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三章:千重准备,只为一击。
“杀......畜生!”
娇叱三声,以那名刚刚得到赦免奖赏者为先,乖巧侍女变身冷血杀手,暴施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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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武器就是她的身体,一根粉嫩娇柔的手指。早在喝声响起之前,那名侍女的手已然扶向桌案,皆无力举动为掩饰,中途转头,刺向四老板侧胸。
需要提到的是,那名侍女原本打算将目标定位后心,奈何四老板不停地笑,身体又太肥,抖两下便能遮挡视线;侍女担心自己的举动会暴露意图,最终就近出招。
嫩指轻柔无声无息,连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正对着去看也难瞧出那是杀人利器,只会当成玩笑、轻挠;知道指尖快要触及肌肤,侍女已能感受到四老板身体如火浪般热意,这才骤然发力。
发力时,她的手指突然变色、变长,前端变锐后端增粗,由面及里血色忽显,并有一声莫名呼号。
“锥!”
锥?那是程血衣的招牌,从侍女口中叫出来居然似模似样,三分神韵。
距离最近,角度最佳,心理上、苏四老板对其防范最轻,偷袭最有可能成功。相比之下,那名昏睡女子清醒爆发看似突然,然对那些久经沙场人而言,这类对象才是最最应该防范的目标。
她的武器是腿,假的。
左腿撑地身体弹飞,右腿自膝而断,以更快速度射向四老板的脖子;途中短肢三重演变,脚掌化首五头狰狞,后半段拉长变细通体布甲,倒立后变成利刃千片,片片闪烁幽光。
修士也有肢体残缺,遇到此类情形。补充肢体时考虑不仅仅是行走方便,还会想方设法增加战力,甚将其改造成底牌。但要提到一点,女修当中这样做的人很少见,尤其貌美者,很难过得了心境那一关。
当然也有例外。与美貌相比,生命无疑重要得多,比如浪浪仙子,那样修为那般地位,居然能狠下心来休息阎咒与冥气,归根结底便是为了活着、活下去。
这名侍女的选择就是如此,那条被她当成义肢的妖兽血脉奇异,冷袭之下,杀伤比其本尊还要强。
五步五头。传闻为此兽为相柳分支,与应龙、九阴并列的上古奇妖。
与第一名侍女不同,此女断肢后身躯反射,流星般的速度远遁而去,口中同时大叫。
“杀苏!”
下界凡修,谁人不历千凶万险,哪个不曾笑傲一方?身陷囹圄不是因为笨,而是被力量压制喘不过气。一旦得到机会,她们的意志不比任何人弱。机会抓的恰到好处。
“杀!”
与前二人相比,小翠的表现最符合正统修士标准,且为女修所常用;**上身轻轻摆摇曳,妩媚身姿清纯面容,舞动成为一幅极具诱惑的图。与此同时,其双手十指轮动如飞弦。凭空奏出一曲哀肠孤曲,如泣如诉,似求亦如娇郎呼唤。
小桥流水清清,处子出浴挽妆,眼前魅舞乱志。耳边伊人呻吟,大致这种感觉。若用凡间骚客的话来讲,红纱帐,鸳鸯枕,童颜**,处处杀机。
这还不是全部。翠女开唇吐气如兰,朝四老板轻轻吐出一口香甜气息,似毒非毒闻之燥热,内里再有三根银丝。
那才是真正杀机所在。
面对飞升修士,除非具有绝对压制的力量,谁能小觑。
当然,任凭三女实力强横,纵然她们竭尽全力,仍动不得四老板分毫,不然也会等到今天;此刻战场,主掌创造奇迹的人才是主力,三女出手只为牵制,同时给四老板增加点意外。
战场上,有时一个愣神就能致命,半分疏忽改变胜负,类似这种事情,十三郎经验不要太多。
“定!”
......
......
杀机千条,当头一定。
以弱战强,借力是获胜的不二法门;十三郎不是头次做这种事,准备始自开头。从与四老板见面的那刻起,十三郎便开始寻找机会,可以借助的力量,还有自己所能运用的手段与战术。
定身法咒扭曲时间,几乎没有防范的办法,四老板笑声中断一瞬,十三郎却好像当面挨了一锤,鼻血长流。
果不其然,四老板修为超过程血衣,且不止一筹。古怪就古怪在这里,生境当中,程血衣本就位列前茅,修为深厚非寻常生修所能比;如今他已劫关贴面,随时随地有可能感应到破劫机缘,四老板这边毫无动静,甚连门槛的边都没摸到。
一境一层,同境修家属于同一层次,有差别正常但不至于太多;好比十三郎,体内法力比那些化神圆满的修士丝毫不差,甚至还有超出;但此超出总有极限,不可能无穷无尽修炼下去。照此考虑四老板的状况......除非他身上也有定星盘。
那怎么可能!定星盘不是大白菜,随拣随用。
定身咒下,四老板仅受细微影响,十三郎反而承受重击,算得失的话已经吃亏。好在十三郎早有准备,虽惊不乱,准备好的动作毫不停歇。
“去!”
二声清喝,银云浩荡,厌灵蚁群再度出征,数万双翅膀飞扑交掠,首先做的不是攻敌,而是吞下一颗星辰光点。
此前早有过试验,光点对厌灵蚁有害但不致死,仅让其神智暂时迷乱,不能再如以往那样有序。十三郎不在乎这个,他知道苏四老板实力强横,厌灵蚁的毒奈何不了对方,啃咬更非一时之功,索性集中力量与一道。
乱!
兽潮之战,十三郎发现新生厌灵蚁增加的功效,能让对手的视线、神念乃至神通发生扭曲,今日今时今地,星辰光点也有此效,两相叠加,效果远大于一加一。
至于神智方面。一来十三郎不指望它们杀敌建功,二来有依仗。凭借蚁后拥有的超强威严,借助嘲风所得的超强神识,何尝不是另种叠加。
攻击手段当成主力防护,十三不是首创,关键在于运用。
“守!”
“风!”
“战!”
银云呼啸翻飞。苏四老板目光已清,笑声中准备施法反击;十三郎抓紧最后时机,再施三杀。
轻拍龙角,黄橙橙光芒如罩、与**上身舞至妙境的小翠;十三郎自己呼风四面,目的仍不是为了杀敌。
聚集!
星河无形,风推难动......那是别人。十三郎的风不像是风,更像四面合围的墙。沉沉厚厚,嚣狂霸道,桀骜不可一世。
狂灵之力首次运用于法术,其效果,连十三郎自己都没个准儿。就在刚才,当星河被远方战场搅乱,当整条星漏渊开始起伏,当那种如呼吸的感觉传入脑海。十三郎才突发奇想,以狂灵之力催法。
风雷火三术。雷霆之力杀伤最大,十三郎担心自己的雷霆部分来自天劫,内里包融天道意志,或不为此地所容。真灵之火层次最高,在十三郎手里却有点鸡肋,原因有两。其一还是老问题。他与金乌相差太大,真火有形无神多半用来吓唬人。
第二点原因比较好笑,胭脂鸟如今不在,十三郎放火意愿大减,最终选择了风。
巧与不巧。事成定局,效果看来不错。
四面成墙,相似意愿,星河很快传来呼应,以四老板的身体为核心,方圆万米内星河涌动,以堆叠重合的势头疯狂聚集,瞬间增加数十倍!
布局至今所有手段,通通为了增强幻力,十三郎连龙角都拿出来,守护女儿的同时履行承诺,使小翠能够尽情狂舞。
“屁话连篇,扯你娘的蛋!”
开弓放弦,几乎顶着四老板的面门发射,之后十三郎高高跃起,弓离手剑出鞘,当头咆哮。
“杀!”
......
......
“狂灵道......真热啊!”
将出厉害手段,紧跟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四老板的状态明显不大对劲,除抬起双手胡乱抓了一把,几乎没有别的动作。
几乎不是完全,四老板肥厚的面孔表情迷惘,张口闭口睁眼闭眼,看似完全入幻。
对付一个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战斗最好这样进行:对方迷迷糊糊原地不动,任凭自己狂殴乱打。十三郎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虽说有点理想化,但也算得上奇兵突出;按照设想,如此多手段集于一道,成与不成,四老板总该分出不少精力,稳妥之举。
战术没错,手段没错,效果看起来非常不错,超乎预先想象。
身在空中,十三郎内心喜忧参半,原本保留的三分余力再加两成,双手完全轮开。可叹天绝奇宝重兵,落在他手里屡屡被当成杀猪刀使用,剑尊如能保有灵智,多半大骂这个不肖之徒玷污自己的声名。
甭管怎么说,结果是砍中了。天绝凌空劈出一条扇形,结结实实正中目标。
“当!”
这是什么声音?
磅礴世界,洪涛大浪,无可抵御的大力自剑身传入双臂,由双臂送向全身,感觉就好像与一头狂奔的巨兽迎头撞击,十三郎头晕眼花,倒飞三千尺!
麻、酸、疼、痒,惊、楞、痴、惧......说不上具体什么感受,周围景物乱成了团,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仓促之中,十三郎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在倒飞时用脚顺势勾了一下,带走一个人。
那名刚刚得到四老板奖赏、出指成锥的侍女。
轰!一路倒飞,不知摧毁多少断木荆棘,十三郎最终撞上一面斜坡,身体竟然再度弹飞,再摔倒,咕噜噜翻滚百余丈,这才停下来。
“好大力气,了不起!”
四老板用力抹去脸上的血,真诚赞叹,声音有些沙哑。
“这一跤摔狠了,别急别急,歇会儿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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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二章:百年修,千年战,头尾相接
“我靠!”
浑天印内忧已除,双重劫云齐至,来不及高兴的齐家少主一下子傻了眼,破口大骂。
“要人命啊!”
天劫轰鸣,狂灵之吼亦为之轰鸣,倒霉的是下面破劫之人,夹缝中面临选择。
齐傲天是修士,生来便在天道注视下成长,因为这样那样一些原因修习狂灵之气,结果弄成四不像;化骨虫折磨死去活来,齐傲天重修再凝法相,境界直扑劫境。
天道闻之降劫,这很正常。
没成想因为意外,齐傲天搏命不成祸水东引,结果引发狂灵之怒,再增一劫。
狂灵之地为尸骸演变,这里的一切、一切、一切都与狂灵有关,都沾有狂灵的气。
天灭狂灵,天道因而镇压狂灵道,行矩天下;然而在这里,在这个死去亿万年的狂灵骸骨之上,一旦那些沾有狂灵气息的一切与一切相联合,仍能对天道发动反击。
与远古发生的战斗相比,这种反扑微弱几可不计,天道来临的不过一场针对修士的劫,狂灵道更是扯谈,它连主动意识都没有,只是亘古难灭的残留意志,而且难以重复。
假如不是齐傲天,假如齐傲天没有修习狂灵之气,假如他没有破劫,假如没有浑天印,假如没有上届那场请神祭祀这些环节但凡缺少一种,狂灵意志都无法凝聚出来,更不用说与天道抗衡。
这样那样,巧合还是倒霉,总之现在的事情就是如此,天上雷云滚滚相斗,相争同时不忘下面那个引发吃乱的人修,纷纷降劫。
一道风柱,两到雷霆,成则身兼两道之长,败的话死光光,死到不能更死。
“浑天印!”
搏命也要争一争,齐傲天骂过之后不认命,奋力扬头。与之前那种争斗不同,大能意志层次之差,齐傲天毫无办法可想。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浑天印内还有老祖所藏的一道谕令,关键时刻发挥奇效。与此同时,齐傲天感觉到还有另外一股力量,更隐秘但是更强大,几者相加,都对外灵造成伤害。
否则的话,那场争斗一开始就会结束,齐傲天哪有机会惊动狂灵。
现在斗的是力,天劫从来留人一线,送劫就是送造化;另外狂灵道由残念聚集,本身就是无根之水,未尝不能拼一拼。
不拼也不行啊,难道干看着等死?
施印腾空,齐傲天同时展开双手,提拉掀起两股宽阔火海,如巨锤上扬轰击天雷。
火焱修士个个擅火,齐门更为其中翘首,齐傲天的境界不比真灵,但对火焰的理解远超十三郎,威势可称惊天动地。
惊天动地是形容词,表示像天那么厉害,当像天与天意相碰撞,马上暴露原形。
风柱两分,桀骜与威严两厢比对,同时轰击,同时镇压,同时将齐傲天击败。
之前经历无数次冲击不散的浑天大印当即碎裂,点点块块四下崩飞,如流星散射八方。与此同时,两块火云也被轰碎至七零八落,以更快的速度崩散。
“好!”
齐傲天身形坠落,鲜血狂飙,脸上非但没有失落绝望,相反带着神经质的狂笑。
是真的笑,因他看到机会。
“狂灵有道,法相入体,给我凝!”
强提真力,八方火焰如奉谕令,团团片片重新聚集,且每块卷回一方印符残片。齐傲天的身体随之盘旋,如漩涡巨口大力吞噬,将那些火、那些片、那些符还有那些夹杂其中的意志之力通通吞下,煮烂一锅粥。
没错,一锅粥,一锅从来没有过的夹生饭。
轰的一声!天上地下争斗再起,看上去好像劫与劫之间毫无间隙,狂暴与威严彼此厮杀,谁都不肯让着谁。
你杀我,我杀你;你杀他,我帮他;我帮他,你又来杀我;我若杀他,你又去帮他。他要破劫,你要镇压,你既然镇压,我就要相帮;同样他要破劫,我也要施加考验,我考验,你不满,进而又来攻我。
我为狂灵,你即天道,齐傲天就是那个他。
他在挣扎,他是战场,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无论天道还是狂灵,本质都仅仅是意志波动,不可能一直持续;齐傲天只要活下去,就能等到胜利。
很艰难。
蓬蓬乱响,一条臂膀齐肘而断,没等巨力将其冲走,齐傲天反手握住那只断手,如刺矛般插回原处。
“再来!”
破坏与修复同时进行,放在平时,单一对手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干,但在眼下,天罚与天赐、狂灵与狂灵同时发作的时候,一切皆有可能。
更奇妙的事情随之发生,天意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其意散乱其志凌乱,秘府外,黄花姑娘忽然升空,身外种种吉瑞之光,红唇微启。
“化神!”
家成少年到了另一边,头顶一把巨斧成型,满头披发无风自动,姿态如环抱日月。
“我相!”
三人同劫,三修破境,唯一连下个境界的影子都没摸到的左宫鸣也没闲着,此刻洪涛般的大力压在地面,气息同样在攀升。
万古未闻之局,全乱了。
乱的不止这一处,前后三年,狂灵之地二、三、四层各个角落,异象迭出。
星漏渊一战,四族追杀几乎全军覆灭,消息传出一片哗然,自此,人们对那支逃亡中的队伍有了新的认知,此前叫嚣参与追杀以换取重奖的修士们纷纷打起退堂鼓,再不敢如以往那样嚣狂。有鉴于此,六族调整追查策略,组建实力更加庞大的追杀队伍,同时以仙灵殿的名义发布奖励更高的公告,发动全体飞升修士,只求线索,不问人凶。
方法没错,开始的确有些效果,各地不时传出发现血衣杀者的消息,六族修士随后出动,每每仅差之一线,甚至占据、或摧毁了不少传送。
好景不长,没多久,程血衣一去数十年;飞升修士久不见其踪迹,考虑到长远、慢慢地心意变得淡薄。便在这个时候,几处剧变先后发生,有兽潮如海,有天兆宽阔,还有袭杀突现又突然消失,使得那些狂灵之地活动的修士损失惨重,累计超百人亡。
相比百余条人命,更严重的影响来自心理,剧变之后不久,鸠不见踪迹的程血衣再度现身,杀人夺命抢宝威慑,风头比以往更盛。
按理说,随着六族对狂灵之地搜索日益完整,余下空白区域越来越少,失去大批传送阵的程血衣理应更加谨慎,主动现身实属不智。再有那几处异象发生之地,理应成为重点追查的目标,进而带来更多线索才对。
事实不是这样,原因很多,情况变了,人心也变了。
首先,飞升修士的结构发生变化。距离飞升开始已过去八十几年,飞升修士日日前行,开始有四进三、三进二、二进终,甚有人突破生境关口。
突破必有奇异天兆,经过近百年积累,数千名还活着的飞升修士出现一波破境高峰,几乎每个月都有人突破关口。因天兆太频繁,天道意志屡屡降临,狂灵之地变得不像以往那么安稳,就好像有什么愤怒的东西被点燃,随时有可能爆发。
较真算起来,齐傲天之所以能够引发狂灵之怒,飞升修士也立了功。非但如此,因为异象出现太多,人们的视线难免分散,包括六族追击的队伍在内,不知道该往哪儿追才好。
狂灵之地太大了,异象顶多局限在数十万里内,能看到的、感应到其区别的人数太少,距离通常很远;等到派人去查、去追的时候,引发异象的人早已离开,原地空空如也。
第二条原因是翻旧案。当年齐傲天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后来牵出程血衣,对飞升修士而言这没什么,但不该牵扯到另外一个人:萧十三郎。
初次兽潮,幸存下来的修士多达数百,其后这些修士慢慢进步,逐步将兽潮时发生的一切传扬开来,波及整个飞升群体。
如果只是私下议论,不要紧,区区一名飞升修士蒙冤,慢慢会自动平息。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改变了这一切,其后甲子岁月,沧浪修士异军突起,足足有十七人突破生修。衡量战力的话,其中又以欧阳燕舞、燕山、天绝等为翘首,实力远超普通生修。
为什么会这样?
别处修家纷纷打探,慢慢获知部分真相,原来他们都曾得到过萧十三郎的好处,曾服用过真灵之血。
真灵之血啊!
这个消息,加上此前兽潮中明摆着的事实,使得数量多达数千的飞升修士心态为之改变,如今他们比以往更希望找到萧十三郎,目的与以往截然不同。
天重要地重要,六族重要仙灵殿重要,都比不了自己的修行更重要;若能与萧十三郎搭上关系,若能想办法弄、讨、换来一点真灵之血,什么六族通缉仙灵殿悬赏,通通可以抛弃。
此外还有一条变化,随着沧浪的崛起,其影响力、诉求、**也随之提高;别人不谈,燕山、欧阳等人在巩固修为之后,先后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看法,应将当年齐傲天的事情再做一次彻查,弄清真相。
拳头大才有说话的权利,放在七八十年前,六族根本不屑与理会这种声音。
如今呢
就在这个时候,各地先后有人发现,那支东躲西藏的队伍再度露面,屡次对六族展开截杀;不止程血衣,还有邵林,与那个声名丝毫不下于血衣杀者的萧十三郎。
随着六族损兵折将,迟迟不能就此事给出确切说法,引发的议论越来越多,渐成逆流。
岁月缓缓永不歇,惶惶与忙忙之中,时间又过去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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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三章:新生一代
狂灵之地,程氏山庄,六族修士济济一堂,商大事。
“百年追缉,包括本门在内,六宗同道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骂,还死了不少人。本座知道各位很不容易,可既然受了命,总要尽职尽责到最后。”
以这样的方式开场,程长老的话加上那张望之胆寒的脸、还有气,听在耳中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
似这种规模的会议,六族降临后只举行过三次,一次是开始,一次为星漏渊战后。与前两次聚议相比,此次参加的修士更多,结构有很大变化,心情最为复杂。
首先降临修士少了,当年降临数十名生修,百年间不断死人死人,减员超过三分之一;正如程长老所言,忙活百年,六族降临者吃苦受累挨骂死人,找不出多少可用来安慰自己的功绩,有些垂头丧气。第二点是增加了飞升修士,百年不断有人破境,六族相加、几与降临者相当。
在这里,在眼下,他们已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逐步走上前台。如今他们已进入各自宗族并且补充到追缉的队伍里,给这支疲惫之师增添不少活气。
冲关破境,多年梦想实现,修士们获得天量寿元的同时得到巨大力量,正该斗志昂扬。看看周围人的脸色就知道,相比降临者的沉默,飞升修士虽也做出平静的样子,但其眼中时有精芒闪烁,内心不像表面那样平和,跃跃欲试。
都知道此次聚议关系重大,是给未来奠基的大好机会。
人群中,有些修士显得出众,比如此刻陪伴在齐门主事者身边的欧阳,还有其身边的燕山、天绝等,是飞升者当中少数有资格与上修同排的人。其余修家要么坐于各族主事身后,要么干脆站着,还没有资格走进那个圈。
其他宗族的情况与此类似,但人数明显较少,楚氏、罗门两族,有资格并排的一个都没有,足见此次收获寻常。
千年一次飞升,实际上也是六族角力的别样方式。下界鼎盛意味着潜力长久,根基更加深厚;除去这点,自家下界人修出众,主事者起码觉得光彩。以往每逢飞升终了,六族聚议时常会做一次小局比斗,比人数比修为比实力比战果,不用说,优势一方必定心情欢愉,失败者愤懑难休。
根据经验,飞升开启后,五十至一百五十年之间最为关键,度过最开始的适应阶段后,飞升修士会有一个井喷式的破境狂潮,时间再往后,虽也还会有修家冲破关口,甚至能一直持续千年直至下次飞升,但其频率却逐年降低,累计亦不及此百年之和。不仅如此,越晚破境的修士将来成就越是有限,破劫几率大大减低。
原因不难想,境界停留越久,狂灵之气的影响便越深重,表面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其根骨已存祸根,未来难做指望。对飞升修士而言这不算什么,能够堪破生境,比那些滞留下界的人不知好多少倍,但对六族而言,各自都把目光集中在前面一两百年,此后便不怎么关心,甚至将主事者撤回。
这样考虑,齐门当为最幸福的一个,然而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六族主事虽无好脸色,轻重仍有差异,其中最难看、最忧心的便是齐门代表:难心老人。
难心老人无心难,难心只是他给自己取的雅号,用来自嘲、警醒;真正的情况是,难心是六族出了名的老好人,见谁都笑嘻嘻,最常说的话是“凡事好商量,莫伤和气”,极少与人争执。
今日有所不同。难心老人笑容不再,邹巴巴的面孔上,满满愁苦,浑身不自在。
原因很复杂,一时难以说清。
周围群修神情各异,当中程长老的声音依旧那么妩媚,反目横扫将众人颜色一一记下,幽幽开口。
“先说说下面的情况。李顺。”
“属下在。”
“你来念。”
“是。”
“百年追缉,要事如下。”
不是说,不是讲,也不是分发给大家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简,李顺的声音像是石头碰出来的一样,硬邦邦不含一丝波动。
“查,程睿事先准备多年,飞升之地四层十六域,每地安置有传送,有些不止一座。至今日止,累计摧毁、收缴六座,程睿自行取走三座,余下数量,估计**之间。”
追杀程睿最难的地方是传送,所谓查明,指的是那些有确切证据、甚有实物在手的部分,余下有待查明、或被程睿主动改变;百年岁月,损失近二十名生修仅换来这点成绩,评价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查,程睿所持灵宝进阶上品,如祭炼完全,生修用之可伤劫修,劫修用之可战劫上,劫上用之,或可力搏涅级尊者。”
这句话说出来,原本就很安静的厅堂越发沉寂,各族主事的脸色更加难看。反倒有些新晋生修,畏惧的同时目光连闪,为之怦然心动。
贪婪总能冲垮理智,只要把重点放在“祭炼完全”这四个字身上,事情就非绝对不可为。当然了,假如把那些动心的人挑出来,再把程血衣请到对面,他们当中没有谁会蠢到出手夺宝,而是内心地等,慢慢地忍。
人类与妖兽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知其不可亦图为之。
周围人心浮动,李顺的声音没有半点变化,平板般诵念朝前。
“查,程睿身边,邵林凶猛战力出众,泼风杀一百零八斧,连击可杀生上精修;其弱点为长力不足,战一人后实力跌半,连续两人便成凡物,取之不难。”
“查,吃系苏四曾受困星漏渊,围攻之下重伤脱逃,闭居仙灵殿再未外出,原因不明,后事不明。”
苏四属于仙灵殿,仙灵殿的事情仙灵殿做主,六族无权过问、不能插手。心理上讲,四方修士除主事者担忧于此,别的人并不怎么关心苏四如何。
反正苏四躲着不出面,有他无他无关紧张。
“查,程睿身边,有萧十三郎为之出谋划策,这个人”
李顺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面孔不由自主抽搐两下、跳动几次。与之对应,听到萧十三郎的名字,四方修士的表情千姿百态,欣慰欢喜、憎恶愤怒、嫉恨向往、畏惧感慨,种种有之,难以尽表。
稍后,李顺继续念道:“这个人,很麻烦。”
麻烦之后没了下文,周围修家先是等了一会儿,相互看了几眼,慢慢有人议论。
“这算什么?”
“既然召集我等参加追缉,就应该把事情说清楚,至少把对手情况解释清楚。”
“萧十三郎很麻烦,谁不知道他很麻烦,这还用着得着说么。”
“麻烦的不止萧十三郎,百年追查没见逮着谁,哪个不是麻烦。”
议论多数来自飞升修士,片刻后,众人视线集中在李顺身上,不少人流露出鄙视。
“听说他参与了星漏渊之战,曾与程血衣、萧十三郎交过手,这就是他亲眼目睹之后提供的情报?”
“难怪说麻烦,吓成这样。”
“李顺,呵呵,这个理可不怎么顺”
“各位,静一静。”
程长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话。
“玉简中的内容是我所写,每个字都是仔细斟酌的结果。”
罩得住就是罩得住,周围一下子回复安静,说过话的人心神惴惴,暗自有些后悔。出乎意料的是,程长老并未责怪谁,相反以勉励的目光扫视一周,缓缓说道:“萧十三郎这个人,本座并不比各位了解更多,之所以说他很麻烦,是因为找不出更合适的评判。稍后此事会有专议,在座各位都可发表看法,提供建议。当下,且让李顺把事情讲完,供各位道友了解全局。”
言罢回头,程长老示意李顺。
“继续念。”
“是。”
回应声中李顺变回之前模样,干巴巴的声音,木讷的神情与僵硬的举动,如行尸走肉。
“查,星漏渊一战,程睿、邵林均有突破迹象,或已窥见劫关门径。其中程睿修为精深,此前便有破劫传闻,邵林只有生中境,且刚刚突破不久,以此修为得见天机,足以证明其天资。”
“查,飞升七五至七九年间,异兆频频,其中两次规模庞大,且找不到迎劫引兆之人;有多种迹象表明,那两次异兆可能不是突破生境,而是破劫。”
话一出口全场哗然,群修个个失了颜色,整齐惊叹、惊呼之后突然安静,就好像喉咙被人塞住,个个被梗得难受。
飞升之地不是外界,不存在野修与隐士,破劫而且找不到人,对象是谁不问可知。只不过,为什么会有两处?
程血衣破劫也就罢了,星漏渊战后区区一个甲子,邵林难道能从生中突破到劫修!
“查,飞升八十七年,吃系三层,黑水白地之间出现诡异之相,天空成像形如八卦图案,覆盖七万里宽。黑水白地气息玄妙,平素便为修家所喜,常有修士分布各处感悟道法。事后统计出来的数字,当时当事,异象正下方足有数十人,然而他们每个人对此都毫无印象,反倒那些距离较远,视觉模糊者记得此兆,并为之震撼。”
“查”
“等一下。”
挥手截断话头,程长老神情罕见严肃,凝声开口。
“关于这件事,本座额外补充几点。此前没有写进去,是因为要补充的内容那时还不晓得,嗯,应该说,现在才能断定其结果。”
“其一,那次异兆不是劫,所以可肯定非是有人突破,但据目击者称,那更像是一种经人施展的神通,威势比突破生境时的天兆更让人敬畏。不仅如此,该神通包含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威慑,使得目击修士根本不敢抬头,远方修士不敢靠近,自然也失去了查看究竟的机会。”
“其二,当时留下记忆的目击者,后来也都全部忘掉,无一人例外。”
“第三点最奇怪,经过那次异兆的人,此后修行均比以往顺利,修为大多突飞猛进,其余虽不是那么明显,进步也都明摆着。不仅如此,连当地妖兽也因这件事得到好处,到现在,已发现数只妖兽有突破十一级的趋势,堪堪抵达十二级关口。”
“各种迹象表明,那次异象有一定几率帮助修士增进感悟,但不允许人修主动研究;正所谓天道莫测,莫测天机尤其让人震惊的是,其中有七人在事后十余年间突破生修,未来大有可期。”
讲到这里突然停住,迎着满场惊愕眼神,程长老手指弹动,连点七次。
“那七名幸运儿,如今就在尔等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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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四章:桩桩件件,百年风云已去
人群中七名修士因一指分外醒目,个个神色茫然。
程长老的话字字属实,他们完全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受人恩惠。
因为不知,七名修士不觉得幸运,相反只觉得晦气;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周围射来的目光多数羡慕,也有部分质疑猜嫉,甚有莫名**。
这很正常。
按照程长老所讲,八卦天机增人感悟,使得这些本不太可能破境的人得获天缘;想得长远些,那些感悟真的只是感悟?有没有可能慧及长远?会不会对根骨造成影响?
这些都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感悟本身。所谓感悟,人人都有人人都能,人人有所不同。在座每位都是生修,既无必要也没有理由羡慕别人,除了刚刚被指出来的那七个。
他们的感悟来自天赐,当然与众不同。
既如此,他们真的忘了当年记忆?有没有可能是天意使然,封存起来留待将来,关键的时候相帮?
既如此,有没有办法将其挖掘出来,供大家、最重要的是供自己分享?
片刻多思,厅堂内气息渐渐凝沉,此前不知内情的修士们收回目光,偶然偷看一眼、目光总如针刺一般;反之那七名被指出来的修士奇祸突临,个个如坐针毡。
贪婪让人失去理智,利益最能在盟友间挖沟,效果比毒刀更锋利。不要说什么誓言坚固,不需要多磨高明的计谋策划,只看涉及到的利益是否涉及自身,够不够强大。
周围许多人动着心思,当中程长老语声幽幽,将话题撇开。
“就这么多了。关于七位得获天眷的道友,稍后还有事情安排;此前百年,在做各位多数醉心与修炼,对飞升之地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太清楚,本座命人将局势整理清楚,借此一并通知大家。”
言罢,程长老示意李顺。
“继续。”
“是。”
李顺应着,接着前面的进度念道:“查,萧十三郎出自沧浪,所作所为件件匪夷所思,非奇迹不可形容。飞行之前,此子修行仅百余年突破化神,身兼灵魔,法体双修,身携几大强悍兽宠,据称皆为上古血脉,战力远超其所示修为。”
“沧浪曾有真灵盘踞,吸纳本源导致该星日益衰落,萧十三郎做过的、最最了不起的事情与此有关,他将灵魔妖三地联合起来,集中人间之力、并与真灵金乌联手,最终杀灭山君,驱四足,最后连金乌也一道送走,还沧浪以清明天地。”
“除此外,此子还曾参加过魔族试炼,上登血域安全返回;据说血域为魔族与真魔界之间的节点,内有魔族大能坐镇,实力至少不逊于真修。”
关于十三郎,这些情况并不是什么机密,在场几乎人人熟知;但由长老亲自整理,经李顺之口在这样的场合念出来,意义与私下流传大有区别。
这叫认可,表示六大宗族承认了这个人、还有他的身份与故事。
意义呢?提醒大家正视对手,同时表明六大宗族不畏真灵,不会在十三郎发生什么事后推卸责任。
简单说,给大家吃颗定心丸,任由各人自己衡量。
“萧十三郎与几路真灵交往,身份并非奴仆,也不像传人,有点像是朋友,平起平坐”
“关于这个事情,本座觉得不太可能。”
再次接过话,程长老说道:“关于萧十三郎的一切,皆出自沧浪道友之口,抛开恩怨,沧浪修家对萧十三郎推崇备至,很好理解。”
言罢瞥一眼难心老人,程长老说道:“本座初知此事后,很羡慕齐宗、还有难心道友。萧十三郎若出自程家,无论其与程血衣有何纠葛,本座都会保其周全。”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群修将目光投向齐门、沧浪那一帮人,部分修士钦佩感慨,也有不少人的眼神带有讥讽,甚能看出恨意。
视线中,沧浪群修神情冷峻,以欧阳、燕山等人为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服。
“程长老说的是,呵呵,说的是”难心老人支支吾吾,老脸皱的像苦瓜,花眉搓成了团。
人人听得出程长老的意思,警告意味十足。六族并列,如今齐门处境微妙,老祖新去后继乏人,齐傲天降临后身亡,齐家内乱纷争不断。下界冒出来一个萧十三郎,当下正与程血衣四处搞事;偏偏沧浪表现优异,十几名修士接连破境,几乎个个与萧十三郎有关。
这样那样交织起来,身为齐门指派处理此事的人,难心老人上下为难,也难怪他笑不出来。
这边种种思绪,那边程度长老说道:“之所以把萧十三郎单独拧出来讲,不仅仅因为其奇异、鬼谋、强大与机缘,还有一项重要的事,与在座各位息息相关。大家飞升时,都曾被仙灵殿问道两问,其一为寻找长孕不生之女,第二条为寻找一个干过很多大事的人。”
稍稍停顿,程长老说道:“第一条不提,如今有线索的人都已集中起来,仙灵殿自有妥善安排。关于第二条,各位觉得,萧十三郎是不是很符合标准?”
嘈杂之声再度终止,厅堂无声人人迷惑,弄不清程长老的意图。
任何事情,一旦与仙灵殿联系起来都会变得难以掌控,不是群修、也不是六族所能左右。最简单的例子,当年星漏渊发生激战,那么大的事情,作为最后一名脱逃的人,吃系苏四理应将事情完完整整汇报给六族大佬,至少给个交待。
事实呢?苏四躲在仙灵殿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与六族中的谁碰过面;据说六族主事们、包括程长老自己对此都很不满,多次向苏大老板提过要求。
结果依旧。
苏四不离开仙灵殿,就没有人敢去找他的麻烦,苏大老板不开口,六族便不敢出手,生生等了百年。
如今,当话题涉及到萧十三郎,程长老刚刚“警告”过齐门不要私下做鬼,回头突然又谈到仙灵殿,用意何在?
抛开恩怨利益不谈,萧十三郎的确很符合“做过很多大事、拥有无上声望”之条件,那么他就是仙灵殿要找的人杀不得?
问题在于仙灵殿并未如此宣告,大家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既如此,程长老为何主动提醒?莫非他真想保全那个与真灵有关的下界修士,哪怕不属于程氏?
为什么?
“下面还有两件大事,本座亲自说与大家知道。”
说过便是说过,程长老根本不管大家怎么猜测,挥手命令李顺暂退,缓缓言道:“其一,锁天大阵维持不住了,本座接到仙灵殿通知,五到七年内大阵将关闭,飞升之地与星域之间再无阻障,生修以上,皆可通行无碍。”
稍顿,程长老说道:“也就是说,我等降临修士如想及时完成使命,各位飞升道友若想建立功勋,时间就这么多。”
群修色变不及反应,程长老说道:“第一件是好事,与在座各位均有关联。如今各位都知道,追缉血衣狂魔之事艰难,需要各位飞升道友贡献力量。为此,本座特请族令,以星传之法回请族老,提前对本族飞升破境修家赐予重赏,每人一件灵宝防身。其余各族,根据各自情形也有对应悬赏,具体由各族主事安排。”
“强调一下,此次封赏,目的在于鼓励各位为宗族效力,且必须参加追缉才有资格;凡领取者,则事先立一道誓言,稍后自知。”
嗬!
惊呼刚起,程氏下属修士个个狂喜,未待开口,程长老神情突转严肃,再次开口。
“第二件是坏事,与各位同样息息相关;星传之时本座得到本族回讯,两域大战迫在眉睫,随时可能爆发。”
啊!
惊呼变成尖叫,近百生修的脸孔一下子变得苍白,震撼、惊恐难言。
“球球别跑,等我!”
“汪汪!”
“嘲风,你这条坏狗!”
呼喊声清脆而且飘渺,前时响在林间山野,下一刻回荡九霄云空,稍一愣神又至溪涧泉流,纵横来回动辄千丈,感觉像是七八个人。与声音相伴,一人两兽两条身影出没不定,兽似流星人如闪电,快到不可思议,快到让人难以想象。
人与兽身后,数只妖兽竭力猛追,奈何年幼力小根基浅薄,不大会儿便被抛下老远,望尘莫及。接下来,除两三只坚持飞掠跟随,余下几个先后止步,目视远方口中呜呜悲鸣,似绝望,更像是在撒娇。
百年时光,凡人一生,对妖兽而言还处在幼生期;别说它们,狂灵之地无数妖兽,没有谁能追上现在的球球。
一只都不会有。
“比去年更快了。”
一声微叹,满眼大红,血衣杀者挥袖乘风,一路替小不点收拾残局,遥遥相随于身后。类似情形近年时有发生,苏醒后的球球一改懒惰本性,每日撒欢四处奔忙;三殿下与之形影不离,连带小不点一道撒野,每天不跑个十万八万里,简直收不住脚。
这还只是平常,高兴的时候,或追查到有用气息时,球球曾有日行百万里的疯狂记录,看似仍未达到极限。这样的速度,三殿下都觉得吃力,小不点施展空遁都没办法跟随,连破劫之后的程睿都需要认真对待,才能保证不追丢。
要知道,球球才七级啊!
提到等级,由不得血衣人不生腹诽,如今他知道的事情多,而且体验过狂灵骨蕴含的庞大未能,每每想到都会腹诽,暗骂不已。
“那么大一块狂灵骨,只换来这么个死沉偏又能跑的怪胎,真奇怪十三为什么高兴,捡到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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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五章:荒唐案
如果,当今世上谁最了解狂灵的强大程度,或者再准确,谁最了解狂灵骨多么珍贵,程睿绝对有资格上榜。****.2w.早在于十三郎相遇前,血衣杀者走遍狂灵之地,也曾有过几次“天上掉馅饼砸头”的经历,得到过一些狂灵残骨,并且有过极深入的研究。
狂灵残骨不同于狂灵骨,了不起只是些半石化的渣渣,即便如此,血衣杀者依旧视若珍宝,运用与炼宝决类似的功法将其慢慢吸收,获益匪浅。过去百年,十三郎提供一些由化骨虫转化而来的狂灵液珠,帮助血衣杀者在冲劫时打上一层保险,立下汗马功劳。
正因为如此,当最终得知兽潮详细情形,获知那只贪婪的大地之獭居然吞掉一块长达百丈狂灵骨的时候,从未失态的血衣杀者当场发疯。
“你简直疯了,疯了!”
发疯的人骂人发疯,血衣杀者有太多理由相信十三郎犯下大错,痛叱声声。
首先最重要的一条,球球与十三郎生来不对路,帮助它等于无异于授敌以刀。其次,狂灵骨的威能太大了,百丈长,如都按照化骨虫的方法一提炼、对比换算成法力,血衣杀者坚信其总量会超越涅级修士......
涅级啊!就这么没了?
退一万万步讲,即便像十三郎所的那样“莫为一颗树木放弃整座森林,骨头再大也有用完的时候,若能征服球球的心等于把狂灵之地当仓库”,可是......时间呢?
等到球球把那块骨头消化完,没准儿需要千万年以后,天大仓库全部归你,屁用。
咆哮声声。程血衣坚决主张把球球弄出来,无论如何逼它把东西吐出来,至少吐出来一部分。可惜十三郎不为所动,只用一句话把程睿打发掉。
“我觉得球球不是一般的球球,由他去。”
“......”
这完全是废话,程睿当然知道球球不是一般的球球;他早就做过相关研究。还曾打听过仙灵殿与六族的进展。就掌握的情形看,从未听过大地之獭有此能力,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兽潮之战中大地之獭展现出聚沙成塔的能力,此后六族、仙灵殿获知消息,纷纷将此事列为头等大事,然而据程睿、四老板了解到的情形看,进展微乎其微。
总而言之,被嘲风盯上的这只球球极不寻常。有待进一步研究。
研究个屁啊,它在睡觉,而且在五行舟的肚子里!
千般不舍万种愤懑,十三郎吃了秤砣铁了心,血衣杀者无可奈何,除了骂几声没别的办法,可是谁又能想到,仅仅过去八十几年。球球醒了。
醒了好啊!
醒过来的球球得多强大?有没有因此感激十三,从此纳头认主一心辅佐。主仆笑傲天下无敌,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怀着种种期待与梦想,一家子老拭目以待,随后有些惊奇的发现,球球居然还是七级。
狂灵骨还在?没被这个贪婪的东西消化?
血衣杀者第一时间想到此,不管十三郎反对。强横神识径直冲入球球的身体,随后一下子傻了眼。
球球的身体构造很简单,血衣杀者费尽力气也没找到任何与空间有关的波动,狂灵骨更加不要想,连块渣渣都没有。
“岂有此理!”血衣杀者愤愤难平。恨不得当场出锥。
“是啊,岂有此理。”十三郎也很丧气,换谁都一样。
没有就没有吧,想来想去没什么办法,大家把希望转向另一重,看它有没有亲人的意思。
结果还是失望。
球球和那几个长去五行舟体内与之相伴的妖兽,包括不、嘲风、胖胖还有蚁后等等,关系都得到极大改善,唯独对十三不买账。相比之下,他对修习狂灵之气的程睿感觉更好,但也仅限于不敌视,丝毫没有听从、依赖迹象。
要一变化都没有是骗人的,入眠之前,球球对十三敌意深重,但是相对单纯。醒转之后的它排斥依旧,甚比往日更强,眼神却时时流露出嫉妒,好比看见好东西,想占为己有、又不怎么敢的**。
汤圆香甜,入口烫嘴,整吞甚能烫穿肠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真让人费解啊!”
感慨过后,十三郎摇着头离开继续修行,留下程睿两眼发呆,半响才恶狠狠咬牙。
“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
球球杀不得,不能折磨,没办法收作宠物......提到收宠,程睿曾经半开玩笑的问过十三郎,结果被好一通嘲笑,大概意思是我不行你肯定不行,不服自个儿去试。能收下来就归你了,不行咱也不会嘲笑你,只要帮我照顾好不,多指一下其修行,君子一言八马难追云云。
程睿很不服气,心想试就试,本座还能怕了你不成。
过程不必细讲,无数次灰头灰脸,血衣杀者最终放弃念想,转而采用最最笨拙的法子研究球球:观察。
一多余事情不干,专心地看,一刻不离的看。
要程睿真是程睿,性子里的那份执拗怎么都无法更改,容易走极端。自那以后,血衣杀者便跟定球球,无论它做什么,跑到哪里,吃喝拉撒修行还是寻宝,始终附上一缕心神。
一看十几年,球球的变化历历在目,被程血衣总结出许多条。
第一是快,一天比一天快,感觉没有极限。
第二是重,一天比一天更重,啊对了,当初球球刚吞下狂灵骨,十三郎差想不出办法挪动。后来醒转,十三发现它的体重居然恢复到与吞骨前相当。增加极其有限。如今情况又有变化,球球的体重直线攀升,同样看不到尽头。
第三才是修为,对妖兽而言就是气息,醒过来的球球开始进步,速度只能用蜗牛形容。与其奔跑、体重增加的程度均不能相比,一日千里与千日一里的差别。
最后一项是好事情,球球又开始寻宝了,先后找到不少狂灵石,慢慢填补十三郎的已极为空虚的仓库,不至于修行路上断粮。更妙的是,现今球球不再分食,找来的宝贝全盘贡献......由嘲风或者不转交给十三郎。
球球很有气节,坚决不与十三郎直接打交道。
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球球不肯出力。十几年时光,十三郎等人换了很多地方,却再没有寻到如当年那么“优质”的狂灵骨;最好的一次是在右腿,找到几块残骨块头不,可惜石化的程度很高,只能算品质比较优异的狂灵石。
关于这个,十三郎与程血衣有过讨论,最终找到一条得通的解释;当年狂灵力战而死。或许其用了某种法子,将全身之力集中在右手。因此其手掌部分相对完好,蕴含气息更充足。
另外据十三郎讲,容纳球球近百年的五行舟得了一些好处,表现出来的不是实力,而是内部空间更大,能够装载的东西更多。
那有什么用?
按照球球的寻宝速度。一直不变持续两三千年,估计收获与吞掉的狂灵骨相当......指望它那么勤劳,纯属扯谈。
涅级宝物换来一个大脾气同伴,这生意......不知不觉又想到这一码,程血衣连连摇头。暗想幸好苏四不在这里,不然十三多半无法幸存,非被他拉进吃苏肚子里不可。
走着想着,想着跟着,跟着看着,正在神思恍惚的时候,身后一道灵讯流光,径直落入程血衣手中。
“动真格的了,速归。”
......
......
聚齐后,十三郎开门见山。
“句心里话,我一直不明白那位程长老怎么想的。”
百年修行,十三郎精神饱满,神色却不像玩日那么自信,言语间带有一丝忧虑。
嘴里,手中画,圈圈,很快一副地图成型,模糊能够看出人形。十三郎随手召来一块石头,捏碎挥洒散落其中,各居其位。
“这是我们出现过的地方。”
言罢出指剑气纵横,部分碎石先后化作烟尘,变成粉末与周围区分。
“这是被追兵摧毁过的地方,可以看出程长老的用兵步骤。”
经历过的事情,演绎出来只为增加整体印象,不需要太多解释。稍顿待大家明白意思,十三郎指出其中几,道:“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当时状况,程长老应该能够判断出我们的走向,及时分派人手追杀才对。”
事实当然不是那样,若不然、十三郎不会刻意出来,如今既然出来,当然为了寻求答案。
听问有声,背斧汉子修为有成,体型却再没有变会原来雄壮模样,首先开口道:“即便他那样做,我等不是也准备了后手?”
十三郎道:“有后手是我们的事,他怎么做才是关键。”
邵林猜测道:“也许他看出先手有后手,自觉没法子破解,不做无谓之功。”
十三郎道:“这没道理。我们的后手多为传送,即便明知道可能有损失,对方也应该步步紧逼,逐步将我们的优势消除。”
邵林疑惑道:“会不会是他没看出来?”
十三郎道:“追来跑去多次交手,我肯定程长老鬼谋擅断,假如他真的蠢,我们至少有两次机会再断其臂;然而事实上,那两次都是他故意暴露出来的破绽,实为陷阱。也就是,除非他一下子傻一下子聪明,没道理看不出战机。”
“感觉好像故意纵容,紧逼不放、同时留下空挡容我们喘息,不仅如此,程长老的战法很有意思,要么重兵碾压让我们根本无法对抗,要么只动用飞升修士围堵,任由我们杀还是不杀,因此避免自身遭受损失。”
“不是吧!”
背斧汉子想到什么,惊呼声声难以相信。
“难道,他在借我们磨刀?”
......
第一四零六章:磨刀霍霍
“借我磨刀?”
十三郎说道:“程长老还没厉害到那种程度。(”
这话带有骄傲意味,实际情况也是如此,百年追逐到现在,这边兵越强马愈壮,相反六族那边撞壁连连,人手、声望、乃至于大势全都趋向衰落,如今已是焦头烂额,还损失了很多人手。
磨刀磨成这样,程长老罪无可恕,应天打雷劈。
“除非......”十三郎想到什么。
“除非什么?”
“除非反过来,程长老想以我们为刀,借追杀之名观察、并不断打熬。”
说着自己都笑了,十三郎连连摇头。
“那怎么可能。”
“除非他疯了。”邵林应着。
“也不能说疯。”
血衣杀者首度开口,说道:“要么别有所图,要么成竹在胸。”
十三郎点头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今日今时,除非上界再将大能,我看不出其信心何在。”
百年风云,血衣破境成为劫修,邵林摆脱心魔之后突飞猛进,堪堪快要摸到生上境,以泼风杀的强悍威力,纵与临劫修士面对也有一拼之力,单单这两条,程长老凭什么信心十足?
那就是别有图谋,邵林不想费脑筋,问道:“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对付仙灵殿?苏四想吞并十六苏,原先我们实力不够就算了,现今有了底气,势必会帮忙。”
血衣杀者赞同这个看法,说道:“前提是,程长老断定苏四与我们......结盟。”
结盟一词有点意思,站在程长老的位置,估计只能这么想。
程血衣说道:“有证据表明。如今李顺的状况古怪,行尸走肉好像失了魂;假设一下,当年李顺回归后没说实话,或者程长老不相信他的话,用某种法子强行提取信息,进而知晓二苏合体。再假设。仙灵殿与六族不和,程长老没能审问四老板,索性也不让苏大过问李顺与楚胖子,因此造成仙灵殿误判。”
邵林眼神微亮,说道:“合二为一,通了。”
十三郎摆摆手,说道:“程长老确有可能是想利用我们,但其原因......比这些复杂多了。”
仙灵殿与六大族,两者间关系复杂莫名。可以肯定地讲,六族绝对有过想法把仙灵殿赶出去,只是不敢、也不能。
顾忌太多,比如星盘只是最简单的一项,十三郎得到吃苏的那块完整星盘,这些年没少花时间研究,结果越研究越怕,干脆熄了念头。再比如锁天阵。用脚想也知道仙灵殿埋有厉害手段,施展出来不定引发何种后果。万一造成飞升之地就此崩溃,与下界失去联络怎么办?
相比这些,仙灵殿的实力反而是次要的,因为那些都太远了,六族连眼前麻烦都解决不了,有什么资格谈及大势。
假如是真的呢?假如六族已经有法子解决这些难题。大势环境也具备呢?六族会不会动这样的念头,摆脱仙灵殿的控制与盘剥?
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条件具备也不能一蹴而就,雷霆一击之前。六族必会采用稳妥的方式、试探着进行。
比如借刀。
“眼下,六族真有这样的机会。”
说着从怀里拿出信符,十三郎分别交给两人,说道:“这是内线传来的消息,也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看看。”
“内线?可靠吗?”血衣杀者没着急看去看内容,微微皱眉说道:“什么人比我的消息来得还快。”
“这你不用管。”十三郎信心十足说道:“准确度,好比程长老就在对面,亲口对我讲一样。”
“......那样最好......你,还有你的内线,不怕被程长老察觉?”
“这是最最奇怪的地方。”
“怎么讲?”
“比如你,至始至终没被斩断根基,总能通过忠于你的人得到消息。难道是程家做不到?显然不可能。”
“意思是?”
“第一种可能,程家上下,全都是蠢蛋。”
“......”程血衣该不知说什么好。
“呵呵,说个笑话。”
别人不乐自己乐,十三郎脸上看不出一点尴尬,继续说道:“第二种可能性大,老祖确有两手打算,需看你的情况决定立谁为嗣,而不是纯粹为了一件宝物。最后一条比较古怪,有长老级人物暗中相助,比如那个程默。”
程血衣冷冷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十三郎平静说道:“帮你忙的人未必需要认识,没准儿还是敌人、或别的什么。别奇怪,我就遇到过这种例子,而且不止一个。”
邵林疑惑说道:“有这好事儿,我怎么没遇到过?”
没人理他。
星漏渊战后,背斧汉子带着一丝警惕沉浸破魔,后来醒转、性情却依旧没有回复,变得爱说话,身体也维持着精瘦摸样。现在的他,拉个过去的熟悉当面都未必相识,俨然就是两个人。
十三郎等自然担心,询问后得到答复,说是劫后心关开放,冥冥中邵林认为,维持这种心态更利于成长,尤其能够规避邪魔。
据实而论,修真界并非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有人悟道性情突变,与凡人受了刺激的道理差不多;就邵林的情况看,他以生中破劫关,刺激可不是一般的强。
话说的老严重,不管是被吓着还是无能为力,十三郎、程血衣均不打算再干涉,由他去。
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邵林嘀咕两声索性不再听下去,自顾将精神投入灵符。
这边程血衣默默思索,说道:“然后?”
十三郎说道:“然后就是现在、我们。程长老屡次错失良机,又不想法子改善,怎么看都像是纵容。想来想去只有刚才说的:借刀杀人,希望我们与十四苏火拼。”
稍顿。十三郎幽幽说道:“说句心里话,假如你和程默有什么关联,我甚至认为他因为身份不便,才刻意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什么。”
血衣杀者坚定摇头,说道:“上溯十八代,周围无数人。我与程默绝无关联。”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话不要说太满。算了算了,之前说怪就怪在这里......看看信符中的内容,稍后再谈。”
“我的个天!”
未等血衣杀者开口,旁边忽然一声大叫,背斧汉子神情大变,豁然站起。
“这么狠!”
......
......
“星域大战,不是你我他,不是六族。甚至不是仙灵殿所能决定。六族星空位于火焱前沿,征战一开,在座各位、包括本座在内,谁都逃不掉、避不开、躲不了,唯有死战求活一途。”
喧哗过后厅堂寂静,程长老妩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感觉像一万头女鬼呻吟。
“矫情的话不必讲了,什么仙途道业也好。亲族朋友也罢,还有什么家国义气。宗门传承,还有个别自诩良善、道统纷争、邪魔禁术等等,平时这些东西很重要,但在星域大战面前,他们都变成小事情,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战争只有胜负,胜负便是死活,此类大战,规模无尽,时间无从估量;除非发生天大意外。在一方被彻底抹平、或以主仆之约签订之前,战争不可能停下。”
“躲避一时躲不了一世,迎战需与对方攻杀,想避战的人,本方不过放过他,会面临极重处罚,甚至会被炼化成宝,最终仍用于战场。”
“这种事情历史上曾经有过,不要指望有谁替你出头。所以奉劝各位,万一战争来临,谨记本座一句话:宁可决死沙场,切勿脱逃远走。”
稍顿,程长老环顾四周,缓缓说道:“参战之后如何?是否真的死路一条?”
“对星域而言,能够杀灭对方、攻星拔域才算是赢,然而对个人而言,只要能够活下来,你就是胜利者。为了这个目的,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以使用任何神通、禁术,甚至可以投降。”
啊!
全场哗然,近百修家望着这位名分上的领袖,无法相信他能公开说出这样的话。
“别奇怪,假如能够确保活命、又没有什么苛刻条件的话,本座第一个举手投降。”
程长老脸上平静的很,当然,就他那张脸,不平静别人也看不出来。
“可是不行啊!”
迎着满场质疑目光,程长老说道:“本座一生醉心修炼,真没经历过什么大战;在座不少飞升道友,有些曾为一方雄主。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比本座更了解战争规则,当能知道,战争中遇到降者会怎么用?”
无人回应。
沉默不代表不明白,事实上,此时坐在场内的修家,有不少人亲手处理过那类情形,首先当然是施禁操控,之后命其交代一切,看看有没有特殊处可以利用,有则最好,没有便命其重上沙场,做炮灰还是活下来,听天由命。
真有命一直活下去,最终结果也不会好,为奴做仆那是轻的,没准儿被人认为其身上有气运,施展种种怪法抢夺。
总之一句话,战争不同于势力互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叛徒没有好下场。
“本座把话说的太重了。”
周围气息沉闷,程长老自责之后说道:“大家不要太担心,一来战争虽然临头,最终打不打还是未知数。纵然真打,我辈修士敢与天争,哪个不是从无数凶险中熬过,何须怕它。今日把真相说出来,本座是想提醒大家,从今日起,各位每提高一分实力,战争中活下来的希望越大,今日每积攒一点功勋,将来起步位置越有利。那些退缩不前,或为义气踌躇不决之人,本座会一一记在心上,虽不处罚,但会如实上报。等将来,战争真如预料中到来的话,本座保证,这批人会是第一波。”
没有凛然,没有厉责,甚至没有具体要求,程长老的口吻至始至终都很和缓,听在耳中却如玄寒之气浇头到底,冰凉彻骨。
“最后七年,重奖重酬,追缉叛逆,这是各位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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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七章:四策
战争中,动员斗志的最高境界,为活而战,为己而战!
家国道义,钱财美色,不同的人偏重不同,特殊时候,确有人愿意拼掉性命去维护;但要注意两点,第一那绝不是常态,第二在于比例。
天大地大不如自己大,人鬼妖魔,神佛灵邪,九成九都会这样认为。过往今日,今日未来,九成九都会这样做。
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考虑的是长久要的是比例,需要尽量多的人为之搏命;如此也就意味着,规模越大的战争,所需要、所展现、所暴露的私心越重。
那便利用之。
寥寥数语,程长老放下身份,掏心窝子的话带来非凡效果,厅堂内气息明显改了方向,近百修家沉默依旧,心中思量与刚才截然不同。
每提高一分实力,未来活命的机会便大上一分。
没积累一份功勋,未来起步的位置便优越一阶。
余七年,追缉事,搏重赏,提修为,现在不死将来死,将来现在紧邻相接,何妨决死一搏,为求将来不死?
鼓动,就是这么简单!
不知不觉,肃杀的气息慢慢出现,缓慢而坚决地凝聚着,增长着,最终汇聚成一股磅礴意志;其中或有驳杂余念,犹豫迟疑,比例与刚才截然不同。降临修士也好,飞升修家也罢,没有哪个不是满手血腥,老实讲,程长老并未使用多高明的手段,只用最直接的法子把众人埋在心底的那份凶性与桀骜激发出来,足矣。
大巧不工,大势已成。
感受着那股越来越惊心动魄的气息,程长老满意点头,说道:“看来各位都已明白,无需本座多言,下面要讲的是,萧十三郎。”
望着周围一张张面孔,他说道:“这孩子啊......强调一下,萧十三郎与程睿不同,他是齐门的人,与在座很多人有关联。”
群修一时无言,不太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有人开口,小心翼翼试探。
“长老的意思,将此子与血衣杀者区别对待?”
“不是不是,各位误会了。本座并不想主导各位,只是好奇于这个人,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程长老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刚刚不是说过请大家谈一谈,不用顾忌,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与之有关,褒奖批驳,传闻旧事,过去未来,心性神通,推断猜测,总之任何与萧十三郎有关的内容都可以谈,无需担心什么。”
稍顿,他又道:“与各位道友明言,这件事不止本座好奇,还有仙灵殿各位老板,六族大佬也有兴趣了解,原因是......这么讲,谁有真知灼见,或有什么别人所不知的内容,当能换来额外酬劳。”
最后一句是关键。只是说说话而已,错了不要紧,对了便有奖赏可得;以程长老的身份当众讲出这样的话,再有仙灵殿、六族大佬为背景,分量轻不了。
种种思量,群修心里各自揣摩,程长老也不着急,悠然等待着。
又过片刻,终于有人试头汤。
“在下听说,萧十三郎狡如豺狐,最善蛊惑人心。当年兽潮一事证明了这点,数百修家、连带苏老板一道,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由此推断,此次追缉之所以难成,此人巨大不逊于血衣,当认真对待。”
这番话明显为了试探,所讲多为大家熟知的事实,仅最后一句表明其观点,不能说毫无价值。
人人看得懂,程长老微微一笑,温和说道:“不错,还有么?”
笑颜恐怖,语气真诚,目光似能穿透肺腑,说话的那名修士脸色微红,诺诺无言。
六族言而有信,奖赏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真想得到好处,得有真材实料。
又过皮刻,再有一人站出说道:“萧十三郎起自下界,在下听说过他的事,每每出人意料。窃以为此人性情与血衣有几分相似,执拗倔强,非武力所能慑服。”
这话有点意思,不像刚才“认真对待”那样空泛,程长老侧目表示赞许,说道:“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那人明显有所准备,鞠礼说道:“这要看长老、还有六族对其态度,若为必杀,便不需要多想。”
程长老神色不动,问道:“若不是呢?”
那名修士回答道:“此人曾获真灵眷顾,天资绝伦实力远超同阶,又有种种重宝傍身,以利动心难以做到,不如从情字着手。”
程长老再点头,问道:“具体如何?”
那人目光低垂,轻轻道出两个字。
“沧浪。”
周围一下子沉寂。
......
......
情有很多重,可念可恨可亲可仇,是威胁是施恩,是杀伐还是招纳?
沧浪是着眼点,方向仍由长老确定。
无数双眼睛看向程长老,其中有不少人偷瞥齐门......视线中,难心老人神色更苦,身边沧浪群修略有骚动,容颜更加冷峻。
“有点意思。”
长老反面,外人永远看不出内里,轻轻言道:“本座原以为,需要多进行几轮才能听到真心提议,如今看来,大家心里却有许多话想要说出来,既如此......赏。”
说赏便赏,事先便已准备妥当。行动木讷的李顺从身后站出,手托一只普普通通的储物袋交于那名提议的修士。
“多谢长老......嗬!”
见到储物袋这种低阶法器,那名修士本有些失望,神识一探顿时变了颜色,狂喜神情。
“多谢长老厚赐!”
这句比刚才真诚多了,群修个个眼神锐利,看到那人珍而重之将储物袋收好,均意识到他收获巨大,纷纷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就好办了。
片刻沉寂,七八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振奋莫名。
“在下以为......”
“在下听说......”
“属下......”
“我认为......”
先说为大,后言者除非真有独到见解,否则难免与前人相合;萧十三郎与程血衣等闹腾足足一百年,早已成为群修关注的焦点所在,要说大家心里没点看法,那才叫怪事情。
既如此,为何不称现在说出来,兴许就能换取奖赏,等若凭空掉下机缘。
群修踊跃,程长老神态越悠闲,摆手喝止吵闹。
“不着急,心中有想法的道友,都有机会发表见解。不过......”
话锋轻转,程长老肃容言道:“鉴于追缉之事紧迫,想提议的道友数目不少,为免耽误事,也为了消除大家顾虑,本座先把今后安排颁布下去,使各位心中有数。”
不待群修反应过来,旁边李顺突然一声大喝,严厉开声。
“传令!”
......
......
“程长老的安排主要有四条,一为势,二为守,三为搜,四为攻。”
府外阶前,十三郎缓缓说道:“星域将战,借此激发修士凶性;重奖重压,斗志截然不同。此外,程长老与苏大老板商议妥当,将在仙灵殿的监督下建造传送,以消除我们的最大优势。五至七年后,锁天大阵关闭,星空开放,无论追缉成不成功,这些传送都将赠于仙灵殿......这么大一笔横财只换七年,大老板无法拒绝。”
“其二,追逐这么多年,虽不能断定我们在哪里,但能肯定我们不在哪里。凡那些区域,今后将有专人把守空间边境,配以大量感应妖虫,定时上报信息;通过其中,很难不被察觉。”
“其三,召集大量飞升修士组队,每队又分七小队,每支小队配一名生修,携带专用法器、妖虫,对那些我们可能藏身的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逐一排查。排查期间,每人同样定时回报,发现有人失踪,即刻被定位重点区域。这么做,除非我们一直不现身,迟早会被找到。”
讲到这里稍稍停顿,十三郎说道:“有个地方特别有意思,据说七大队带队的头领,是因为黑水白地那场变故才进阶。”
身边两个微微一愣,邵林抢先问道:“黑水白地之变,就是你凝结法相、破生境的那一次?”
十三郎先点头再摇头,说道:“就是那回。我那不叫法相,还不是生修。”
血衣杀者跟着说道:“虽未亲眼目睹,但......我也觉得那是神通而非法相。话说回来,弄出那么大动静,到底是何神通?”
十三郎笑笑不做解释,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长老放出这个话,用意深远。”
邵林撇嘴说道:“什么深远,就是恶毒。只要那七个家伙不想被人惦记,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得到过好处的人带领队伍,身边全是眼红想要分享好处的人,这样的组合,层层监督人人觊觎,想不凶猛都难。
血衣杀者冷笑说道:“全力以赴的人多了,没见谁能把我们怎么样。贪婪之人既凶狠也懦弱,杀一儆百不行,那就杀十,杀十不行就杀三十,杀五十,杀到他们胆寒。”
十三郎说道:“程长老要的就是这样。如今大势正朝我们倾斜,飞升修士有不少人主张彻查当年事,六族内部异议也很多;一旦我们大开杀戒,好不容易等来的转机通通失去,坐死成为叛逆。”
血衣杀者才不在乎这点,碍与情面不好反驳,转而言及其它。
“关键在第四条。”
“是啊!以驱赶兽潮的方式围攻,亏他想的出来。”
背斧汉子早就留意到这点,频频点头。
“阴阳人,老不死,这招真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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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八章:主角
第四条是攻,程长老准备了几支强力队伍,哪里传出程血衣的消息、或能确认其隐藏在某片大陆,便以最快速度将人手调集到四周。[]
随后,他们并不轻易深入搜索,而是从四面八方驱赶妖兽,人为制造出波及全境的兽潮!
邵林说道:“程默早这么做,我们很难过。”
十三郎摇头,说道:“早不了的。比如战争,比如六族态度,比如飞升修士的力量与意愿,比如那七名进阶生修,还有别的,都到近期才满足条件。没有这些做基础,程默纵有天大本事,也难把飞升修士拧成一股绳。”
“这倒也是。”
“奇了怪了,之前分析程默有意纵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下这么狠的手?”
“是啊,我能感觉到,这次他要动真格的。”
说着想着,十三郎问道:“有没有发现,假如六族真想对付仙灵殿,此前怪异处都有了解释,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血衣杀者目光微闪,说道:“两域征伐,仙灵殿如站在桑南一方,六族的确应该下手。”
以往惯例,仙灵殿从不参与此门派之争,但要注意一点,两域战争可不是门派宗族乱斗所能比,杀伤无尽、同时蕴含绝大利益。上兵伐谋,每一次大战,爆发之前越多谋划。可以想象的是,不管多么艰难,仙灵殿这样庞大的力量,火焱、桑南两方都会竭力争取。
万一仙灵殿认定火焱会输掉这场战争,参与比置身事外得到的更多,会不会改变往日坚持的立场,主动站队?
这种事情涉及的层次太高了,六大宗族与整个星域没法比较。有资格接触此事的人,估计不超过二十个。
程默在不在其中?假如他事先知道某些趋势,有没有可能从降临时就在着手此事,因此才随机应变,纵容程血衣等人变强?
“外面的事情只能猜。这里的情况相当清楚,若是程长老布局。截止目前,可谓相当成功。”
十三郎接下去说道:“四老板提过,锁天大阵就是仙灵殿的依仗,可对外亦可对内施展。它开启的时间越长,其消耗巨大威能降低;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镇守仙灵殿十六位苏老板因此失去底牌,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候。”
“四老板与苏老板合二为一,除其本人,李顺是唯一把消息带回去的人。如今他变成这般模样,程长老是否有意封口?”
“星盘的确很麻烦,但我相信六族不会毫无准备,就算造不出原样,多半也能找到替代之法。从战略角度考虑,无论由谁主掌一族,断断不能容忍这么大的事情只依靠别人,最大可能是早有准备。一旦与仙灵殿正式决裂,便可拿出来运用。”
“与仙灵殿的关系是大事。六族必然小心翼翼,比如这次,若能接我们的手去之行,加上四老板,六族完全可以脱身事外,成可获取大利。败亦能收拾残局,起码道理上讲的过去。”
“战争将起,无论仙灵殿是否准备出手,此刻都不宜露出马脚。我在想,即便他们对此事有所察觉。或许也会选择忍让,留待将来一起清算。区区一处飞升之地,对六族而言等若一臂,对仙灵殿来说只是一个据点,为大局完全可以舍弃。”
逐条解析,十三郎最后说道:“之前说程长老的举动怪异,最最怪异处,莫过于明知道我们有内线却不拔出,甚至故意泄露打算;所以我在想,他是否一直想锤炼我们,甚至想提醒我们什么,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血衣杀者认真听着,此刻沉吟说道:“......提醒?是催促才对吧。四老板那边催过几次,你一直压着不让他动,是不是在提防程默?”
十三郎点头,说道:“一部分。主要因为我们力量不够不宜乱动,提防是次要的。”
邵林旁边问道:“现在呢?”
十三郎笑起来,说道:“现在我们有了力量,程长老却杀上门、动真格的了,按照他那种安排,很快我们就会没法喘气,怎么顾得上那些。”
“那就不对了。”邵林皱眉表示不解,疑惑说道:“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程默为什么这样?”
“这很难讲。也许外面情况变了,也许六族有新指示,也许仙灵殿发出警告,来了什么强力人物准备收场。再或者,程长老发现更有价值的目标......”
想着说着,十三郎忽然转过头,问一直安安静静陪在身边的小不点。
“囡囡觉得怎样?”
“......”
邵林、陈睿面面相觑,心想这是干吗,玩呢?
“我?”
什么。
“我觉得,那个老东西想要的是爹爹,不是血衣叔叔。”
一句话,惊呆所有人。
......
......
人力有限,妖兽无穷,外层也就罢了,内圈常有十级,甚至十一级妖兽不在少数,还有各种拥有特殊天赋的妖虫异兽。
兽潮中突围难免杀戮,人修神通毕竟与妖兽不同,很容易被外围修士察觉。到那时,追兵有足够时间集中兵力,程血衣纵有天大本事,又能怎样?
纵然程睿有本事硬闯或者隐匿,邵林呢,十三郎呢?还有那两个就不现身的同伴呢?
“这里还有份情报。聚议会上,程长老以悬赏方式收集的信息、建议、推论,针对的就是我。”
此时拿出第二份信符,十三郎的举动多少有点不得人心,程血衣没说什么,邵林却忍不住嘀咕,暗想这货本性不改,喜欢故弄玄虚。
“不是不与你们说。是要先把思想统一,道理讲明白。”
诚恳解释,十三郎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炫耀的意思,顺带调侃程睿道:“你的主角位置,怕是要被我抢了。”
程血衣岂是好欺负的,冷笑说道:“抢了最好。有你吸引火力,本座才能轻松脱身。”
十三郎严肃说道:“那倒未必。我真正担心的是,程长老或许想连消带打,盯住我也不想放过你,还有仙灵殿,通通在其计算内。”
血衣杀者微微皱眉,表示不解。
十三郎没说话,侧转目光看看小不点,目光怜惜。
小不点此刻有点生气。正用亮晶晶的眼眸盯着程睿,似在质问。
“叔叔说真的?”
“......”
留意到小不点的目光,血衣杀者面孔猛地煞白。
......
......
“命令就是这些,各位按照部署行事便可。”
温和柔媚的声音,主位上程长老神情依旧,就像以往颁布命令一样,看不出丝毫紧张紧迫。然而在周围人心里,感受与往日截然不同。
策略变了。意志变了,杀意在空气中慢慢滋生。缓慢而坚决地占据主流。
程长老的目光扫过全场,满意点头说道:“本座想提醒两件事,与各位性命息息相关,切记放在心上。”
“其一,不要因为与劫修而恐惧。各位如今身份不同,有资格知道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飞升之地的来历。”
飞升之地就是狂灵之地,狂灵之地有自己的规则,关于这个事情,绝大多数人知道表面,具体影响到谁、方式及程度多大并不清晰。此番程长老敞开机密。非但解析了狂灵之地的历史及演变,并把重点格外强调出来。
一番介绍后,不用说引来诸多议论,待众人平复,程长老说道:“如果在外面,不考虑那些特殊人特殊事,一名刚破境的劫修能够力压三至五名生上境;换成生初,劫修可视生初神域如无物,正常情形,非数量所能弥补。”
“不过不用怕,这里是狂灵之地,动劫必遭反噬、天道亦不能更改。种种顾忌,劫修反而不能像生境时那么得心应手。”
指指自己,程长老说道:“拿本座来讲,若在外面,在座各位全部加到一起,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平平淡淡的语气,入耳好似天威降临,四周一下子安静,人人震撼,人人低头。
那些刚刚进阶的修士,表面虽然谦恭、内里正在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时候;如今听到这句话、再看周围人的表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那只苦苦挣扎的蝼蚁,头上依旧顶着牢不可破的天。
没人傻到不相信程长老的话,近百人奈何不了一人......
“本座的意思是,各位虽然奈何不了我,我遇到这样的队伍也得绕着走,两怕。另外,本座破劫已过两千年,虽说愚钝未能涅槃,比刚刚破劫的人总要强一点。”
解释、或者叫安慰,程长老接着说道:“如在狂灵之地发生战斗,本座会尽可能不动劫,打起仗来,顶多比各族道友稍胜一筹。如此类推,新晋劫修遇到的难题更多,只要小心些,并非绝对不能与之周旋。”
这话明显过谦,周围响起几声讪笑,五族主事者纷纷向程长老鞠礼,各自表达谦卑。
程长老独看难心一人,微笑说道:“齐门也有劫境长老,程某闻人而不知名,敬仰久矣。此事完结后,道友能否为本座引荐?”
难心老人明显有些意外,楞了下,苦哈哈的声音说道:“程长老有吩咐,老朽怎敢不遵,可......不瞒程长老,鄙门规矩不太一样,老朽根本不知道长老是谁。”
“有这种事?”程长老哭笑不得,心想保密到这种程度,有必要?
“......”难心老人两手一摊,干脆不再开口。
“贵族长老不求闻达,如此方称得上高人二字,程某叹服。”
没滋没味客气着,程长老回头再看周围,肃然说道:“第二件事与萧十三郎有关,若遇到,各位需将其放到与程睿同一高度,不得轻。”
不管众人脸色如何,长老恢复一贯神情,摆了摆手。
“正事交代完了,大家继续谈谈萧十三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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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九章:真灵无惧,纸上谈兵
变前人人不得闲,仙灵殿内二人讲,两人听。@@
“萧十三郎多智擅谋,多谋者劳于心,劳心者多疑;可多散迷雾,虚实相伴,致其无力。”
“萧十三郎为对方主脑,同时为杀将,好勇斗狠,喜亲临锋矢;此人多次以弱胜强,弄险已成习惯,可设局诱之,当有所获。”
“萧十三郎实力强横,其强主在肉身、宝物、兽宠,神通其实寻常;据此三条布局,事乃可为。”
“萧十三郎身边皆为大能,以化神之身指挥生修、甚至劫境,势如落足于累卵,麻雀架鹰,但凡出点差错,必遭反噬。”
“萧十三郎为至性之人,身边带有多名小修,且视为亲族;由此入手,或可迫其所为。”
“萧十三郎......”
“纸上谈兵,一群废物。”
苏大老板面色疲惫,抬起手用力揉揉眉心,阻止地缺再讲下去。
“虚实相伴迷惑对方,通常讲不算错,但我听说萧十三郎一手促成六方会谈,眼下这局势不见得比那种情况复杂,怎么个迷惑法。亲临锋矢弄险成性,事事有成,这不是局不局的问题,关乎到气运。再说实力,此子偏爱肉搏没错,但若因此轻视其道法,嗨嗨,本座只能说一个蠢字。”
逐条反驳,苏大老板言辞轻蔑,对那些献计献策的修家不屑一顾。其面前,天残地缺面面相觑,心里想照你这么讲岂不是没办法了,一个化神修士天下无敌?
苏大老板不在意他们怎么想,自顾沉吟说道:“后两条稍稍有点意思,以弱驱强好比仆强主弱。长久必乱;然而眼下情况不同,外力巨大内里必合,等闲差错乱不了。再有那个胁迫之策......此为绝户计。萧十三郎与程睿性情相仿,动辄死仇再难挽回,不宜轻用。”
听到“绝户计不易轻动”,天残地缺默默低头。神情有些怨毒。
稍顿,苏大老板说道:“沧浪那么多修士进阶生修,除尔等外,几乎个个受其恩惠,就没有人替萧十三郎说话?”
“......有。”
断腿之疾难愈,地缺至今都是跛子,先挪了挪腿脚换到舒服的位置,这才开口言道:“欧阳燕舞,燕山。都曾有过建议。”
苏大老板问道:“讲些什么?”
天残站出来说道:“欧阳言道,萧十三郎与程血衣走到一起,实为形势所逼而导致,主张彻查当年事,为齐傲天翻案。”
苏大老板神色微动,赞叹道:“能言敢断,直奔要害,了不起。当年本座一看便知其不俗。如今看起来,还是低估了她。”
老板旁边。银袍青年闻之挑眉,开口道:“能得大老板赞誉,那位欧阳燕舞当有所长,可她这么做,等于当众驳斥程默,难道不是莽撞?”
苏老板回头微微点头。解释道:“上使慧眼,然而莽撞有莽撞的好处,具体要分情势而论。这样吧,上使初来,对这里的状况还不是太了解。稍后老夫为你详细解释。”
青年身份尊贵但是好说话,略略点头便不在争,随口吩咐天残。
“你继续讲。燕山又说些什么?”
“是。”
天残应着,先朝青年施礼,恭敬回答道:“燕山没有明确态度,只列举了几件与萧十三郎有关的小事,声称供程长老参考之用。”
呃?青年好奇问道:“什么样的小事?”
天残回答道:“其一,萧十三郎出身灵修,逃亡时被迫进入魔域,结识燃灵圣子,进而广交好友,为后来的灵魔会盟打下基础。”
银袍青年不明所以,问了句:“用意何在?”
身边苏大老板说道:“燕山为人老辣,此意其实为了帮衬欧阳,证明萧十三郎不注重门户种族,与六族关系并非不可调和。”
银袍青年略一思量,笑了笑说道:“用心良苦。然后?”
天残说道:“其二,萧十三郎始入道院,以学子之身返回复仇,连杀战道双盟数人。”
不待青年再问,苏大老板解释道:“估计是想说萧十三郎有仇必报,不为规矩所限,手段毒眼光准,善于借势。”
银袍青年笑容更欢,说道:“兽潮之战证明了这一点,还有呢?”
心里感觉有些不妙,天残抹一把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其三,道院大比,萧十三郎誓杀夜莲,后来却与之多次联手,慢慢变敌为友,还曾在后来舍命相救,力搏乐洪涛与三面崖。”
银袍青年莞尔说道:“这个简单,他想说萧十三郎不像程睿那么迂腐......燕山想给萧十三郎铺后路,不自量力。”
苏大老板暗暗皱眉,问天残道:“还有么?”
天残轻吁一口气,迟疑片刻,彼此交换一次目光,才迟疑说道:“其四,萧十三郎炼有分身,被金乌带走修行。”
嗬!
惊骤如闻雷霆,苏老板神情大变,起身追问:“如此大事,为何之前不说!”
身边青年也在皱眉,但没说什么。
天残地缺声音微颤,齐声回答:“这件事,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我等以为燕山存心编造,目的是为了......”
蓬的一声,噗嗤一笑,闻者神情迥异。
苏大老板击碎桌案,勃然大怒。
“编谎编到真灵头上,一派胡言!”
“......”头顶雷霆之怒,天地二老伏地拜倒,想辩解无可可说,不辩有不甘心。
“苏老勿怒,此事怪不得他们。”
赶在天地二老认错之前为其开脱,银衣青年轻蔑说道:“其一,换成谁处在十三郎的位置,都不会将此事大加宣扬。其二,下界修士就是下界修士,纵然亲历真灵之战。看到也如雾里观花,图个热闹罢了。所谓不知则无畏,无畏则心存侥幸,有意无意选择回避,也是有的。”
道理对的,苏老板何尝不知道这点。奈何此前以为萧十三郎与真灵的关系是别人吹出来,如今扯出一只极有可能与之有“师徒关系”的真灵,岂能再如从前。
看出苏老板有顾虑,银衣青年说道:“就描述的情形看,彼时金乌只有涅级实力,或许还有不足。这么重的伤,距今只不过两百余年,不可能复原。”
“它迟早会恢复......”
“待到那天,这边大局已定。说不定两域都已经合一。届时先不说其它,纵然金乌肯为一名人修弟子出面,纵然它以全盛姿态出现,又能如何。”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苏老尽可放心。”
随口安慰,银衣青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芒,忽然想到什么,再问天残。
“对了。听了燕山的话,程默是何反应?”
“程长老?”
就像在生死边缘溜达一圈又回来。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难以消退,天残仔细回想,半响才认真开口。
“程长老没反应。”
“没反应?”银衣青年大感意外,不禁为之皱眉。
“真灵就是真灵,他怎么能没反应......你确定?”
这话问的荒唐,天残地缺均感受到一丝羞辱。奈何尊卑实力均如云泥,只好将委屈死死按下,再度点头。
“程长老吩咐计划照旧,没别的反应。”
......
......
“怎么能没反应?”
一样震惊,同等疑惑。飞遁途中,星盘之上无所事事,背斧汉子当先开口。
“先生真有分身?”
“废话。”小不点抢着回应,神情骄傲。
“金乌为师?”
“算是吧。”十三郎在想事儿,随口敷衍。
“金乌......是真灵?”
“这叫什么问题。”小不点大为不满。
“金乌也有强弱,不是生下来就是真灵。”
“那你说清楚点,什么样的金乌才算真灵?”
“这个......”邵林傻了眼,心想我又没见过真修,胡编么。
“说呀!怎么不说了?”小不点咄咄逼人。
“不要问他了,咱家那头金乌该算真灵。”
咱家那头?背斧汉子胸口犯闷,险些气到吐血。
“什么叫算!”
“受伤太重,境界与实力不相称。”
十三郎抬头看着程睿,说道:“我见识少,你给估计一下,咱家那头金乌当时什么实力?”
血衣杀者唇角微抽,鼓楞着眼睛沉吟半响,说道:“无隐藏的话,与涅修相仿。”
十三郎哦了声,不再言语。
旁边邵林赶紧跟上,鼓动道:“那也很厉害啊!真灵纵只有涅修之力,运用起来也是两回事。能请来不?”
十三郎点头。
“赶紧啊,正是用人的时候,要是嫌弃场面不够大,还有星域大战等着,定能大展......”
“两千年之后。”
“啥?”
“金乌寻找昊阳养伤,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随口解释两声,十三郎说道:“走的时候说过,至少两千年之后。”
“不是吧!疗伤也得分个情形,就没得更改?所谓事急从权,紧急状况当随机应变,该事先约个办法才对。”
“有的。”
“太好了......”
“本尊死,则金乌必至。”
“我操!”
邵林一下子没忍住,骂过之后眼睛转了两圈,又来新谋。
“装死行不行?”
“......你没睡醒?”十三郎翻翻眼皮,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试试呗,难说可以......”
“临大事前静心为上,不说那些没指望的事情。”
不耐烦邵林喋喋不休,血衣杀者开口言道:“程默看似成竹在胸,仙灵殿稳坐钓鱼台,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不像没有准备的样子。当时当下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当?”
“没有什么能绝对妥当,至于成竹在胸?”十三郎笑了笑,说道:“你认为,那些纸上谈兵讨论出来的法子对我有用?”
“我认为,他们的分析很有道理,位置、方向都找的很准。”
望着十三郎吊儿郎当的样子,程血衣神色凛然,郑重提出警告。
“人多力大智也强,骄兵必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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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零章:没理由不误判
十三郎道:“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的越对,程长老就越应该保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知道我们能够得到消息还大张旗鼓的公开进行。《〈《
..”
“心理战,以毒攻毒。”邵林悄悄嘀咕。
“有理。”血衣杀者罕见赞同。
“管他什么战,最终依旧落实在拳头上。难道你不觉得,程长老太低估我们吗?”
此行遥远耗时良久,加上此前闭关久了、三人彼此难免生疏,十三郎不介意趁机消除误解,顺带了解一下各自底细。
十三郎道:“你修的是狂灵道,在这里非但不受限制,相反实力会大大增强。我敢他们对邵林的估计也有错误,至少错估两成。”
背斧汉不以为然,道:“疑兵之计,同时为了激发斗志。程默故意那样讲,免得乱了军心。”
“有理。”
血衣杀者再次附和,担忧道:“我不信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到底怎么了?”
十三郎平静道:“我的意思是,扣除那些忽悠成分,程默依旧低估了你们。”
血衣杀者稍稍沉默,暗暗衡量自己的实力、再与对方最后可能出现的估计相比较,不能不承认十三郎的话有些道理。
“可这代表什么呢?”
邵林仍不服气,道:“我们是我们,你是你,按照计划,你可是一个人瞎搞......”
“什么叫瞎搞?”不不乐意了,朝邵林挥起拳头示威,凶狠叫嚣:“你才一个人,你才瞎搞。”
“不是那个意思......咦!贤侄女长高不少。”
背斧汉子讪笑试图转移话题,随后就发现真不是眼花,忍不住伸手到不的头上比划。
“真长高了呀!”
百年时光不怎么见面。不足足长高七八寸,从三尺幼儿长成近四尺女,面色更比往日晶莹,粉雕玉琢,活像宝石雕出来的娃娃。
难怪招人喜欢,连血衣狂魔都能折服。
正在胡思乱想。不啪的一掌排开邵林的手,清喝如龙吟。
“大胆!”
“......”背斧汉子的手一哆嗦,心里吓了一跳。
“感觉怎样?”十三郎旁边望着他,眼神戏虐、同时有些期待。
“什么怎么样?”邵林的心还在发颤,不明所以。
“威力。”
“威力?”背斧汉越发迷惘。
“惊龙吼!”不生气了,张口打算再喝。
“别吓着他。”十三郎拦住,扭头去找陈睿。“囡囡学会的第一道人修神通,你这位老师功不可没,给个评价。”
一帽子扣上去。血衣杀者原本怜惜的目光顿时严厉,罕见流露的温和表情随之收敛,淡淡开口。
“天赋异禀,潜力巨大,只是性情有些顽劣......今日成就......只能一般。”
一句话分成几段讲,血衣杀者心情复杂。
百年前提到弟子,程血衣断然宣布终身不言徒,神情之坚定、恨不得用刀刻在脸上。如今十三郎旧话重提。血衣杀者非但没有否然,内心甚为之窃喜。
骗天骗地骗不了自己。血衣杀者的经历、让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不会刻意回避心意。
话回来,真若收徒认做传人,不这么优越的条件,上哪儿找去!
本体妖兽,生来就是空间大能。先天资质不是好所能形容。化人之前,海螺老祖以灌之法,倾全身之力为本族保留一个种子;诞生之初,七十三为族祖聚一身;单此两项、放谁身上都称得上受用不尽。
此后,父女同心闯荡一百五十年。不占尽宠爱,哪样好东西不是头号?
别的不提,那条堪堪化龙的精血,别人一滴两滴当成珍宝,不这边:管饱!
资源无尽,老师呢?人间道院教化圣地,功法随便选,老师随便挑,再有真灵额外垂青,同为妖兽,指怎么会少。
此外别忘了,她还有一位来自异界的兼职老师:阿古王。那位猛鬼大爷不擅空间,但其动辄横跨界面,以生下之力出拳破空,随便感受出来,受用无尽。
可惜,不到底是妖兽,修为境界突飞猛进、空间之道日益精深,人族法术始终修不出模样,摆摆架势吓唬修可以,战斗时应用,舍本逐末之举。
关于这个事情,不没心没肺不在乎,十三郎自己也不怎么上心,能修最好修不成随意,女儿开心最重要。直到血衣杀者常伴身边,十三郎出于私心、以拴住他为目的将不托付,这才有了变化。
人族神通难以修行,用不来法器法宝,不要紧,血衣杀者另辟蹊径,管十三郎要来惊神吼的法子,结合定字决、再从自己所修习的锥法中提炼一部分,组合出一门别类神通,教导不练习。
神通自创!
血衣杀者不愧为险些登临程氏大位的奇才,单凭这一,足以跻身宗师之列。
结果让人惊喜,不真的修出模样,从此再非一技之长;等十三郎了解到这,高兴的同时大为感慨,一劲儿地骂自己太蠢。
惊龙吼,惊神吼,本质原理并无多大区别,无非聚集真元以爆发的形式冲击对方心魂,击伤、或造成对方暂时失神。
定字决来自冷雨,十三郎不是没教过别人,始终不见成效,较真想起来,多半与塑灵族天赋有关。
惊龙吼呢?
灰师兄的招牌啊!
大灰是妖兽,他能修得,不为何修不得?此刻十三郎联想到,水底生物,尤其那些不善移动的生物辨别、召唤、寻找同类的时候,只有很少依赖气息。绝大多数靠的是声音。
作为万物之灵,人修经常羡慕妖兽拥有强大天赋,然而天赋到底是什么?
还不就是野兽能力被强大!
狗鼻子,蛇信儿,狐狸尾巴,黄鼠狼的屁。这些本事来自天赐,别万物之灵,万万物之灵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懊恼之后感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十三郎真心感谢程睿,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
“严师出高徒,怎么教怎么管,这些你可以做主,不用怕我。”
“我会怕你?”程睿险险气歪了鼻子。冷冷道:“我怕收了她,你就当不成爹。”
这话明显有歧义,血衣杀者怒不择言,旁边邵林差笑喷。
十三郎没笑,正色道:“我真的,不的确被我宠坏了,该管的时候尽管出口。”
出口可以,出手绝对不能。这是底线。程血衣何尝不知道这是空头人情,冷哼一声待要反驳。忽留意到不可怜兮兮的目光朝这边偷看......
感觉就像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血衣杀者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噎得不轻。
十三郎顺势道:“该管管,该训训。对了问下你,过去囡囡百多年不长个儿,我还担心来着。现在一下子长这么多,算不算正常?”
百年长七寸,能叫长这么多?背斧汉一旁拧眉瞪眼,感觉好不荒唐。
血衣杀者微讽道:“想问她的境界就明,拐着弯的想干吗?。”
十三郎赔笑。道:“不是不懂么。身高与境界挂勾?”
血衣杀者道:“妖兽越强本体越大,连这都不晓得,你修的什么道。”
十三郎道:“可我看不出囡囡什么境界,感觉没啥变化。”
“白痴!”血衣杀者讥讽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已经超过了你,快要赶上我。”
啊!背斧汉震惊尖叫。
啊!十三郎狂喜惊呼。
“不是吧!”
此前只觉得女儿变强了,可没想到一下子强出这么多......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十三郎连忙追问。
“我和你相差两个大境都能看破,怎么会......”
“空间屏障。”程血衣冷冷道。
“空间屏障?”
“就是这个。”
终于轮到不表演,清脆声音骤化雷霆,身躯陡变。
轰的一声!几个人身子猛地一沉,疾驰中星盘当头坠落,一只方圆三百丈的巨大海螺高高耸立,气息纵横威慑千里,煌煌好似上古魔神。与往年不同,海螺表面再不是那种厚黑沉重如龟甲的颜色,而是亮晶晶浮现出一层好似玉质的光,光芒延着螺纹晃动,中间伴有无数细如拇指的漩涡。视线触及光膜上无处不在的漩涡,会不知不觉被吸撤其中、有些歪到一边。
看得到,看不真,尤其边缘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如空无。
看得到,但是看不见。
光线如此,神通道法如何?
这就是空间屏障。
“人形时候不好施展,血衣叔叔让我时刻练习,直到真正修成的那天。”
“是吗?那敢情好。对了,修理一定要听血衣叔叔的话,他可是前辈,老师来的。”
不的声音传入耳鼓,令人目瞪口呆之余带来无尽惊喜,邵林那边张口结舌,十三郎管不了那么多,连声夸赞、不忘回头质问。
“时刻练习啊!这还叫顽劣?”
“......”血衣不知该什么好。
“变回来吧,拖这么大个儿挺累的。嗯,不得骄傲,牢记圣人教诲,谦虚使人进步。”
喜滋滋叫回得意洋洋女儿,十三郎稳住星盘,无视程睿冷淡面孔再问道:“怎么突然成长这么快?没经历过什么劫就连破几阶,真让人费解啊......难不成老师比当爹的还亲?”
这都哪儿跟哪儿?
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总是那么荒唐。
转念两思,血衣杀者心里莫名酸楚,放缓声音道:“妖兽与人修不同,化形有劫才是常态。至于为什么这么快,到底还是积累的好处太多,加上......我认为狂灵之气有催化作用,井喷之势。”
“那敢情好。”十三郎频频头,大气挥手道:“狂灵之气?那不是问题。”
“想的美。”看不惯那张得意面孔,讥讽道:“我替不查过,之前积累消耗几尽,除非更多族祖献身,或者什么堪比龙血的天材地宝,绝难再如这样成长。”
“是吗?”
有些失望,十三郎随手翻仓库,发觉龙鳞龙血所剩无几,实在没资本再如从前那样挥霍,表情不知不觉变得凶狠。
“什么时候再搞条龙?”
“啥?”邵林怀疑自己听错。
十三郎没听到,自顾沉吟,呢喃,声如梦呓。
“这事不太好弄,得先找到机会才行......两域大战......找条龙,应该不算难。”
......
第一四一一章:证道无涯,步步坚决
龙啊虎的都是以后事情,十三郎并未沉浸太久,说道:“囡囡强大理所当然,意外部分、只能说时间有点巧,说明我的运气正旺,正该大胆前进。”
程血衣说道:“没有谁的运气一直好。那些人讲的真没错,你因常胜偏爱弄险,已经成了习惯。”
十三郎说道:“没有谁的运气一直好,同时没有什么事情绝无风险,喝水还有喝死的时候,何况打仗。”
程血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你自己说过,作为一支成熟的队伍,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按照能力大小分担风险。出风头、逞英雄的作为是愚蠢的,应竭力避免。”
听到这句话十三郎笑起来,望着程睿诚恳说道:“你变了。”
莫名其妙的话,需把血衣杀者的过去结合起来才能理解;当然,程血衣绝不会承认,冷冷说道:“本座不是因为你。”
“知道你脸皮薄。”
无视血衣杀者冷厉表情,十三郎摆摆手,认真说道:“我很强。不计囡囡,程长老仍然低估了我。”
这话何其狂妄?
“是真的。”
十三郎表情有些无辜,说道:“过去所为加上间隔时间内的可能变化,得出对现在情况的判断,进而决定对策,这是每个人都会遵守的习惯。程长老脱不出这个框框,我也是,把这条规则应用在我身上,会出错”
“说来说去,就是想吹嘘自己猛。”邵林听不下去,旁边一个劲儿撇嘴。
“这是事实啊!”十三郎出言提议:“闲着也是闲着,咱俩比划比划?”
“好耶!”小不点奋力挥拳。
背斧汉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神朝程血衣那儿瞄,意思是:教训他,还有你那宝贝徒弟。
血衣杀者微微皱眉,不怒不说,只疑惑十三郎到底怎么了,以往唯恐谨慎不够,突然变得如此轻狂。
没个说法过不了关?
看出两人神情透出的执着,十三郎忽然笑起来,笑如暖阳,欢喜发自内心。
“这才是伙伴呵好吧,和你们说叨说叨。”
事实上,十三郎真没吹牛。
连小不点都有井喷式成长,从来靠吃修行的胖胖如何能例外?如今的它稳稳占上十级,距离十一级大关不算太远;另外与小不点不同,天心蛤蟆尚未出现底蕴耗尽的情况,势头依旧迅猛。
家庭成员当中,本为第一强者的嘲风还是第一,其成长不按妖兽阶位,实力也不太好形容。
关键是成长速度,如果把寻常妖兽比喻成散步,跟在球球身边的嘲风就是发狂奔跑。百年时光,三殿下面型增大足足三倍,发毛密集活像一条成年的雪地牦牛。
妖兽境界越高,本相体型越大,嘲风虽无血肉之躯,仍遵循着这条规律。比较遗憾的是,三殿下比小不点更难“修行”,长来长去还是老三样,力量,神念,穿透,无非衍变出几分变化。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不像一头主战妖兽。
无所谓了,如今十三郎不在乎那点,因为他拥有此前做梦都想要的主战军团:数量超十万,平均堪比七阶的厌灵蚁大军!
之所以要平均,是因为蚁后正处在二次变异的中间阶段,所产的卵不太稳定,其中绝大部分为孵化出来为六阶,部分七级,甚有十几只八阶战王。吞噬那种另类蚁后的飞蚁适应能力明显加强,再不像以往那样见灵必死。更重要的是,变异使得它们可以凭借集体力量构成类似人修才能布置的阵法,将攻来的神通大大消解、甚至直接歪斜、扭曲而消逝。
这是变相的防御力。
以往最让十三郎无奈的事情,随着层次提高,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大,厌灵蚁逐步朝炮灰方向发展。比如生修大能拥有神域,施展道法动辄铺天盖地,厌灵蚁虽凶、挡不住人家火海狂涛,挥拳一大片,跺脚杀三成。如今情况变了,当厌灵蚁不再像以往那样脆弱,其恐怖的数量、密集连绵的攻势、以及强悍到令人发指的攻击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成为对手的噩梦。
除攻击方法稍显单一,厌灵蚁几可看成完美兵种,不计特殊运用、单考虑搏命的话,十三郎情愿选择这支军队,而不是一名劫修同伴。
战斗不是数字累加,纸面计算一回事,真打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别说劫修,任何稍稍聪明点的生境修家,都有能力把十万厌灵蚁杀光。同样道理,当身边有胖胖的毒、嘲风快、力与痛,小不点的神出鬼没与无坚不摧,再有十三郎统一调度,飞蚁军团的群杀能力才会最大限度落到实处,甚至放大。
除了这些,还有球球,还有五行舟,它们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十三郎看的比其余妖兽更重。
成长迅猛,无论哪个对手,当其对十三郎做估计的时候,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造成误判。百年时间仍显仓促,十三郎专心自我提升,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与整合;仅初步试验,他有足够理由相信,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
“你的本事我知道,说来说去都是外物。”
以此生从未有过的耐心,血衣杀者看一眼小不点,回头对十三郎说道:“你自己呢?肉身强横为人所熟知,没有人傻到给你贴近的机会;定字决厉害,可你要面对的不是化神;至于那个拼命的法子,用则伤己好比半残,鸡肋而已。”
拼命的法子指塑灵变。当年初遇,假如没有种族天赋,十三郎早就死在陈睿手里;说来道去,最大弱点还是境界。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修行至今,满打满算不足三百年,成长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奇迹,谁好意思要求更多。
“我的本事,你不知道。”
十三郎好意思,心里默念一声“老天爷总爱和我开玩笑”,没敢真正骂天。
百年修行,纯粹以资源强塞,十三郎很少分出精力做别的事,的确尽了最大努力。
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他这样修行。
成效是显著的,通过一些简单的计算与对比,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自己的修为实现了跨境超越,以化神之身拥有比普通生修更精深的修为。
有什么用呢?
他的境界还是化神,还是满足不了破境的最基本条件:盈满。
这是没有任何条件可讲的铁律,亿万万修士、没有一个能走捷径;比如邵林,明明已经堪破劫关,因为修为不够、仍只能老老实实修炼。
提到修为,不能不说定星盘有多么难伺候,百年苦修,被星印吞去的法力浩如汪洋,超过其正常修行三十甲子。
三十甲子呵!
别说十三郎的资质,随便抓个最蠢、最差的化神修士过来,只要一直保持增长,两千年也该摸到生境关口才对,至少修为足够。
每每想到这些,十三郎不能不问自己,假如没有定星盘,或者把球球吞掉的百丈狂灵骨扣出来供自己使用,能否破境?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十三郎只知道,此前与金乌得出的判断是对的,假如没有飞升之地,假如没有遇到这场狂灵造化,自己正常修炼到寿元结束,还是破不了境。
生境如此,劫关如何?上哪儿找比炼化狂灵骨更快的修行法子?
狂灵骨已经没了,球球苏醒后一直忙,找到的都只有狂灵石、与一些半石化的残骸,与狂灵手骨判若云泥。由此可见,分身那些准备是对的,定星盘若不能转移身体,十三郎迟早会被它拖死。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十三郎说道:“百年前我说过,你杀不了我。记不记得?”
感受到那股挑衅意味,血衣杀者轻轻说道:“现在?”
十三郎认真说道:“现在你可以杀掉我,代价是你的锥,一只手,还有你所修的道。”
这话不太好懂。
程血衣略想了想,淡淡说道:“有所准备的话,龙石对我威胁不大。”
十三郎笑起来,说道:“我说的交换,完全依靠我自己的力量与法宝。若把囡囡、胖胖、嘲风、飞蚁,龙石那些都算上,你怎么可能杀死我。”
噗的一声,邵林忍不住失笑,心里想这货真是疯了,不怕把天吹出窟窿;血衣杀者刀眉微挑,神情凛然想要开口。
“我的意思不是能打赢你,只是说你杀不死我。算了算了,说点正经事情,这次计划,除了计划本身,还有修行方面的考虑。”
拦住,解释,谦虚或者骄傲,十三郎突然说道:“你们觉得,狂灵道的关键在什么?”
问题来得太突兀,背斧汉子完全没资格发言,血衣杀者楞了好一会儿,脸上慢慢流露出荒谬的神情。
“你想说,此次计划要借机证道?”
“证道?也算吧。”十三郎认真想了想,补充说道:“证明一点道理,差不多这个意思。”
“不吹能死啊!”程血衣拂袖准备闭嘴,或干脆找个地方眯会儿,胜过陪疯子瞎掰。
证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说这个话?老实讲程血衣不认为自己认识那样的人,至于他自己、还有十三郎,差距当然更远。
“当唠嗑还不成。”十三郎不肯这么放过他,轻蔑说道:“不是修狂灵道的人少,还轮不到你。”
“罢了罢了。”血衣杀者不胜其烦,回答道:“狂灵死于天斗,不屈之志最重要。”
十三郎轻轻摇头,说道:“我不这么看。”
被勾起好奇心,血衣杀者试探问道:“你的看法?”
十三郎没有马上回答,默默想着,神情慢慢变得坚决。
“狂灵道,首要在于一个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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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二章:狂灵道,补天路!
听了这番话,程血衣脸上讥诮渐褪,神情慢慢变得认真。
“不屈敢与天斗,难道还不算狂?”
“算,但还不是真谛。”
激昂语气,肃穆声音,十三郎沉沉发问:“什么是天?狂灵又是何物?”
程血衣毫不犹豫说道:“这问题太大,太深,太复杂,而且空泛,我不认为有谁答得出,建议你也别去想。”
“真有那么复杂?”
“当然。”
“复杂的人心,天其实很简单。”
“呵呵先生传道,我等洗耳恭听。”
“用不着那么正经。”
轻轻摆手,十三郎思忖中肯定说道:“天就是盖亚。”
“什么亚?”
“盖亚。”
“盖亚?盖亚?盖亚?”
嘴里念这个名字,程血衣仔细搜索记忆无果,把目光转向背斧汉。
背斧汉表情很无辜,默默摇头说道:“古怪的名字,没听过。”
程血衣哦了声,回头问十三郎:“盖亚前辈位于何方,所属哪族哪界他是哪位大能?”
十三郎略显尴尬,说道:“换个说法。天就是意,是规矩,是不断破损、修复、完善、追求完美的圈。天道就是规矩的集合,是万灵万物汇聚出来的意志显现,假如具有人形,这个人就是个只有执行能力的可怜虫。”
惊聩之声,叛逆之词,邵林血衣面面相觑,不以为然。
天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好,谁都能说出点意思。换成他们照样能说的头头是道,只没法求证。
没法求证就没有意义,吹牛谁不会?十三郎如此正经其事。还编出一个听着蛮有趣的名字,到底为了什么?
疑惑中两人留意到。十三郎额头周围有光晕闪过,眼底浮现一丝痛色,闪烁几次后消逝。
犹豫了一会儿,程血衣开口问道:“那,什么又是狂灵?”
十三郎回答道:“说狂灵,必先说他的狂。狂灵之狂,不在于不灭,不在于强大。不在于生死轮回,不在于掌控,而在于突破,突破限制与规则,突破所有突破。”
邵林越发不以为然,说道:“修道当然要突破,我刚刚突破了一次。”
十三郎淡淡说道:“你的突破是在规则之内,修士号称逆天,实则每一步都在天道画好的圈子内进行。反之狂灵道完全不同,没有生劫涅之说。”
邵林不服。指程睿说道:“他也有境界。”
十三郎说道:“他修的是伪道,同时也是正道,所以会有境界。”
邵林连连摆手。说道:“伪道怎么能是正道,晕头了你。”
十三郎说道:“不符合狂灵本意,所以是伪道;境有天定,所以是正道。”
程血衣试探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样修下去是歪路,纵一切顺利仍无所成,证不得道?”
十三郎摇头,回答道:“要我说的话,歪打也能正着,没准儿能画出自己的圆。”
血衣杀者一头雾水。旁边邵林莫名烦躁起来,喝道:“一次说完!”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狂灵之狂实为极境,我见过不止一种。极怨,极怒,血衣兄可算极痴。狂灵为极狂,因其狂,破天,破地,眼无神佛,心内无矩亦无惧,活着就要不停突破,走出一个个圈。”
“天为亘古,极境常在,区别仅在于天道追求尽善尽美,狂灵一直尝试破极。”
“狂灵因何不灭?不是天道不够强大,而是因为破矩为意,除非世界完全毁灭,总有破矩之意凝聚成形,演变成另一种狂灵。”
“狂灵之狂不在于和谁争斗,不在于修习者是哪个,甚至不在于狂灵之气,仅在于突破樊笼、不受局限的心。”
“神域内,修士为天,放一只蚂蚁不受操纵,它就是那个天地内的狂灵。狂灵之地,狂灵为天,有人修天道尝试破解,此人就是狂灵内的狂灵。”
“天道为何杀狂灵?因其强大,强到足以摧毁天道的圆;天道不是无所不能,因包纳不了那么强的极,不得不杀。”
说着讲着,十三郎面孔徐徐变形,额头周围光晕加深,凶狠挤压仿如锁链,一刻比一刻收的更紧。无可形容的剧痛直抵神魂,十三郎浑身颤抖,斗大汗珠密密麻麻,布满整张面孔。
“慢着!”
虽不知道十三郎身上发生什么事,但能肯定他一定遇到什么不对劲的状况,程血衣急忙喝止。
“不要再说下去。”
“放心,它们不会杀死我。”
额头之箍越来越紧,道道金芒如迸射锥刀,十三郎脸上仍带着笑,坚持将心低的话说全。
“天道有缺,容纳不了狂意不为天;狂灵道为极,本质是一条毁灭之路。”
随着这句话,一股修士无法察觉的波动徐徐荡开,以不可捉摸的方式散播开来,无视一切阵法、禁锢、天堑沟壑,传至狂灵之地的每个角角落落,方方面面。
这种情形,与当年星漏渊出现的那一幕极其相似,但其传出范围更远。
连番变化随之而来,首先起自脚下。平静百年的狂灵之地渐生震动,许多地方燥意凭空而生,各类妖兽纷纷惊动,嘶吼声声不息。
合拢不过数十年的星漏渊再度开启,星辰风暴鼓荡如雷鸣,响彻八方。
十六座仙灵殿,地下极深处咔咔作响,一道道洪涛巨力无端滋生,冲破一重重封禁,冲垮一层层阵法封锁。顷刻之间,天空高远处崩裂乱显,随时可能消散。
生色犬马吃,内外四层十几位苏老板,连同那些秘密镇守的执事、修家,齐齐惊慌个个惊恐,纷纷飞出查看寻找因由,忙乱不休。
波动继续,以无法形容的方式与速度传至上界,远至无限远,直到宇宙苍茫深处。
竹林内,舒菲雨正在打坐恢复,忽然间变色眼现惶恐,素指连弹疾算。
秘府中,齐守仁正在巩固修为,紧闭双眼突然睁开,神情却有些迷茫。
六族重地,各大长老清修之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忙传谕令查问四方。
更远处的星空,各地皆有大能乃至真修、真灵察觉异常,被惊动的程度不同,难以找到因由。
桑南境,此前劝说进军的老者行走在一处皇城街头,突然间栽倒摔成滚地葫芦。周围哄笑声中,老者起身没有咒骂,而是发出一声惊呼。
“这么快!”
苍茫之地,某座法坛,氤氲之光缭绕升腾,当中端坐一名高大老者正在思索些什么,突然间心神有所惊动,脸色连变数十次。
“道念天声!天道,你也有被惊动的时候!”
九漩之地,庞大树冠中央,井底深处,高冠帝王正为自己斟茶,不经意间手指微颤,居然洒湿桌面。
“这是”
帝王不喜深深锁眉,空着的左手抬起似准备有所动作,沉思良久终于停下,摇了摇头。
“朕,不算。”
同样是变,源头处此刻反而平静下来,不仅周围一切安静,连十三郎也恢复正常,额头金芒重新内敛,颤抖的身形徐徐平复,气息也随之宁静。仔细看的话,此时的他身在云端,给人的感觉却是脚连着地,头接着天,虚无飘渺,唯有眉心三目亮若星辰,轻声自语,自问。
“歇了?累了?不屑?还是认可了我的话?”
“狂为毁灭之路?”
说不上什么原故,血衣杀者心里没来由觉得十三郎刚才的话有道理,顾不得其身上发生什么事,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讲?”
十三郎默默摇头,说道:“狂灵才是。”
程血衣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狂为意,狂灵为修意之灵,修至极限迷失于狂,不为天道所容?”
“还有他们自己。”
十三郎说道:“绝对的破就是纯粹的乱,乱到极致就是毁灭。没有狂意修不成狂灵,狂灵修狂无极限,却不知他们破矩的同时也在不停创立规则,其最终,假如没有天道出手,他们会自己毁掉自己,同样灭族。”
血衣杀者沉默下来,良久说道:“纵然如此,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你呢?”
十三郎坦然说道:“彼时彼状,你需要力量。当时当下,我需要力量。”
程血衣默然,“你我是不是都会走上那条路?”
十三郎说道:“也许会,也会不会;看我们自己,同时还要看天意。”
程血衣说道:“天道与狂灵不相容,何来天意。”
十三郎说道:“天意追求完美,要的是一切,狂灵属于万灵一种,极境也是修行,怎会没有天意。”
程血衣思忖说道:“你是想说,天道会帮助我们?”
“不。反过来才对。”
“反过来?”
“对,反过来。”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明白吗?你、我、他,他们,它们,天下亿万万修士,妖兽,灵魔鬼怪,无论所修的是什么,都在做一件同样的事啊!”
“什么事?”
“身在天地间,帮天道的忙。”
十三郎重重挥拳,仿佛要把什么东西落到实处。
“我们都在补天!”
未完待续)r580
第一四一三章: 炮打司令部
“补个屁啊补!尽念叨这些没用的!”
沉重气息,唯有邵林一人保持清醒,大喊大叫着尝试将众人唤醒。-------要这也正常,星盘之上人兽都有,唯一与狂灵之气不沾边的只有他一个,什么天道狂灵道,都不如当前存活道。
“你们快死了知不知道,还有心情搞这些奇谈怪论。”
上前一把揪住十三郎,背斧汉子罕见暴怒,大吼道:“既然明白这么多,你还琢磨那个狂字做什么?还有,你是不是也打算像狂灵那样狂下去,修啊修的修成这么大。”
双手张开尽力比划,邵林怒骂道:“最后要么被天道干掉,要么蓬的一声......”
“胡什么呢?”
轻轻推开邵林的手,十三郎心里其实温暖,缓缓道:“我修狂灵道,当然要弄清狂之真意。至于怎么避免走上他们的路,慢慢总有办法。”
“天都没办法,你们能做什么?”
“天若有办法,还要我们做什么。”
“......”这种话出来,别人还能什么。
“好了好了,一猜想而已,别弄的好像天塌了一样。”
天在头中,天仅受惩罚,感觉就像打赢一场战役,十三郎心情不错。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之前的那些话,狂灵之地、乃至星空引发多大变故,造成多少灾难,否则......会更加得意。
“证道不是修道,修道也不是非按照原路去走。我把狂字单拧出来应用于行事,为的只是出乎别人意料,让那些什么长老、老板、还有可能存在的家伙们弄不清头脑,搞不定人心。制造乱局罢了。”
“乱局?”
“不能料敌在先,至少让敌不能专心图我。六族也好,程长老也罢,还有仙灵殿,飞升修士,如今之所以都成为敌人。到底还是被规矩圈起来所致。我要做的就是破矩,把维系圈子的规则通通打破,这就是我所的狂。”
“也叫证道。”程血衣思量中目光连闪,稍后自己回答:“我明白了,破矩之心不在乎形式,关键在于意。”
“又多一个白痴。”无视血衣冷厉目光,邵林恶狠狠叫嚣:“看什么看!”
“大敌当前,别闹。”拦住两只斗鸡,十三郎问邵林:“不然你出个主意。仅凭我们几个,怎么和六族、还有仙灵殿血拼。”
背斧汉呆住,支支吾吾道:“......具体怎么做?”
“按我的做。”
“我们没问题。你那么干,分明找死!”
“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找死。”
稍稍沉吟,十三郎思绪越发清明,平静面孔跳动几次,浮现出几分带有残忍的冷。
“送几份大礼。乱他个天翻地覆!”
......
......
“我的个天!”
时隔八月,每次看到眼前满目疮痍。苏大老板仍不禁感到后怕,痴痴自语。
莫名其妙一场地震,十六做仙灵殿,四座阵法核心当场摧毁,其余损害不一,无一能够幸免。重创险些导致锁天大阵当场崩溃......需要强调一下。这等规模的阵法不是玩具,不能开就开关就关,非但需要时间准备,稍有不慎、必将引发灾难。
事实已经造就,仙灵殿暂时指望不上阵法。失去阵法庇护的仙灵殿,就只有十几位苏老板,为数不多的执事,还有那些个儿杂役。
能多大用?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大变之后各地发生多次兽潮,那些早就体会到人修强大、轻易不敢招惹的妖兽好像疯了一样,飞升修士伤亡还在其次,有几处竟然波及仙灵殿,再毁一城。
屋漏偏逢连夜雨,狂灵之地原本存在着不少险恶之所,此次全部爆发,其中有不少与仙灵殿存在关联,指望其镇压......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今日今时,仙灵殿正处在最危急关口。
当着上使的面出事不,事变缘由无可考证,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无奈之下,大老板有心想找个人问问......六族庄园比仙灵殿还惨,程长老何尝不是一头雾水,忙到不可开交。
残桓断壁,断壁残桓,眼前一切无时不在提醒,狂灵之地,真真满是凶险。
毁坏严重,不仅影响到锁天大阵,还有与上届通讯、及保持联络的降临之地;除此外,各层之间几座传送阵也有损伤,导致层与层之间联系不畅。到如今,八个月不分日夜忙碌,仙灵殿每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才将这个最紧要的修复工作完成。
连带苏大老板都瘦了三圈,还来不及喘口气,耳边又闻尖叫。
“老板,老板......”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上使就在身边,苏大老板紧锁眉头,莫名感觉到几分不祥。
“什么事!”
“萧十三郎,萧十三郎来了......”
顾不上苏大老板铁青面孔,管不得上使者难看神情,执事跪倒声声呐喊,如哭嚎。
“不是不是不是,萧十三郎独闯仙灵殿,到处散布谣言。”
......
......
“独闯仙灵?散布谣言?”
先是吃惊,之后愤怒,愤怒之后体会到羞辱,羞辱之后再愤怒到没法更愤怒,苏大老板哭笑不得。
“程血衣呢?”
“不知道。”
“邵林呢?”
“没露面。”
真是独闯?大老板越发不可思议,喝道:“确定没弄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仙灵殿是什么地方,十三郎又是什么人,杀破天不过一名化神修士,连闯三地来去自如?
听着想着,苏大老板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别是这次变故影响太大,十六苏神志不清吧。
执事大概也这么想,嗫嚅道:“属下不可能弄错,要么......传讯是假的?”
“胡!”
想想可以,真出来就不好了,苏大老板愤而怒叱,主动为属下开解,再问道:“当前人心惶惶,萧十三郎乘乱而入也是有的......他做什么了?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屋,有没有波及到阵盘。”
执事哭丧着脸,道:“战斗是有的,不过没杀人,也没毁屋。”
“那他干什么了?”
“造谣惑众。”
“呃......”此前听到执事提及造谣,苏大老板根本没往心里去,只当几句谣言算得了什么,如今看来这居然是重,愤怒慢慢变成惊奇。
“造谣么,无聊之举......他如何造谣?”
“贴大字报。”
“贴什么?”大老板急的直想挖耳朵。
“大字报?”银袍青年一直安静听着,此刻也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字报是何宝物?威力如何?”
“......”
执事苦巴巴的表情回答:“大字报据就是一封公开信,萧十三郎出现的时候宣称那是大字报,属下这里只有部分内容,尚未得到原物。”
苏大老板觉得自己要疯了,破口大骂:“一张废纸,连原物都没有,你到底慌什么?”
执事很委屈,颤抖回道:“属下觉得事情紧急,所以才......”
“大字报来了,大字报来了!”
又一名执事大叫大喊,挥舞着一张带有缺痕的纸飞驰而来,神情比先前那人更慌张。
“成何体统!”
属下不争气,苏大老板颜面尽失,无奈只好自己端着,他留意到那的确是一张普通的纸,看得出拿下时候心情慌乱,竟然扯缺了口。
“不要毁了证物......拿来我看。”
执事上前,大老板接纸,未来得及看清内容,先赞一声。
“此子写得一手好字!”
纸张蛮大,上面字迹也不,笔走龙蛇劲拔有力,标题格外醒目。
“炮打司令部——致狂灵之地全体修家!”
......
......
差不多同一时间,程氏山庄。
同样是残桓断壁,同样是忙碌慌张,桌案上摆着一张写有醒目标题的纸,案前程长老的脸上阴晴不定,愁眉不展,兼有啼笑皆非。
“刚刚到此子擅长蛊惑人心,这才多时间,他便用事实告诉大家,以前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嬉戏之作。”
年前一场莫名剧变,被影响的不只有仙灵殿,六族联议后的部署也被波及。查找原由,聚拢人手,统计损失,修补阵法,之后再动员、整合,直到各地重新安排妥当,这些都需要时间。偏偏时间本来就很紧,好不容易弄的差不多了,萧十三郎突然出现,用张破纸便把一切打乱。
乱到不可收拾。
“这孩子,他又不是鬼,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鬼招数......”
想想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程长老再把那张纸拿在手里,轻轻诵念最后那段话。
“阴阳颠倒,轮回丧灭......问己心求真道......”
乱套了,懒得管,程长老只关注结尾那些话,从中挑出几句,默默沉吟,暗暗失笑。
“娃娃大言不惭,竟然讥笑本司不及庶民。”
......
第一四一四章:真话的威力
“两域争伐在即,星空将陨,生灵涂炭,阴阳颠倒,轮回或都因之丧灭。诚敢断言,此战非善非恶,无对无错,只与胜负及生死。无论何地何人,所属何宗何派,此战皆为一生之劫,无可逃避。”
“贼者势大,唯洒血疆场方不失我修家本色,方可证我逆天之志,琉璃之心。”
“不提修业。外辱当前,唯众志成城才可求得一条活路,尔虞我诈、兄弟阋墙,结果只能丧族灭门,背亲罚己,换贼一笑尔。”
“值此关头,有人不思保家护族,不顾亿万修家性命,一心遮丑,一力图私。六族之乱,或为一人,或图一宝,或为私怨,或为权柄。”
“自古为贼莫言信,今日能够欺瞒下界,将来便可出卖仙修;试问将来征战,各位能将性命托付,甘心将一生道业、亲朋性命作为赌注,不问背后之刀?”
“凡间尘世,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无人不知其意;我辈修家,问己心求真道,修仙命敢逆天,见识尚不及庶民乎?”
“沧浪地,飞升小修萧十三郎敬上。”
这些是最后几段文字,前面才是要点,程长老看过全文,心里很清楚、假如没有前面那些内容,这些鼓动的话会被人当成屁一样放掉;有了前面那些内容,这些原本一文不值的话立时变成**,把一切搅得稀巴烂。
前文到底讲了什么?十三郎用了何种魔法?
什么魔法都没有,十三郎只是写了篇自述,把飞升之后所经历的事用写实手法记载下来。
一字不虚,全是实话。
飞升时,星盘破裂,满场只有齐飞一人知晓内情。十三郎如实写下来,有近百沧浪修士为证。
阿古王识破狂灵之地,十三郎生疑。后遇家成,或知仙灵殿盘剥之道。六族内斗纵容猎杀,十三郎如实写下来,内容为所有飞升修士所熟知。
追球球,杀桑楠,等血衣,迎飞锥,十三郎如实写下来,虽无外人亲眼目睹。但有种种细节、遗迹可供参考,坐不了假。
数年苦修,球球寻骨,兽潮之变,提约六族,限定猎杀者不可为虐,十三郎如实写下来,有接近两百飞升修士与大量六族子弟为证。
四族暗算,齐氏阋墙,齐傲天亡命兽海。血衣杀者隐匿寻机,十三郎、邵林、苏老板等人绝境求生,最终形成这支被诬叛族的流亡队伍。十三郎如实写下来。内有程血衣的署名,外有燕子老者,浪浪仙子,等人,其中楚胖子、李顺两人至今为活口,编不得谎。
四方铩羽归去,叛族罪名坐实,十三郎被逼亡命天涯,东躲**又三年。逃至星漏渊。
星辰风暴,四族私行。吃系苏老板觊觎重利,陪同四族修士追缴至星漏渊;其后一场绝死大战。四族败北,邵林破境,程血衣夺宝成功,十三郎力败吃苏。
这一段内容,十三郎没再用白描,以词汇小小添加修饰,重点放在两处。一处为生色犬马吃五系不和,六族内部矛盾重重,加上程世雄等视亲卫如狗的弃子战法。另一处落在邵林与程血衣身上,以煽动的口吻描述两人如何得到造化,将来成就多么难以估量,如何光辉灿烂等等。
看完这一段,相信每个人都要自问:跟随六族认主为奴,到底值不值得?遇见强敌时,那些亲卫最先被舍弃,死的毫无价值,自己凭什么认为比他们强,有资格、有能力要求更多?
接下来,十三郎用一句话给这段内容做总结,顺带提出两个问题。
“试问今日六族宗嗣,有此才乎?观其六族大佬,曾有眼否?”
六族大佬有没有眼,六族继承人有没有才,这些不是寻常人所能管,关键处在于六族矛盾被人以这样剥皮抽筋的方式展现出来,今后该如何相处,旁观者又会怎么想?
仙灵殿宣称自己只做生意,十三郎用隐晦、又一定能看懂的笔法提出问题:这里难道不是一块试验田,所有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难道不是他们研究狂灵道的对象?
十六苏呢,他们到底是什么?
若不然,为何没有人事先提醒,修家不能接触狂灵气?若不然,为什么下界那么出众的修士,飞升后破境的比例这么低?
不能破境怎么办?只能留在原地,默默忍受仙灵殿高于正常数倍的价格盘剥,直到死,甚至为奴!
连十六位苏老板都可能是被研究的对象,飞升修士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独享青睐?
需要提到的是,十三郎并未提出这些问题,只让大家自己去想。
想不到?
除非是傻子。
......
......
百年修行,十三郎没有隐瞒成就,程血衣破劫、狂灵之地非但不会受到限制,反而大增实力。背斧汉修为突飞猛进,事先早有破劫契机,未来无可限量。
至于他自己,十三郎独闯三座仙灵殿,当着无数人的面以事实证明。
化神修士、无人可挡其一式一拳,生系苏三重伤败退,犬系苏四单臂被斩,色系苏二下场最惨,当着群修的面被十三郎挖去双眼,扬长而去。
比较可惜的是,原本这个行为最能震撼眼球,因为年前那场地震、仙灵殿突然大伤元气,人心惶惶阵法不灵,现场几乎没有别的生修,十三郎捡到现成便宜,失色不少。
无所谓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十三郎实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仙灵殿、六族、飞升修士之间形成的利益基础被摧毁,再难组织到一起。
仅仅这样,顶多是个自保之局,接下来,十三郎又做了一件让人无法理解、很快被证明严厉的事,彻底将飞升之地、将来可能波及整个星空的秩序绞碎成烂泥。再也糊不起来。
他在文中给所有人指出一条截然不同的方向,附带详细功法,及多人的修炼感悟与所得。
狂灵道。补天路。
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功法摆在面前。感悟体会摆在面前,飞升修士也好,上接仙家也罢,哪个都是有见识的人,只要稍稍用点心看一看,就知道那些东西假不了。
十三郎用事实告诉大家,狂灵道,他已经有人修成了。虽未破境但其实力远胜普通修家,更重要的是,程血衣已经破了劫。
对那些至今不能破境,早已吸纳过不少狂灵之气的修士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出路,意味着未来,或许意味着恩惠,还意味着十三郎向所有人宣告。
“拼死忙活,还不是为了修炼为了活着,为了得到好处。”
“好处而已。我给你们!”
大字报一出,天下大乱。
......
......
“把不能公开的秘密全部公开,把稀世功法张贴与众。把自己辛辛苦苦总结出的体悟公布天下,把本可独享的宝藏彻底泄露,结果换来一片混沌,还把自己的退路全部堵死......本座从来没想过,几句真话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看着想着,想着念着,程长老百思不得其解,抬头问四周的人。
“你们说说,萧十三郎这孩子是不是走火入魔。被那个什么狂灵道给修傻了?”
周围不少修家,各族代表。还有此前接受过指令的人,面面相觑。人人无言。
四策追缉,方方面面需要时间才能组织好,突如其来的一场地震打乱部署,眼看才有所缓和,十三郎跳出圈外,突然来这么一手。
不说也不行啊,不说不等于事情不存在,总得想个法子应对才行。良久沉默,人群当中罗门主事者站出来,斟酌言辞提出建议。
“飞升修士人心浮动,长老之前部署,要不要调整一下?”
“人心浮动?不止吧。”
程长老自嘲笑了笑,挥手召来报讯的人:“说说看,飞升修士都在忙什么。”
报讯之人神情沮丧,回答道:“大家都在搜寻、抓捕大地之獭。”
程长老淡淡说道:“惹不起六族,惹不起仙灵殿,又逮不住十三郎,便想学他那样寻宝,挖宝修炼狂灵道。”
“目前看......的确如此。”
“甭管有用没用,先捉来试试总没错。有远见。眼下时间还早,等有人修出几分门道......不用完全成功、比例也不用多,只要有人稍稍修出门道,比如像十三郎现在这样实力有巨大提升就够了。届时消息传开,仙灵殿、六族会面临真正的大乱,大祸,大灾难!”
一连三个大,程长老没有详细解释事情为何如此严重,叹了口气、自己接下去说道:“四策之关键在人,没有海量飞升修士帮忙搜索,追缉犹如大海捞针,人为制造、还要控制兽潮方向更无从谈起。萧十三郎用一张破纸就破了我的局,很好,很强大。”
赞美真诚,之后是转折,程长老皱眉说道:“可是本座不明白,经过这么一闹,谁还敢要他啊!”
这是一句隐晦的大实话,印证了之前判断:将退路封死。
上位者做事讲究分寸,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聪明偏又不讲规矩的人,经过这么多事,没有谁会蠢到将萧十三郎当成普通手下,可他完全不受控制,哪家敢将其视为心腹?
不能用、会惹来大麻烦的强者,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凡间,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类人的下场。
可问题是,这是程长老该操心的问题?别忘了,这边还刚刚布局要捉他,如今却担心其未来?
猫哭耗子?
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再说吧!眼看破天之日更加短暂,锁天大阵一旦关闭,再想捉人,难度提高不知多少倍。
有鉴于此,四方群修越发迷惘,无人知道程长老心里到底怎么想。
“本座最不理解的是,他连自己人都卖。”
一心一意想弄清那个给自己带来困扰的人的心,程长老二度抬头,微笑着向周围人求证。
“时机太巧了。十三这是告诉本座,我所安排的一切他都知道,对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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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五章:过三关
周围比刚才更安静,六族修家无一人应答。
四策部署将成未成,不说十三郎破局手段如何,时机这般“凑巧”,足以说明某些问题。
可是,谁在乎?
萧十三郎有沧浪根基,程血衣何尝不是藕断丝连,追剿叛逆弄成这样,谁之过?内贼当然可恨,正如大字报中所写的那样,外辱当前内耗不休,眼前这件破事何尝不是又一次明证。
程长老修为力压全场,但他面对的不是本族下属,可凭心意生杀予夺。要追究责任,好啊,先把楚胖子找出来,把李顺拉过来,把当年事情解释清楚、之后好好谈谈程血衣、把养宝之说弄个明白,之后再谈其它。
人心乱了,势不可为。
望着四周一张张沉默的面孔,程长老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略略点了点头。
“好吧,谈点有用的东西。”
神情看不出如何失望,长老扭头对报讯之人说道:“说说那几场战斗,萧十三郎怎么出的场,除三苏外和谁叫过手......详细点,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事情乱而不完,职责未尽,该做的事情仍要继续,哪怕装装样子。报讯的是个机灵人,闻听赶紧鞠身行礼,战战兢兢汇报详情,重点落在萧十三郎的实力上。
“第一次闯关,萧十三郎比较谨慎,以潜行方式遁入空台,首先撒出几枚玉简。事后查证,内容与大字报完全一样。”
“这时有人察觉异常,萧十三郎紧跟着张贴大字报,再亮明身份,当场便有修士向其出手。”
“结果,举手落败。”
仙灵殿外常有修家。冷不丁发现通缉要犯就在眼前,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想要收下大礼。人多势众胆气壮,四五名飞升修士一拥而上。杀机纵横,如狼似虎。
结果也比较惨。
与传闻没多少区别。萧十三郎主要依靠其强悍到令人发指的肉身硬顶。他根本不管别人用的什么法什么道,埋头直接冲入人群,一拳打碎当头修士的本命法宝,抬腿踢断另一名同样法体双修的人的双腿,再顺势一口将第四名修士放出的火海吞到肚子里,还装模作样打了个嗝。
意识到对方不是肥肉,第五人吓破胆子便跑,其余反应稍慢。准备出手但还没来得及,趁势收敛。
“第三人主修幻术,据说威力可逼生境,可惜对萧十三郎完全无效,忙完手中的事情,萧十三郎回头朝那人看了眼,致其当场反噬。”
外面乱哄哄一片,殿内主持修补的苏三老板急忙出来,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萧十三郎便以遁术扑上去。抬手便打。
“对了,开打之前,萧十三郎叫了一声:齐飞!”
“替齐傲天出头。挺闲。”程长老随口解析,目光朝难心老人那边瞥一眼。
难心老人呵呵笑着,表情活像个吃饱喝足睡够的老嫖客。
程长老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
“继续讲。”
生修大能拥有神域,萧十三郎越阶作战,再凭拳脚取胜未免太离谱。事实偏偏就是如此,战斗时,苏三老板处处受制,感觉就像捆着双手与对方战斗。直到落败、楞是连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反观十三郎,他以拳脚施展泼风杀。虽然不像邵林那么熟络,但其针对性明显更强。
“萧十三郎对苏三了解极深。出什么手用什么式,包括神通、强弱处、甚至连其接下去的反应都能提前预料。”
苏三老板被压着打,从头到尾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
焉能不败!
讲完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报讯之人仔细想了想,补充说道:“仙灵殿那边不方便打听,据周围人讲,萧十三郎叫出“齐飞”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一股凝滞之力,或许用了神通。”
“定字决,变变样子罢了。”
淡淡给出解释,程长老皱眉说道:“怎么说生修也是有神域的人,全程被压制,除体现萧十三郎力可越阶之外,是否还表明......十六位苏老板,同系四层之间有何关联?”
周围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人醒悟过来,醒悟过来之后又是一惊,欲言又止。
“长老是说,同系苏老板所修一致,才会......”
“难道每系都有罩门,攻则必救、又很难救的那种。”
“十三郎暗示五系不合,莫非十六苏分属不同师门,派系之争?”
“派系之争,哪里没有?”
生系苏四与十三郎相处好几年,期间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不足为外人道,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了解一苏就能了解一系,进而有针对性的对其弱点下手?萧十三郎第一次闯关,不能不考虑稳妥,挑选一个自己熟悉的对手,显得更加合理。
“咳咳,涉及仙灵殿隐秘,老朽建议慎言。”
难心老人罕见提出建议,立即得到绝大多数人的响应。萧十三郎可以蛮干,他们不行,万一被有心人传出去,落个存心图谋的罪名未免不值。
“老东西。”
程长老看了难心一眼,没再就此说什么。
“然后?”
“然后萧十三郎扬长而去,不久便跑到色系苏二那里,应该是用了传送。”
这是废话,数月时间连细三地,用飞的怎么可能。如此也就意味着,虽经百年追逐,萧十三郎仍有几大周旋余地,想抓住他不但需要力量、还要抓紧时间。
不过那是后话,二次出现的萧十三郎明显胆气更足。事后推断,他极有可能知道色系苏二所在的仙灵殿传送被毁,没有追剿队伍入驻。
程长老的部署、进展,仙灵殿的损失、现状,萧十三郎了如指掌。
照例一场恶斗,不同的是这次敌人比前次多。色苏生性狡诈且有七大宠妾,不管什么样的对手,通通以多欺少。
十三郎也有帮手。不是一个不是几个,而是十万!
战斗进行的激烈而短暂。十万厌灵蚁一下子把苏三的神域挤爆,萧十三郎反截其退路,兜心一脚,再用掌天弓指住眉心。
色苏懦弱,当即举手投降。
投降也不行,十三郎当众挖了他的双眼,逼其取消对宠妾的禁制,并留下一句话。
“再敢收宠。我就把你变成女人,扔给发情的妖兽。”
“......”周围修士两股战战,心里都在想:这招真狠!
“他没杀人?”程长老随口问着。
“一人未杀。”
生系苏三重伤逃回殿内,萧十三郎嚣张不失谨慎,没有追击进入殿内。到苏二这里,他提前截断对方归路,仍没有下杀手。
程长老笑起来,说道:“怜香惜玉,还挺仗义。”
稍顿,他说道:“五系之中公认犬系战力最强。按照估计,那时候消息一经传开,苏四应该有所防范。萧十三郎怎么打?”
报讯之人神情苦涩,回答道:“犬系的确有所准备,而且好斗;萧十三郎出现时,苏四主动约战,表示要进行一场公平对决。”
“结果呢?”
“结果萧十三郎根本没出手,连飞蚁都没动用。仅凭一只蛤蟆,一条狗和一个小女孩,便当着大家的面斩了苏四的一条臂膀。”
啊?
周围整齐的吸气声,年前曾经斗志昂扬的修士们面如土色。暗自庆幸。对比之下,来自沧浪的修士队伍明显与别人不同。虽不敢公然表露得意,眼底深处的那一抹骄傲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只有两人例外:天残。地缺。
谁管他们。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战斗,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小不点,也不是三殿下,而是此前不怎么显然的天心蛤蟆。报讯之人重点提到此兽,屡次强调它的身躯多么庞大而且坚硬,速度是多么的快,战斗时候多么狡诈奸猾,毒性又是多么的强。
按照目击者所言,那只蛤蟆开始装孙子,蹦来跳去偶尔变变身,攻击方式单一简陋,主要给同伴大掩护。强大是必须的,不然没资格上场,但与小不点的空间神通相比,与三殿下那种让人时刻头疼的攻势相比,天心蛤蟆明显鸡肋。
犬苏擅战,开始还算谨慎,但经不起其余两个煎熬,慢慢忽视了胖胖的存在,将其当成一只“肉盾”形妖宠。
老实讲这很正常,小不点擅长空间遁法,摸到她的边都不容易;三殿下是真正的速度型,纠缠起来格外讨厌,那只蛤蟆时大时小,过它过不去,打又打不死,纵然犬苏实力惊人,种种神通将其轰至血肉模糊,天心依旧活力十足。
话说回来,有小不点与嘲讽牵制,苏四顶多能抽出三五分实力,胖胖才能撑到最后。
战斗演变成以伤换伤,时间长了,犬苏慢慢放弃警惕,将精力转到小不点与嘲讽身上;就在这个时候,天心蛤蟆暴起发动,逮住机会在小不点的切丝之后伸出长舌,吻了苏四一口。
一口定乾坤,苏四很快跳起抽筋舞,周围无敌也就罢了,当时正在手忙脚乱,哪来的功夫压制奇毒。
“总而言之,大家公认此战那只蛤蟆才是决定性的作用,因此......”
“不用说了。”
长老摆手阻止,略有些好奇问道:“这场战斗时间比较长,萧十三郎在做什么?”
“他,他在讲课。”
“讲课?”
“是他自己说的。”
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报讯之人无奈回答道。
“萧十三郎把在场修士召集起来,将狂灵道修炼时要注意的地方逐一点出,挨个讲解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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