到那个地方......怎么可能!”
同一时间,九龙地,天井内,古帝正准备为自己斟茶,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举起的手僵硬在空中,神情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和血魂子一样,古帝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半响才艰难吐出几个字。
“轮、回、之、路!真的存在!”
还是这个时间,星空里、距离沧浪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乱流滋生,呼啸飓风转出一个范围很小、猛烈超乎想象的漩涡,内里嘶吼声声可闻,经过一番艰苦挣扎,猛的窜出一个全身无皮、血肉模糊的人。
刚一出现,那个人便是一生大吼,甚至都不愿查看自己伤势如何。
“萧,十,三,郎!”
嘶吼凄厉,像质问又像哭喊,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其中包含多少怨毒,生生世世、星空破灭亦无可能化解。
“我,齐飞,绝不会放过你,和所有、一切、全部与你有关的人!”
“三百年,最多三百年,我要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亲灭族消......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回荡的同时,九龙地内古帝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提壶的手恢复稳定,变得坚若磐石。
“朕就知道你不会死。”
“朕不能去的地方,你可以!以你的资质,且已觉醒,定能一日千里。”
“萧十三郎,不管你跑到哪里,终究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届时,所有人都会等着你!”
讲完这些,古帝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变得复杂难明,感慨万千。
“轮回之路,轮回之路啊......天道都找不到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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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四章:法坛之上,我以身躯做剑炉
嘭!
毫无防备,地面被十三郎砸出一个深坑,待他晕头晕脑想要起身,又有巨力如潮水灌入身体,再度摔得仰面朝天;下一刻,天绝发出畅快的嘶鸣声,袭来巨力大部归一,彷如万流归宗。
“嗯......咦......呃......操!”
三声惊诧,三种心情,从最开始的云天雾地到莫名惊喜,再到弄清大致状况,最后发觉自己的情形极为悲惨;十三郎咬牙定气沉心,直接在坑底开始修炼。
现实情况好坏参半,有几点必须关注。其一,这里就是法坛核心,因此不用担心直面九王;其二,这里的金灵之气极其充裕而且精纯,对天绝而言是大补,同时因为天绝的来历为天道打造,那些金灵之气又是从世界从提炼,彼此可谓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这些是好事,接下来是坏的。鬼王铸阵目的为燃梅,方法是把选中的人送出阵内,吸纳阵法从世界里抽取的五行灵力,为将来正式燃梅做准备。然而糟糕的是,所谓吸收五行之力,并非缺什么补什么直至达到平衡完美,而是所在处有什么补什么,填鸭硬灌,根本不管承受者死活。
十三郎跌落的地方,入眼一片银亮,丝丝缕缕如千千万万把利刺来回纵横,稍有见识的修家马上能认出来,这是锐金之气达到极致才有可能出现的情形,绝无可能亲眼见到。
必须承认九大鬼王很了不起,十三郎不知这座法坛有没有阎君暗中促成,仅从效果看,这样随便捞一根出来、拿出去都称得上价值连城,若被炼器宗师看到,非为之发狂不可。
听起来是好事情,十三郎正好缺少金灵根......
好个屁啊!
身负重创尚未痊愈,眼睛都没长出来,此刻十三郎最需要的补,而是养;再说这也不是补,是灌,是冲,是把他当成无底洞一样硬塞进去,而且不容许拒绝。
法坛世界空间有些,源源不断抽取世界本源已超过六十年,早已塞的满满当当;只看一眼,十三郎觉得这种情形如果持续下去,迟早会诞生自主宝物或灵体,且为兵中极品。由此可推断出鬼王的想法,不管燃梅能否成功,他们一方面可以得到修为,另有机会得到几件强大宝物,只需将其祭炼成为自己的东西,战力倍增。
“阎君是对的,这些狗东西果然该死。”
鬼王打算暂时不用管,现实危机摆在眼前,五行当中,金灵力最是凌厉无双,若不能达到某种“让世界满意”的程度,结果便只有一个:乱刃分尸!
而且是从里面开始。灵力有灵,遇到活物本能依附,进入身体的时候并不会造成伤害,等到进去了,堵住了,炼化太慢彼此争抢的时候,便相当于千万武器同时造反,此后又会导致外来之气无地可容,内外煎熬。
死定了!
**************
“真是靠啊!”
假如没有天绝,十三郎已经死了,哪怕状态完好的他猛然来到这里,也抵挡不住如此密集恐怖的灵力冲击。
有天绝,十三郎依旧死定了,因为天绝一出现就成为核心,四面八方金灵之气如汪洋大海,压制住他、一分一毫都动惮不得。也即是说,除非天绝能把这里积累的金灵气吸光,再能抵消阵法的吸纳速度,他才有活命之机。
当然不能束手待毙,十三郎几度尝试抵抗,结果证明道法的作用有限,定字决有用但不能长久,而且连天绝都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没有别的选择,十三郎努力抛开杂念,全身心投入这场“不被撑死”的大战之中。
过程痛苦到惨烈,纵被天绝分担大半,体内依旧千疮百孔,之后在修复与破损间重复,好在十三郎已经历过多次,除了担心最终会徒劳,倒也不是无法忍受。
事实上,现在是他最轻松的时候,天绝一时半会儿填不满,十三郎承受的压力有限,尚有闲暇、而且必须抓紧思考。
“既然是五行,当不会只有一种,这里只有金灵力,表明它们相互排斥。然而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本源如果彼此打架,世界如何能够安宁?”
“也就是说,本源被大阵抽取时分开。”
“五行分开应该不是鬼王本意,那么阵法不够完美,要么只能被世界融合,吸纳五行的过程等于朝完美修炼,直到变成和世界一样,甚能反其道而为之?”
“不仅是一种能力,应该与燃梅也有关联,轮回诞生与世界,融五行之力方可修复轮回,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天才的构想!”
按照金乌曾教导的,本源多数依靠吸收,纵为真灵,自身也难通过修炼产生;无论这座法坛的设计目标能否实现,本身绝对称得上奇思妙想。
再考虑远些,若能逆向真能实现,修士即便离开这里,日后能否通过积累无行之力积累本源?
如果可以,该是多么伟大的一项创举!
有感于此,十三郎把怨怒愤懑等情绪收起来,神情渐渐严肃。
“其他人不会像我这样,不然全得死光,鬼王早就给他们备好专用于此情况的手段,所在位置也与我不同。”
“五行之力相互排斥,中间或有缓冲地带,别人进来立足后慢慢适应,再逐步推进。这样有好处,在我走出去、别人走进来之前,暂时不担心被袭击。”
“缓冲是暂时的。阵法不停运转,修士若不能达成目标,迟早会无立足之地,考虑长远的话,这座法坛也不安全,不可能容纳得了整个世界的本源。”
“这样的话,内里人选本不应该相互攻杀,多一个人分担才能多一点缓冲......阎君又说有人相见必分生死,意味着杀人可以得到更多好处......”
“生死攸关,这个好处只可能是......夺取对方修来的五行之力?”
阎君只在背后推动,没有、也没办法知道法坛内的具体,事先十三郎得到信息太少,忍不住内心痛骂;天魔这人做事实在不咋样,连个审讯工作都不完善。
“由本源转化的纯净五行,很强大,而且诡异,寻常道法难移阻止,也许这就是真灵远比涅修强大的原因所在,此前河间王只出动影身便能力压整个战场,原因同样在于此。”
“这种压力下,道法被削弱到极限,肉身战斗也会受到很大限制。我比别人晚了六十年,多了天绝,损了地利,多了人和......”
“事先燃梅是公开的事情,九大鬼王选中的人彼此知根知底,优缺长短、所在位置都会比较清楚;若再用心些,兴许能够推断出身边人的前进方向,如此一来,当有人实力增强,想杀人的时候,才能有的放矢。”
“内外隔绝,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不知道他们修炼到何种程度,是否已经有人合纳融合五行。”
“时不我待啊!”
发出这声感慨,十三郎再未胡思乱想,包括此前因阿古王的话引发的思绪在内,通通抛在脑后。
燃梅遥远,首先要为生存而战。
************
难得的机缘,难得的静心修行机会,如今却成了折磨、甚有性命之忧。
修行炼气,修士最最熟悉不过的事情,单就十三郎而言,同境相比起点本就比较高,加上经脉早碎等若肚量被拓宽,无论吸纳还是释放,都比常人迅猛的多。认定时间拖下去对自己不利,十三郎以尽快消耗锐金之气以图找到缺口为目标,将吸纳速度提到最高。
“吼!”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十三郎有些“惊奇”地发现,世间居然还有他都难以忍受的剧痛,险些当场丧失神智。纯净的锐金之气,与平时吸纳惯了的灵力、狂灵力完全是两回事,随着他的举动,周围似有什么东西被激怒了一样,发疯一样朝当中聚集,十三郎的身体飚射出无数股鲜血,但却来不及散开,而是被汹涌而来的丝芒生生压回体内。
千刀万剐,刀上有刀,剧痛不断挑战着意志底线,十三郎狠狠咬一口舌尖,对那片银色海洋怒吼。
“再来!”
再来就再来,还能客气了不成,奔涌的锐金之气开始旋转,以十三郎的身体为核心,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远远看去,有形气流如千军万马在空中奔跑,偶尔有乱石被卷到空中,瞬间被切成无数份,再到粉末,直至消弭于无形。
大阵存在了多久,这块地方就被锐金之气淬炼多久,十三郎不知道的是,这座大阵并非开始于美帅入阳,而是比燃梅定议的时间早的多;放在外面,这里随意拿出一块石头,都可当成极好的炼器材料,坚硬无法想象。然而在这里,整个世界都是刀剑的环境内,它们不比一块豆腐更强。
还有一件事出乎十三郎意料,此时此刻,随着锐金之海被带动,梅花五瓣与之相接的两侧,一片青绿色、与昏黄色的世界边缘,数名修士被这场突然起来的剧变所吸引,都把目光投向此方。
“这是......”
“难道是......”
“化灵,天地生灵!”
“五行灵体,一定是!”
曾经美帅对十三郎说过,燃梅想要成功,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五行灵体,修士再如何修为精深,在某个单一属性上永远不能与之相比,哪怕用某种法子将灵体炼化成为自己的东西,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当然,相比修士原本具备的水平,层次会瞬间提高一大截。
几声惊呼,几道身影,均朝锐金之海而来。
一六八五章:联手艰难,众目睽睽
嘶鸣声汇聚成浩荡狂流,锐金风暴在不断加速的过程中肆意显威,先后赶来的几条身影纷纷止步,脸上神情个个惊恐,但又禁不住浮现出贪婪。~,
“金灵,一定是金灵!”
“五行灵体当中,金灵最难诞生,其强大却能冠绝群雄,这里锐金之气如此浓郁,催生出来的金灵会是什么样子?”
“它会以什么面目出现?刀?剑?还是人形?”
能被鬼王选中进入到这里,每个都是万万中挑一的人杰,见识自然差不了。五行灵体,就像修士专精五行一样各有所长,但有一点被公认,纯以战斗计,金灵当数最强!
不是因为金木水火土的排序,而是实打实较量后的结果,人们在心内提前认定。
这种看法带有一定偏见,灵体本就难得一见,上哪儿找几个不同属性的灵体打斗?人们在衡量灵体强弱的时候,不是对照实际结果,而是拿修士与之相比。
五行生克,环环相扣,比如水能克火,反之并无火不惧水的说法,顶多会有“水火不容”“杯水车薪”之类,表达的不是属性压制,而是量能巨大差异后的趋势难以逆转。相比之下,克金者为火,然而又有“真金不惧火锻”之说,相比之下,五行中其余四种并无此类赞誉,偏向明显。
天地金灵,最最差也是极品法刃,同时因为风格诧异,金灵攻杀时凌厉无匹,对手越强越能激发其强悍本性,给对手以极大压力,进而生出“所向披靡”的感觉。
“金灵出世,我能不能制服得了?”
不管是否带有吹捧成分。金灵强大毋庸置疑,此时此刻,锐金之气盘旋形成巨大的暴风之眼,感受着那种绞杀一切的气势与威能,几名闻风而来的妖修暗生隐忧。
五行燃梅,灵体最佳。灵体诞生,其所在处必将视为领地,不容外人染指;不考虑这点,修真世界有金灵主杀的说法,纵然生人不去对付它,它也会主动杀人。
“此事若能延后百年,或许我有机会将其降服。现在......”
对着绝无可能进入的风暴,一名顶生独角的妖修观望良久,内心反复权衡。最终无奈摇了摇头。再想了一会儿,他把目光转向远方,锐光连闪。
“我不行,别人也不行,谁都没把握金灵何时诞生,不如......”
这样想着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一条身影,顺着风暴边缘而来。疾如闪电。
“嗯?”
假如没有这场风暴,锐金之气不会如此集中。相应的大家行动会受到限制,只能边修边走边提高,还要考虑到各人选择的方向不会一致,比如本身擅水,多半会优先吸纳水灵,唯有强大自身、才有能力降服其它。
纯由燃梅的角度讲。这样的选择其实是错的,原因同样在于五行生克,比如火力越旺、修水难度加倍提高,燃梅讲究五行均衡、缺一不可,重点、偏门。皆不可取。除非时间无限,让人可以无限地修下去,才有可能将每种都修至完美。
以此角度讲,十三郎在做的事情也是错的,当然他是没办法,不这么干马上就会死。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入境妖修几乎都把重心放在一项两项,用心昭然;修好一项两项,燃梅不成、但能增加保命本钱,虽然生修怎么都无法把自己修到与灵体一样,但比灵体多出百般变化,千种运用,万种手段,只要不像刚开始那样“无法阻挡”,便有办法可想。
以上都是正常情形,如今异象忽生金灵将现,策略自需调整一番,纷纷跑到这里。
这样想着的时候,飞掠而来的人影渐渐清晰,独角妖修认出对方身份,暗暗皱眉。
“他来做什么?难道是......”
“蚩虬,看了这么久,打算怎么办?”
来人天生三臂,环目狰狞,远远朝独角妖修抱拳招呼,还能腾出一只手指点风暴,径入主题。
“金灵若现,有没有能力将其降服。”
“你有么?”独角蚩虬冷漠回应,
“我也没有,即便有,也无能力兼顾其他,比如你,或是别的什么人。”
三臂妖修为人干脆,言罢直接挑明主题:“联手吧,除非你有把握杀死我,夺走我的一切。”
听了这番话,蚩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联手之后如何?”
三臂妖修回答道:“当然是杀人。锐金风暴腾出空挡,我等正好可以在周围自如行动。”
蚩球面无表情说道:“你以为,别人会想不到这点?”
三臂妖修回答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更需要抢先一步。你看这等剧变,除了现在到场的人,后面还会有其他人来,你我联手,能杀则杀,杀之可以提升实力,杀不了也能自保、或着再度联手。”
蚩虬皱眉说道:“事到最后,金灵怎么办?”
三臂妖修哈哈一笑,说道:“事到最后,可分配的东西不止金灵。别忘了,杀人夺灵非一蹴而就,来到此地总共十八人,这么多年人人都有很大进步,我俩杀人、但没办法一下子吸收,到时都可以拿出来分配,两全其美。”
稍顿,他说道:“如之前你所讲,别人也会想到联手,如此一来,你我两个仍显单薄,不如再找一人......三人行,誓约两级,如何?”
三人行,誓约两级,简单的说就是事情到了最后,二次盟誓的那个人可拿出来当成砝码,与被杀之人放到一起,同与金灵做比较。
算与算,算与杀,蚩虬听后内心微凛,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与别人定好誓约,把我当成第三人。”
“......没这么快啊老兄!”三臂妖修大感无奈,说道:“异象出现没多少时间。除非从看到起就有计划,谁能这么快找好联盟?不怕告诉你,我在赶来的途中就已经在留意,知道此方距离最近,如此方能第一时间与道兄联络。”
这番话合情合理,坦诚到让人辩无可辩。三臂妖修想了想,又说道:“我还考虑到一点,此前入界,我等当中有三两强者......相信道兄能看出来,他们几个比大家实力高出一截,若被他们抢了先,得了金灵,你我皆无命矣。”
蚩虬低下头去,沉思良久才又说道:“燃梅关乎轮回。入坛时王驾曾有言,若有灵体......”
“这你都信?”三臂妖修懒得听下去,轻蔑摆手说道:“你以为,鬼王对我们安了什么好心?”
蚩虬再度沉默下来,半响不言。
三臂妖修说道:“强行抽取世界本源,你认为鬼王只为了燃梅?所料不差的话,此刻他们都在分享,只要装的下。根本不会放到这里。至于灵体,假若五行皆有灵物诞生。你觉得鬼王还用的着我们,自己不能燃梅?”
能说出这番话,三臂妖修显露出极高智慧,洞察能力更是突出。因为有些事情他们无从获知,仅就其掌握的信息而言,推断出这些已是极限。纵换成有天机之名的十三郎来,也呀赞一声“了不起”。
来这里的个个不简单,蚩虬不是蠢人,稍稍思量后说道:“为何选择与我联手,而不是和别人?”
三眼妖修回答道:“不是说过了吗。道兄与我距离......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道兄精通厚土之力,金灵攻击必定强大,与之战斗,道兄是最可靠的帮手。”
道理很简单,最终目标仍为了金灵,既如此,当然应该选择最利于和它战斗的人。
联手为互助,蚩虬并不介意为人所用,淡淡说道:“据我所知,碧炎距离此处并不远,为何不去找他?”
“这个......有些不方便。”
“你主擅木,刚好能够克制我。”
灵根也有主辅之分,即便出生时彼此没有差别,修行之后也会因为机缘有所偏重,进而导致高低不均;蚩虬知道对方打算,冷笑说道:“碧炎属火,你担心降不住他,对否?”
生克之说仅为大概表述,更多偏重于蕴意,用来表达世界生生不息、环环相靠的哲理,具体到实质事物,火焰多因燃木而起,属木的人遇到火修,打不打得过放一边,首先心理上便觉得难受。
“你说怎么办?”被识破心意,三臂妖修脸色有些难看。
“很简单。”
心中计议早定,蚩虬徐徐说道:“你的提议不错,但不够完善。金灵诞生,你我最需要防备的是擅金对手,他们最有可能降服、甚至吸引金灵,两者合一,瞬间便可达到完美,所向无敌。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乱杀,而是尽量把道理对其他人讲明,优先将那几个金性道基者诛杀。”
如果说,三眼妖修属于思维敏捷、行动果断的那一类人,蚩虬明显更加沉稳老练,思虑不够快、但却更加全面。
“道理之外,联盟也是要的,但要换个法子。”
蚩虬接着说道:“去找碧炎吧,你克我,我不惧他,他不怕你。从战斗的角度讲,你我他三人联手之后,对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有便利可用,内部可以更加均衡,至于后事,留待以后再说,如何?”
“这样......”
内心反复思量,三臂妖修最终意识到无法改变,稍显有些无奈。
“好!”
“那就走吧。”
言罢转身,蚩虬与三臂赶往另一个方向,朝着预想中的目标前进。与此同时,因锐金之气引发的变化更加剧烈,更加遥远的地方,整个法坛内的人都被惊动,经过一番观察思量,类似的事情纷纷发生,除少数几个特别自负的人,大多数按照自己认为最合适的方法组成队伍,之后再把矛头转向其他队伍,以及那些别定为目标的人。
杀戮将起、或已经在进行中,道路崎岖而且艰险,注定这场角逐不是短时间可以完结,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分出一分精力监视着锐金之海的变化,时刻准备迎接金灵出世。而在这个时候,作为这场突如其来变故的始作俑者,被误会的十三郎已到生死关头,没有丝毫精力去想外面的事。
“吼!”
......
......u
一六八六章:杀劫,磁母,本源
“啊!”
风暴盘旋成涡,猛烈而有序,相比之下,十三郎体内一团乱糟糟景象,处在满盈之上锐金之气无法宣泄,四处冲撞,渐渐有明毫纠结到一起,彼此挤压,终于走向融合。⊥頂點說,..
外界妖修的判断是对的,锐金之气太过浓稠,空间无法容纳得下,结果定会化形成兵;以炼器的角度审视这个过程,应看成“择主与淘汰”的过程,纵为天地本源提炼出来的气息也有高低,通过挤压、碰撞、厮杀,去芜存精,那些品质稍低的被碾碎、品质高的被进一步提纯,数量稳步增加,当积累超过某个界,便会质变成为实体,也就是最终成兵的“胎”!
成胎只是开始,初生胎体稍具本能,表现为一定的凝合之力,此前那些过程因而加速,与修士练气相仿,接下来会有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对比的话、大概相当于修士筑基,直到它开始主动吸纳锐金之气,才算得上灵胎有成。
再往后,灵胎不会像修士那样先结丹后成婴,而是在堆积中慢慢开始一些带有“交流性质”的活动,具体表现为,锐金之气归附时呈现出“筛选”特征,那些与灵胎契合度较好的部分优先,其余则被排斥在外。
以修士的眼光看待这个过程,会将其解释为“灵力本身具备智慧与记忆”,比如某股灵力曾被修士利用,但没有被炼化、而是逃逸或因某种原因释放回世界,这个过程会留下痕迹,就是灵力的“记忆”。按照这个解释,因有无数年历史沉淀,每股灵力都有可能拥有记忆,甚不止一次;当它们聚集起来被灵胎吸纳的时候。这些记忆便会呈现出亲密与疏远上的差异,因此才会有“筛选”。
聚灵是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直到某刻,当灵胎中积累的亲密记忆与智慧足够多,还需一次契机便可破茧成蝶,诞生真正意义上的灵体。这里所讲的契机有很多种。比如某次天劫碎片,某次大能斗法,某只妖兽被杀,都有可能带来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智慧灵精,灵胎与之接触后、效果便如大梦初醒,坐地生灵。
关于灵物,修真界有一命夺一命的法,意指生命当有起源,天道既然生成。塑轮回执掌生命大律,这种没有来由的生命当被禁止,若其生成,必有一条与之相当的生命失去轮回烙印,以命换命!
聚合,聚识,聚灵,任何天地灵物的生成都会经历这几个过程。区别仅在于时间长短,机缘不同。又或认为催养等等因素,到这种程度,灵胎才会吸纳原先被排斥的本属性灵力,而不会导致严重后果。
婴孩在母体时不能吃奶,幼儿时不能吃肉,灵胎的成长过程与之相仿。此外必须提到的是,灵胎生成并非一帆风顺,即便本属灵力浓稠到无可想象,几个过程依旧带有很大风险,动辄便会重来;具体到锐金之气。崩散重聚又会格外凌厉,表现出极大杀伤力。
艰难,漫长,但如这里的环境、只要持续下去,灵胎总有成功的一天,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此地锐金之气足够,但有两与天地环境下不同,区别也如天地之差。
首要一条,锐金之气聚集因十三郎而起,聚合在十三郎体内进行,灵胎生成以命换命,周围只有十三郎一个......
天生夺命,非杀不可!
十三郎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想尽办法阻止、至少延缓其进展。此刻灵胎并无意识,但有本能,“意识到”这,那些刚刚开始聚集的锐金之气便已显露出杀机,由之前的乱冲乱撞朝主动进攻方向发展,有些进展迅速的已能辨识生命要害,上冲紫府,下取丹田,当中一片混乱战场,如千军万马在厮杀。
那是怎样的煎熬,那是什么样的景象!
破体与修复,十三郎不是头一回经历这个过程,以往也曾生死攸关,但与今日相比,无论其艰险、痛苦、漫长程度,皆若云泥。
心刺穿,肝成块,五脏六腑反复破碎,高频之下,十三郎体内五彩之光像火焰一样忽明忽暗,忽强忽弱。也就是他了,换成法坛内任何妖修过来,在没有特制法宝的保护下、绝无可能撑过三息。
如此状况,十三郎还需运转修为主动吸纳,不然会导致锐金之气聚合的速度加快,还有外面的气息如果进不来,便会伤及皮表,内外夹攻,真正的乱刃分尸。
以上还只是其一,因为天绝的存在,锐金之气一方面如同万流归海,同时感受到极大威胁,那些剑丝刀芒斧刃一旦成形,头一件要做的就是对天绝展开攻伐,四面合围。
天绝又岂是好惹的?!
万刃攻击,对天绝而言相当于夺食,剑身颤动绝不留情,来多少斩多少,上几波杀己波。从效果上看,这样做等于帮了十三郎的忙,极大地延缓了灵体诞生的进程,然而伴随着的是伤害加剧,外人在此、会听到十三郎体内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怎么过呵!
“来啊!”
狂吼厉啸之声不停,灵台紫府时刻承受着千万次攻击,坚韧如十三郎、渐因伤痛失去意识,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升到空中;现在的他,衣衫早被锐金之气割裂、绞碎,一身皮肤看上去完好,却有千千万万颗红,由内向外,由外向内,片刻无歇。
至此地步,十三郎已经谈不上主动做什么,只能凭着本能保持最后一丝灵光不灭,体内修为急速运转、断断续续、但又绝不停下。
“不能停,停下会死,一停就死......”
时间慢慢流逝,煎熬似无止境,十三郎苦苦挣扎的过程中,法坛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本源,本源持续转化为五行,四周锐金之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稠。
当然,十三郎的气息也在攀升,其速度......任何人看到都会瞠目结舌。
有什么用呢?
都修士修行为逆天之举,与之相比,这座法坛本身就是逆天之物。九大鬼王根本不敢使用、才以这种法子间接吸收;十三郎进入期间倒也罢了,还把吸纳过程加剧,焉能不遭天罚!
一个人与世界的对抗,别他,古帝、血魂又如何?
渐渐地,十三郎的气息攀升到涅级关口,与锐金之气的抵抗却开始减弱,终于有一刻,他的身体上的某刻红刺穿皮肤。射出一缕血。
接着是第二,第三,第一百,一千......眨眼间,千千万万股血色如针,十三郎变得如刺猬一样,一步步开始“长大”。
五彩之光依旧在闪烁,速度已经根不上。接下去,他会爆碎成千万份、再被绞碎成亿万份。到那种程度,便是无量劫亲至,大约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体内修为仍在运转,断续的时候已经占到多数,十三郎如沉睡一样,偶尔还能发出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嘶吼。
“太玄......生......道......难......到底什么意思?”
临死的时候。人们要么大彻大悟,要么纠结于那些未能解开的谜题,对十三郎而言,除了需要关切、但已无能为力的人,这几个意义含糊的字就是他的最大牵挂。反复念个不停。
“......找媳妇儿......以他那样的能力,会用什么方式去找?”
“轮回之路......世界也有轮回......我当时,应该就在路上。”
“有什么方法......比进入轮回之路找人更方便?”
“可那几个字......”
时间不管什么字不字,依旧冷漠而精准的流逝着,法坛内部无天无年,外面的世界照常流转,一天,两天,十天......
法坛之外九大鬼王纷纷皱眉,相顾骇然、又有几分惆怅的意味。
“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老夫在这里都觉得难以承受,他居然还活着!”
“不止活着,吸纳的速度仍在增加。”
“但他撑不住了。”
“这才正常,谁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
“是啊,可惜老夫一大影身......”
“不见得。”狂傲声音凭空响在耳边,不见其人:“本尊在其身上下了注,焉能就这么死掉。”
“死什么死,少爷有事,尔等全部与之陪葬!”
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蕴含的杀机转为惊喜。
“咦?”
“嗯?”
“啊!”
“嗬!”
惊呼疑惑,茫然糊涂,风暴之海的正当中,随着十三郎的气息突破涅关,其身上浮现出一层从未出现过的光,准确地讲是一颗如眼睛一样闪烁的漩涡。
外界其实看不到内里情形,但通过感受,九大鬼王皆感受到阵内传来吸力猛增,就好像凭空多出另一个、不,是另外好多个十三郎,顷刻间将压力转移九成!
鲸吞,无底,无穷无尽的锐金之气疯狂宣泄,宛如通向另一个世界;而在九大鬼王看来,原本被自己吸收的本源骤然减少、甚连自己的修为都摇摇欲动,难以保持稳固。
“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震惊的时候,风暴之眼当中,十三郎所在出现一只箱子,木箱紧密,上有的塞,此时那个塞子莫名出现松动,露出一圈的缝。
四周围,锐金之气顺着缝隙钻入,其数量与速度、竟比天绝吸收的还要快!
......
一六八七章:根源
“嗯?”
对十三郎而言,箱子的出现是一场及时雨,非但大大缓和压力,还间接把他从“垂死所以失神”的状态下捞了回来,间接是因为,箱子对十三郎的神智回复并无直接作用,唤醒他的另有其人。∈♀頂點說,..
“原来在你身上......”
自箱子出现,上官馨雅便从沉睡中醒来——毫无道理,就这么醒了过来。
醒转后的她并未走出画框,而是默默地望着箱子上的塞子轻轻摇晃,用于封禁的禁环逐步崩塌,随后一股股锐金洪流灌入,缝隙扩大、放出一圈乌溜溜的光。
带就是这么个过程,简单重复并无多少可供观赏或者参详处,然而上官馨雅看的极其仔细认真,神情变幻,异常复杂。
过了很长时间,上官馨雅幽幽叹息,探出两根手指在那片无物不吸的漩涡中摘出一缕。
“或者这就是天意。”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显得异常心,就像有人去拔雄狮脖子的上的毛,生怕惹出什么祸端。她把那一缕光送向十三郎的身体,很快变成一个微型漩涡,上下游走,吸纳其体内的锐金气息,尤其那些经过聚合又崩碎的部分,攻击格外凶狠的部分,是漩涡优先选择的对象。
一物降一物,天绝能食但不能镇压的锐金之气,在这个漩涡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它的身体太,容量有限,很快就像一只吃饱了妖兽,带着一丝懒意四处游荡,像在寻找着什么。渐渐地,它好像找到自己想要的地方。跑到十三郎灵台蜷起身子,打个哈欠,睡了下来。
睡下去的乌光引来别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有五彩之光聚集,心翼翼与乌光触碰。彼此与睡梦中试探着什么......
这些只是形容,漩涡没有丝毫生命迹象,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任何人只要看到这些举动,心内都会生出诸多与“可爱”贴近的印象,全然忘了此前吞食瑞金之气的时候都么凶猛。
外有箱子拦截,内有天绝吸纳,漩涡清理掉残余,还能攻击到十三郎的数量屈指可数。情况在极短时间内发生天大变化,十三郎的强横肉身开始占据上风,血肉渐丰,神智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
“这是......”
醒后第一眼,十三郎看到的不是箱子也不是上官,而是脑海中的那个漩,浑身如炸了痱子一样激灵灵一抖,汗毛倒竖。
作为被其附身的人。十三郎丝毫没觉得它可爱,相反感受到厚厚沉淀如铁石般的凶威。就这一颗的旋,竟如天魔当面,古帝之眼,又像龙颈上摘下来的逆鳞,凝聚一生之煞。
大卸八块的狮虎能惊退野兽,与力量大无关。纯因气势慑人。
“你是如何得到的它?”声音响于脑海,上官馨雅声音轻柔,似也担心惊扰到那个蛰伏的漩。
“它?你?呃......”
足足楞了好一会儿,十三郎大概弄清自己所处的状况,想起来话的人是谁。自然而然的。他的注意力被那个箱子吸引,心内不止有庆幸,更有浓浓后怕。
“元磁之母......居然这么恐怖!”
箱子得自沧浪,泗水一战从乐洪涛手里抢来,十三郎至今还记得,当箱子上的塞被打开缝隙、整个世界仿佛都要被它吸掉,体型庞大的魔灵舰险险变成一坨铁疙瘩,后来他把塞子按回去的时候,感觉就像推着大象的头逼其倒退。
这么恐怖的东西当然要追查来历,通过对乐洪涛搜魂,他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元磁之母,来自磁山,其出土与自己有着极深关联。
乐洪涛的记忆里,顺着十三郎挖出来的那条通道,元磁之母被雷尊以很大代价发掘、封禁,再以亲子为炉,尝试修炼元磁神光所用。十三郎得到后也曾动过类似念头,如神光,如修罗剑狱等等,可惜他太忙太忙,忙到脚不沾地,而且元磁神光这种神通,雷尊舍弃亲生儿子尚且需要长久打算,十三郎再怎么自持,也不敢轻易修成。
当时他有大把功法需要加强,大把事情等着着,实在没空。
再后来,十三郎屡次遇险,曾有数次想过把这东西拿出来搏命......结果不用了,因种种原因没那么做,箱子安安稳稳躺着,直到十三郎修为渐高,慢慢地有些不在乎它的存在。
可不是么?得到它的时候,十三郎尚未化神,等达到生、劫,潜意识里已经把这块磁母当成纯粹材料,真有空闲的不妨拿出来研究,无暇也就算了。
谁能想到,多少凶险皆安度,在这个最最无解的时候,箱子自己跑出来、救了他一命。
“不对啊!”
能吸一条大船......元磁之母的威力毋庸置疑,但与眼下情形相比,魔灵舰只是儿科。当时的十三郎境界尚未突破化神,虽把打开缝隙的塞子按回去很艰难,但他毕竟做到了。既如此,内里元磁之母强也有限,怎会具有如此大威力!退一步讲,既然它强到这般程度,如雷尊之流,有什么本事能够封禁它,还弄个箱子装起来?
“除非......”
一面对上官交代来历,十三郎沉吟道:“乐洪涛的记忆不会假,那么就是雷尊没告诉他实情,也许发现的时候,元磁之母就被装起来,仅散开一缝隙......这样的话,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做的箱子,还能把它装进去?”
上官馨雅主动接腔,道:“还有一种可能,元磁之母在不同的环境下威力不同。挖掘时在地底,有大地镇压、分担其绝大部分威能,你得到它的地方在水上,元磁虽能吸纳万物,但其最强之处仍在于金。金生水,或也有些干扰。唯有此地,锐金之气至纯而且无比充盈,元磁之母才能发挥到最强。”
“这不是一般的元磁,不!它不是一般的元磁之母,它可以成长。自身会做出选择,不信你看,现在的它只吸收锐金之气,你、我,包括天绝都被无视,只有当这些气息不够、或者它觉得需要别的东西,才有下一步行动。”
讲到这里,上官又是一声叹息,道:“现在它已经属于你。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
“呃......”十三郎稍显尴尬,随即问道:“你好像认识它?”
上官馨雅三度叹息,似有万万年感慨倾吐不完:“没弄错的话,它就是圣女要找的宝物,也是楼兰古城丧灭源头,灵魔大战的起因,三生六道中六道之尾,混沌之宝。”
“......”
一连串“头衔”。十三郎被震到头晕眼花,半响无法开口。
还能什么呢?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
混沌至宝。从落灵城开始,十三郎便与这个名字纠缠不清,期间如渡化玉牒、界魂等都曾被误解为有可能是那件宝物,如今知道它就在自己身边,倒也了了一桩牵挂。
“我脑袋里的这个东西......”
“是我摘来放进去。”
“为什么?”十三郎的声音有些愤怒。
“它可作为引子,帮你收服混沌之宝。”
“......”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无需过多解释,十三郎自己便能推敲其话中包含的意思。元磁之母这样强大,吸收锐金之气后想必更强大,强大意味着凶险,若不能控制、身边一切都会成为祭品、甚至食物。上官摘出一缕乌光做引。通过它,或许就可以与元磁之母“沟通”,进而控制其所为。
最差的结果是没坏处,必须这样做。
“你能摘掉,不能控制?”十三郎疑惑问道。
“不能。”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上官声音淡淡:“楼兰早知元磁之母强大,未找到之前便已准备无数年,不仅有专门的道法神通,备下精密阵法,并有无数大能准备献身。我能摘其一丝因为圣女,况且......现在的它比较好话。”
好话,当然与锐金之气有关,以此看元磁之母“智商”不高,有吃的时候脾气相对温和。
十三郎不在乎那些,有些抓狂道:“你都不能控制,我怎么办?”
“你可以控制它。不信你看,它在你体内显得很安稳。换成我,周围太多锐金之气,对付这一元磁之光都需格外心,时刻都有可能引爆元磁,进而导致母石剧变,天崩地裂。”
“......为什么在我这里不会?”
“这个我只能猜......或许因为无量。”
“嗯?”
“元磁从混沌中来,其实代表着生机之初。无量与之相伴而生,代表劫,与死。”
“生死......”本想追问代表生命之初的东西为何与死劫亲近,十三郎忽然想起来,自己才是精修生灭道的人,怎么能问出那种蠢话。
“好吧,我该怎么做?”
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解决不了至少也要防范,脑袋里趴着一个可能导致天崩地灭的引子,十三郎实在没办法保持平静,追问道:“难不成让我养着它,慢慢培养感情?”
“就得这么做。”
“啥?”
“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如果不是因为上官馨雅是女人、而且是故人,十三郎绝对会骂人。
“无论元磁之母多么强大,终归不是智慧生命,这一丝元磁之光虽少,虽,与磁母同根同源,心意自然相通。你是人,世界上唯一一个体内带有无量劫的活人,养着它,养好它,定能领先磁母一步,进而实现掌控。”
“可是......”
“别可是了,这件事对你有天大好处,同时伴有天大危机,没有时间犹豫。”
一番话得头头是道,上官馨雅心生感慨,不理十三郎心内感受如何,又告知一条惊天秘闻。
“等到混沌之宝养成,楼兰便将重现世界。到时你要送我回去,直面古帝与血魂。”
......
一六八八章:养宝如养子
“大不了我不出去。”
受人摆布不是一天两天,十三郎从未这般愤怒,声音中竟有厌憎意味。
“送你回去直面古帝,以为你是谁?”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番话都已说道绝处,然而上官馨雅不为所动,微嘲说道:“彻底毁掉楼兰,古帝便可摆脱枷锁,自如穿梭星空两界,以他的能力,你认为躲在冥界能够安全?”
十三郎回应道:“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什么混沌之宝,大不了把这块破石头给他。”
上官说道:“你以为混沌之宝是什么,想送人就能送人?”
“要怎样?”
“要你死,或以命魂献祭。”
“......总之我没打算去。”
十三郎说道:“留在这里比上门好,起码可以多点时间准备,找几个朋友帮忙。”
上官馨雅沉默片刻,不解说道:“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何必装样?”
十三郎冷笑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有资格评价?”
谈崩了。
*********
都说女子心思细腻,实则未必尽然,眼下情形而论,上官馨雅所讲的全对,十三郎全懂,可就是难以接受。
谈话得分对象,假如上官不是上官而是当初那个圣女,十三郎当会虚与委蛇,要多亲密便能多亲密,要多诚恳便有多诚恳,然而从上官口中说出来,感受格外不同,明白了说,之前那些事情,上官馨雅应该好好商量着来。而不是一副“颐指气使”姿态。
上官未必故意,或者她受到圣女影响,或者因“交出”混沌之宝而心有小小不甘,类似理由,向来理智到冷漠的十三郎此次未如以往那样平静,想想羽公子。想想上古世家,再想想当初与圣女交锋,险死还生的那一幕,十三郎首次因挫败生出气馁愤懑的情绪,难以释怀。
明知道这样不利于解决问题,仍难放开心结。
“你在利用我。”
本应该说连你也利用我,话到嘴边终究省了那两个透露“软弱”意味的字眼,十三郎冷笑说道:“你心里仍装有圣女意志,想利用我、准确地讲。你需要混沌之宝才能恢复楼兰盛世,想借我之手向古帝复仇。”
上官馨雅沉默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点头回应:“一半一半。”
嗯?
十三郎稍稍皱眉,很难猜测哪一半对,哪一半是错。
上官馨雅并未急于解释,忽而说道:“你知道古帝是什么样的人吗?”
“想说他不择手段是吧......我见多了。”
“见得多,代表不了什么。”
上官馨雅说道:“与古帝作对,寻常人再多也无用。冥界即将崩灭,有能力的大能猛鬼那时都忙着寻找出路。你能找谁帮忙,哑姑吗?我要提醒你,哑姑这个阎君不是那么好当的,轮回如果修不好,她多半活不成。”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神情微黯。阎君这个职位与轮回密切相关,不可能完全割裂,意味着轮回若不能修复,新任阎罗多半会死;即便不死,不能掌控轮回大律的阎君有什么意义?
这是阎君选择哑姑的另一个理由。只不过十三郎答应的还算干脆,没用着说出来。
“看来你早就知道。”
“狗日的......”
莫名先骂一句,十三郎说道:“竭尽全力修复轮回,为公为私,这才是我的事情。”
上官淡淡说道:“为公为私,楼兰都是你的事情,先后罢了。”
十三郎张口结舌,心里想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凭什么说的这么天公地道。
“挟阎君以令冥朝,一万判官打一个古帝,想法不错。”
道破十三郎所想,上官馨雅说道:“古帝这个人,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做事不择手段,身份、虚名统统不放在眼里。此前对你有寄望,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忍,混沌之宝养成,楼兰现世,他再不需要等下去。若决心出手,我断言他会去沧浪抓走所有与你有关的人,做到万无一失。”
稍顿,她继续说道:“如果还不足以让你就范,别忘随你同来的那些生修,还有被你视为亲人的那些人,他们既然返归回阳,一定会被古帝找到。”
“用得着你操心?”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十三郎眼内射出凶芒,逼问道:“你到底是谁?不会是......”
“别瞎想了。”上官馨雅幽幽叹息,诚恳说道:“我是上官,所以才这样和你讲。我是圣女,所以会把友情、同情、怜悯之类的无用东西全部屏蔽,这些年来,我做最多的就是消化圣女记忆,越来越觉得其不易;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而不知其难其苦,其智其心。”
听过这句解释,十三郎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做圣女,某种角度讲与做皇帝类似,的确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快意恩仇,更不能慈软懦弱。背负着无数人期望,再仁和的人也会渐渐变得心硬如铁,反之若不能做到这点,绝无可能称职。
以往的上官馨雅,聪慧有余,但从上位者的角度、其性情稍有缺陷,比如十三郎知道的......假如上官足够果决冷辣,羽公子哪有资格纠缠那么久。
先因羽公子之殇,后吸收了圣女的经验与记忆,此后数百年,上官慢慢发生变化,一步一步朝真正的圣女方向靠拢。
这很正常,不,应该说这才是正常现象,若其还如当初那样,反而会让人失望。
十三郎能做什么?
劝说其放手,放下,放弃......
纵能做到,他也不会那么做。
“元磁之母必须养,不然马上会死;养成混沌之宝,楼兰一定现身;楼兰现身。古帝便知其因,定会全力摧毁楼兰,追查其因;只要他那么做了,迟早、不,首要想到的就是你。你与古帝对抗,除自身努力提高。外力必不可少,可想到的帮助中,再没有什么比楼兰古城更合适。那里能够限制古帝,还有大阵可以利用,我是圣女,回归便可主持开启,与你共同诛杀那个逆贼!”
前因后果,环环相扣,上官馨雅认真说道:“你是有大智慧的人。这些事情不用我说也能懂,此战结果虽无定论,但有一点可肯定,此后的我要么死去,要么与楼兰内的龙魂融合归隐恒久,所以你放心,楼兰无论如何回不到以前,再不会为祸星空。”
“为祸星空关我屁事......”十三郎犹豫了一下。问道:“血魂呢?”
上官馨雅沉吟说道:“拿混沌之宝做筹码,或能换其出手想帮。”
“不是说混沌之宝不能送......”
“不是绝对不能。”
不等十三郎开口。上官馨雅继续说道:“关于这件宝物,没有谁比圣女研究更多,没有那个地方比楼兰准备更充足。只要大阵重启,我有把握重开命关,以城内时代丧灭的命魂替你一人之魄,转移混沌之宝中的那一丝牵挂。”
“意思是......”牵挂什么的十三郎不懂。但不妨碍理解其话中内涵,迟疑问道:“把混沌之宝转交楼兰?”
“是的。”
“......呵呵。”
“呵呵什么?”
“没什么。”
“你打算长久占据它?”
“没有。”
“重器不祥,楼兰千万性命因其而亡,古帝、我、血魂子,将来都无法脱出这个命运。所以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别等到妻离子散才后悔......”
“真没有。”十三郎不肯听下去,追问道:“既有把握说动血魂,古帝岂不是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如果可以,上官馨雅估计会啐十三郎一脸,说道:“别装糊涂了,我们不与古帝斗个你死我活,血魂子不可能出手。他知道古帝与楼兰之间的恩怨,绝计做那个渔翁。”
“那还求他?”十三郎愤怒说道。
“你是把握先败古帝,再战血魂?”上官馨雅平静反问:“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天道?”
“......好吧。死斗古帝,献宝血魂,最后看着他和天道打死打活,这就是你的计划?”
“是的。”
“理由?”
“天道能够化身千万,血魂子可以冒险被古帝先得宝,但他绝不敢任由天道占先。”
略想了想,上官馨雅补充道:“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认为这是唯一能够替你破局的方法,而且有个前提,需得他们三人实力相当的基础上才能成立,假如有一方......”
“我懂我懂。”十三郎心想别拿我当傻子一样看待,嘴里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在我看来,有所图、心意坚的人都一样,古帝、血魂、天道,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宝物,分化三者的策略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甄别与选择。”
一番事先解说,十三郎声音转冷,寒声问道:“我不反对你想借机复仇,但需保证策略能够有效实施。所以你必须告诉我,除了感情倾向,选择与血魂和解、与古帝战斗的根本理由。”
“古帝与血魂......他们是不同的。”
上官馨雅的声音有些怪,听在十三郎耳中、就好像碰到什么难以情的事情无法出口。
“嗯?”
“玄武应龙之战,残魂精魂溃散,影响到许多后世人修。”
上官馨雅再犹豫了一番才说道:“古帝和三龙卫一样带有应龙血脉,但他......天生畸余。”
“畸余......啊!”
好一会儿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十三郎瞠目结舌。
************
“他妈的啊他妈的,真是他妈的。”
谈话过去很久,十三郎仍禁不住反复唠叨,感慨万千,万千感慨。
无所不能、君威浩荡的仙人居然是个太监。先天不足......这种事情说出去,恐会惊落无数下巴与眼球,比这更让十三郎疑惑的是,强如古帝难道想不出办法补救,圣女又是如何知道?
难道说他们.......
“呸呸,呸呸呸呸!”
暗骂自己好生无聊。十三郎脑海忽然浮现出一张久违的面孔,顿生惆怅。
“不知灰哥现在过的咋样,与玲珑姑娘有没有修成正果......呸!”
分别之后经历这么多热闹,大灰在的话不知多开心,有一点可断定,最最让他开心的一定是刚刚听到的这条秘闻,估计能让他笑上一年。
音容笑貌如在眼前,眼前仿佛看到一个庞大身影不停摇晃,因为笑的太厉害无法定形。在人与本相之间来回切换。
“那个装模作样的王八蛋居然没jj,哈哈,哈哈哈哈......”
“唉!”
放纵过后是沉重,十三郎挥挥手拂去乱思,逐步从失神的状态中摆脱。
想到大灰,自然而然想到很多人,想到紫云、乱舞、剑阁内的诸般人等,当然还有仙灵殿。夜莲以及其腹中胎儿。
道胎应还在成长,万世之花不知能否支撑得住。两大星域卷入战火,狂灵之地被自己带走,沧浪灵修的飞升通道被隔断,魔族反而成了幸运者。
桩桩件件,人人事事,平日忙碌不去想也就罢了。此刻因之前的那番话想起来,十三郎顿觉时不我待。
眼窍处,天绝稳稳吸纳着锐金气息,剑身慢慢呈现出一种可称之为动感的现象,就像其本质发生变化。能像水一样流动;剑柄处,深层地,剑尊端坐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从周围剑意纵横、每时每刻都在和锐金之气发生“交流”看,明显没闲着。
丹田所在,风、雷、火三基之外,一团银色光球渐渐汇集,距离最终成型还早的很,但却绝不停顿,步步朝前。
人也好,灵也好,包括身体的自动反应,没有一个不在忙。
目光转向灵台,望着那颗被五彩包围的小小漩涡,望着它像个孩子一样酣睡、不时翕动几次,释放出惊人威压。
“他妈的,养了再说!”
***************
养宝不是件容易事,先不说十三郎自己还伤着,实际上,元磁之母虽然现身并且发挥作用,并不代表十三郎已经无忧,仍旧随时面临生死危机。
最怕当属磁母暴动。瑞金之气不足亦或太充足,不管吃不饱还是吃的太饱,都有可能造成剧变,比如那个塞子完全打开会怎样?十三郎根本不敢想象。
那个小小漩涡也不好伺候,没过几天十三郎便知道,它并非一次吃饱睡足即算养成,而是分成几个不同阶段。比如这次,当漩涡初步沾染一些五彩光泽后,它像睡醒了一样跑出灵台,又开始“捕捉”那些锐金之气。
用捕捉形容,是因为它明显带有一定的主动性,似乎还有些筛选的意思,其肚量比之前暴增十倍,而且能够看出锐金之气明显有“恐惧”的意思,被漩涡追逐四方乱逃,给十三郎带来额外“杀伤”。
总体而言,二次进食依旧很快,等到小小漩涡吃饱喝足,依旧跑回到十三郎的灵台安睡,照例吸引着五彩光泽......于是十三郎忍不住担忧,一直这样进行下去,自己体内量劫不够怎么办?
除了这些,最让十三郎头疼的是还是“沟通”,按照上官馨雅指点,他需要通过这个白了就是诱拐。
然而该怎么做?
十三郎放出一丝灵识,尝试着对漩涡发出召唤。不用说他有多么小心翼翼,声音更是温和亲切到极致,几近于谄媚。
“小漩?”
“小涡?”
“小漩涡.......吗的,得取个好听的名儿。”
正想着如何拍上马屁,小小漩涡突生变化,一口吞掉十三郎释放的灵识。
“有门儿!”
既惊且喜,十三郎只怕它毫无反应,正想继续。一股如针刺刀刮再以火油灼烧的感觉油然而生,厉声尖嚎。
“吼!”
来的太突然了,程度太剧烈了,就像洪水太猛瞬间冲破承受极限,十三郎的身体直接在空中翻了个身。
“嗬!啊?嗯?”
剧痛,震惊。疑惑,惊慌过后,稳定之后,十三郎很快捕捉到要害。
自己能动了?
抬抬手,踢踢脚,扭扭脖子扭扭腰......很吃力,但他确实能够移动。
“跑!”
丢下磁目,自己跑掉,这是十三郎的第一个念头。跑出去。至少别留在锐金之气正中央,看情形决定下一步举措。
很快被证明行不通,不,应该说很难行得通。
磁目并不在乎十三郎怎样,问题出在那个小小的漩涡身上,它不肯离开磁母也不愿放弃量劫,每当十三郎尝试离开,磁母便会生出一股吸力。漩涡随之动荡。
“这个......”
几番踌躇,十三郎最终放弃初衷。没敢强来。
“那么,继续......”
又是几番踌躇,十三郎再度放出灵识,一如之前那样试探漩涡。
“啊!”
过程依旧,结果更惨,即便做足准备。十三郎仍被剧痛所伤,抽搐半响难止。
除此再无其余反馈。只知道自己的灵识被吞,有没有用,有用的话是好还是坏,一概不知。
也许养出一个儿子。也许养出一个怪胎,也许什么都不是,也许耗尽十三郎的灵识仍无结果,也许.......
也许没有那么多也许。
问上官,得到的回应异常干脆:不知道,看着办。
内忧外患,伤横累累,身心俱疲,十三郎仅剩下自怜。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盘旋在法坛世界里的锐金风暴一天比一天剧烈,范围却越来越小。
越小越稠,越稠便越是可怕,从外面看,所谓锐金漩涡已经不能叫气流,无数道划痕真实可见,无数次碰撞叮当不停,根本就是一片利刃汪洋。
三十年后,锐金漩涡趋于稳定,其消耗与法坛供给的速度达到平衡,再未浓缩,也不再扩展。
“终于停了!”坛外,河间王长出一口气,低头望着下方三层,面色阴沉如覆盖一层浓云。
“但愿如此。”火云王脸色不比河间王好,神色中多出一丝悔意,与敬畏。
三十年,法坛吸力不断增大,九大鬼王非但不能从中获益,反而被迫输出法力,方能维持法坛稳固。他们尚且如此,下面三层的鬼修更不用提,比如河间王手下,原本就没什么指望的三獒被活活吸干,余者也都身带重疾。
最让人无奈的是,他们不敢、也不能这样放弃,不谈心血尽失能否接受得了,关键在于法坛一旦崩灭,有可能直接导致世界崩坍,后果不堪设想。
后悔无用,事实已成,好在法坛终于稳固,九大鬼王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重新开始吸纳......
与此同时,锐金之海周围,慢慢聚集起九名妖修,分成三个方位,三团鼎立。
“快了。”望着前方万道银光,蚩虬敏锐地察觉到些许变化。
“准备。”独角妖修闻声而动。
“好。”另一名面色青绿的妖修紧随其后,挥手间周围绿波荡漾,凭空生出一片碧湖。
“注意两旁。”蚩虬的视线落于风暴两侧,不足百里之所在。
现场不光只有他们,另外两处,两团妖修各施法度,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设置阵法,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出世的重宝,以及彼此间可能会有的杀戮。
时间比想象的要长久,自此刻起,锐金之海不时传来动荡,时而还能听到雷鸣般的巨响,然后慢慢停歇恢复原状。准备好的妖修苦苦守候着,一晃,又是三十年。
内里周围,九名妖修渐渐不耐,但都苦苦忍着,外面,九大鬼王渐渐恢复,甚连下方诸人也都好转的时候,法坛世界再生变故,比其上一次,只强不弱。
终于有一天,锐金之海有了变化,在众人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突然开始放大。
与之想伴的是一声凌厉长啸,一只由万剑组成的狂龙,与那个打头好似搬山行走的身影。
“给我出来!”
......
......
判断有误,卷尾还得半章左右,明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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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九章:轮回路,补天石
锐金之海因暴动掀起狂潮,三方准备捕猎的妖修望着它,它们,还有他和它,脸上神情震撼莫名,又有些茫然。∏∈∏∈,
一把剑率领千万把剑叫壮观,一个人拖着一条龙叫震撼,一个人拖一座山叫笨重,如果一人挂剑,人拖着山,剑带着剑,万剑成龙,龙逐山岳,这样的景象该如何形容?
震惊茫然过后,三方妖修先后做出反应。
“剑!”蚩虬第一个低吼。
“定是那把剑!”另一方,三名妖修同时大喊。
“杀了那个人!”第三方,两名妖修抓住要领。
银剑如水,初看如清泉凝聚出妙形,无法形容的精致、甚至精美,然而当目光涉及内里,猛然一股磅礴血浪盖顶而来,在场九大强横妖修,险些都被吞噬!
等待为了锐金化形,六十年守候,结果等来一把剑。这样的剑,能够率领锐金大潮的剑,这个时候面世的剑,只差在身上写出“我是金灵”这几个字。
至于和剑同时出现的那个看起来比山岳更加沉重的箱子,那个拖着箱子的人......
嗯,他很诡异,那个箱子给人很危险的感觉,还有那个人似乎与剑有着某种关联,不过......
“管他?杀了,夺剑!”
半声低吼,独角妖修冲天而起,直奔持剑修,其身边妖修双臂上扬,如拖塔般奋力举手,一下子举起自己布置好的那面湖。
整整一面湖水,就这样被他举到空中像石头、其实更像网一样罩向前方,举着湖水的妖修眼观六路,发现其余两方也都祭起重宝,赶紧朝蚩虬大喊。
“蚩虬。动手!”
“来了......”
也许属土的人生性稳重,或者天生迟钝,当看到那人那剑那石那龙的时候,蚩虬的动作比在场所有妖修都慢了半步,直到同伴呼喊在想起来属于自己的那份职责,赶紧准备接应。
“聚土成......嗬啊!”
慢半拍。结果救了他的命,蚩虬看到此生再也不可能忘记的一幕场景,彻底呆在远处。
视线中,独角妖修与另外一名生有紫色发辫的女子同时抵达,纷纷施展重法朝持剑之人攻击,那名女子一边怒叱独角不该抢夺,一面准备变身露出本相,一举定形。
“独角,你敢和老娘争!”
“争着死啊!”
回应她的不是独角。而是那个顶剑拖石带长龙而行的人,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心情极度焦急、紧迫而且糟糕,根本不想有半句废话。
粗俗一骂,那人忽然松开身后那只箱子,身躯微晃释放出一层玄气蒙蒙的乌光,顶着紫发妖修的玄光冲到其勉强,闪电般出手。
看到那个人的动作,蚩虬脑海里闪出三个毫无意义的字。
“真快啊!”
一旦脱离重岳负累。那人就像与时间决裂了一样,说去哪儿就哪儿。中间不需要任何过程,因为快到极致,蚩虬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的感觉。
不仅快,还无形。仿佛紫发妖修什么法术都没有施展过一样,他就这么直接、不受任何阻碍、没有任何停顿与闯荡感的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脖子。
然后?
然后她死了。
实力不逊于在场任何人的紫发女被他随随便摆弄捏断头颈。目光仍如刚才那样凶狠地瞪着独角,似在奇怪对方应该在移动中、自己的视觉为何不再发生变化。更恐怖的事情在后面,女子身亡,不知怎地干瘪下去,一股股五彩争先恐后涌出来。潮水般涌入凶手的身体。
可以明显看出,女子释放出来的五彩光华并不均衡,青绿为最,银白最少,代表水、火、土的三种颜色彼此混杂,难分彼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乌光面前,所有一切都成虚妄,有等于无,无中生有,尽成一味食粮。
“我的个天......啊!”
独角惊恐的大叫转为惨嚎,亲眼目睹如此诡异的一幕,近距离感受着那个人的气息疯狂滋涨,心胆俱裂。没等他来得及应变,眼前一花,那个凶魔般的人已近在咫尺,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孔随之出现在眼前。
“我.......”
“死.......”
头颅微凉,身似火烧,眼前一片宣告终结,同样一片五彩绚丽,独角与女修大同小异,正处在成长的中间段。
有什么意义呢?
人杀人,剑亦不闲,独角与女修身亡的那个瞬间,四道重法奇宝突至,铺天盖地,共同争夺那支剑。以周围人的看法,两人去杀那个气息与自己相仿的人族显然足够,余下妖修除警戒彼此,全部朝金灵出手。
结果比独角他们两个惨的多。
“嘶!”的一声响,随后铮的一声伴,乍听如蛇儿和琴吐信,细辩才知是剑鸣。
以天绝为首,万万剑齐发!
半点悬念都没有,观战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参战的人更加莫名其妙,就觉得一大片光点冲到面前,冲进来,冲过去,然后......没有然后。
所有朝天绝出手的妖修就此身亡,众人辛辛苦苦布置的阵法,无数次权衡精心设计的战法,根本毫无意义。
湖呢?
湖在石中。
湖怎么可能在石中?
因为石头吞了那片湖。
小小箱内有玄石,箱子上的塞子已经打开,大片乌光成霞,猛然发现有精纯的水灵之气在眼前,顿时转向。随后人们就看到,那片方圆近百里的大湖顺着乌光灌入箱子里,直到一丁点都没留下。
“啊!啊啊啊啊!啊......”
举湖妖修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无数年修来的水灵之气被吸尽,其身体也在摇摇晃晃中升空,投向你团乌光,投向那块此前充满诱惑、如今全是恐怖的石。
“救我。救我,蚩虬救......”
哀嚎那样无助,神情那样绝望,听到后蚩虬好不犹豫,返身倒射。
他跑的那么的快,那样的急。显得那般果断,与懦弱。
没什么好讲的,此时的他被吓破肝胆,即便那块石头真的变成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那个人、那把剑全被捆起来摆放在面前,他都不敢去碰,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幸运的是,由于没有来得及施法,那块石、那把剑还有那个人似乎没有留意到他。准确地讲对方要务在身,只要没有人主动出手,本就不会停留。
“给我走啊!”
九名被寄予厚望的精修瞬间死了七个,凶手连看都没看余下的人一眼,反手重新拖住那个箱子,纵剑率领着锐金洪流,浩浩荡荡,艰难行走。
这样做的时候。它们等于在和阵法作对,需抵抗法坛化好的地域规则。
目标在正前方。穿过五灵交汇之地,途中惊呆几个没有参与夺宝的妖修,一头扎入那片汪洋。
黑水之地瞬生变化,如锐金风暴一样开始盘旋,从未有过的吸力骤然加剧,并有洪涛奔流之声发出。
“又来!”
“不好!”
“糟了!”
坛外。九大鬼王人人色变,惨然相望。
“等到五灵全部汇合,我等还能不能活?”
**************
时光悠悠且匆匆,人们着急、难熬的时候它总是特别慢,度日如年。反之当人们悠闲、舒适的时候,时光总在不知不觉中跑出好大一截,握之不及。
对鬼王而言,刚刚过去的三十年过的很快,接下来的三十年异常难熬,等到苦尽甘来、法坛重新稳定之后,他们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与法坛竟然已经分不开。
吸天地之力,夺天地造化,听着美好、实则等于把自己和天地捆绑,当进行到一定程度,人与世界便成整体,当中就是这个阵,这座坛。
想走?请把世界吸干、摧毁,或者将其补全,恢复到完好。
九大鬼王哪样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忍着,并在心内祈祷。
三十年修养,有了经验的九位王驾恢复元气,法坛内部又生一次变化,十三郎带剑拖石、率领水、金两气前行,投身到那片青绿海洋。
金生水,水生木,燃梅之前聚集五行——以相生次序进行。事实上十三郎并不知道这点,但他有天然路标可寻,每当磁母出现暴动彷如要溃散的时候,它的吸力随之转移,只要根据那种力量去走,帮它扛住大阵之力便可。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关,外面妖修全部联合起来准备再度夺宝,只有一个人例外。
蚩虬躲在土灵之地远远看着,看着人、剑、石轻松地将那些出手之人全部杀灭,面如死灰,目光黯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只留意到那个箱子已经裂开,露出一颗渐有彩光释放的石头。
然后,它们一起投身到青木之气当中,看不到了。
三十年,又是三十年,当人、剑、石再度出现,投身火海的时候,法坛之外,原本被用来培养真灵的妖族强者全部身亡,仅剩九大鬼王咬牙支撑,朝不保夕。
坛内蚩虬还活着,且比当初强大不少,但他躲在土灵之地不敢稍动,心无旁念。
他只想看到结果。
这次他留意到,那个箱子完全碎掉,内里石头似乎变小了,光泽更加明亮、真实;那把剑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脚踩剑身,衣袂飘飘,如神仙一样。
至于那个人......蚩虬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因为他根本留不下印象。
他看到了人,但是记不住那个人的样子,至少目光稍有偏移,脑子里那个人便像风一样消失,即便死命地盯着看,那人也想隐身雾气,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唉!
蚩虬极其认真地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修为超出自己太多、全力运行时才会有的结果,如此便意味着。那人已经靠近真境。
“真是奇妙啊!”
蚩虬觉得自己在做梦,仅百多年前,那人看上去还与自己相仿,刚破涅关而已。奇妙的是,现在的蚩虬反而不觉得害怕,相反内心有些期待。一心想知道、当那人从火海中走出、投身大地的时候,能否真的破涅成真。
他没有等待太久。
依旧是六十年,只是现象有所不同,火海漩涡并未走来,而是化成一面巨大骄阳!
那是真的太阳!
太阳周围,风吹拂,雷光闪,与大地辉映,法坛世界首次呈现出“类似于生”的感受。
随后的一幕。完全超出蚩虬所能理解的极限,太阳升起,风雷舞动的过程中,土灵大地缓缓升空,区去和太阳汇合。
彷入天地交融。
“这是......”蚩虬控制不住身体,随大地同起。
“这是......”九大鬼王同时惊呼,气息奄奄,仅剩执着难以消除。
疑惑中。震惊中,茫然中。无奈中,与绝望和期待中,太阳与大地汇合的那个瞬间,远处天边,冥都方向传来六声清唱,一句寒音。并有一声张狂大笑,与一道夺目幽魂。
“本尊去也,小友好自为之,若能成功,本尊在魔界等着你!”
下一刻。幽光射入昊阳,冥都为之大亮,象征冥都权威的芙蓉高塔轰然崩塌,天空改了颜色。
梅花五瓣,覆盖整个冥界天空,当中一点芯蕊有缺,黯淡无光。
燃梅到了最关键时候。
什么是梅?
梅就是轮回,轮回就是天,天就在头上,有缺就是当中芯蕊,等待有缘之人来修复。
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自轮回中释放,花瓣下,十三郎从昊阳之中走出,身形渐渐清晰。
身边,天绝凌冽,剑尊肃然,望着天空再把目光投向十三郎,有赞许,有担忧,更多的是勉励与自豪。
“是否弄明白了?”
“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嘴里应着,十三郎伸出右手,掌心一块五色流石,光华四溢。
“什么混沌之宝,原来是一颗补天石。”
“补天石?”剑尊不是太明白意思,想想追究没什么意义,关切问道:“怎么用?”
“轮回之路上用。”
十三郎轻叹,认真回答老师的话:“天地有缺,兼有修复之法,只不过需要契机。我觉得,这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不过......不重要了。眼下的问题是,想把它补上,我需要主动进入轮回之路。”
“转世!”剑尊大吃一惊。
“不是转世!”阿古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遥遥对着这边大喊:“不是不是转世,是,咳咳,是可以入轮回而不转世,反而如天道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十三郎淡淡笑着,说道:“吹什么牛呵,天道自己也就那样,什么无所不能。”
“该怎么做?”剑尊当即追问。
“我不知道。是是那个人......”
“我知道。”十三郎回头朝他笑了笑,问道:“那是我老乡。”
“呃......”阿古王哑口无言。
“有把握?”剑尊再问十三郎,似有些不放心。
“这种事情哪有把握,不过......”
十三郎随口应着,猛然间神情为之大变,举目眺望,视线瞬间穿透虚空,落回到沧浪世界。
“孽障!”
声如雷音浩荡而起,轰鸣中一股波动穿透阴阳,无距而发,穿梭无数距离,准确找到那颗璀璨骄阳。
冷哼声随之响起,骄阳内里再走出一位十三郎,黑发黑衣,黑眸黑瞳,连眼里射出光都漆黑如墨色,面如沉水。
“齐飞!”
两字两声,两声两步,黑衣十三踏空远走,走动间又似感觉到什么,伸手朝虚空召唤。
“刀来!”
......
......
后半部分本属下一卷内容,调到这里弄个满章。如此一来大家当知道,下一卷,下一章开始的时候,故事的时间会前移。
嗯,就这样了,明天锻仙即将进入最后一个大本:楼兰思乡地
祝大家愉快。
......
......u
一六九零章:千年诞,有客来
“哇!”
崎岖山路,微坡石台,慕容雅仰面夜空,脸上满是羡慕渴望的表情,大张着手、眼睛眯成一条缝。︽頂點說,..
“好漂亮的流星!”
今夜星光璀璨,璀璨星河中突然出现一束流星,拖着如礼花般的尾焰,降落到岭南山脉之间。神奇一幕吸引了雅,追着流星一个劲儿地跑啊跑,一直跑到这里见其消失,才有些不甘心的停下脚步,做最后一呼。
“流星你等着,将来我一定追上你,捉住你!”
流星从天而降,女宏愿大发,不识日后天骄,遗恨荒丘野骨......千年之后,慕容雅若能修成道业,今日之事或许会演变成传奇故事,激励很多初涉道途的年轻人奋发向上,勤奋认真地对待每一天。然就事实而言,作为一名修士,尤其像水仙宗这样名门大派的正统修家,慕容雅知道适才那一幕多半是自己的错觉,根本没有什么流星坠地,更不可能被自己追那么久、距离那么的近。
天上有风,隔断升仙路,那层罡风的强大程度超乎想象,没有人能够冲出去,也没有星星能够落下来。反向思考,假如真有星星能够通过罡风,带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壮观美丽,而是灭世之灾。
对沧浪修士而言,“关于风”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获知的秘密,通常只有大宗长老、或大能之辈,修为至少达到化神上境才有可能,慕容雅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一个强大祖辈:慕容沛。
“刚刚流星出现的时候,似乎有人上天追逐,好几个呢!”
“难道是真的流星坠地?还是有人犯境?”
“胡思乱想。谁敢到这里找麻烦啊,也许是过路的,不知道规矩的那种。”
“要是我有祖奶奶那本事,不管是星还是人,保管让它跑不掉。”
雅从喜欢流星,准确地是她向往天外世界。然而天外被罡风所隔,才把期望放在有可能落地的流星身上,每当有机会看到,无论在做多么重要的事,她都会停下来望着天空,追随着那些绚丽光华的影子,直到其消失。今日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雅不禁想起不该有的念头,有些贪高骛远。
老祖原名慕容沛儿。因做了老祖,名讳中那个“儿”字渐渐成了忌讳;作为少有几名能与之亲近的后辈之一,慕容雅知道许多关于老祖的传奇事迹,别提多羡慕。
羡慕归羡慕,如今的她连飞行都不会,办事出门还需要神行符帮忙。
“祖奶奶那么好的资质,那么勤奋努力,那么多奇遇福源。尚且需要千年才有今日成就,我啊。不知道得多久。”
路漫漫其远长无尽,足下当行如一。看过流星,回到现实,姑娘眉眼黯淡,随即又想到什么令自己觉得高兴的事,重新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祖奶奶我命有天星。煞福两半,也许不比先辈们差呢。”
“啧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许祖奶奶觉得我可怜,来安慰也不定。”
患得患失间。雅开始自言自语,脸上细细的眉毛弯成弧月,随手在腿上拍一张新符,转身准备启程。
“我看靠谱。”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雅一跳,断喝时已经反手拔剑,明华顿起。
“何方宵竟敢......嗯?”
不远处一名陌生青年,麻衣破损并有多处火灼痕迹,相貌忠厚老实,望之觉得可靠,但不知道为什么,其看着年轻的面容似有无尽沧桑,眼眸深处,一股若隐若现的怜意如实质,就好像预见到什么极为悲惨的事情即将发生,心生悲恸,眼窗传递,径直传入雅心神,与之同恤哀苦。
望着雅出剑,青年眼中怜意更浓,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
“命有天星,煞福两半......可怜的孩子,不知能否承受得住。”
“你是谁?”少女单纯仍能看出诡异,横剑,肃颜,另只手捏住示警灵符,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稚嫩:“乱闯禁地,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
青年不理少女动作,一面缓步徐行,一面思索中给出答案:“你可称我为殿下。”
“殿......”姑娘有些犹豫,暗想要不要传讯山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年不在乎她怎么做,带有怜意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岭南,孟林,水仙宗。”嘴里应着,心里想着,雅好意提醒道:“外来同道莫乱闯,犯禁可不是好玩的......”
“水仙宗?让我想想,嗯......慕容沛尚在否?”
“你认识祖奶......认识老祖?!”雅大吃一惊。
“老祖?”青年也是一愣,打量雅的样子轻轻头,声音更加柔和,“确有三两分相像。她还好吗?”
“老祖安好。”长辈故人,雅赶紧收剑鞠身,恭敬但不失警意问道:“前辈是来贺寿?”
“贺寿?”青年又是一愣。
“明日老祖千岁寿诞。”雅暗暗皱眉。
“......千岁......”
沧海桑田,千年瞬间,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人感怀,话间青年已到雅身前,低头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柔。
“多大了?”
“十四,嗯?”被青年这么看着,雅心生慌乱,对方的声音如有魔力,明知道这种**问题不该回应,雅仍以实情相告。
“才十四啊!暗夜沉重,野外不宁,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做什么?”
“我,去捉鱼。”
“捉......捉鱼?”听到这般荒唐答复,青年眼中那一抹怜意稍有颤动。
“祖奶奶寿诞。别人都有尊贵礼物,我......”
六十年前,祖奶奶的道侣,水仙宗长老,同时还是道院丹楼长老,有宗师称号的童埀冲关不成。驾鹤西归,被无数人传为憾事。
修行这种事情啊,到底讲究资质、悟性比较多,先天若没有大好天赋,任你如何努力勤奋,多数人结果仍无所成。以童埀的情况来,比较机缘、条件、辅助的话,沧浪比他更好的怕也没几个,自己还是宗师级丹师。最终仍不能突破化神,生生耗尽寿元。
对这种结果,慕容沛事先有所预料,也知道非外力能够勉强,在她看来,若想有奇迹发生、便只有十三先生带着金乌及时回归,以真灵之力强行为童埀拔高境界。
心有所料并不意味着能够平静,慕容沛因此事落落寡欢。慢慢地把情怀寄托于别处。
她开始养鱼,养各种鱼。但不会刻意栽培续命,默默看着它们的生与死。
这是调节,也是修行,有用无用不论,起码可以不让自己沉沦于情。
千年道侣,两人有过子嗣。可惜资质大多寻常,直到近年终于出现几个像样人物。至于雅,十四岁,修为不到练气五层,这样的资质无论如何算不上出众。心性方面,除了活泼可爱似也没什么特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沛独喜这个数代玄孙,对其态度与众不同。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祖奶奶华诞在即,雅想来想去、直到今日仍不知送什么好,好生愁苦。
能在水仙宗冠以老祖名讳,又是千年大寿,宾朋八方可想而知,尊贵礼物更加不同提;妞儿想来想去,忽回忆起一个细节,灵感顿生。
距此三百里外有灵泉一座,每当之夜月色正中,泉内便有斑鱼显露吞吐月色,雅曾与师兄们去过,亲眼看到那种鱼儿身上的斑多么美丽。
想到这个子有晚,姑娘不想惊动别人被祖奶奶知道,星夜下山,准备去捉鱼。
“这样啊......”
听罢故事,麻衣青年有些感慨,柔声到:“你的那种鱼我知道,命曰苦泪。”
“苦......泪?”那么漂亮的鱼儿竟然还个名字,雅完全不能理解。
“呵呵,你有没有想过,慕容沛既然喜欢养鱼,为何近在咫尺的反而不碰?”
“为什么?”
“传闻苦泪不祥,无论什么人与之接触、甚至只是提到它的名字,都会带来灾祸。”
“啊!”
“你想把苦泪送给祖奶奶?”
“还是算了......你的是真的?”
“关于它不吉的传闻?”
“嗯。”
“倒也是呵,终究只是传闻......”青年抬头看了看天,淡淡道:“试试就能知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试?你,我......我的天啊!”
刚好月至中天时候,视线中只见青年举手,三百里外泉水飞射,一尾全身斑纹如锦缎的鱼儿离水而去,转眼飞越三百里空。
落到青年的手里,周围还裹着一圈水,就像被鱼缸装着一样。
望着那那条被水流包裹活蹦乱跳的鱼,慕容雅瞠目结舌,脑海一片空白。
“是谁施法!”
“大胆狂徒!”
“哪位道友来此,请现身,以免引来误会。”
华诞前夕,正是警戒最严的时候,突然发生这么大动静,水仙宗岂能还无所闻,声声喝问中,七八道流光飞射而来。
青年对此视如不见,空着的手拍了拍雅的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柔。
“走吧,去给祖奶奶贺寿。”
......
一六九一章:仇恨的力量
雅脚步不移,道:“前辈不是来贺寿的,您与祖奶奶有恩怨,对不?”
麻衣青年没有掩饰的意思,低下头,稍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雅回答道:“雅不是傻子。『頂『『『,..提到祖奶奶名讳的时候,前辈脸上没有一故人将见的振奋,另外,前辈知道苦泪不吉还把它捉来,怕也是为了让祖奶奶难堪。”
麻衣青年呵呵笑起来,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与我决一死战?”
雅摇了摇头,诚恳鞠礼,严肃道:“晚辈岂敢自取其辱。雅只想请前辈离开,不要再上去了。”
喔?
麻衣青年觉得有趣,问道:“人微言轻,你这样和我讲话,难道还不算自取其辱?”
雅摇了摇头,道:“雅为祖奶奶,亦为前辈着想。”
麻衣青年道:“你觉得,我打不过你家祖奶奶?”
雅依旧摇头。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找死!”
回答他的是一声暴烈怒吼,与一碗当头月色,两侧兼有凌冽剑意,赤芒连闪,竟如火一样红。首先赶到现场的人时机很巧,刚刚好看到雅被人挟持,听到“打不过你家祖奶奶”那句话。
那还有什么好想的!
“孽障,还不放开雅师叔!”
雅年幼,因血脉原故在水仙宗的辈分着实不低,先后七八道身影掠来,打头三修愤怒大喝,其后再有五人纵剑,到当先老者的目光先于雅身上流过,再于麻衣青年身上一瞥。神情顿时大变。
“心!”
“师兄们不要!”
雅的尖叫声同时响起,惶急,无助,兼有浓浓自责。
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她的预感,麻衣青年看都没有看周围一眼,声音却径直指着那名老者。颇有几分赞许,当然也少不了其声音中一直带着的怜意。
“元婴就有这份眼光,不错。”
扑通!
声落,人亡,在没有任何征兆、没看到任何人出手的情况下,抢先出手的三名修士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接连从空中摔落,一个头撞坚石脑浆迸裂,一个横亘崖边七窍喷血,还有一个对准青杉树梢砸下去。贯穿胸腹,一路染红十数米长。
数百年修来的强悍身躯变得如豆腐一样,相反那颗普普通通的杉树变得比钢枪凌厉,每条枝叶都坚不可摧,那名修士元神都无法逃脱,与碎肉、脏器一样挂在树上,被撕成碎片。
“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古怪,后来修家齐声大叫。声音并无多少悲伤意味;他们尚且来不及难过,也根本不相信。
“妖法!”
“幻像!”
“布阵!”
“紧守心神!”
冲过来的修士按照自己的猜想警告同门、兼为提醒自己。训练有素有的他们迅速组成战阵,其中一名年轻人的位置刚刚好位于那颗树的旁边,忍不住用手摸一把,蘸一鲜血仔细审视,还放在嘴里尝了尝。
这样的举动不叫变态,相反需要极大勇气。他与死者感情深厚,见其惨状无法相信,亟需找到证据证明“这是假的”。
幻像毕竟只是幻像,眼睛可以蒙蔽,难不成还能骗过嘴巴?
蘸血时心内满怀期待。尝过后年轻人的表情慢慢僵硬,呈现出“人之将死”的茫然。
“味道怎么样?”
麻衣青年因年轻人的举动抬起头,神色带有几分好奇。
“不信啊,不信尝尝自己的血。”
着话,他朝年轻人的方向吹了口气。
“不要!不要啊!”
“放肆!”
“大胆!”
“前辈手下留情......灵师侄快走!”
雅的哭喊声中,周围人喝叱当中,疾速赶来老者的警告、或者央求声中,那名年轻人的胸口无端炸碎,手指却不停使唤、凑到伤口处抓起一把不知什么东西,塞进自己的嘴里。
“真的吗?”麻衣青年问他。
年轻人听话嚼了两口,头,随后他的瞳孔忽然放大,脸上终于呈现出惊恐的表情。
然后他就死了,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吓死了?
这个结果让麻衣青年楞了一下,有些感慨。
“操纵生死,果然不那么简单。”
完他转过身,朝另外几名愤怒但又浑身颤抖的修士看了看,各吹一口气。
团团血雾接连炸开,张张面孔扭曲时凝固,当中伴随着少女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回荡山谷四方。
“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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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
吹完气的麻衣青年想起什么,重问雅道:“他们都叫你师叔,你叫他们师兄,乱七八糟,搞什么鬼名堂?”
雅不能回应,身子半靠在路边,泣不成声,哭不成调,右手拔出刚才放回去的剑,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拔剑不是为了战斗,她需要握住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手,才能让自己不要软倒。
麻衣青年怜惜的看着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停,有些无奈道:“这么哭,等下怎么得了。”
这是一句带有魔力的话。
听罢雅先是一愣,随后激灵灵颤抖数次,抽噎的声音很快被她强行压制下来,噙满泪水的眼眸开始转动。
山上长辈心中,雅是个聪明的姑娘,慕容沛曾亲口她有“大智慧”,不然也不会另眼相看,当然,平日人们大多不这么认为,相反仅看到纯真、甚有些憨傻。
“聪明的姑娘。”
麻衣青年轻而易举看出姑娘的打算,有些兴奋。
杀几个蝼蚁般的修士,远不能让他心中仇恨宣泄万一。相比之下,这个姑娘比那些人有趣得多;他知道雅心里在苦苦思索如何脱困、解忧,甚至还想着为宗门、为祖奶奶化解危机。
比这更重要的是,他没能从雅脸上看到绝望。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碰到你,或许我应该改改计划。”
叹息着摇头,他把雅的事情放到一边。转身对那名唯一幸存的老者道:“传讯示警了没有?”
“妖孽......前辈......你......”老者脸色惨白如纸,平素伶牙俐齿的他连个完整的句子都不出来。
“当!”
正着,远处山巅钟声连响,一声声蕴含庞大威能与怒气的断喝声接连响起,一个个光幕随之冲天,汇聚起来,将浩荡星空全部遮挡。
“看来已经做了......奇怪,他们怎么能相信你,这么轻易就把护山大阵开启。”
着震惊的内容。麻衣青年实际上不为所动,脸上连轻蔑的表情都没有,道:“手法蛮好,符道也很高明,居然没被我察觉。”
他的很对,假如不是老者历来被人知其谨慎,且将慕容雅被挟持的消息参进去,仅凭那些对青年施展道法的描述。接到警讯的人定会认为他疯了,绝无可能这么做。至于他示警的法子。乃经脚下大地传播,加上青年适才关注雅比较多,首次没能万事由心。
“我......”
“根本无所谓的。”
麻衣青年挥挥衣袖,道:“你的使命完成,那么......”
“住手!”
“嗯?”
雅的叫喊声令青年停了手,回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她。温和道:“这人对你很重要?”
“不关他的事。”雅强忍着头或者摇头的冲动,同时强迫自己的身体和声音不要抖的那么厉害,认真道:“殿下还是离开吧,你赢不了的。”
“哦?”麻衣青年饶有趣味道:“难道你不想替同门报仇?”
“想。”雅坚定道:“我恨不能马上杀死你。”
“这就对了。”麻衣青年道:“我赢不了,岂不是正和你的心意?”
“不是这样的。”
“嗯?”
“我肯定祖奶奶打不过你。护山大阵也挡不住你,水仙宗门人全部出手,恐还是打不赢你。”
“......”
麻衣青年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眼中怜惜之色渐浓。
“故弄玄虚的话,你会......”
“不是故弄玄虚,你赢不了的。”截住话头,雅急急道:“别忘了明日就是祖奶奶华诞,四方来喝的高人前辈不知有多少,他们当中,随便站出一个都与祖奶奶相当,层次更高的前辈也有几个,所以我劝你......”
到这里,雅的声音慢慢减弱,变得不是那么确定,不再那么有信心。
“这是真的!”老者以为雅胆怯,忍不住大喊着补充:“你若上山,绝无好下场。”
麻衣青年厌憎地看着他,道:“蠢货,你根本不懂雅的意思。”
老者被这句话弄的一头雾水,心想我做错什么了?不可能啊!
疑惑至此而终,麻衣青年随意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他死了,死的干干脆脆没什么痛苦,麻衣青年不想被这种俗物影响心情,连折磨的兴趣都没有。
“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不是老者,而是目睹其身亡的雅。
“姑娘想吓唬我,结果却被我吓到,唉!”
依旧没能从其脸上看到绝望,麻衣青年俯下身,悄悄对雅道:“你讲的那些我都知道,我故意这样做,就是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还有啊,你的那些人,全部加到一起也打不过我。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所以才劝我离开......”
他看着雅的眼睛道:“祖奶奶有没有过,你这样很幼稚?”
“你会死的,惨死!”十四岁,雅终于承受不住,哭喊的声音大喊着:“祖奶奶会杀死你,各位前辈会杀死你,将你碎尸万段!”
山上人都知道雅心软,出碎尸万段这样的话,代表其心中恨到极致,怒到无言。
麻衣青年能够体会到这种愤怒,有些不屑地摇头。
“碎尸万段?那能算得了什么。”
麻衣青年看着她,目光中的怜惜越来越真实。
“你们啊,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惨。”
“你,你想干什么......”
迎着他的目光,一直坚强着的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身体摇摇欲坠。不知不觉中,她用双手挡住胸口,眼内最后顽强开始涣散,视线都变得模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我在想......”麻衣青年坦诚相告:“我在想要不要将你扒光,也许效果能更好些。”
扑通!
无论如何不能否认对方前辈身份,雅从未想过其口中能出这样的话,眼前发黑,一头摔倒。
“呃......看来是我心急了......”
先楞了下,麻衣青年挥洒清风,托着雅的身子一步迈上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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