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六章:再问(求推荐)
黑衣修士不敢进,亦不敢贸然退走,迟疑说道:“你真的不杀我?”
他似乎忘了对方只是一名元婴修士,任何时候都应对化神大拿保持恭敬。事实摆在眼前,比自己实力更强的同伴被一刀劈死,此刻正承受着搜魂之苦;黑衣修士不认为自己比老者更有价值,焉能不为之惴惴。
视线中。那顶小轿到处乱跑,险些晃花了黑衣人的眼,里面传出的咯咯娇笑声如此刺耳,宛如恶魔在耳边低吟。
“没空和你开玩笑。”
十三郎仍未看向他,样子看着随意,似对黑衣人来不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就如对待他的性命一样。他在坡上站得笔直,目光望着远处,望着那片不可开交的战场,略有沉重。
“这是何苦。”
山前激战正酣,逐步偏向战舰上方。意识到魔灵舰的巨大威胁,猎妖四修竭力冲破道盟阵线,试图将战场挪至对方老窝。反之道盟一方压力陡增,乐洪涛匆忙再次调集人手,集聚在成一线齐施远攻。
新加入的人修为不够,只能以数量弥补成团组阵,不求将对方杀灭,而是赶走他们。然猎妖使明白退远等于自投绝境,加之前途漫漫无甚期望,纷纷亮出搏命姿态,誓死突入战阵。
“杀!”
一名猎妖修士终于成功,冲破重重封锁、带着满身伤势蹬舰成功,随即大肆展开杀戮,掀起一片汪洋血海。
魔灵舰强大,其强大主要在于舰外,内部虽也有禁制阵法,如何阻止得了化神?这不意味着魔灵舰可以随便攻占,若遇到不可改变的情况,主持阵法的修士可将战舰整体自爆,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因此就正常而言,猎妖修士登舰的可能几等于零,宁可将其摧毁也不愿俘虏,尤其那些化神重修,在没有绝对确认安全的前提下,断不会亲身如此弄险。
今时不同往日,猎妖群修抱必死之心前来,哪还管什么自爆不自爆。对那些驻守战舰的低阶修士而言,登舰修士如狮入羊群,同时因有战舰作为天然掩护,其背后追击的道盟修士反而变得缚手缚脚,情况瞬间逆转。
战舰庞大,猎妖修士登舰后很快没了影子,战舰内部响起轰鸣,如丧钟连绵,还有一团团不知因何而起的光华,团团皆如地狱之火。
耳边传来声声绝望哀嚎,每一声代表一人死亡,或者两个,或者干脆是一群;被占据的魔灵舰摇摇晃晃,就像一头巨象倒地难起,悲鸣中任人宰割。
这般场景人人可见,余下三名猎妖使纷纷效仿,不再与道盟修士硬拼,绕着圈、打着转试图寻找薄弱处突破,进而登舰与对手决战。如此一来,每艘战舰都需要大量人手四面布防,加上追逐对手需要更多人力......道盟一方很快发现,适才大占优势的兵力瞬间显得捉襟见肘,再增加两倍恐怕也不足。
面对囧局,乐洪涛神情依旧平静,英俊的面孔因负伤变得冷漠森严,目光显得格外阴戾。追逐中,他忽然定住身形,挥手说道:“激活法阵,爆!”
“啊!”紧随身畔的精悍统领茫然回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船上有人......”
“本使知道。”
乐洪涛粗鲁打断他的话,随后意识到失态,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解释道:“魔灵舰内部结构复杂,修士进入等于拥有千万掩护,一名化神冲进去,需要三名化神才能将其锁死。即便能成功,战斗波动也难以控制,打到最后,魔灵炮因处核心未必损坏,战舰却要变成不能移动的铁疙瘩,该怎么运用?”
心里明白乐洪涛所讲很在理,精悍统领说道:“请容属下传令,让里面的人撤出来。”
乐洪涛说道:“他们撤,对方一定有所察觉,也会跟着撤。”
那就是一起死。如今道盟占据优势,却要以一条船加上与总体比对方强大的力量与之陪葬,这样的决定,哪个首领敢开口?
只有首领才能下达毁舰命令,统领犹豫难决;乐洪涛目光微闪,轻叹说道:“本使知道你舍不得,本使何尝舍得。但你要明白,不谈眼下局势,只有这样才能展示决心,让其它猎妖使不敢效仿。”
语气加重,乐洪涛说道:“舍小取大,舍一舰而保全部,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精悍统领默然低头说道:“几位同僚刚刚追入,容属下将他们......”
“慈不掌兵,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
乐洪涛断然挥手,说道:“下令吧。”
商量的口吻,不容反驳的语气,精悍统领神情黯然,退至一旁,从怀里拿出一面小旗。
......
片刻后。
一声团冲霄直上的火光,天与地都有刹那冻结,站在三面崖坡上,人们觉得时刻吹拂的风忽然凝固在脸上,视线中出现一颗快速放大的光点,迅速变作整个世界,占满全部视野。
下一刻,耳边只听到“嗡”的一声,呼啸狂潮自斜谷升起,推送百尺洪峰横扫八方;距离爆炸核心千丈外,一艘数百米长的魔灵舰猛地偏向一侧,船体似已与水面平行。再往后,环形带着立体感的波纹传上了岸,传过了界,传向周围传至三面崖,与高耸万仞的山峰相遇。
轰隆隆声响此刻才真正传入耳鼓,整座山峰摇晃起来,狂风咆哮着扑面当头,将人们的衣衫扯得平直,站在山顶的人个个东倒西歪,难以立足。
魔灵舰一爆之威,其声势威力竟然达到这种程度。残余修士们脸色苍白,艰难定住身形后,面孔只余下同一种表情:茫然。
咔擦一声巨响再起,将茫然的人们从茫然中惊醒;抬头看,天空似也被这次爆炸激怒,百丈漩涡疯狂转动,当中雷霆如狂兽嘶吼探出了头,随即化形飞纵而出。
劫雷第二道,开始了。
剧变叠叠,今日之变,已超出学子们的承受极限,个个表情痴呆迷茫。战场、或不是战场都已变得一片狼藉,无数生灵四方远走,拼命想要逃离这片充满死亡的区域。三面崖周围,鬼枭的嘶鸣声不知何时散去,余下最最胆大最最恋家的那些哀鸣逗留,数量不超过百只。
它们的家已经毁了,或则半毁,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这是要提前灭口。”
十三郎是唯一没有抬头望天的人,身躯一如刚才那样笔直,脸色有些冷。
“他还真舍得。”
“好家伙......什么灭口?”牙木仍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彻底清醒,楞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说道:“早先就想灭我们口,有什么舍不得。”
十三郎轻轻摇头,说道:“不是我们。”
牙木一愣,顺着十三郎的目光看向远方战场,神情微变。
“舰队?”
“嗯。”
“不是吧!”
牙木脑筋与眼珠一起拼命转,说道:“我明白那些人不可能全部是其心腹,但是这么干,那货就算能赢这一仗,待会儿怎么对付我们?”
“谁要对付我们?”爆炸剧烈天雷浩荡,青衣小鬼双腿发软,无论如何不肯起轿。被扰了兴致的小不点回到爹爹身边,挥舞着拳头叫嚣:“揍他!”
“还要等一会儿。”
十三郎揽其入怀,叹着气帮女儿扳正身姿,嘴里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讲。
“乐洪涛不需要对付我们。”
“为什么?”牙木再度茫然。
“他是道盟副使,玄机子的干儿子。”
十三郎抬起头,指着小心翼翼靠近的黑衣修士说道:“只要杀死这名唯一人证,谁都奈何不了他。”
“啊!”十几声惊呼同时响起,黑衣修士因为恐惧,学子们因为愤慨。
牙木疑惑说道:“这么多人亲眼目睹,会指证不了他?”
十三郎回答道:“亲眼目睹什么?除了那三炮,谁能证明乐洪涛做过别的?”
牙木呆了一下,突然说道:“糟了,那个胖子......”
十三郎轻轻摆手,说道:“杀他是对的,夜莲没做错。”
这又是何故?牙木死活转不过这个圈,不甘忽回头讥讽道:“万世之花也,仙灵殿圣子也,十几名道院天骄也......全部加起来,比不了一个道盟副使?”
这话打击面太大,学子们知道自己地位不高,心里还不算太难过,夜莲渡劫顾不上那么多,唯一难看的便是齐飞,手脚都没地方放。
“那个......”飞殿下明白自己必须出面,走过来想说话,望着十三郎的目光却有些古怪。
十三郎说道:“道盟是灵域正统,名义上与魔王宫位置对等。这就好比你,如在魔域某个地方犯了事,有没有哪个族敢私自处置?”
牙木无言可对。
“殿下稍安,这里还有个活人。”
主动替齐飞解围,十三郎转身看着黑衣修士,说道:“现在你相信了?”
黑衣人微楞,才明白对方这番话是为了取信自己,忙点头说道:“本......在下相信各位诚意,可我身上下有禁制,适才以转魂之法尚不能破解,恐怕......还是死路一条。”
十三郎皱眉说道:“动禁如果就死,那是你的命,谁都没办法帮忙。只要今日不死,我不信整个灵域解不了你的禁......实在不行,可以请殿下带你去仙灵殿,那里住的都是神仙,总有办法可想。”
回过头,十三郎问齐飞:“是不是啊,殿下?”
齐飞啊的一声,质朴脸上满是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扭三扭四,娘们儿。”牙木抓住最后的机会,肆意嘲笑。
“呵呵,先不说这个。”
十三郎打着圆场,回过身,收敛笑意与戏虐认真说道:“老家伙的记忆多数没用,但有件事情与你有关。”
黑衣修士猛地一惊,目光极为紧张。
“不用怕,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十三郎安慰着,说道:“当年咔吧大部决战,道院大先生对决罗桑令主,你曾在现场亲眼目睹,对不对?”
轰的一声,山上众人集体站起身。
......
第一千一十七章:不惜当年勇,谁做砍头人(敬kit605盟主)
语落无声。
心神受到强烈震撼的时候,耳边脑海会有轰鸣声声,视觉也会随之变得凌乱;此刻场中,当“大先生”三字从十三郎口中道出,整个世界实则极为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窒息。
追忆往昔念英豪,多数是件愉快且会让人荣耀的事,但在某些时候涉及到某个人,追忆就像衙门里翻查陈年旧案那么枯燥无聊,且会让人觉得恐惧。对来自道院的这些人来讲,七十年间,有关剑尊的话题慢慢演变为某种禁忌,无人敢公开议论。
今时今地,绝境逢生,学子们的心神就像压到极限的弹簧,拉到极限的钢丝,再难承受一分多余重量。忽听有人当众问出这样的话,所问的对象不是灵修,而是一名据称参与当年事的对手,大家的心被人猛揪一把,瞬间提到喉咙口。
谁会这么问?
谁敢这么问?
谁有资格这问!
众所周知,剑尊并非出自大家,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野修;后来进入道院修行,除上代剑尊给予教导,余者被其认做老师同门的便只有老院长。再后来,大先生坐守紫云长年不出,生平从未收过什么弟子门徒,直到......萧十三郎。
严格来说,道院所有学子都可算为大先生门徒,但又都不是。剑尊逝后,老院长紧随其后驾鹤归天,道院剑尊之位至此空缺,距今已有七十余年。
剑尊和蔼但又极其骄傲。休说寻常人等不入其眼,便是一派掌门、双盟长老站在面前。又有谁敢狂言放肆。这样的一个人,学子们敬仰是一回事,若说与其感情如何深厚,恐怕没有谁好意思跳出来自承。如此这般推导下来,谁敢开口提旧事,把那场只能私下议论的“变故”拧出来?
只有那个人。
只能是那个人。
只可能是那个人。
退一步,假如是什么世外之人想过问,何须等到今天?
此前十三郎对猎妖使搜魂。人人以为他要找的是今日之事的幕后主谋,后来真相即将大白,十三郎依旧继续追查,已令不少人生出疑惑。如今他们才明白,十三郎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乐洪涛,而是将时间倒退七十年,誓求一个黑白分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参加当年之战的灵修不知几许,为什么他要问一名曾经目睹的敌人?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人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
能来这里的人,不管修为高低,无论是学子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可肯定的是没有谁是傻子。事实上,在场每一个人的年龄都别十三郎大。最年幼者也是百年老怪,哪有脑筋不好用的道理。如果说,之前小不点出现只让众人疑惑重重,此时此刻,当十三郎问出那句话。学子还有其他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萧十三郎,回来了。
“师兄......”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出声。神情如受惊的兔子惴惴不安;但是很快,周围有人开口响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激荡,一声更比一声高亢。
“萧师兄!”
“十三先生!”
“前辈!”
“老师!”
声音高低起伏,称呼乱七八糟,学子们的表情也是一塌糊涂,内心感慨万千。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众人还在生死边缘徘徊,无时不刻不在等候冥王召见。当那三名护阵修士破魂而出,当那三名学子笑赴沙场,人人听到了那番看似强横的话,内心曾有多少悲凉。
道院之人可以死,不可以败。这样的话听着何其强大,只有私下里人们才敢说出来,七十年不败,道院二十七家分院累计付出的代价是:教习不计,学子死亡超七百,重伤难愈超过三千人。
以这样的代价换来不败,到底值还是不值?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敢问出来。事实上,道院对外公开的数字比这好看得多,只有那些身边不断有人消失的人才知道,所谓不败,其实是由无数尸骨搭建出来的登天之塔。
战争要死人,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然而学子们知道外域的历史,尤其当年降临之战,一千多灵修损失近半,唯独道院保持完整,是几大势力中实力保持最最完整的一支。
为什么?因为有大先生。
降临之战一举奠基,道院自此有了成为灵修主导的势头。后来,萧十三郎横空出世,一手营造四方联盟,夜莲鬼道问剑燕山,与两大种族形成亲上亲的关系。如此一来,四方联盟名义上是有灵魔与双族组建,实则可看为道院、魔族与双族。
为什么?因为有萧十三郎。
战争需要死人,战争更需要英雄,无论剑尊是否在乎,不管十三郎有没有在意,新老两代成为道院象征,是为千万学子公认的不争事实。
那时候的道院,无往而不胜,而且很少死人。
那时候的道院,到哪里都会得到尊敬,包括魔族。
那时候的道院,表面不入江湖,实则主掌江湖事。比如某某门派之争,道院随便出来一名学子说句话,风波便能轻易平息。
谁不喜欢荣耀?谁可不渴望光彩?说什么修道与世无争,无争的人都躲在洞里不会出来。既然走在别人面前,既然生着这张脸,那个不希望自己、自己亲近的人,能够比别人站得高!
后来呢?
大先生死了,萧十三郎“叛”了,夜仙子闭关仙池,当初立下汗马功劳的鬼道居然跑到剑阁修行,干脆不再出来。新涌现的三杰与道院无关。渐成风云势。
道院依旧不败,死人却一年比一年多。
时间无情流逝。人们渐渐感受到世界与以往不同;首先灵修内部有了变化,道盟开始占据主导,战盟蒸蒸日上。其后两族开始生疏,在魔修有意无意的宣扬下,燕尾咔吧两族与灵修渐行渐远,与道院越来越像陌生人。
这是为什么?
“师兄......”
一名年轻学子大声叫着,声音呜咽,不知不觉泪湿衣襟。像个受了委屈刚刚得到宣泄的孩子。
半年挣命,顷刻更改。
众人亲眼所见,自从十三郎走上山坡的那一刻起,这场原本应该惨烈豪壮的绝命之战就变了调,满眼皆是敌酋狼狈,入目尽是任我嚣张,举手凝聚众人力。踏步砍断仇人头。
嬉笑谩骂,喝叱张狂,轻松随意,我自嚣张。
一切尽在掌握!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愉快,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安心?
什么是士气?
什么是不败?
什么叫无畏?
什么才是勇?
战争......
战斗......
原来可以这么打。
什么灵修三杰,什么绝世天骄;什么情势无可更改。什么又叫敌人凶猛。当那个人回到众人视线,就像天地间卷起一道狂暴飓风,像一道狂雷横冲直撞,将所有残枝败叶吹尽,剿碎全部质疑。
不服?
不服行么?
“师兄!”
叫声便成了喊。喊声演变为吼,吼声平息气势不衰。学子齐声高呼。
“师兄!”
十七名学子齐声高呼,再无一丝杂音。
都说失去才知道什么叫珍贵,经历此番风雨波折,这些人如今真正明白了一条极简单的道理。
荣耀,需要用命去享。
......
......
听着学子们的呼唤,十三郎神情没有什么变化,黑衣修士却明显为之一愣。
猎妖使乃真正的外人,所以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抬起头,发觉众人表情异样,忍不住想问。
“这是......”
“你不用管。”
十三郎随口打断,说道:“把当年的事情讲一讲,我就尽力保你活命。”
黑衣修士动心但觉得为难,说道:“事情有点复杂......”
十三郎轻轻皱眉,黑衣修士赶紧说道:“不是在下不肯讲,但不知先生重点在意什么,从头开始的话,非一时片刻所能表。”
这倒是个问题,十三郎认可此点,略想了想后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与剑尊对战的令主是否擅毒;或有没有其它擅毒修士帮忙,有没有可能剑尊中毒即可。”
这番话说出来,周围再度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二十双眼睛牢牢盯住黑衣修士的脸,如同四十道凌厉的剑,刺得其面孔生疼。
黑衣修士明显感觉到压力,深吸一口气,缓慢而认真地摇头。
“没有?”十三郎微微挑眉,好似放飞两把飞刀。
“没有。”黑衣修士用力点头,说道:“我敢肯定,没有。”
十三郎沉默下来,目光沉寂久久没有再开口,没有说什么“搜魂验证”的话。周围人跟着他一同陷入沉默,如一尊尊雕像。
“萧兄?”飞殿下一旁轻唤。
十三郎仍在思索中,没应声。
“十三先生?十三......”
“嗯?”
“咳,真是先生?”齐飞的表情有尴尬,显得有些为难。
十三郎醒过来,问道:“是我,怎么了?”
齐飞搓了搓手,说道:“按说不该这个时候提,可我......”
犹豫再三,齐飞说道:“先生来此,用的是世外令牌?”
十三郎默认,等齐飞继续说。
齐飞越发难为情,面孔微红涩声说道:“先生有所不知,之所以规定有令牌才能进入外域,为的就是担心生乱。此事有双盟道院魔宫一起认定,仙灵殿作为公证,齐某身为......”
客观讲,这样的规矩很合理,而且很有用。可惜牙木不这样想,在旁边“嘎”的一声怪笑,幸好被十三郎打断,才没有继续。
十三郎望着齐飞,好奇说道:“按规矩,我这种情形该如何处置?”
齐飞连连搓手,整张脸涨得通红,本就不擅言辞的他更加笨嘴拙舌。旁边牙木忍不住卖弄,抢在齐飞前面说道:“我知道。”
十三郎转头望着他,说道:“说说看。”
牙木再发一声怪笑,说道:“冒用身份,罪名可大可小,要看具体情形而定。标准吗,大约是看闹出来的事情有多大,以少爷的情况看的话,嗨嗨......”
小不点抬腿踢他一脚,嚷嚷道:“怎么样?”
牙木一咧嘴,回答道:“砍头大罪!”
“砍头......”
连十三郎都笑起来,笑着将目光回到齐飞身上,玩笑的声音问:“砍我的头,谁敢?”
齐飞没来得及回答,空中突传一声暴喝,随后便是声声响应,声声如雷霆炸响当空。
“谁敢!”
三条铁塔般的壮汉冲在最前方,一人断臂,一人少腿,一人渺目,齐声怒吼:“砍少爷的头,谁敢?”
三条呼啸身影当空行走,白衣蓝山,鹰面蒋凡,弄水伏波一个不少,同声问:“砍先生的头,谁敢?”
更多魔修破空而来,化神之上不下五人,人人身着魔宫服饰,听此言好奇问:“砍先生的头,谁敢?”
七名燕尾剑修纵剑而来,拱卫当中女子稳稳前行,纱裙一如当年素净,眉眼再不似当年稚嫩,唯有眼中那一抹依恋无甚改变,更浓,更烈,但又更加平静。
走出人群,走至人前身边,霞公主毫不忌讳挽住十三郎的手臂,笑颜如花。
“是谁要砍哥哥头?”
......
......9
第一千一十八章:风动泗水,吹出一叶轻舟(求推荐)
故人重逢,当举杯,当追忆,当展望,当......
无时间。
“都是熟人,我就直接说了。”
当仁不让,十三郎随手一指山下,说道:“战机不容错过,迷糊的不迷糊的,想问的不想问的,打完这一仗再说。”
似与他的话相呼应,远方再传惊天轰鸣,又一艘魔灵舰自爆当场;其后情形却与之前不同,猎妖使残余二修夺路欲走,道盟似也战意不足,三舰开始转向掉头。
“赶紧干吧少爷,不然来不及。”都知道此刻不是唠嗑的时候,三卡嗓门一个比一个响。
咔吧人表了态,魔修长老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先生只管吩咐,本使无不遵照执行。”
霞公主只做了两个动作,将十三郎的手臂紧抱一下,然后松开。
十三郎抬手,点指,说道:“化神以上,除蒋凡外全体出动。战场还在打的让他们继续打,想逃的人,无论灵修还是猎妖使,全部扣押。有敢反抗者,杀!”
这句话说出来,三方修士集体松一口气,山上灵修却变了颜色。齐飞张口想要说什么,牙木在旁边冷不丁扯了他一把,结果飞殿下重伤未愈、险些摔个跟头,到嘴边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我在帮你。”牙木朝他挤眉弄眼。
说话间,十几条长虹腾空而起,耳边传来十三郎的叮嘱。
“上了战场的战士,最忌被人捆绑手脚;你们可以开杀戒。但不能因此肆意滥杀。”
这句话应该算解释,十三郎补充道:“乐洪涛也在里面。他的身份特殊,你们不要动。”
“就这样放过他?”一名生面孔魔修忍不住问。
“哈哈!”
三卡放声狂笑,霞公主轻笑莞尔,小不点好奇看着是谁这么蠢,牙木嗤的一声想开口,忽想起那人是自己的上司,赶紧憋回去。
时间紧迫,十三郎没有回答那人的话。说道:“魔使留下,公主留下,咔吧留下一人,与飞殿下再商四盟今后事,成不成都先谈着。其他人随行身后准备,待将那名统领擒获之后,即刻登舰。”
不管齐飞是何表情。十三郎挥手朝众人说道:“你们可以先走了。”
轰的一声,十几道身影当先扑出,余下修为略低的修士们紧随其后,唯有三卡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是粗人不懂谈判,老二留下。”
“我说话不利索。交给老三。”
“不行不行,长者为先,还是大哥留下。”
“既然长者为先,我说谁就是谁。”
“这么大的事,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没错。少爷当年讲过,这叫民主。”
“民主个屁。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哈你还真当自己是老大,要不要比比?”
“比就比,来来来......一、二、三......剪子!”
“我靠,你们两个作弊!”
这边闹到不可开交,小不点瞪着大眼睛看得发呆,那边又有人不高兴,赶紧提出抗议。
“我呢?我留下做什么?”
蒋凡等三人均已破阶晋级化神,此时蓝山、伏波两人去后,忍不住拉住十三郎的手叫道:“曾经同甘共苦,岂能厚此薄彼。”
“咦!”小不点惊讶转回目光,心里想没看出来呵,蛮子居然变成了文化人。
十三郎叫过黑衣修士,对蒋凡说道:“帮忙看看他,中的什么禁。”
蒋凡微愣,神识放开横扫黑衣人全身,里外看个透。可怜黑衣修士堂堂大拿,此时非但不敢反抗,还得配合引导蒋凡,神情惊恐,同时有些期待。
“种道之法!”
蒋凡惊呼,随即疑惑摇头,说道:“根子是种道,但又不太像;施禁之人比我高明太多......”
“慢慢研究,不着急。”
十三郎随手塞给蒋凡一物,说道:“不行试试这个,别怕弄死他。”
“啊!”黑衣人哀嚎几乎当场瘫软,蒋凡那边却有些惊喜,一把抱在怀里。
“紫烟炉!送给我?”
“想得美!”小不点用力挥舞拳头。
“她是......”霞公主早留意到小不点,神情疑惑。
“待会儿和你说。”
十三郎拉过小不点,说道:“我要走了。”
霞公主没再追问,认真道:“好。”
见她这样,十三郎稍稍有些诧异,随即意识到七十年足以改变太多事情,自嘲笑了笑,忽探手拍拍公主的头,动作与当年一样,随意,亲昵。
“先聊着,等我回来。”
......
......
泗水如海,潮起潮落,斜谷与泗水交汇处,连绵水浪"bo
bo"推送,沉沉浮浮,正像乐洪涛的心。
“尔等,给我好好等着!”
运足修为,用尽气力,乐洪涛朝身后大喊。他的声音沙哑,神情衰败,胸前衣襟沾有鲜血未干,脸上透着疯狂与狂躁;他就像一头虽年轻力壮、却已走到穷途末路的猛狮,对着迷雾与天空怒吼。
世事如棋,人生如梦,好好的一盘棋,怎么就变成这副摸样?
四大死卫真的成了死卫,死了的卫;五艘战舰只余一条,船上修士残缺不全,仅够维持魔灵舰运转,再无一丝机动之力。乐洪涛自己带了伤,气息不宁,修为难稳,情形惨到极点。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魔族、燕尾修士?
他们怎么来得那么快?怎么敢公然对道盟舰队出手?
乐洪涛想不通这些事,也不愿意去想;现在他的脑子有些乱。只能集中精力思考别的事,那些更加重要的事。
想想刚才的战斗。乐洪涛意识到自己逃走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对方有意留手。看起来,道盟副使的身份让自己与别人不同,进而才能逃过一劫。
“既如此,就还有机会。”
很快把握住要点,乐洪涛竭力让心神保持平稳,将纷乱线头一一理清。
无论灵魔还是两族,不管有谁想做点什么。都只能私下悄悄进行。比如飞殿下看到牙木,非但不能刀兵相向,还得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今日之战,三方人马公然袭击道盟舰队,且是在他们与猎妖使激战时偷袭,有大把文章可以做。
事情的原因是什么?乐洪涛当然知道,但是没关系。且有资格不在乎。
之前开那三炮,打的是两名猎妖修士,山上灵修遭受池鱼之殃,说到底是灵修内部的事?自己是道盟副使,受罚也该道盟出手,了不起牵扯道院。怎轮到其他三方主持“公道”?
道院......道院怎么会处罚自己?
道盟......道盟怎么会处罚自己?
仙灵殿......仙灵殿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无论夜莲还是齐飞,都不会主动说出来。退一步讲,夜莲都未必能活下来,就算能活。她又能做什么?
“身份啊身份,本座头上有天。天能容我,谁能奈何?”
生平第一次,乐洪涛为自己的身份感觉庆幸,为之得意洋洋。
灵魔传送被毁,如没有铁证,怎能赖在道盟身上?非要这样讲的话,结果无非天下大乱。反过来,三方公然袭击道盟舰队,此事若能利用得好,天下注定大乱。
“天下大乱......呵呵,哈哈,哈哈哈!”
“主上,主上?”
许是笑声中的疯狂之意太足,又或遭到惨败之后胆气不足,前来汇报情况的侍卫惊魂未定,畏畏缩缩,欲讲又不太敢说。
“慌什么!”
望着侍卫苍白的脸,乐洪涛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刚刚好转的心情再度变得恶劣,冷声断喝。
“一点挫折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
“临大事当有静气,越是危险越要冷静。”
不知是提醒别人还是提醒自己,乐洪涛翻手拿出一枚灵符,略作思忖,法力猛催。
一片绚丽之光爆射,冥冥中应有无形之力释放,乐洪涛回头望着迷雾外,目光阴冷。
“敢背叛我。”
恍惚中,乐洪涛似乎听到,遥远的三面崖传来一声凄厉惨呼,周围一片茫然失措的身影,那般无奈,无助。默默感受了一会儿,等了一会儿,乐洪涛神情慢慢恢复,透着几分满足。
“奈何不了我,尔等全部都要死!”
心里默默想着,乐洪涛平静说道:“什么事?”
侍卫回答道:“前方有船。”
乐洪涛没听懂这句话。
“有什么?”
此行带来整支舰队,周围三千里都不应该再有别的战舰,怎么会有船?
“有船。”
侍卫用力、详细说道:“一条三丈木舟。”
乐洪涛不知该说什么好,脸上分明写着:这个废物多半吓傻了。
“此地已属泗水范围,会有木船?”
“的确是条木船,船上还有人......”
抬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侍卫焦急说道:“请主上移驾船头,一看......”
不用再说下来,乐洪涛身形疾闪,从船尾掠至船头,凝聚目光向前看。
真有船。
三丈木舟飘飘荡荡,安逸甚至透着几分优雅;船上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两名少女容颜娇丽,一火辣以柔弱,彼此依偎、显得可怜而无辜;两人身边有一片长着长长茎干的大叶子,正如浮莲轻轻摆动;看起来,正与对面看过来的人打招呼。
不知道是因为那两名少女的神情太动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心里一想到“莲”这个字,乐洪涛腹下阵阵鼓胀,恨不得跃入泗水畅游一番,或干点别的什么。
“呼!”
乐洪涛用力呼出一口气,灼热目光在二女间来回移动,最后停在那名体型娇小的身上,唇角微瞥,弯出快意的弧。
“去,把她给我......嗯?啊!嗬!呃......”
木船忽然抬起了头,张开了口,吐出一堆......东西。
乐洪涛很熟悉那种东西,因它们与其脚下踩的东西很相似,且有着相同的名字。
魔灵舰!
......
......9
第一千一十九章:空间异兽(求推荐)
魔灵舰,大小长短不一,如加装魔灵炮,最短短不过三百米。比如乐洪涛的这艘座驾,最复杂最庞大威力也最猛,长度足足达到七百。
三丈轻舟,张嘴变身妖兽不稀奇,可它怎么能一吐就吐出一艘、足足七艘体型庞大的魔灵战舰?
与乐洪涛所乘相比,轻舟吐出的魔灵舰可以用“小巧”形容,多为三四百米上下,最小只有百来米。它们都很破旧,有些甚至缺了角、豁了口,或者少去整块甲板。
乐洪涛是行家,所立远比对方高,看得极为真切,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到,那些战舰不仅破旧,样式与构造也有问题,比如它们头上普遍安装有撞角,明显是几十年前流行、如今已被淘汰的风格。再有它们的材料也很差,斑驳块块像乞丐身上的衣服那么肮脏,隔这么远都能闻到一股水锈气息。
最奇妙的是那些船员,他们......应该说是他们和它们,有人有鬼,有妖有兽,还有一个个体型庞大无匹的巨人;这么多乱八七糟的家伙们凑到一起,那些战舰居然能够运转。
不变的是那两名少女。此刻,她们带着那片耀武扬威的大荷叶子登上最豪华的一艘战舰,指手画脚,吩咐船员们摆开军阵。
抛开各种诡异不谈,那这些魔灵舰与乐洪涛之前拥有的那些战舰相比,就好像路边野店与皇宫、挑粪大妈与皇后之间的区别,透着一股穷酸气,显得凄惨可怜。
可那是船啊!
那是一艘艘铁甲修造且有数十上百人的船啊!
轻舟竖立张开大口的那个瞬间,乐洪涛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天地包含在那张嘴里、应该说那张嘴把整个天地都含在口中,身体不知不觉起了一层痱子,连来三次颤栗。下一刻,那张充其量只有五尺宽阔的嘴巴轻轻一吐,耳边似能听到打嗝的声音......
眼前就多了一艘船,然而是下一艘,再下一艘,又一艘......
战舰入水,水花四溅,层层大浪扑面而来,一颗水滴奋力跃过高高船舷,落在乐洪涛脸上,碰得粉碎涂满脸孔,像极了擦拭不净的泪。
极冷、极感慨、极不可思议的感觉如此强烈,乐洪涛如那条轻舟一样大张着嘴巴茫然半响,忽觉得档内微热又微微一凉,一股热血瞬间冲到头顶又回潮,恰似他此刻的心情那样,极爽之后极其失落。
抬手用力抹一把脸,用力揉一次眼,乐洪涛奋力亮开嗓门,用灵魂尖叫。
“空间异兽!那是空间异兽!”
身边侍卫沮丧低头,心情黯然地想着,主上这时候还这么高兴,大概是疯了。
......
......
空间兽,顾名思义就是自身拥有独立空间的妖兽。人们常说造化神奇,空间兽绝对称得上神奇一例;不需要炼制,不用加持宝物,只要有机会成长起来,就能拥有一个远比寻常空间法器大得多的独立空间。
特点如此,空间兽的存活方式基本确定,它需要成长到某个阶段,让空间天赋得到觉醒,之后便能通过“吞噬”它认为有用的“物质”来生长,进而继续扩充空间,往复循环。
这里需要格外强调一下,空间兽的“吞噬”与“进食”是两个概念,吞噬就是完完整整的吞,也就是装。被它吞掉的东西不会被消化掉,而是成为生活在其空间内的“居民”,活物甚至能够继续存活,且不分人鬼妖魔。再有就是所谓“物质”,空间兽并非只吞噬血肉之躯,而是根据本能选择,什么东西最重要,它便会优先吞噬,直到它觉得差不多了才会停下,之后才继续做别的事。
拿眼前这只形如轻舟的空间兽为例,之所以体内含有这么多魔灵舰,一定是因为它认为这个“东西”对其有用,而不是因为上面的人好吃与否,或者那些铁疙瘩美观还是难看。
拥有独立空间的妖兽无疑是珍贵的,然需要提到的是,空间兽不仅稀少、稀少不足以形容,应该说千万年难见一头。除了这一点,它的在天赋觉醒之前的那个阶段,成长过程非常艰难,几乎没办法想象。这个阶段的空间兽基本没有自主意识,于是凭本能改变形体,贴近于最最可能得到成长机会的那种摸样。这条船之所以是船,原因是它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在水里,于是本能地变成最有可能与水接触的摸样。一旦形状固定下来,它便陷入沉睡,长年累月、甚至几十上百年一直沉睡,得到它的人未必知道这是妖兽,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养。
不少空间兽就是这样一睡到死,至死都会被当成某种东西、器物,比如......
十三郎的这条五行舟。
被当成一条船,假如不是没有损坏用途也单纯,多半会时常敲几颗钉子进去,落在农夫手里,甚至可能被劈掉烧毁。空间兽存活之艰难由此可见,其它空间兽未必变成船,但不管是什么,千百年沉睡多半都会死亡。五行舟之所以幸免,一来因为老院长长年在清河钓鱼,遇到十三郎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水,二来它的运气够好,被十三郎带入须弥后,第一次碰到能够滋补其生命的东西,进而有了意识。
老院长得五行舟于外域,是否出自泗水已不可考;在经历千百年沉睡后,初具意识的它被十三郎带到泗水,并且放出来......尤其重要的是,十三郎离开时没有把它强行带走,而是与那头小浮魔一起留给了黄花女,帮助其辅助战舰。
谁能想到,七十几年过去,当初依附魔灵舰的那条轻舟成长起来,反过来把战舰吞到肚子里,且不止一艘。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的泗水已经变成这条“船”的天下,拥有七艘战舰的它主要不遇到如之前舰队那样的对手,便可横行无忌。
“空间兽,的确是空间异兽,一定是!”
亲眼目睹七艘战舰被吐出,乐洪涛的声音彻底变调,尖锐尖利,兴奋亢奋,激动激荡,身体因为无法控制而不停颤抖。
“捉......捉捉捉......捉住它,一定要捉住它,一定要!”
空间兽的价值有多大?这要从其用途谈起。自身实力完全不用考虑,首先它是运送兵力的绝佳利器,几乎没有可能防范。
与空间法器不同,空间兽因为是具有意识的妖兽,内部世界与外部可以由其意愿得到沟通,这便意味着它不会有寻常法器那样的危机,完全可以经过训练后选择“放出”,还是“收回”。
除此外,空间兽成长到一定阶段,会拥有变幻形体的能力,且无法被窥探出生命迹象。之前乐洪涛运足目力神识,仍当它是一条普通木船,原因便在于此。有了两条能力,最简单的运用方式随之生出,令人防不胜防。
一块会一动的石头,一颗会跑的树,一条能够吞吐战舰的船;这些东西无声无息跑到敌方核心,之后吐出大批杀神,后果会怎样?
一头满足条件的空间兽,绝地有资格改变一场大规模战争的格局,说得远一些,当年新纪之战,魔族之所以能够迅速占据半壁江山,除其自身实力的确强悍外,空间兽的运用不容忽视。只可惜慢慢岁月加上屠杀,空间兽几乎找不到影子,纵有也都沉睡难醒,不知在哪里蒙尘。
身为道盟副使,玄机子视为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乐洪涛的见识不可谓不丰富;换成一般人,还真未必能看出五行舟真身,不定被吓成什么样。
如能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区区几艘战舰算什么,区区一点人力损失算什么,什么三方肆虐,什么消沉颓废,通通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狂喜兴奋,与对光明未来的美好向往。
“天降奇缘,天赐奇缘!”
内心不停感谢上苍,乐洪涛没能留意到对面在做什么,身边侍卫又是何等焦急。
“能在这里遇到空间兽,证明本座命不该绝,不,是上授与天,本座是......干什么!”
“主上,主上醒来啊!”
侍卫再不能任由他意淫下去,死命拉扯乐洪涛的衣角,惊恐到快要哭出来。
“它......它们......它们不怀好意啊!”
“不怀好意?嗯,那是当然的......”
乐洪涛随口应付着,注目定睛再想回头,身体瞬间石化。
对面,七艘破烂战舰扇形排开,将体型与它们加起来相当的魔灵战舰围在中央;除那艘体型最小的除外,其余六艘皆露出黑沉沉的巨炮,炮口闪烁着宝石般的光,随时可以激发。
“这......”
刚刚还在盘算如何运用这种天赐奇兽,转眼间自己变成标靶,乐洪涛的心瞬间从云层跌入谷底,如精美瓷器碰在粗糙的石头上,摔得七零八落。忽然间,他的五感全都变得极其灵敏,裆内冰凉的感觉直入脑海,令他厌憎、羞耻、恼怒、狂躁......
“放肆!”
冲天气焰轰然释放,乐洪涛腾身飞到空中,咆哮怒吼。
七艘破烂战舰、两个修为仅元婴的少女、一头长着大肚子的妖兽,也敢学着之前那些人的样子欺辱自己?乐洪涛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些魔灵跑是最最老式的古董,直来直去且不能扩散攻击范围。这样的魔灵炮,对付脚下战舰或许可以,怎么敢威胁灵动且拥有自如的人?
那两个少女也真是的,难道看不出本座是什么修为?难道看不出本座何等身份?难道她们看不出,本座对她们何等喜爱,何等纵容,何等......
腥骚气息再次从裆下传出,乐洪涛没办法再想下去,皱眉冷喝。
“不知好歹,尔等想干什么?”
有人回答他的话,但非来自对面,而是从头顶、身后、周围,仿佛千百人同时开口,入耳只闻一声。
“干什么?当然是干掉你。”
......
第一千二十章:富家子(求推荐)
声传四方,四方归一入耳化锥,凶狠啄入识海。
从未见过此类神通,乐洪涛身体晃动三次,平移三尺,双耳同时流出鲜血。
一条黑丝无声无息前来,黑得浓,黑得亮,看着好像银芒跳跃;黑丝穿透空间,暗雾之中仍显得那么明锐,直接绕上乐洪涛的脖颈。
这是要、要他的命。
偷袭者不肯多说一句话,半个字,音袭后紧随绝杀手段,行径如刺客。
修真界可有刺客?当然有。与凡间一样,擅长隐匿,擅长把握时机、攻击手段暴烈不留余地的修士,便可成为刺客。
黑丝锋锐,精钢亦能切成两段,何况血肉之躯。识海遭到重创的乐洪涛来不及反应,身躯尚在晃动便被黑丝缠颈,大好头颅飞起......人却没死。
“是谁!”
飞起的头颅一侧,原本晃动如残影那一半变得凝实,乐洪涛神情狰狞到极致,惊恐到极致,愤怒也达到极致。
“替身傀儡?”惊呼道出偷袭者心中诧异,少许可惜,谈不上失望。
道法千万种,傀儡师占据极重要一块;顶级傀儡师手段神奇,仅取修士一缕精魂便能够制作如本体一模一样的傀儡,关键时候能够替死。这种傀儡珍贵自不必说,修士越强,制作替死傀儡的难度也越高。似乐洪涛所用的这种,将其本体化神气息模拟得如此逼真、连小不点都能骗过,沧浪星已属极致。
若非这种傀儡不能成长,且需长期温养才能保持气息一致,简直可以与分身比较。
道盟副使,掌座之子。果然不是那么好杀。
黑丝杀人、杀人不成再次回头,逃过一劫的乐洪涛扔来不及逃,但来得及反手拍向胸口。
“天鬼!”
黑丝快,总快不过曲臂拍打,掌落胸凸。乐洪涛胸前突然多出一张脸。凄惨惨的鬼脸绿油油的眼,利齿三寸长舌数米,激射而出如闪电倒卷,竟然卷着黑丝回拉,一口吞入腹中。远方传来一声闷哼,三尺小女踉跄而出。目光带煞,唇边沾血。
乐洪涛一愣,怒骂。
“小畜生......”
“小畜生!”
头顶同传怒骂,暴戾杀意直扑顶门,并有恶风惊空。
七丈长刀泰山压顶,比黑丝更疾更猛烈。几乎没有间隙。刀未至,红芒已将周围淹没,赤红光芒遮蔽人眼,乐洪涛心里陡然生出浓浓惊恐,仿佛鸡仔仰头看到恶鹰,羔羊软倒猛狮身前。
片刻喘息不得,乐洪涛忽然意识到。之前发出声音与那名小女闷哼不同,真正威胁不是她,而是来自头顶。
“捆仙索!”
生死关头,从血脉到灵魂每一份潜力尽数激发,乐洪涛仍来不及做更多,随仰起头,张开口,疾吐一团麻绳。
真正的麻绳,纠结成团,两头有结。上面似能看到搓绳时留下的汗渍。
麻绳遇风即散,晃晃晃......晃成一条金光索链,扭身如蛇翘首如龙,瞬间缠住那片连形状都没来得及看清的刀。
金芒大放,绞拉之声令人牙酸。一片片一条条铁块纷纷剥落,伴随啪啪爆响。如巨蟒勒住蛮牛,收紧挤碎它的内脏,挤断它的骨头,挤爆血泉万道。
虽不是法宝却从未毁坏的斩妖刀,被活生生勒成一团麻花状的废铁。
煞灵球,惊神吼,空间丝,斩妖刀;仓促受袭,换成普通化神修士面对这种攻势,不死恐也要放弃肉身。乐洪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化解连环三杀,除损失一具替身外,竟似毫无损伤。
“你是谁!”
稍稍得到喘息的机会,乐洪涛嗔目怒吼翻身疾退,神情忽又为之大变。
道盟副使底牌无尽,他的对手何尝不是;之前关注战场多时,十三郎岂会不知道乐洪涛有多强,此番前来,为他准备的何止三杀。
“定!”
杀人就是杀人,无寒暄,不叙话,定字出口,十三郎的身影随之临头,周围瞬燃火海雷池。
一路行来,直到三面崖加入战场,十三郎怜惜法力不肯动用,哪怕为了诛杀天狐动用天绝,也是瞬发之后即刻收起。那时候考虑的是逃命,法力显得格外重要;万一救不了夜莲挡不住猎妖使,十三郎只能带上学子打包跑路,徐徐再图。
战事变化太快,虽经连番恶战,十三郎真正动用法力的时候却不多,至今仍保持状态饱满。
现在不用了,终于到了最后一战,再也无需考虑什么战斗持久。刀落时,十三郎全力运转修为,火海飓风雷池三法同施,囊括百丈空间。
雷弧跳跃,风漩成刀,火海如潮似浪八面扑打,不求将其化作灰烬,只需让他困在其中。足可杀灭寻常化神的神通手段,十三郎只求困其一瞬,耽搁上一息,为的仍然是当头一击。
“天鬼!”
生死须臾,凉飕飕的感觉从头顶贯穿脚底,乐洪涛身不能动,心中一声怒吼。那张天鬼面孔自胸前挪到头顶,张口再度弹舌。
替身傀,天鬼魂,捆仙索,没有一样需要催送法力;这种温养便能自动护住的宝物不仅难得,自身品质、还有所付出的代价更非寻常人所能承受。没有雄厚财力换来各种天材地宝吞服支撑,修士不光会因此耽误修行,甚至可能反噬己身。
“为父赐你保命三击,如有人逼出这三件宝物,赶紧逃走。”
天鬼出头,玄机子告诫的话也自心头浮现,乐洪涛脸色苍白,眼里满满难以置信。此时的他虽不能动,但已看清偷袭者摸样,看清其修为。
外域七十年,不知经历多少场血战,从未有谁能将他逼至如此地步。对方仅为一名大修士。仗着一点偷袭便利就让自己如此狼狈,狼狈到要死......
真要死了。
天鬼出击,咧嘴獠牙弹舌凶猛,神情不知为何突然凝固,整张脸原地呆了下。当中出现一条细线。无声无息间,那张根本不是血肉之躯的面孔裂开成为两半,一条黑丝黯淡而出,其势反比当初更加凶猛;切开鬼脸之后抢在上方光华前面凌头劈砍,猎猎如刀。
“杀!”
喝声清脆并有难言愤怒,小不点首次动了真怒。
空间丝如果那么容易被一只恶鬼吞掉。空间大能有何资格号称同阶最凶?或许这种称号有些夸张,但也道出了空间大能的特点。他们通常没有太多花哨手段,凭的就是一招鲜,打的就是无可匹敌。
与十三郎一起时间长了,小不点慢慢染上一些“坏毛病”。比如刚才,她完全有能力将那只天鬼抗衡甚至将其灭杀。但考虑到不能一蹴而就、且对乐洪涛的伤害不够大,遂任其将之拖入内腑。原本打算是到了里面再度发威,没想到那只天鬼不是什么软柿子,口唇合拢后同样形成一片封闭空间,令小不点险些与自己的神通失去感应。
空间大能最怕、或者说最忌惮什么?同样是空间。天鬼带有空间属性,达到它这种级数,想要成长已不是吃吃喝喝就能做到。发觉这条与之不同路数的空间法术。天鬼欣喜若狂,含入即刻开始“炼化”,试图窥明其中道理。
触类才能旁通,空间大拿极为罕见,非得寻找机缘不可。天鬼看来,小不点就是它的机缘,吞入空间丝对别人来说等于找死,对它而言却相当于大补,前提是:时间!
可惜,它最缺的就是时间。连番危机。乐洪涛在极短时间内再度召唤,天鬼不情愿但又不能不遵从,被迫发动希望能够快出快回,结果......
天绝下劈,乐洪涛身躯受到禁锢。小不点终于找到机会,一举将那个险些令其重创的鬼物灭杀;之后更与父亲抢先,誓要夺得头功。
“吼!”
身体刚刚恢复行动能力,乐洪涛发出最强、最凄厉的一声长啸,仰面摔倒。
来不及闪身,他只能下蹲同时后仰,为搏命一击争取须臾时光。视线中,一片刺目光华正对着鼻尖,前方一条黑丝开道,凌厉杀意透过肌肤,让乐洪涛的脸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点。与之相比,更让他心惊肉跳为之胆怯的是那双眼睛,看着乐洪涛的目光那样平静,就像风儿吹折枯叶,理所当然。
战斗仅持续片刻,乐洪涛已在鬼门关前来回转了三四回,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历,无法想象,更加不能接受。
“老祖!”
悲啸长鸣,乐洪涛眼里涌现出惊恐绝望的神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的眼眸突然变得灰色,蒙上了一层雾。
剖腹的鱼儿送进了锅,老朽的狮子折断了腰,飞翔的鸟儿失去翅膀,饥饿的乞丐失去最后半只馒头,眼里就是这般神情。死一样的灰白填满乐洪涛的眼,看上去仿佛失去了灵魂,却能骤施反攻。
灰蒙蒙的颜色自其眼窝飞起,看上去并不快,实则迅如闪电......不,它就是一道闪电,一道雷霆,一道崩飞全部杀机的雷。
黑丝顷刻间断裂,小不点哇地喷出满口鲜血、未离唇舌又用力咬牙,硬生生咽了回去。灰色雷霆继续向上,将那把剑、那个人一起崩飞千尺,翻身跌倒。
天绝剑的剑尖、中央以及手柄位置出现三条裂纹,似要溃散开来。大剑嘶鸣怒啸,听着竟似龙吟沉沉不甘,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此战之败,非器不利,无奈持剑的人太不争气,发挥出来的本事不到三成,怎能所向披靡。
“叱念神雷!”
浑身上下冒着烟,从头到脚充满死意,十三郎弹起复又重重摔倒,闷哼低吼。
“你是......”
“好本事,居然能认出来。”
乐洪涛恢复清明目光,眼里含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并有浓浓讥讽。
“本座,不止有一个爹!”
......
......9
第一千二十一章:谁戏当初莽少年(求推荐)
“本座有两个爹!”
吼出压在心中几百年的话,乐洪涛的思维陷入刹那停顿,脸上带着解脱与明悟,长长出了一口气。
人人都有憋闷觉得委屈的时候,修士也不例外,但如比较无辜程度,乐洪涛自认天下第一。因此当他终于能够当着别人的面叫出这句话,连带将那种造成憋闷的原由一起吼了出来,内心之畅快舒透快意清爽,简直无法形容。
“本座有两个爹,一个比一个了不起。”
重复、并且进一步诠释那句话,乐洪涛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自豪,认真说道:“所以,本座一定很了不起,一定会更加了不起。”
曾经荣耀的幼年,万人仰望,无数人伺候。别人一辈子都难得见到的东西,自己只要一句话、不,一个眼神便能得到;别人满宗满门都需要敬畏的人,自己一句话便可让他去死。
修士心智开悟极早,乐洪涛天资出众,打小就明白很多事。那个时候的他是幸福的,从心眼里觉得自己幸福,直到稍微大一些,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某一天他突然得知,原来给自己带来这一切的源头——父亲,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就好比君王偏爱庶子,修士偏爱一名与之没有血脉关联的人,对那人而言是幸运,同时也可能成为祸根。假如不是修士天生长命,假如不是玄机子青春正盛,乐洪涛早已死了十次不止,哪有机会成长到今天。
打击来得突然而且沉重,当时乐洪涛仅仅只有十二岁。但却并未因此迷失,相反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意识到危机如何严重,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接受,并用很好的方式将其化解。
他找到玄机子那里,诚恳表明自己看出真相。诚恳感谢父亲养育教导之恩,诚恳提出请求,希望玄机子将他下放到普通分舵、或者直属宗门历练。只有远离身边,玄机子方能专心于道,而不是抽出时间教导一名幼童;如此,也算是尚处幼年的他对父亲的一种报答。
讲完这些。乐洪涛平静地告诉玄机子,他会追查亲生父母的下落,终生不渝。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没有死。
听了这番话,玄机子沉默了很久。
彼时玄机子还不是掌座,正处在向上攀爬的最艰难阶段。因此对于乐洪涛的话,前面一段很容易理解,并有感慨与赞许。枭雄人物自有大气胸怀,不管那时玄机子有没有存着传位念头,不管他是否喜欢这样的方式,他都必须承认,能在如此年龄意识到这么多。此子可堪造就。
亲子不争才会将目光移向别处,玄机子一生未娶,但他有不少亲缘血脉。与那些经其亲手提携的后辈相比,乐洪涛想得太优异。
后一句让玄机子有些疑惑,因此问了声:“假如找到他们,你想做什么?”
乐洪涛认真回答道:“孩儿会问他们两句话,然后杀死他们。”
玄机子一愣,本能地问了句:“什么话?”
乐洪涛回到道:“第一句,即不肯养,为何要生。”
这很正常。玄机子又问第二句。
乐洪涛不肯直接回答,给了玄机子一段颇具禅理的回复:“果树结了果子,果子释放香气引来鸟兽,鸟兽吃果子的时候会拉尿拉屎,因此给果树提供养分;但也可能引来大象。因嫌仰头吃果子麻烦、或者够不着上面的果子,干脆把果树推倒。”
十二岁的少年说这番话,玄机子没再开口,比之前那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久。
正当乐洪涛为之惴惴不安的时候,玄机子问他:“假如果树自己能做主,决定不生果子,是不是会好?”
乐洪涛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果树不生果子,迟早会被人劈倒,之后要么搭房建屋造车,风吹雨淋日晒虫蚀,慢慢腐烂成泥。不这样,它就会被劈得更小更烂,当柴火烧成灰烬。”
玄机子再度陷入沉思,良久才问道:“你认为,那种结果好些?”
乐洪涛毫不犹豫回答道:“活着比较好。”
这算是回答么?
玄机子认为是,于是作出决定,将乐洪涛送至道盟直属宗门仓云宗,交给一名叫冉云的修士寄养。直到多年之后,乐洪涛修炼小有成就,玄机子继承掌座大位,这才将其从仓云接回,并开始逐步培养历练到现在。
那个期间,乐洪涛未与任何道盟的人打过交道,自己都认为玄机子放弃了他。因此他曾经多次怀疑过当年的那番话,猜测告知自己如何回复的人是否出了错,以至于不得翻身。
当时的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眼神都被记录下来,传到该看到的人手中。
那段岁月如此难熬,乐洪涛自己心里明白,假如他不能重返道盟,失去的不是一个爹,而是两个。进而他会失去一切,成为一名空有资质没有机缘,与大批类似的人一眼,淹没在漫漫岁月中。
然而......幸好......然后......
......
......
“如今我才明白,本座的父亲,真的很了不起。”
三宝不出,神雷隐匿,关键时刻的一声老祖,换来的不仅仅是一条性命,还是一次心的飞跃。此刻的乐洪涛,身形相貌依旧狼狈,裆下甚至有湿痕、并有腥臭的气息四散;但他脸上的神情极其平静,并有一种得道升华的感觉。他就像一块被锻去杂质的纯金,光华夺目,神采飞扬,嚣张不可一世。
“你要死,你要死,还有你,你,你......”
抬手以此指点着每个人。乐洪涛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十三郎身上,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萧十三郎。”
十三郎挣扎着站起来,也朝他笑了笑,轻蔑说道:“刚刚才知道的吧。蠢货。”
乐洪涛哈的一声,说道:“你讲的没错,本座之前的确有点蠢。不过......”
十三郎招手唤住想要冲上去的小不点,问道:“不过什么?”
乐洪涛没有阻止,静静站在原地调息法力,说道:“不过你更蠢。好好的为何敢来惹我。”
十三郎默默望着他,目光仿佛看个傻子。
乐洪涛平静回望,目光好似看着一头猪。
良久,他说道:“感觉怎么样?”
十三郎轻轻皱眉。
乐洪涛提醒说道:“本座问道是,叱念神雷的感觉怎么样?”
十三郎耸耸肩膀,大意是还好。
乐洪涛失笑说道:“时间过得越久。你会越虚弱。”
十三郎神情微凝。
论模样,此刻十三郎比乐洪涛惨得多,倒不是受了多重的伤,而是那种生机流逝带来的死意,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眼角见纹,黑发生霜。看起来似已到中年。更要紧的是,这个过程看起来竟然不能逆转,甚至连阻止都做不到。
片刻对话,十三郎已不知试过多少种法子,甚至朝自身施展封印,仍不能遏制生机消散。
乐洪涛明显看出这一点,讥讽道:“如果你能破解叱念神雷,本座愿意叫你爹。”
十三郎吓了一跳,忙认真回答道:“我没本事替你扛债。”
乐洪涛听出这句话的嘲笑味道,不屑撇嘴。反唇相讥说道:“这里是泗水,暗雾扰乱神识,没有援兵可等。”
十三郎说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在等援兵。”
乐洪涛好奇问道:“那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趁实力还在的时候来和我拼命,就这样等死?”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我在研究叱念神雷。”
乐洪涛洒然说道:“叱念神雷破解不了。只能硬扛。”
十三郎疑惑说道:“当年我中过一次,感觉没这么厉害。”
乐洪涛微楞,稍想了想,又是嗤的一声笑。
“与夜莲那一次?”
“是的。”
“那是假的,故意做给别人看。”
“......隐藏实力?”
“看来你也不是太笨。”
“玩阴谋的人啊......这样的话,对夜莲可不太公平。”
“哈哈,你以为老祖当夜莲是什么?门徒弟子?”
“别这么讲,我觉得雷尊对夜莲还算不错,可算半个女儿。”
十三郎反过来劝他,大有深意说道:“当然,肯定比不上对你那么好。其实这很正常,什么义子呀,义女的养起来,多半心怀鬼胎。”
这话带有反击意味,可惜用意太明显,乐洪涛神情讥讽,说道:“果然是白痴,死到临头还想挑唆。”
十三郎悻悻摇头,为诡计被识破而遗憾。
乐洪涛想了想,忽说道:“其实你讲的没错,父亲对夜莲这么好,的确有目的。”
十三郎有些奇怪,问道:“是我听错了吗?这句话,好像有怨念?”
乐洪涛笑了笑,说道:“本座的确心有不甘。夜莲本该属于我,结果,唉!”
十三郎目光微闪,说道:“结果你不争气,人家看不上眼。”
乐洪涛愤怒说道:“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本座更优秀。”
十三郎惊讶望着乐洪涛的脸,仿佛上面长着一朵狗尾巴花。
乐洪涛平静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与齐飞相处那么久,难道看不出来,他除了装傻卖蠢,其实什么都不是。”
十三郎片刻茫然,脑子转了个圈方才醒悟过来,严肃说道:“这种话,怎么能告诉我。”
乐洪涛哈哈大笑,笑得猖狂笑得愤怒,说道:“刚才还觉得你不是太蠢,如今看来,本座高估你了。”
十三郎听不懂这句话。
“给你解释一下也无妨。”
乐洪涛此时笑够了,伸手踢脚活动活动四肢,说道:“今时今地,我们俩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对否?”
十三郎诚恳说道:“这话比较客观。”
乐洪涛说道:“按道理讲你今天死定了,既然要死,本座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是老祖教导过我,凡事都要考虑例外。万一,万万一被你逃了,或者本座被你杀掉的话......”
听到这里,十三郎截住他的话,说道:“你恨齐飞,死亦不忘给他下副毒药。”
“孺子可教,就是这个道理。不过......”
乐洪涛鼓掌为其喝彩,微微一笑。
“替身死,天鬼亡,叱念神雷亏耗精元,本座不能不等......现在本座已完全恢复,你却最虚弱,所以......”
语声突转凌厉,乐洪涛合拢的双手用力两分,怒起狂喝
“你去死吧!”
对面,十三郎静静望着他的举动,轻轻摇了摇头。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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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二章:战隔千重山(求推荐)
拍手起手,分手出手,口中喝着“去死”,乐洪涛的攻击同时发动;与之前连番借助宝物不同,这次他用的是神通,真正自己修炼出来的本事。
六色霞光开路,一色一念,一色一锁,念烦心,锁困神,无形无迹,足令寻常化神沉沦;曾在仓云修炼多年的他同样懂得六欲,威力比冉不惊更胜多筹。
这些不重要,顶多算个辅助,真杀手在后面。
各人自有战斗习惯,乐洪涛与十三郎相比,某些方面其实有些相像。嘴上轻视挖苦那叫气势,赢不赢都先叫嚣两声,能够击垮对手信心最好,不行也谈不上损失;诚然这样做需要有极强心志做支撑,否则没有压倒对手,自己却生出狂妄念头,弄巧也可成拙。
还有他们都喜欢一鼓作气,攻势展开绝不止一道,宁可浪费法力,也要杀得干干净净。
两人彼此都明白对手难缠,说其生平仅见亦不为过,当然要给予足够多重视。
施展过六欲,乐洪涛的脸色有变化,仿佛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脸上,红得发紫,红到几乎涨破皮肤。他的双手缓缓拉开,拉开,拉......拉出一面六弦琴。
两指合一弦,双手各有五指,如何拉得出六弦?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总之看上去就是这样,双指一弦,拉开成琴;随后乐洪涛张开已如紫葡萄一般颜色的嘴,朝琴弦上喷出一小口血。
用“一口”表述实在太多了,应该说他吐出一条细细血丝,如同拨弦的扣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划出三只三寸长的斑斓蜻蜓。
乐洪涛的这套神通。威力不计,动作、结果都很花哨,配合六欲带来的情绪变化,多少有点春意情浓适缠绵的意味。十三郎亲眼看着其施展,竟生出“想看完”的冲动。内心不禁为之一紧。
战斗时被对手的举动吸引,与找死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十三郎尚且如此,换成别人只怕更糟糕?也正因为面对的是他,乐洪涛才肯动用此术;之前与六大猎妖使激战,眼看属下一个个死去,都未曾动用。
得益于准备更加充分。乐洪涛比十三郎更早完成施术,放出三只长着毒蛇花纹的蜻蜓,其神情明显有些疲惫,懒懒提不起精神。
“接此三击,本座掉头就走。”
“走得了吗你!”
十三郎没空搭理这句话,回答乐洪涛的是小不点。不止用话,还有空间丝。
与乐洪涛一模一样的动作,小不点双手用力拍合之后弹开,拉出一条“短小精悍”的黑丝,弹指抛向那三只蜻蜓。
山崖决战,小不点曾经撕裂百米长空,仍未达到极限;此时此刻。百米之力集中为一尺,小不点真正尽了全力,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绯红的小脸极其严肃。
短短丝线浓到极致,黑得如同透明。那是吸附的感觉,视线投过去便收不回来,周围的风、光、影、石也是如此,各种叫出叫不出名字的杂物划着明显轨迹冲向黑丝,之后便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踪影。所过之处,十丈内绝无可以逃脱之物。显出真正的“空”。
水入间隙,空纳余物,有空存在,一定躲不过,况且它会主动寻找并且追踪......就如之前乐洪涛说的那样。这是一种不能躲避破解,只能硬扛的神通。
三只斑斓蜻蜓极具灵性,很快感受到黑丝恐怖,前后分三层交替冲上去;第一只蜻蜓扇着翅膀临近,嘴里突然喷出两只三尺长剪,与其小小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与此同时,它的长尾凭空断裂,环状身体散开成七只烟气缭绕的环,再轻轻一抖。
“封!”
随着一声轻喝,七只彩环凌空放大,连环成串或者重叠,将那截能够吸附一切的黑丝重重套在中央,两只巨剪掐头去尾,连续两剪。
空间丝线实为裂缝,百米长线是一条口子很大但比较容易愈合的裂缝,一尺的裂缝虽然小,但可认为它周围的空间破损程度更彻底,因而无法“缝起来”。乐洪涛的意图很简单,以蜻蜓的身体构成另一重封闭的空间,将那块破损完全包进去,再以剪刀掐头去尾,之后进行修补。
与缝制衣服道理相似,缝口子一定有褶皱,不美观而且仍会破损;如果打块补丁,手功巧一点,便能做到天衣无缝,看去如新的一样。掐头去尾,为的上古斩断其与小不点的联系,下一步便是贴补。
想法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能力对抗。与战士厮杀一样,神通之间境界相当时、比的便是力量大小。
嗤!,看着就像一条斑斓毒蛇吞入利刃,非但不能消化,且被它割破肚皮窜了出来。耳边仿佛听到“嘶”的一声,像极了毒虫遭重创时的悲鸣,黑丝闪现继续向前,身后拖着一片如粘膜、又像千万道蛛丝。腥臭的气息弥漫八方,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颜色也不如之前闪亮,变得黯淡无光。与此同时,小不点闷哼出口,红扑扑的脸蛋上出现几颗如恶创般的黑点,看一眼便让人觉得肠胃发酸,恨不得当场恶吐。
“空裂!”
小小丫头开声清叱,稚嫩脸庞慢慢锐意,目光极为愤怒。身为一名正牌空间大拿,被一个不属此道的人凭借异种手段压制,螺蛳美人不仅愤怒,心中更有无法言喻的羞耻。裂字离唇,小不点整个眼瞳变得漆黑,视线触及仿能看到无数颗闪烁于混沌的星点,妖异无可形容。
本质是妖,再如何熏染同化,灵魂深处的妖性终究无法被磨灭。为什么小不点与妖兽、魔兽更容易相处,对人则显得稍有排斥,除那些真心与爹爹亲近,因其精神联接能够直接感应到之外,看去甚至有些自闭,其原因便在于此。
灵有灵动,魔之狂暴,这些都是亘古不能改变的本质。妖的本质就是妖异,并带有几分邪诡;此时此刻,仅仅眼眸发生变化,小不点整个人的气质彻底改变,像不像一名稚嫩小女。
“空间神通,你也配!”
浓浓轻蔑,再无一丝小女口吻;与之对应,黑丝仿佛被镀上一层星光,又像点燃了一层无物不燃的火,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哀鸣,腥臭随之变成焦臭。那些牢牢沾在黑丝上的粘液瞬间焦化,连带未与之接触的蜻蜓本体出现裂纹,蓬的一声,碎成千万份。
“这不可能!”
乐洪涛骤然瞪大双眼,满眼满脸都是无法接受。惊呼声中黑丝毫不停留,闪烁间钻透第二支蜻蜓,将其割裂成两片。第三只蜻蜓飞身再上,将余势已衰的黑丝扑灭,自己也变得残破凋零,如一条刚刚被十人变大的臭狗。
同为空间法术,以三攻一仅余半道存留,双方造诣高下立判。乐洪涛的修为稍强于小不点,但其修道的时间与所受教导超出对手何止千万里;换句话说,小不点七成依赖天赋,是真正的浑金璞玉,只可惜老师本事不够,修行的时间太短暂,雕琢未成,不能与集众人之所长的乐洪涛相比。
这才是真正的空间大拿,与胜负无关,不容亵渎。
半残蜻蜓狰狞向前,直取暂无还击之力的小不点。此前那些场面话双方谁都没当真,乐洪涛认准十三郎重创无法恢复,其目标正是这个给他带来无穷警惕的小女孩。但他没有想到,六欲加上那三只蜻蜓,原以为绰绰有余的多重手段,如今只余下最后残功。
说到六欲,必须提到空间大拿战斗时如何防护;比如面对这种无孔不入的气息攻击,没有那种手段比空间神通更有效。小不点什么都没做,仅按照以往的习惯将周围封闭起来,在没有凭巨力将其击破前,六欲就是六种颜色的云团,摆设。
说话间,残蜻如瞬移来到小不点的身边,少了一截的长尾开始分解,下一刻便能将对手分成千万片。远远望着这一幕,看着那张稚嫩却显出妖异的少女面孔,望着那双讥讽的墨瞳,乐洪涛稍稍松了一口气,惊叹的同时忽然觉得可惜,暗想这么好的女人就这么毁.......
他没有再想下去,也无法、不敢且不能再想,眼前出现的那一幕如此荒诞,哪怕时光倒流重演千万次,乐洪涛仍不能理解其因何发生。
“你.......”
“我要谢谢你,真心话。”
十三郎一把捉住那只蜻蜓,动作随意,就像他的手本来就在那里,不是主动去捉,而是蜻蜓自己撞进去一样。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的那只手,那.......还能叫手么?
漆黑重墨,比黑丝还要黑。五指前段各有一条弹动电弧,掌心含火,周围再有无数风漩。被其扣住的那只蜻蜓何其凶暴,此刻竟似沉沦九幽的小鬼,正被重重铁链锁死,哀嚎中依次走上十八重邢台,绝无半点挣脱可能。
“假如你爹亲自施展,这次我死定了。可惜你的本事不够,你那个爹不敢用全力,如此才让我有了看破的机会。所以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的生灭意境更加圆满,突破一重关卡。”
五指成雷,雷弧交错构成一个完美的环,流动中同时释放出生与死的气息;十三郎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神色宁静带着几分明悟,还有一丝感慨。
“叱念神雷,原来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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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三章:不灭天罡(求推荐)
“笑话,叱念神雷是笑话?”
与小不点连破三只蜻蜓相比,十三郎单掌破法更让乐洪涛难以接受,内心着实有些不安。
他知道十三郎法体双修,但不能理解他的肉身怎会强悍到这种程度。除此外,乐洪涛对雷也有研究,此刻看着对方五指间的雷弧,不知为何内心慢慢惊恐味道,似比面对雷尊更强烈。
这显然不正常。无论如何,现在的十三郎与雷尊都不是一个级别,甚至连资格都谈不上,怎会让乐洪涛生出这种感受?
难道真的是笑话?想得到解释的念头如此强烈,乐洪涛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脸孔比刚才更红更紫,也更加狰狞。
“你先破解掉这个笑话再说。”
“不需要破解,看破,笑一笑便好。”
十三郎淡淡应着,随手将蜻蜓捏成稀烂,另只手轻轻揉揉小不点的脸,目光怜惜,并有一丝愧疚。
“没事了,好好休息。”
小不点嗯了声,脸上表情慢慢放松,眼瞳也随着父亲的举动慢慢恢复,之后才逐渐恢复本色。
受伤难免,神智恢复便好。十三郎轻吁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乐洪涛,目光平静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平静的表面下隐藏无尽风暴,乐副使内心微颤。
“知灭不懂生,意境不全神通也乱七八糟。叱念神雷空有寂灭没有生意,不过是融入一点岁月之力,多少沾了一点轮回的边。之所以强加雷力,是因为他自己控制不了死意,害怕被它反噬自身罢了。”
十三郎说道:“你不会明白,留给你的这道神通远远不如当初留给夜莲的那一道,区别在于这一道的力量更足,应该是他早期所为。”
评论一样事物,除了本人,没有谁比亲身领受过其滋味的人更具有资格。十三郎的话虽然刻薄,但透着一股真诚味道,令乐洪涛的心为之一沉。因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得到这记神雷的时间确应该比夜莲早得多。
谁都会成长,雷尊这样的人更是时刻在成长,叱念神雷境界提升,但没有为他做替换,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不便,或许是因为别的......很值得玩味。
十三郎嘲讽说道:“无论对你还对夜莲,你那个爹之所以玩寄养又玩养成,目的即不是你也不是齐飞,而是他自己!”
仿佛被一刀砍在心头,乐洪涛骤然愤怒起来,大吼道:“你胡说!”
十三郎不做回应,淡淡说道:“与你这种禽兽思维不同,你爹图的不是女色。他知道夜莲体内有业火,希望借助此法完善此雷,最终修成真正的意境神通,破关成道。玄机、仙灵殿,都有你爹想要的东西,或许还有类似夜莲这样的‘宝物’或者神通,你那个爹自己拿不到,不得不用这样的法子,把你们当成他的分身。”
“你胡说,你胡说!”乐洪涛浑身颤抖,吼声声嘶力竭。
“父亲不会这样对我,你休想得逞!”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不应该回去。我有理由怀疑,是他改良了种道之术,或许连你、还有齐飞都没有放过。”
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叫,十三郎继续冷漠说道:“当年我与夜莲一战,她的红尘业火被我吞掉,此后大约很久没有恢复,你那个爹的态度慢慢发生变化,进而将思路转到你们两个身上,子承父业。”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你已注定会因此身败名裂,你爹身为灵修主持,公然殉私只能将他自己拖下水,过去辛苦谋得的一切付诸流水。”
讲到这里,十三郎望着乐洪涛的脸,认真说道:“想一想,你爹有没有提醒过你,如在外面闹出实在没办法收拾的乱子,千万不要自己处理,而是要回到他身边去。”
乐洪涛陡然安静下来,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情,并有一丝空洞。
“那就是有了。”
十三郎目光平静,挥手将六欲烟云推向乐洪涛自己,淡淡说道:“他想做什么,你心里很明白。”
周围似乎安静下来,乐洪涛不再怒吼,神情痴痴呆呆,竟似忘记了自己身在战场,随时可能面临生死阻杀。此时此刻,黄花女搂住殇女站在甲板上,神情异常复杂,看着十三郎的目光隐隐有些畏惧。
目睹全程,黄华女有理由断定,乐洪涛完了。今日他纵能从十三郎手里脱身,今后也很难不变成疯子。
“连儿子都利用,图的不止有神通权利,我相信他还有其它想法,这呀那的......无所谓了,遇到我,不管他图谋什么,注定一场空。”
“狂妄,愚蠢,白痴,废物!”
心里似乎藏着无数只蚂蚁疯狂撕咬,乐洪涛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起来,紫红的脸孔渗出一颗颗血珠,不顾后果狂喷一口鲜血。
华光再闪,整整六只斑斓嘶鸣中飞出,乐洪涛身躯一阵摇晃,满脸血色瞬间消失,轰然坐倒。
“你去死吧,你去死,你去死啊!”
“叱念,其实就是怨念。由意境化神通,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怨妇去做。”
毒舌如刀,十三郎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肆意嘲讽道:“让你看看什么叫雷,什么才是真正的意境神通。”
言罢,十三郎翻手随意挥出一道雷光,如圆弧旋转不休,圈住整片空间。
“这是我的神通,名字要比叱念神雷威武,所以......不灭天罡。”
......
......
意境转化为神通,是每一位由正常途径化神的修士孜孜以求的事情,真正称得上入道。化神修士未必都能掌握属于自己的意境,但是每位化神修士都明白一条道理:意境就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若将其变成神通施展于战场,就是调动天地法则,就是让天地与自己并肩作战。
当然,只是小小一点。
十三郎尚未进阶化神,表示他尚不能与天地形成沟通,怎么能将意境转化为神通?
他是在吹牛,一部分。
雷环圈住天地,圈住天地的仍然是雷,而不是生灭道。不同的是,那道雷弧之中生灭气息交替流转,仿佛生与死之间的无数轮回,这就是融。
不能完全转化,稍稍融入一点进去还不算难。刚刚领受过叱念神雷,十三郎有样学样,其实是照搬了雷尊的法子。区别在于他的生灭更加完全,因此看上去层次更高,真正比较手法熟练的话,才刚刚入门。
如此便用来对付那六只蜻蜓,够不够?
别人或许不够,对十三郎来说,足够了。
六只蜻蜓斑斓闪烁,凝聚着乐洪涛的全部力量;放在过去,借给十三郎一个胆子也不敢硬接,现在完全不同。被雷弧圈住,六只蜻蜓先后被雷弧上的流光波及,就像沾上了一层厚厚抹之不去的灰,原本充满质感的颜色迅速黯淡,动作凝涩而缓慢,姿态僵硬透着老意,与之前十三郎的情形何其相似?
那是神通,何来的生机流逝?
“生与灭,所指不仅限于生命。一切都有生灭,神通也不例外。”
十三郎慢慢说着,看上去仍然在思索,在认真探索与对方相斗的过程,体会着中间的每一次撞击,每一点接触与流逝,与每一次洪涛般的反冲。
站在外圈的人们感受不到战斗凶险,但能看出十三郎承受了多大压力。他的双手不知不觉绽开裂口,流出鲜血,飞出一条条肉丝,露出一块块白骨。
那可是十三郎的手。
“现在的我,还不能让它生、或者灭,但可以让过程加速,让它变弱。”
对发生在双手上的事,十三郎宛如无视;他在心里想着,嘴里念着,似用这种方式加强记忆。
他的身躯不停摆动,摆动间竟有雷霆轰鸣,可见其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他的口鼻流出鲜血,眼角渗出鲜血,耳边炸裂几条口子,可见其受伤有多重。
雷弧缓缓收缩,不平静,中间时有反弹。每一次反挫,十三郎都会发出闷哼,双眉也因此锁得更紧,神情却越来越平静。
渐至最后关头。
六只蜻蜓同时炸飞,浩瀚如海的力量席卷八方,将雷环撑至极致。十三郎的身体猛地后仰,蓬的一声,好似声声撞碎一面铁壁铜墙。
“生灭之道,极致时刻便是交替关头;走到终点,应该拥有另一个开始。”
白骨森森的双手轻轻合拢,缓慢而坚决地拍和到一起,雷弧随之在瞬间收缩成一个点,明亮璀璨如宝石,更像刚刚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浓郁生机从那刻星星内飘散出来,周围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就是生灭,也是不灭,可惜......还不够好。”
十三郎轻轻叹息,将那颗星星招至手中看了看,张开嘴,一口吞下。
奇异一幕随之出现,十三郎的气息以可见的速度恢复,染了霜的头发顷刻间漆黑,脸上肌肤重新变回光洁,宛如时光在倒流。与之对应,乐洪涛的面容瞬间苍老数十岁,满脸沟壑,形容枯槁。
“以生机换力量,我不信这是你自己的法子,是哪个爹传授?”
问着但不等其答复,十三郎跨步前行,一脚踩住乐洪涛的胸口。
“你死定了,纵然我放过你,估计也不想再活下去。”
平静地望着乐洪涛的脸,十三郎问道:“说出你在紫云岛的内应,可免搜魂之苦。”
......
第一千二十四章:丧前悟,意迟迟(求推荐)
幽幽泗水静静流,不忍少年夜白头。虽然是敌人,虽明知道这样的结局同样有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殇女还是有些不忍。
“这人好惨。”
姐妹两一边一个,一边帮十三郎包扎伤口,一面抹着眼泪儿。殇女不忍心看乐洪涛的脸,不忍心看十三郎的手,只好闭上眼睛摸索着干活。
“哥哥,这些年过的好么?”
“还好,你们......”十三郎左看右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乐洪涛落败将亡,魔灵舰瞬间成为有史以来块头最大的俘虏;倒不是说偌大战舰真的没有可战之力,关键在于没了心气。
今日一连串变故,有乐洪涛顶缸都未必能抹平,况且他都快死了。乐洪涛一死,战舰上上下下、每个人头上平添一条大罪,再无出路可选。这等情形下,在得到十三郎的不杀承诺、且保证会安排出路后,魔灵舰上下全员投降,和平解放。
一句话,谁都不是傻子。
假如不是乐洪涛亲自坐镇,假如他仅仅是副使、而不是有掌座之子这重身份,假如不是十三郎下令故意放水,战斗在三面崖下就应该结束,哪会拖到现在。
接收俘虏自有人去做,小不点从未见过这种“人造”庞然大物,此刻正好奇跑进去参观。黄花女多少有些看不惯十三郎宠溺的态度,很有些愤愤。
“他怎么会不好。”
与当初一样,不管别人是否乐意,黄花女总会将看中的东西当成私有,脸上泪痕不干,表情却异常凶恶。
“女儿都有了,还能不好。”
十三郎仍不知说什么好。
不容易,真心不容易。
猪都能看出来,这些年两姐妹过得着实不易。当初一别,两个女孩实力相当一般,虽有魔灵舰,船上的人却难保没有二心。那时候五行舟还很弱小,小浮魔屁用不顶,在泗水这样的地方闯荡成长到如今程度,艰辛可想而知。
真要算起来,最艰难未必是那时候,而是天狼圣女离开之后。彼时,灵魔之间裂痕隐现,四方联盟与青狼联盟激战方酣,黄花女是凤女殿的人,老实讲与阴女师算一伙......起码四方联盟的人会这么想。这样敏感的身份,这般险恶的环境,这般困苦的条件,黄花女独力支撑大局,还要照顾天生体弱的殇女,走到今天......
一言难尽。
“又不是亲生......”
分开不过七八十年,十三郎再有本事也生不出一名化神闺女,殇女说着忽意识不妥,忙补充道:“哥哥别生气,我的意思是......”
“哥哥知道。”
十三郎轻轻将双手从二女怀里抽出来,委婉说道:“帮我看着点小不点,哥哥这边做点事情。”
叙旧有的是机会,该问乐洪涛的事情必须要问。言外之意,下面的内容儿童不宜,十三郎变相逐客。事实上,所谓包扎伤口不仅浪费时间,还给十三郎带来许多不便,奈何两人喜欢做,只好由着她们。
“什么事情我没见过,吓得了谁。”
知道十三郎准备可能会动刑,黄花女不屑表示嘲讽,动作却与之相反。拉着恋恋不舍的殇女去找小不点,黄花女走几步又回头,问道:“这次留多久?”
十三郎认真回答道:“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前,不会走。”
有点答非所问,黄花女想了想才明白了十三郎的意思,眼神为之一亮。本是极美女子,眼睛有了神采顿时显得容光照人;可惜这种情形仅持续了一瞬,黄花女很快恢复落寞。
“很难的,再说我们活得也很好,不过几百年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
四方联盟胜局已定,黄花女姐妹两边叛徒,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她们没办法离开,妖灵大陆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永远躲在泗水苦熬,一直等到四大星域再度降临......福祸依旧未知。
这种事情,十三郎看到五行舟吐出魔灵舰的时候便已想到,他知道黄花女是在长久打算,不然不会连那艘破烂都舍不得丢掉。要在泗水生存几百年,今后还可能要面对严密封锁,日子必须精打细算,一针一线都不能浪费。
想着这些,十三郎心口堵得慌,挥手笑了笑。
“放心,有我。”
......
......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动听。
“那你先忙。”
强悍泼辣如黄花女,此刻竟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勉强回一句“是你自己逞能,别想本姑娘领情”,反手拉着殇女,一路如飞。
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直到其进入船舱消失,十三郎仍未转回面孔。
“看什么看,以后又不是没得看。”
说话的是乐洪涛,平静的声音、所讲的内容、实实令十三郎吓了一跳,险些以为他又有什么底牌,原地满血复活。那样的话,小不点不在身边,以十三郎现在的状态,危矣!
回头看,乐洪涛还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离死只差半步。十三郎放了心,将那条随时能够夺命的脚从其胸口挪开,神情有些好奇。
“想通了?”
“还差一点。”
乐洪涛挣扎想坐起来,试几次仅能成功一半,只好半躺半靠在船舷上。十三郎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帮忙,当然也用不着阻止。
乐洪涛用力喘出口中血沫,说道:“本座资质绝佳,自小便有慧心;如今我修为尽失,等于脱去一生所累,正该大彻大悟。”
十三郎稍稍觉得意外,但没有随便开口嘲讽。他知道乐洪涛说的是实话,不然,玄机子怎么会收其为徒为子。此外还有一件,乐洪涛号称青年俊秀,实则修炼近千年,与十三郎相比是老怪中的老怪,岂能当他是白痴。
巨枭魔头临死彻悟,这种例子十三郎听说过不少,一直不太相信。他觉得那种事情即便有,也应该与高僧、大德、贤者之类的人联系在一起,自己没本事连挨十三记七伤拳,就不要想着替人消弭恶因。再说乐洪涛怕还没资格做那种人,比较魔性的话,多半还不如十三郎。
然而,说不上什么缘故,十三郎希望有机会见证一次。他很清楚、而且肯定自己不是因为怜悯仁慈,潜意识里觉得这很重要,但又不明白为什么。
修士沟通天地后时有灵犀,灵犀这种东西往往说不清,十三郎没有强行自问,耐心听着乐洪涛的话。
乐洪涛抹一把唇边血,首先解释道:“你说的对,我一定是被种了道,不然不会这么蠢。你破了我的法,我的神智反倒得以恢复,才能想通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乐洪涛平静的面孔,十三郎明知道这是打击他、可以用来套话换取情报的重要筹码,心里却忽然有些厌烦,不想与之谈论。
是厌烦吗?还是同情?
肯定是厌烦,厌烦什么呢?厌烦一个快死的人?十三郎不会那么无聊......厌烦的不是乐洪涛,就是不想和他谈。
“快死了,想开些吧。”
心情烦躁,十三郎淡淡说道:“有什么打算?”
听了这句话,乐洪涛失笑道:“打算?你会放过我么?”
十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做梦。”
乐洪涛叹息说道:“那还谈什么打算,想死都死不了,任你为所欲为。”
十三郎又一次体会到那种烦躁,索性盘膝静坐养息精神,嘴里说道:“不如痛快点,把该说的说说,然后我一巴掌拍死你,大家各奔东西。”
这句话并不让人觉得有力,相反带有赌气味道。乐洪涛看出点什么,哈哈一笑说道:“本座生机不是那么好吸,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十三郎平静说道:“白费心机,种道之术对付不了我。再说,真以为我吸了你的东西?”
乐洪涛微微一愣。
十三郎不再骗他,张口吐出那颗雷球化成的星,上面密密麻麻布满禁环,封到死。
修为虽失,乐洪涛眼光还在,看到雷球很快想通一切,叹息道:“你比我谨慎,该胜。”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不是谨慎,我早就看出这里面不对。你用最后的力量催送道种,连生机一起送进来,借力打力,试图给我下套,这种手法不可谓不高明;可你用力过头,自己老得太快;而且你忘了我的意境是生灭道,对生机的理解,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稍顿,十三郎说道:“道种珍贵,以前弄不到也就罢了,你既然主动送过来,我没有理由不收下好好研究。而且,那时候我担心你还有底牌,遂做做样子,同样是借力打力。”
“真狡猾!”乐洪涛赞一声,好奇问道:“既然没吞,为何能够恢复?”
十三郎回答道:“你得的这道叱念神雷真的不怎么样,威力大但有时效。别说这么会儿功夫,再长十倍都不能把我怎么样。”
乐洪涛瞪大眼睛,惊呼道:“不可能!”
十三郎摆摆手,说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可算半个不死之身。就算没有也不要紧,我有补充生机的宝物,吃点就能好。”
乐洪涛气急反笑,骂道:“你当生机是什么?即吃即补?还不死之身,你怎么不去死!”
十三郎懒得详细解释,干脆当没听见。
“真有?”乐洪涛渐渐接受了十三郎的说法,丧气说道:“传闻你身上很多天材地宝,本座以前不屑,现在......连这东西都有,你还修炼做什么?”
十三郎听得有趣,笑着骂道:“光有生机顶什么用,寿元到了,勒脖子灌也还是要死。”
乐洪涛一愣挠头,尴尬说道:“忘了,忘了,听说人快死的时候脑子特别灵光,看起来是骗人。”
十三郎再一次觉得心烦,皱眉说道:“这些有的没的......不谈了吧。”
乐洪涛想了想,问道:“不说的话,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十三郎平静说道:“当然是搜魂。”
乐洪涛没有觉得意外,说道:“你不能搜我的魂。”
十三郎毫不犹豫抬起手,伸手准备动手。
“我说的是真的。不仅仅是你,修为只要没超过化神,谁都不能对我搜魂。”
乐洪涛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诚恳说道:“别忘了,本座是道盟副使。”
十三郎为之一愣,表情僵硬,快触及乐洪涛头顶的手凝固在半空,姿态有些滑稽。
“副使这么重要的身份,大战时期,道盟岂能不防备万一?不信可以试试,功法一展,本座便会魂飞魄散,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乐洪涛望着他,神情得意。
“现在,你我可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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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五章:悟非悟,烦不烦(求推荐)
将死之人想谈谈,怎么看都不过分。
十三郎想了想,收回手说道:“遗愿什么的就免了,没门儿。”
听了这番冷漠强悍的表态,乐洪涛很是无语。
虽未亲手验证,十三郎觉得乐洪涛所言多半是真的。大战之时对重要人物融禁与魂,万一被敌方生擒,首先不容易泄露机密,再则可以死得干脆些,少受许多痛苦。从能力上讲,休说没有防范容易失手,便是明知道其魂魄中下了禁制,以道盟的雄厚底蕴,也能做到让此界修士毫无办法。
明知道如此,十三郎仍不肯轻易答应,甚至都不太想听。一来,将死之人谈的多半不是什么人生理想,十三郎要杀人,犯不着替其承担负累;此外十三郎心里至今没办法消除内心烦躁,屡屡有冲动一掌将乐洪涛拍死了账,连口供都不太想要。
弄不清原因,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要说绝对不是遗愿,怕也不能让你相信,但我保证,你会觉得帮我的忙很值。”
斟酌言辞,乐洪涛尽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讥讽道:“你就这么怕我?”
激将,老套的办法,但经常能够生效;十三郎不知是被说服还是被激怒,示意他往下面讲。
乐洪涛神色欣然,说道:“第一件当然是齐飞,我希望你能替我杀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弱点,还有......”
十三郎立即摇头,说道:“我不会替你杀人。”
乐洪涛冷笑说道:“你不杀他,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十三郎认真说道:“你说的未必会发生,就算发生也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乐洪涛愤怒骂道:“等发生就晚了,你个白痴。”
十三郎平静说道:“死在我这个白痴手里,你该觉得荣耀。”
乐洪涛沉默低头,良久说道:“你说的对,我才是真白痴。”
过了一会儿,乐洪涛抬起头,坚定说道:“你与齐飞,只可能活一个。”
十三郎没有问他为什么,事实上也不用问,理由太多太充足,随便拿出一条都足够让人生死相搏。
“那样的话,我会杀死他。”
“那你为何不答应我?”
“杀不杀他是我的事,答应你杀他是另一码事。”
“......”
乐洪涛愕然说道:“有区别?”
十三郎认真回答:“有。”
不等乐洪涛开口,十三郎又说道:“别问为什么,懒得和你讲,讲了你也听不懂。”
语气伤人,好在乐洪涛伤无可伤,倒也不觉得太难受,无奈说道:“你还要不要听齐飞的弱点?”
十三郎断然拒绝。
乐洪涛再度愕然,说道:“有备无患,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十三郎讥讽道:“你想杀他不会是一天两天,既然知道弱点,怎么什么都没做成?”
乐洪涛急道:“我和你不一样,因为......”
十三郎打断,说道:“我明白,你们有个相同的爹,碍手碍脚不能成事;可你别忘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乐洪涛听不懂这句话。
“事到如今,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当然你也没有人品可言。”
十三郎尽力压着性子,解释说道:“我对你没有点化之恩,只有夺命之怨。你肯定是恨我的,别说什么大彻大悟就此不计恩仇,因为要真的是那样,你也不会念念不忘要杀掉齐飞。”
乐洪涛急忙开口,说道:“我恨他是因为上一代,因为母亲......”
十三郎连连摆手,说道:“我没兴趣听这个,再说我就杀了你。”
乐洪涛默然低头,脸色比刚才更加黯淡;若仔细观察,会觉得他浑身透着腐烂味道,死气沉沉,看着有些可怜。
十三郎熟视无睹,冷漠说道:“由你们两个的情形看,你心里认为的所谓弱点,极有可能是他故意露出来;想必它看着很合理,很有机会利用,任何想杀齐飞的人知道了,都会忍不住不用。”
乐洪涛豁然抬头,惊呼道:“你的意思,他在给我下圈套?”
十三郎说道:“我不知道。”
乐洪涛有些无语。
十三郎忽说道:“冉不惊是你的人,蚀灵血沙也是你提供,对吧?”
乐洪涛点头,神情有些疑惑。
十三郎说道:“冉不惊临死前透露,是齐飞让他暗害夜莲。”
乐洪涛并不惊讶,说道:“是我让他这么做。万一功败垂成,就把事情诬到齐飞头上。”
十三郎笑了笑,似乎对乐洪涛的回答早有准备。
“真的?”
“当然是真......”
乐洪涛神情微变,再度惊呼:“难道也是故意?”
十三郎没回话,任由乐洪涛自己想。
乐洪涛陷入深思,足足过了盏茶方才抬起头,合掌成礼。
“多谢。”
“不谢。”
望着乐洪涛的举动,十三郎莫名再次觉得心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恍惚间十三郎意识到,之前几次心烦似乎与那双手有关;具体来讲,每当乐洪涛举手做点什么,都令十三郎有些不安。
仔细观察无果,十三郎放出神识,从里到外琢磨个透,仍不能发现任何不妥。唯一可做为线索的是,这样看得久了,内心的焦躁感觉反变得比刚才轻微。
手中把玩雷球,十三郎忍不住想,待会儿杀掉他之后,要不要虐尸?
“大智若愚,至巧守拙,真的很有道理。”
乐洪涛脸上带着明悟的神情,感慨说道:“齐飞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却总能把事情办得很妥当,如今看来,或许我真的不如他。”
十三郎没做声,暗想这真的是哄鬼,发明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那两位前辈如果知道了,也许会对自己说一声:佩服。
......
......
“罢了,不再管齐飞会怎么样。”
快要死的人总比平时通透,乐洪涛神情变得决断,说道:“在说第二条要求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能给你什么,你自己斟酌值不值。。”
终于切入主题,十三郎精神为之一振。
乐洪涛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一条消息,还有一件宝物。先说名单,道盟许多分舵以及各大宗门,有很多忠于我的人,这份名单有多珍贵,你心里应该明白。”
十三郎认真点头,说道:“我明白,一文不值。”
“嗯......什......什什什么?”
乐洪涛表情愕然,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一文不值?你说它一文不值?”伸手指着十三郎的鼻子,乐洪涛大骂道:“你敢再说一遍?”
被他这样指着,烦躁的感觉再次从心头升起,鼻端似被涂上一层血,无形戾气充斥周围。
十三郎压住躁动,说道:“再说十遍也无妨,假如紫云岛那个内奸的名字不在其中,对我一文不值。”
乐洪涛不再怒骂,瞪着眼睛看了十三郎半天,仰天长叹道:“你一定是疯了。”
十三郎笑了笑,讥讽道:“其实你懂的,不要和我装。”
“不懂,我一点都不懂!”
乐洪涛大叫道:“有这份名单,有本座亲手提供的凭据,只要不是猪,便可在极短时间内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不喜欢权利不要紧,你可以将它分批透露给道盟,我敢保证,如果你这样做了,今后完全可以睡在丹药里修炼,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别的用法我就不说了,你比我更狡诈,怎好意思说不懂?”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我没说不懂,是你说自己不懂。”
“你......我明白你的顾虑,与道盟做交易好似与虎谋皮,可那是对别人,凭你的本事,我不信会没有办法解决。”
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乐洪涛怒气难平,冷笑讥讽道:“怎么样,本座解释得如此详尽,你懂了没有?”
十三郎没有再与他争辩,平静的目光望着乐洪涛,直到其气息慢慢平复,缓缓开口。
“看起来,你为积累这份名单,付出了很多,对它也很有信心。”
“那当然。”乐洪涛竭力挺胸,脸上满满骄傲。
“等你看了上面的名字,便知道本座为何会有信心。”
“可你就要死了。”
“......”
“如果不是那份名单,你或许不会死。”
“......”
“名单是你写出来,真假只有你知道。无论我拿它做什么,都会引发一场大乱。”
“......”
“我不会公然你的死讯,如此,哪怕别人明知道是我做的,至少不能公然问罪。但若有了这份名单,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我只要用,迟早都会露出踪迹。道盟会由此推断我是凶手,并以追查乐洪涛遗毒的名义找到我。”
“......”
“我若一直不用,那东西慢慢就有可能变成一块心病,或许不会......不管会不会,总之会让我牵挂,进而影响修炼。”
“......”
“用与不用,你都能报了今日的仇,至少一部分。”
十三郎望着乐洪涛的眼睛,诚恳说道:“现在还想着报仇,真不要脸。”
“我......”
乐洪涛脸孔抽搐,身体剧烈颤抖;心里想报仇难道人之常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成了不要脸?
十三郎又等了一会儿,说道:“你若真给我名单,我会收的。”
“你......”
心情才刚刚恢复一点,听到这句话,乐洪涛就像被连挨三计重锤、又被揭开颅腔灌进去一盆岩浆的蠢象,整个人痴了。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
“你高兴?刚才和我说的一大堆又算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高兴。”
“......你就这么狠我?”
“我不恨你,可我们是敌人。”
十三郎提醒说道:“记着,给的话,不要用它提条件,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乐洪涛愤怒说道:“你......你想得可真美。”
“这是我的习惯,请你习惯它。”
十三郎安慰他,说道:“消息是什么?宝物在哪里?”
......
第一千二十六章:意外,意外,还是意外!(求推荐)
乐洪涛说道:“消息便是你最关心的那件事:谁在紫云岛与本座呼应。”
十三郎忽然皱眉,轻蔑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肯定他不是与你呼应。”
听了这句话,乐洪涛表情错愕,惊讶的成分远远多过疑惑。
双方接触以来,这是十三郎首次流露出情绪失控的迹象,声音透着压制不住的愤怒与厌憎。乐洪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些茫然。
“若没有那个爹,紫云岛谁在乎你这种瘪三。”
如秋末寒风吹过原野,十三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缓缓说道:“我警告你,敢在这件事上胡说,你一定会后悔。”
"ci
luo"裸的杀意扑面而来,如千万把小刀游走全身,乐洪涛微微变色,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缝。
将死待死,乐洪涛本该毫无畏惧,仍不禁为之心惊肉跳。他毫不怀疑,假如十三郎认定自己接下来的话是胡说八道,一定会将自己活活刮成零件,拆散成千万份。
沉默少许,乐洪涛轻轻叹息,说道:“你很在乎道院。”
十三郎没有否认的意思,纠正说道:“我很在乎紫云。”
几点差别,十三郎自有其道理,乐洪涛没兴趣追究,诚恳说道:“本座承认,紫云确乎值得珍惜。”
十三郎轻挑双眉,没做声。
乐洪涛想了想,说道:“关于宝物......刚才你讲过一句话,‘我是你的敌人,但你并不恨我’是否当真?”
十三郎微微皱眉,不回应。
乐洪涛说道:“不恨我。意味着不时非杀我不可。假如本座有办法让你我不再为敌,是否......”
十三郎截断说道:“我不会、也不需要你反水对付你那个爹,更不会与你结盟。”
乐洪涛笑了笑,笑容并无多少失意神情,说道:“那不是我的办法。”
十三郎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你讲。”
乐洪涛说道:“我的办法与那件宝物有关。你看我的戒指,里面有个木箱,宝物就在箱子里。”
十三郎大感意外。
宝物就在戒指里,本就是十三郎的战利品,乐洪涛竟好意思用来谈条件?
最奇怪的不是这个。很明显这件宝物极其珍贵,且不能吸收进入体内;可能因为它的体积太大。也可能因为有毒,或者别的什么......但,它为什么要用木箱子装?
木箱——凡间最长应用的装物工具,修真界几乎没有人使用,纵然那些喜欢扮作俗人的修士,也很少这样做。
乐洪涛没有明说。郑重说道:“你先拿出来看看,小心点。”
胡弄玄虚?十三郎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就发怒,只是越发不解。空间戒的烙印早已被消除,十三郎神识横扫,一眼便在如山宝物堆里中找到那只木箱。
四四方方,比寻常装衣物的木箱稍大,没有翻盖也不扣锁。上层有个木塞。
十三郎心头愈发疑惑,神情稍显凝重。
乐洪涛说是一件宝物,意味着其体积与木箱相当,然而木箱几乎封闭,该如何拿出来?
用一次砸一次箱子?还是根本不用拿出来便能使用?
想到这些,便是没有那句“小心”,十三郎也不会轻举妄动。缓缓催动神识,十三郎逐寸观察,发现那只木箱材质不凡,神识很难透入。
这很正常。
十三郎逐步加大神识力度。将其凝聚如一根针的形状,一寸一分钻进木箱。
很厚!
十三郎得出第一个印象。无论周围还是上层,神识钻入半尺仍未见底,如此可以证明,里面的那件宝物体积并不像想的那般大。
除了这个。十三郎发现木箱并非组合制作,而是一整块木头掏空而成。这个发现让他再度动容,内心有些期盼。
掏木为箱,凡人无法做到这样的事,对修士而言“技术上”不难,但要看材料。这只木箱别的不说,其结实坚硬程度为十三郎生平仅见,不要说普通钢铁,便是法器法宝、上品宝物都无法与之相比。如在木属性材料中寻找能与之相比,十三郎只想到一种:罗桑木!
这种级别的木料,用天材地宝形容绝不为过,乐洪涛竟然不惜将其掏空,用来做箱子?
“天檀木,箱子是天檀神木。”
乐洪涛神情感慨,唏嘘说道:“沧浪外域加起来,绝找不到第二块。”
听了这句话,纵以十三郎的沉稳亦为之震惊,心中自问。
“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
“到底是什么......”
空间戒指毕竟相隔一层空间,无论神念还是别的手段,运用起来多少有些麻烦。胃口被吊起来,十三郎不再多想,动念将木箱挪出戒指。
挪出来......挪不动......挪不动?
居然挪不动!
那一刻,十三郎险些惊叫出来,从眼睛到鼻子、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可思议。
居然挪不动?
虽没有仔细测试过,十三郎知道自己随手一扫便有万斤之力,居然拿不动一只木箱?
“哈哈!”乐洪涛难得捡个笑话,神情得意,满脸讥讽。
“别怕,天檀木摔不烂。”
“去你爹的!”
十三郎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不知不觉动了气,催动法力猛提。
“蓬!”
惊天动地一声闷响。
好像天柱刺穿山峰,仿佛陨石撞入海洋,木箱落地,长达数百米的魔灵舰猛地一沉,首尾倾斜。吃水骤沉三尺!
水滔轰鸣,压不住船上阵阵惊呼,当中夹着几声清楚叱响。魔灵舰内一片忙乱,所有人乱成了团;片刻后,船上空中波纹扭曲。出现三条娇小身影。
“怎么了怎么了?爹爹......”
小不点一手抓着殇女的腰,另一只手扣住黄花女的脖子,拧鸡一样飞到船头。发觉情形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心,神情放松下来。
扑通一声,随手将黄花女丢到一边,小不点把殇女好好放下。碎步跑过来。
“爹爹怎么了?这家伙想造反?”
“哈哈!哈哈哈!”乐洪涛笑得更得意,也更大声。
十三郎没管乐洪涛,沉默片刻、待将心头震惊稍稍消化,转过身,沉下脸。
“你怎么回事?”
“什么......”
从未见过爹爹如此冷漠,小不点茫然不知所谓。
十三郎站起身。走过去将滚地葫芦一样、摔得七荤八素的黄花女从地上扶起来,并柔声安慰跑过来帮忙的殇女。
“不用你管!”
黄花女成了泪花女,哽咽着一把将十三郎推到旁边,楼着妹妹生闷气。
殇女早已泪湿衣襟,低声解释了几句。不用细说,甚至不用看,十三郎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脸色越发阴沉。
小不点历来好奇,魔灵舰上东摸西看;三女见面后,黄花女知道这条战舰得之不易,怕她弄坏曾有阻止。以她的性子加上少许怨气,口舌难免稍显叼毒;小不点知道黄花女是长辈,明着不好说什么,待遇大变救人的时候使坏,让她吃了点亏。
可怜黄花女那点修为,在空间大拿面前不值一提,毫无反抗之力。太坏的事情小不点不敢做。纯心让她出丑,相比之下,殇女心地最是柔和,得到的待遇比姐姐好得多。
听完殇女的话,十三郎半响没做声。
小不点知道闯了祸。低着头红着脸,捏着衣角扭着身子,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人,数乐洪涛最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你也真是的,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
有点奇怪,十三郎先数落黄花女,不待其发怒,回身,断喝。
“过来!”
声音出奇严厉,不仅小不点,连黄花女姐妹、包括乐洪涛都吓了一跳。几名至今不明白发生何事的修士正从远处赶来,原本准备汇报船体情形,听到均为之身体轻颤,纷纷止步。
父命如山,小不点不敢顶撞,畏畏怯怯走上前,曲膝跪倒。
“对不起阿姑,小不点给您磕头......”
砰砰连响,声音不算大,听在众人耳中却如雷霆。
魔灵舰瞬间安静,空气仿佛被凝固,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神情呆滞,如一群大叫时中了定身术的蛤蟆。殇女一把捂住嘴,用尽力气才能阻止惊呼,乐洪涛笑声骤然停顿,嘴巴咧开到耳根上,怎么都无法合拢。黄花女茫然转身,精致面孔上挂着泪珠,鼻子眼睛嘴巴变成一个个圆......
“请阿姑责罚,请阿姑原谅小不点......”
叩头之声继续响着,如重锤反复捶打着众人的心。
那是大拿,大拿啊!
还用说什么?
“啊!”
黄花女突然醒悟过来,挣开殇女的手扑到地上,一把抱住小不点想要说点什么,嘴巴动了几次,眼睛眨了几回,没能发出声音。
堵到极致,黄花女忽然干呕,放声大哭。
苦得悲,哭得怨,哭得痛,哭得喜,哭得莫名其妙,哭得撕心裂肺。
自小与弱妹相依为命,曾经风女以为,自己是天下最最强悍的女人,无论遇到何苦何难,都注定与哭这种事情无缘。
此时此刻,黄花女只想大哭一场,哭它个惊天动地,哭个痛快淋漓。
为什么哭?鬼知道。
哭声悲恸,仿佛有利爪揪着心,所有人脸上均有不忍;唯十三郎神情不变,声音依旧冷漠,平静,严厉。
“再有下次,我会打断你的手。”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小不点的头垂得更低,抱着她的黄花女骤然抬头,脸色狰狞,目光凶狠如同受伤的母狼。
“你滚!”
“......”
十三郎悻悻摇头,不声不响回到乐洪涛身前,轻轻敲了敲木箱。
“它是什么?”
......
......9
第一千二十七章:因为活,为了活(求推荐)
似乎遇到什么难题,乐洪涛拧眉苦思,没有回答十三郎的问题。
片刻后,他问道:“你这么教她?”
十三郎未做回应,神情似在说:“有何不妥?”
乐洪涛说道:“强者生来便拥有特权。”
十三郎思索片刻,说道:“有道理。”
稍顿,他说道:“特权不等于能妄为。”
乐洪涛问道:“什么是妄为?”
十三郎说道:“妄为就是胡作非为。”
乐洪涛再问道:“什么是胡作非为?”
这句话很简单,回答起来却很难。往大了讲,人类自从有灵智便开始思索,经历与人类历史等同的时间后,仍不能做到准确回答。
十三郎认真想了想,说道:“至少不能违背人性。”
乐洪涛说道:“人性至贪,至贪才能强大,才能成为万物之灵。享有特权,正是人性的一种。”
十三郎再度想了想,说道:“有些道理。”
连续两个有道理,十三郎不仅真诚,且显得极为虚心;不知道的人看到,会以为乐洪涛在对他说教,而不是反过来。
“有些?”
有道理,有些道理,寻常人听不出其中却别,乐洪涛能。
于是他说道:“愿请教。”
十三郎说道:“人能够强大,靠的是**,说贪婪也不算错。但,人类能成为万物之灵,靠的是给贪婪上锁。”
乐洪涛不太明白这句话。
十三郎说道:“道德礼法,人伦亲情,家国之义,诸如此类。都是捆住贪婪的锁。”
乐洪涛皱眉说道:“为什么要有锁?”
十三郎回答道:“没有锁,贪婪会变成疯狂。”
乐洪涛若有所思,说道:“疯狂的下场就是死。”
十三郎静静点头,说道:“个体如此,群体便是灭种。”
乐洪涛嘲讽说道:“禽兽无智疯狂。自相残杀凶狠无情,可称得上无锁,为什么能够存在?”
十三郎摇着头,回答道:“不要拿个例来证明,不要因特殊生怨恨。禽兽饱食不再杀,有居不夺穴。护子可赴死,守土不畏亡,怎么会没有锁?”
乐洪涛沉默片刻,说道:“有锁的话,我认为,畏惧才是。”
十三郎摇头说道:“畏惧是底线。像法律、规章,是最后的守护。它守护道德,道德才是真的锁。”
乐洪涛仔细想了想,说道:“还是不对。”
十三郎目光纯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乐洪涛说道:“适才你说不能违背人性,道德这种东西是为了活着强加的东西,怎么能算人性?”
十三郎说道:“人性的本质与禽兽一样。都是活下去;人为了活下去发现道德,将它与自己的灵魂融合,随血脉万古长存、长传,已成为人性的一部分。”
乐洪涛皱眉,问道:“发现道德?难道不是创造?”
十三郎摇头,说道:“假如世界真的无限大,可能无限多,人类就从未创造过任何东西。之所以常说创造,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也是**。”
乐洪涛陷入沉默,片刻后笑起来。说道:“听着真虚伪,真凶狠。”
**是本能,压制**等于压制自己,对己如此,人类如何不凶狠。
十三郎也笑。说道:“虚伪不是坏事情,凶狠也不是。”
“是啊,刀无善恶。”
乐洪涛有些感慨,望着那边渐渐和好的三个女人,说道:“即便如此,你还是太过分。”
十三郎不明其所指。
乐洪涛指着小不点,说道:“这么点小事就要斩手砍脚,小题大做,容易让她畏首畏尾。”
听他这么说,十三郎觉得荒谬,不再如之前和颜悦色,笑骂道:“第一,养不教,父之过;第二,打断手不是斩手砍脚;第三,这是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货色操心。”
乐洪涛沉默低头,良久才重新抬起目光,说道:“其实我不太懂这个,之前和你说那么多,全是鬼扯。”
十三郎对此倒不是太在意,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也是胡说八道。换个真有本事的人来,我可不敢像这样大言不惭。”
乐洪涛认真摇头,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十三郎稍有些意外。
乐洪涛深深叹息,落寞说道:“刚才的话,都是我刚刚才想到的。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有两个爹,我活了八百七十三年,却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提都没有过一次。”
听到这番话,十三郎神情微黯;不是同情,没有难过,只觉得乐洪涛有些可怜。
“我是个可怜人。”
乐洪涛认真说着,神情未见多少悲伤,只有些自嘲。
“所以我想活下去。能不能活,看你,也看它。”
指着那只木箱,乐洪涛说道:“箱子是天檀神木,里面的东西采自乱妖瀑,是元磁之母。”
嗬!十三郎豁然起身。
......
......
元磁,通俗点讲就是磁中之祖,被认为是天地混沌之初才有可能孕育出的神物。所谓元磁之母,指其吸附能力达到某种临界点,将周围一切吸收、压缩,自身却永远不会变大,相反它如能达到下一层境界,体积反而会越来越小。
元磁达到母级以上的吸附能力与距离正相反,越强的越小,越小的越远,永无止境。
与磁铁相似,它首先吸附金属,达到母级便能够吸附木、土等物,再下去便是火、雷等等无形元素,直到最后无所不吸。眼前这块被乐洪涛称为元磁之母的元磁之所以能够安稳,天檀神木固然功不可没,最关键处在于它还不够强大。
如此神物。不用说也知道多难找,因它会将一切转为自己的一部分,凑巧找到他的人如果不够强大,会被元磁之母吸死,连灵魂都无法逃脱。从这个角度看。元磁之母可以看成魂器,真正规避轮回大道。
连天道都奈何不了的东西,其强悍简直无可形容,奇妙的是,据说——而且被绝大多数修士采信,元磁之母具有极强的养魂效果。只需一缕残魂进入,沉眠无数年头之后,都能变成完成魂魄,甚至能重新拥有进入轮回的资格。
没有修士傻到投身进去试验,之所以坚信,是因为曾有记载说。有强大修士在元磁之母内发现无数魂体,由元磁之母形成需要的时间来判断,那些魂体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头,如此证明养魂效果确凿无疑。遗憾的是,没有谁能够从元磁之母中取去魂魄研究,即便那位留下记载的人也不能。
除了实证,道理依据也是有的。混沌本就孕育一切,元磁之母为混沌所生且为其精华所在,养魂算得上什么事,养条真龙也不稀奇。
乐洪涛能得到这块元磁之母,还要感谢十三郎。当初联盟初战,十三郎发觉乱妖瀑下是一座磁山,曾挖过一些石头保留下来炼器,若非当时条件不允许,他可能会一直挖下去,直到发现这块母石为止。
此行外域。十三郎一部分打算便是要做这件事,没想到这块母石早被人挖掉,并落入乐洪涛之手;推究源远,勉强算得上物归原主。
其实,如果将目光放得足够长远。挖出元磁之母绝对是好事情;若不然,亿万年之后,整个外域或许都会变成整个箱子里的东西,一切生灵绝迹。
“为了它,耗费就不说了,妖兽死掉二十几只,修士陨落三人,且都是大修士。”
“这就是白矮星啊!不知会不会变成黑洞。”
乐洪涛感慨万千,但还不及十三郎来得强烈,思及过往,他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假如当初他若开挖到底,一旦靠近这颗元磁之母到某种范围内,结果会怎样?
乐洪涛一愣,问道:“白什么星?什么是黑洞?”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你想靠这个东西活命,难不成是想我把你扔进去?”
话里明显带着嘲讽的味道,万没想到乐洪涛居然点头,神情极为郑重。
“不是吧,玩真的!”十三郎真心觉得震惊,暗想这个二货多半、不,是肯定疯掉了。
“当然是真的。”
乐洪涛认真说道:“你把我放进去,等于杀了我,同时又替我保留一线生机。将来等你成长到足够强大,再把我从里面捞出来。相信到那个时候,你早就忘了今日之事,莫说没仇,就是有仇,也都烟消云散了。”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内心震撼,久久难以做声。他知道乐洪涛还有话没说出来,假如十三郎不能成长到那种地步,这颗元磁之母始终不会消亡,将来被有能力的人得到,他仍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为了生存,人类究竟能做到什么?什么才是极限?
永远无法揣测。
乐洪涛以为他在犹豫,说道:“元磁之母的作用,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材质就不说了,天下无出其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那种磁力,没有任何神通可以化解。现在的你还太弱,等将来成长起来,若能取出一些修成磁光,同阶修士,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十三郎嗤的一声笑,没说什么。
乐洪涛意识到什么,面色微红,涩声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同阶无敌,但我肯定,假如我能以此物为宝,你绝对不是对手。”
这是大实话,不要说将它炼成法宝,单单抽冷子砸一下,世间便没有几人挡得住。而且十三郎的这个同阶无敌有很大水分,其炼体程度早已就超出元婴范畴,不太好计数。
“此外还有,之前我看你有件神兵,假如品质足够,配合神通如能将其切一块下来......”
“不用介绍了,我知道它有多大用。”
十三郎打断他的话,说道:“问题在于,哪怕没有你,我最多经历一点波折,同样能弄明白它是什么东西。如此,你凭什么拿它和我谈条件?”
“因为它一旦被拿出来,我就有能力毁掉这个箱子。”
乐洪涛笑着回答十三郎的话,笑容欢畅而且得意,并有几分残毒意味。
“在这里发生这种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
......9
第一千二十八章:火中取栗(求推荐)
采掘造成三名大修丧命,没有重山厚土作遮掩,元磁之母暴露于魔灵舰上,结果会怎样?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十三郎根本不能、也不敢想象。
威胁来得强悍而直接,十三郎相信但不能不挣扎一下,问道:“我仔细检查过,箱子上没有什么特殊手段。”
乐洪涛笑了笑,诚恳说道:“那说明你还不够仔细,再说你的本事也不够。”
十三郎未做反驳,但有疑惑。
乐洪涛自嘲说道:“别忘了,我有两个很厉害的爹。”
十三郎沉默下来。确实,假如是雷尊或者玄机子下的手段,他很难看得出来。至于不够仔细,十三郎很快意识到什么,将目光投向那个塞子。
乐洪涛坦然说道:“手段在箱子内层,引子就是它,会爆,一爆全爆,威力很大。”
十三郎再度沉默,心里默默自责。
弄成这样,不能怪十三郎不小心。天檀木对神识的阻碍极大,十三郎用尽全力尚不能穿透,很难想象能在这样的东西上布置什么隐秘手段。再则,乐洪涛的底牌并非直接杀人手段,很难事先预料。
事实上,十三郎还真考虑过箱子里面藏着危机,甚至想到过其中藏有伏兵。
太荒谬了,而且哪怕是这样,十三郎仍觉得可以接受。退一万步说,哪怕箱子里装的是雷尊,十三郎也不认为自己走投无路,
当然那不可能,再说乐洪涛死后,他迟早还是会检查到这个箱子,难道就永远不拿出来查看里面是何物?因此如此,十三郎没有太在意,谁又能知道,里面居然是个绝对不能轻易暴露的东西。
元磁之母是一块石头,除了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其杀人。十三郎不知道它的吸附力究竟强到什么程度,距离又是多远。从乐洪涛的描述看,十三郎加上小不点,保护自身的同时、能救下黄花女姐妹就要靠运气,魔灵舰通体钢甲打造,正是元磁之母的最爱,它与它内部的那些人,势必会被元磁之母吸死吞掉,变成石头上的一个点。
良久,十三郎说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求我放掉你。”
乐洪涛说道:“你会答应?”
十三郎说道:“你可以试试。”
乐洪涛沉默片刻,微微叹息道:“我不想回去。”
十三郎说道:“你可以不回去。”
乐洪涛摇头说道:“天下虽大,已没有我立足之地。”
这句话有个前提,乐洪涛没说,十三郎没问。
他的两个爹都是世上最强大的人,如果他想离开那两个爹,天下再无一寸土地可立足。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明明处在被胁迫的位置,十三郎并不觉得如何紧张,相反有种云雾渐开的感觉,同时觉得乐洪涛可怜。
思忖中,乐洪涛说道:“我没地方去,而且......时间过得太久,元磁之母太过霸道,我不知道里面的手段还有没有用,或许已经失效了。”
十三郎神情微动。
乐洪涛笑着说:“要不要赌一下?”
十三郎不敢赌。
乐洪涛说道:“再没有将其破解之前,这个箱子还是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之后把消息送给你,只换一句承诺,将来等你成长到足够强大,把我从里面捞出来。”
这要求不过分,何止不过分,简直优厚到让人生疑。
十三郎生疑无法自醒,于是干脆问出来,说道:“这么简单优待,怎么看都像是阴谋。”
乐洪涛怒而骂道:“贱骨头!”
还真是。
十三郎觉得乐洪涛的话很对,想了想,说道:“先把人名和破解手段告诉我,咱们再商量。”
乐洪涛先是愕然,之后愤然,随后决然,断然说道:“来吧。”
十三郎茫然。
乐洪涛嘲讽道:“有什么酷刑尽管施展出来,剥皮抽筋炼魂随便,看我挺不挺得住。”
十三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的要求确实有一点点过分,可你也用不着这样。”
乐洪涛愤怒说道:“就算是个人质,也得管饭别让饿死;就算是条准备杀来吃的鱼,起码也要洗洗干净;本座是道盟副使,如今变成俘虏没错,你不能把我当成猪,更不能......”
“好了好了,你是个人我知道。”
十三郎无奈摇头,说道:“你说怎么办?”
乐洪涛悲愤说道:“本座只要这么点东西,甚至不需立誓成咒,你就不能先答应?”
十三郎坚定摇头,说道:“本座言出法随,比什么誓言都管用。”
这句话很强大,因那个从未在十三郎嘴里说出来过的“本座”,显得比强大更强大、而且有意思。乐洪涛嘎的一声怪笑,随即表情变得苦涩,说道:“我先教你破解。”
十三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内心有些不安。
这就是他的目的,为何得到后反而觉得不安?十三郎找不出原因,只好暗暗警惕着。
“塞子也是天檀木,不能硬拔,你这样做......”
乐洪涛抬起手,一边比划法决,一边讲解运力方式,同时不忘提醒十三郎,可以让那几个女孩先离开以防万一。
太贴心了。
挖空脑袋找不出破绽,十三郎一一答应下来,按照乐洪涛的叮嘱将重要人等遣散,随后集中精力学习法决,直到将其理解透彻。
破解法决玄妙但不算太难,半个时辰后,十三郎将其掌握,反复空施向乐洪涛求证,并几次故意出错或者颠倒,直接确认无误。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时辰,乐洪涛精神本就不好,如今更被折磨到不行。
“你这个人太多疑,多半活不长。”
面色萎靡疲惫不堪,乐洪涛愤怒说道:“这样下去,本座魂力本源都要耗尽。”
十三郎不以为然,再度演练几次后,说道:“如果没问题,我答应你。”
话语轻飘毫无力量,乐洪涛疑惑望着他,说道:“本座就这么点指望,态度认真点好不好?”
十三郎不理他,翻手掐诀打向那只箱子......上的塞子,动作行云流水,神情异常随意。见他这样,乐洪涛反倒紧张起来,不敢再说话,眼睛死死盯住十三郎的动作。
天檀木就是天檀木,法决打入好似泥牛入海,半点反应都没有。试过几次无关法术,十三郎收敛神情,开始按照乐洪涛所授的办法施展。
点点毫光自木塞内升起,慢慢化成一个极小的漩,又像一只连着塞子的钻。随着一道道法决射入,漩或者钻轻轻旋转,带动木塞缓缓上升,如同拧下一颗螺丝。
“仔细些,这里要慢点,对对对,慢一点......”
“等等,这里要等一会儿,因为里面是三重禁,有间隔......”
“这里要加快,连接要紧密,接下去考验手法速度,你的禁术基础还算扎实,不会有问题。”
所谓破禁,乐洪涛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对木箱施展过,神情越来越凝重。这倒不能怪他,破禁不成通常会带来相反结果,一旦箱子出问题,十三郎肯定不管乐洪涛的死活。
需要提到的是,元磁之母有养魂效果被人所深信,但不是随便扔个修士进去就可以。乐洪涛对此早有准备,但需要十三郎亲自出手对你元神施法,在没有做这件事之前,元磁之母一旦暴露,他的生死就完全看运气,万万分之一的几率。
“别紧张,千万不要紧张,你行的,你一定行......”
叮嘱声中,木塞缓缓拔高至最高处,底部连着三圈近乎透明的光丝,彼此纠结如一根麻绳,不少地方还打着结。
这就是三重禁,假如摆在这里给十三郎研究,时间足够的话,一定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破解。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木塞旋其刚刚露出缝隙,一道黑黝黝的光芒从中漫射出来,明明是黑,看上去却仿佛包含着世间一切色彩,如彩虹般照花了人的眼。周围陡然响起咔咔的声音,十三郎觉得脚下有些不平,同时周围又飓风涌现,本就昏暗的天光更加漆黑,且带着异样的浓稠味道。
崩的一声,魔灵舰上,一块粗大厚实的钢板凭空翘起来,在刺穿耳膜的扭曲声中弯、并且向木箱,十三郎尚未真正意识到发生何事,战舰中央那根用来装饰多过实用的旗杆已慢慢倾倒,随后突然加速,齐根断成两截。
轰的一声!旗杆砸倒,在空中开始平移,飞快加速如大棍朝木箱撞击而去;整条魔灵舰混乱一片,无数人大喊大叫,声音满满恐惧。
仅仅露出一圈细缝,便能造成如此灾难性的后果,磅礴吸力将十三郎拉扯着朝箱子靠近,元磁之母的威力远超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小心,最关键的时候到了,这是最后关头,你干什么?”
乐洪涛大吼道:“为什么停下!”
十三郎毫不理会,右手姿态突转,左手重重禁影闪动,速度展开到生平所能达到的极致。大颗大颗汗珠从其头上渗出,十三郎的脸色冷漠如冰,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千百重禁影飞向那道裂缝,千万道禁环开始补缺,在磅礴吸力中快速消散,但绝不停止。
“蓬!”一声沉闷撞击,旗杆重重砸在十三郎的后心,便是一座山恐也能扫平,十三郎仅仅晃了一下,吐出一口血,依旧不停。
“你,你这个该死的,你这个该死的......”
乐洪涛哭喊般大喊着,整张脸孔再度变得通红,与此同时,他的双臂猛地前指,如僵尸般变得平直,并发一声凄厉嘶吼。
“老祖,救我!”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郎喷出第二口血,当空化禁将木塞死死包裹,右手同时用力往下一拍。
“给我下去!”
......
第一千二十九章:做个明白人(求推荐)
右掌拍上木塞,木塞猛地一沉,又狠狠向上一顶。就像被滚油溅在手上,十三郎手掌骤然弹起。
如果把箱子比喻成一座爆发的火山,塞子压住的就是那个喷射岩浆与死亡的口;感觉中,十三郎仿佛在于千军万马搏斗,每时每刻都可能被碾成肉泥。
“吼!”
没有丝毫犹豫,十三郎右手再次向下猛击,压住那个如喷泉般的口子,令其不能继续放大。其左手弹动禁环的速度越发快速,同时送出一缕缕赤色红芒。
浓郁如实质的煞气随禁环一道推送到缝隙处,那个喷泉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上冲的势头为之一顿。
金乌气息,越是古老的东西越能明白其威严赫赫,哪怕真的是块石头,也不能丝毫不为所动。
稍一犹豫,十三郎顺势发力向下扣压,将已经冲到边缘的木塞打回三分。
此时此刻,塞子与箱子间的缝隙周围,元磁之光的庞大吸力令重重禁止化解飘散,并如烟丝般飘入进去,元磁之光却以千军万马涌向独木桥的姿态朝外面拥挤,让人无端生出恐惧。
那一幕真的很奇怪,很恐怖;明明喷泉难以压制朝外面的世界拥挤,周围事物偏偏像是被千万只手拉住,又像狼群被血腥气息吸引,四面八方扑向那个将开未开的口。
连空气都显得猛恶起来,仿佛隐藏着亿万凶兽被激活,此刻正飞向它们的君王,为其提供力量。与此同时,那三条纠结光丝一头散开,昂首懒懒打了个转。如冬眠刚刚苏醒的蛇。下一刻,三条毒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转身体从纠缠的状态下开始解脱。
说不上什么理由,在看到三条光丝分开的那一幕时,脑海中莫名出现一头庞然大物。其大如山,其阔如海,凶猛摆动掀起滔天风浪,更有一股来自蛮荒的气息释放,凛凛生威。
电光火石之前,三条光丝分解开同时。十三郎感受到一股强烈危机,右手承受的压力、应该说是向上的推力却为之一松,仿佛蟒蛇被抽了筋、猛虎被斩了腿、凶猛的蛮牛去挖去角一般。诡异的是,冲力虽然减弱不少,十三郎心头的危机丝毫没有解除,相反如被毒蛇的信儿舔上面孔。冰寒与腥臭的气息直入脑海,死亡即刻临头。
来不及多想,十三郎左手凌空挥起,如重锤夯在自己的右手之上,嗔目开声再一次断喝。
“给我,下去!”
“嘶!”
“不!”
乐洪涛的悲鸣与某种奇特的声音混在一起,天檀木塞如被敲打的钉子一沉到底。三条流光却在合拢的瞬间从缝隙里窜出,分袭二人。
瞬息间,十三郎仿佛看到,那三条光丝并未来得及完全解开,而是活生生被木塞压成两断。他似乎还看到,浓郁黑光仿佛被脱去枷锁猛虎,怀着仇恨、贴住缝隙、从箱子内部蜂拥而上,拽住余下三条断尾,将其拉向地狱。
耳边似能听到三声哀嚎,凄厉到极致。怨毒到顶点;眼前同时出现一溜寒光,径直射向眉心。
“灵犀法目!”
眉心骤现第三只眼,两侧黑白,当中一条竖线瞳仁弯曲犹如蚯蚓,又像是随手画的曲线。黑白相间的气息自法目内射出。凌空照住那条至今不知何物的丝。
缕缕轻烟贴近面孔,光丝就像被扔进沸水的蛇一样扭曲,挣扎着想要离开,但不知为何,怎么都做不到。
光丝在毁灭中冲向十三郎的眼,迎面遇到一只手,一只修长、几无血肉、骨节森森、稳定如磐石的手。
瞬间缓冲,十三郎得以抽回其最最强悍、也是最最可靠的武器,一把将那半截光丝捉在手中。
光溜溜滑腻腻的感觉,极韧并透出强大力量,像鲶鱼的身体、或者说其唇边的那两条须。危机关头,十三郎哪里顾得上多想,法力催动,风火雷三法齐施,磅礴巨力顺指而下,恶狠狠将手掌握住成拳。
十三郎穷尽力量发出凶狠一击,但......打空了。
不能说完全打空。轮起大锤去砸面前那堵铁壁铜墙,接触时却平白变成一层薄纸板;原以为全力尚未必能成功,结果一下子轰开一个大窟窿。
心里空荡荡的,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往外涌,十三郎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那般强悍的凶物,怎会在瞬间变得如此虚弱?
好在不是完全落空,掌心传来的焦臭气息告诉十三郎,他的确解决了“一名对手”,否则的话,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为什么呢?”
迷茫中,十三郎感觉到右手再无冲力传来,收回后朝塞子看了看,神情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断尾求脱,光丝只余一半但其力量还在;如今塞子被扣死,里面半截或许已经被元磁之光杀死,这边半截连遭重创,岂能不变得衰弱。
耳边再闻凄厉哀嚎,十三郎惊醒中转身,遂看到一副极不可思议、但又符合情理的画面。
两条光丝飞向乐洪涛,钻进其双臂;其双臂血肉顷刻间消失,生出两条长达数米的须。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迅速干瘪,头上两只眼睛首先承受不住,生生被巨大的吸力拉爆,绽开的血水汁液非但没有朝四周飞溅,反倒顺着眼窝、鼻梁、口唇往下放流动,通通汇集到双臂......假如那还能叫手臂的话。
十三郎脑海中又一次出现那头庞然大怪的身影,看不清摸样,只能感受到那股凶猛气焰。
奇妙的是,随着长须渐渐丰满,其两头之间出现一条虚幻线条,彼此似能够连接在一起。抛开诡异不理的话,它们就像乐洪涛的第六根手指,平时不显露,中间却存在着一重无形连接。
下一刻。两条长须嫌弃掠夺生机的速度不够快,各自盘头高高昂起,一取头颅一奔小腹,分别射向乐洪涛的身体。
瞎了眼的乐洪涛仍能看到了这一幕,脸色惊恐绝望到极致。大张着干瘪的嘴巴,如怨灵般沙哑哭号。
“为什么?为,什,么!”
“定!”
断喝声起,十三郎如轻烟飘至其身边,双手各持长须一端。发力猛喝。
“滚出来!”
“啊!”
乐洪涛的声带被撕裂,身体弓成一团如干瘪的大虾。那两条长须被活生生从他的身体里拽了出来,连着两端的虚影越发明显,随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团金芒,仿佛粘合一样接在中央......完美无缺。
奇妙的是,彼此间接到一起后。长须竟然安分下来,柔顺坚韧,像一条安静等人操纵的锁链。
“捆仙索,这才是真正的捆仙索!”
乐洪涛大喊着,声音却像蚊子一样细微,其脸上的表情......说不上什么表情,悲哀、绝望、无奈。世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可以在他脸上找到,唯独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我是一只炉鼎,一只炼宝的炉鼎......”
“殇!”
十三郎哪管他是什么,反手将长须仍进戒指,扑到乐洪涛身边,双手同时送出红芒。
“来了来了!”
小不点带着姐妹两出现在身边,殇女一把将罗桑木塞进乐洪涛怀里,加上十三郎的红尘意,用尽全力为其续命。
“名字!”
十三郎聚音成线,对着乐洪涛的耳朵大喊:“告诉我名字!”
乐洪涛茫然眨着眼睛。似在认真分辨十三郎的表情,说道:“原来你没骗我,真有能够即时提供生机的宝物。”
那是死人呢喃的声音,绝对冰冷,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十三郎沉默下来。片刻后默默点头,也不管乐洪涛看不看得见。
“所有人都在骗我,包括我的那两个爹......”
乐洪涛不需要答案,嘴里缓缓说着,声音如冥河之水缓缓流淌,神情渐渐平静。
“你也骗我,你早就知道我不安好心,却装着不知道。”
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有一个人对我说真话......”
重复念了几句,乐洪涛默默说道:“你把我当敌人,骗我是应该的。”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变形的甲板上四处都是奔忙的身影,奇怪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宛如鬼魂幽幽飘荡。不知不觉,殇女眼中又一次流出泪水,神情悲戚、但不知为何而悲。黄花女察觉到殇的情形,赶紧拉着她离开这个鬼气森森的所在,低声劝解着。
“活该!”朝乐洪涛低声咕哝一句,小不点转身离开。
“自作孽,不可活,我的确是活该。”
乐洪涛用力扭过头,幽幽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十三郎想了想,回答道:“木塞如果完全拔出来,那三道杀手或许会都冲我来。”
乐洪涛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没有猜错,它们应该是用来钻研元磁神光的法子,需要借用了你的身体。如果你被人擒获,以献宝的名义放出来杀敌,只是......”
乐洪涛挣扎说道:“只是什么?”
十三郎犹豫了一下,说道:“它们修炼没有完成,还不够强大;无论杀敌能否成功,最后都会要你的命。因为木塞没能完全拔出,它们或许觉得实力不够,或许本能需要,所以才优先选择肯定没有抵抗能力的你。”
乐洪涛又问道:“吸了我的命,它为什么不继续攻击你?”
十三郎回答道:“我推断与你用的那个捆仙索有关,它应该是其中的一部分,分开时候凶猛,合并完整就是一件有灵性的宝物,反倒会沉眠。”
听了这番话,乐洪涛的脸扭曲几次,露出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说道:“为什么选择我?”
十三郎回答道:“给别人不放心,而且......你的资质很好,栽培花费大量资源。”
乐洪涛再度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为我付出了很多,总要捞点利息。可是,为什么呢?”
这次不同于之前,十三郎没办法回答。
等了一会儿,乐洪涛低声问:“我还能活吗?”
十三郎摇摇头,完全没有意识到乐洪涛看不见。
又等了一会儿,乐洪涛说道:“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那个名字?”
十三郎无奈回应道:“就算你不说,迟早我也能查出来。”
乐洪涛相信这句话,于是说道:“其实这样更好,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
十三郎想了想,说道:“你说了,我会信。”
乐洪涛艰难摇头,说道:“又在骗我,你这个人啊......太会骗人。”
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乐洪涛说道:“全世界只有你对我说过几句真话,一点不帮,似乎也不太说的过去......”
十三郎眼神微亮。
“戒指里还有一个箱子,比这个小,里面有幅画,还有些别的......别的无所谓了,估计你也不在乎,重要的是那副画,不是我的画,对你应该有帮助。”
“寻找真相的过程很痛苦,但是结果很美妙,我相信你能够成功,祝福你成功。”
不清不楚一通唠叨,半躺着的乐洪涛用力仰起头,空荡荡的眼眶瞪得老大;他的神情出奇平静,似在欣赏什么绝世美景,又像沐浴温暖阳光,给世界留下一张笑脸。
“做个明白人的感觉,真好。”
......
......9
第一千三十章:莫让轻云蔽日(求推荐)
某日某时某刻,历史巨兽不知为何打了个盹,万古冰冷的心绪轻挑微波,洒想身处不同时空的几人。
道盟山门,玄机子望北时突觉心悸,随即有人传回噩耗,外域灵魔传送阵被猎妖使余孽摧毁,跨界传送阵守卫入口的修士已到对面加强防范,轻道盟再调精锐增援。
听到这个消息,玄机子长叹一声,内心有些感慨。
感慨源与两处,一为征战沙场不易,百年鏖战,灵修付出如此多代价,仍不能将猎妖使彻底抹平。如今,道盟内乱难安,清查等事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玄机子需要坐镇山门,几个长老闭死关准备登仙台,这等节骨眼发生这种事......
很艰难,但又不能不撑下去。
没有耽搁,玄机子调兵遣将,从本已不算宽裕的人手中抽出兵力,务求跨界传送阵安全。同时他不忘派出特使,联络之前已赴外域的天机子、玄灵子、乐洪涛等人,叮嘱他们小心行事,宁可保守一些,也不要因为着急犯错。
相比这条噩耗,另一件事让玄机子稍感安慰,紧皱的眉头为之舒展不少。
“能够即时察觉到此事,说明本座修为日益精深,已能稍窥天机。”
......
狼堡,战火连天,千里范围遍地狼烟,成千上万名修士捉对厮杀,无数阵法、妖兽、符篆,法器在空中飞舞,轰鸣声浩荡三千里,宛如灭世。
总结沧浪、外域自新纪后历次大战,此番狼堡决战的规模、凶险、惨烈、伤亡,无一不能排名前十,假如比较影响力的话,稳居前五。
硝烟战火中,一道由雷霆组成的身影显得格外凌厉,所过之处哀鸣无声,血色涂满眼帘。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甚至连迟滞都做不到;更让人惊恐的是其耐力,战斗了整整持续一天,他的法力依旧那么浑厚,气息还是那么凶猛,雷霆还是那么浩荡,仿佛永远不需要休息,永远能够挥洒雷霆,将一个个敌酋化成虚无。
百年外域,雷尊第一此展露全力,其杀伐之凌厉,杀心之浓重,杀意之恐怖,万名修士搏杀的战场上,无人能出其右。
“雷动九天,尊威天下!”
不知哪个灵修首先叫出来,豪壮声音渐渐扩散到整个战场,犹如一面到处都能出现的大旗。
到后来,不仅仅对手被他杀到胆寒,连己方修士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大家心里有种感觉,往日那个如君王般沉稳,山岳般厚重的尊者今日稍稍有些浮,或者说,有些愤愤难平?
“一定是因为传送阵的事,唉!”不少人心里这样想着,为那些守阵修士疏忽懈怠而愤怒,为猎妖使偷袭而不齿,为援兵迟迟不能送回消息而焦虑,更为自己不能替主帅分忧而苦恼。
“杀!”
雷尊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以目光指路,以双脚行走,以雷霆轰开前方道路,之后扑向下一个对手。
“杀!”
......
“多谢师姐指点。”
三面崖,斜谷旁,六魔两灵八位学子,此刻正彼此切磋道法。旁边围着还有几名道院学子,但因他们此前都受了伤,只能旁观、或开口指点两声,并做些评论。
二对六,灵修一方明显吃亏,但考虑到修为差距,似乎还是道院占便宜。怎么说关雁秋也是即将突破后期结丹的“大”修士,黄渠虽然差一些、比对手高出一截,加之切磋是一对一的方式进行,道院学子反倒大占优势。打到现在,除开头一场黄渠大成平局外,接下来的三场,关雁秋全部获得胜利。
不过说句实话,连赢三场,关雁秋本身不俗固然重要,但不能因此说她真能视魔修于无物。这种比斗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不是生死搏杀,很多手段不能动用,还有心态战志方面的东西,更加说不明白。
“一味求狠,基础不够扎实。”
又一名魔修败下阵去,关雁秋打出兴头,冷漠面孔稍稍有些波动,抬头以目光示意。
“下一个。”
同属一脉,旁边几名灵修立场鲜明,纷纷为关雁秋叫好;反之魔修几人脸色有些挂不住,彼此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为难。
比斗切磋,为的是交情学的是技艺,令本性凶蛮的魔修极不适应。再说乱舞学院由萧十三郎创建,理论上讲,这些出自乱舞的学子要给在场所有灵修做后辈,虽说实际情形不可能那样,心里却难免因此受缚,打起来更加碍手碍脚。
抛开灵魔恩怨不谈,正因为有萧十三郎的关系,众灵修嘴上客套,心里着实不想输掉这次比斗。若不然,他们打理伤势都来不及,哪里有空来观摩这场明显不属于其层次的斗法。若非伤势实在沉重,十几名学子人人都想登场亮相;幸好,关雁秋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着实大振军心。
对魔修而言,输几场比斗没关系,原本修为就比不过人家,倒也不会觉得难为情,可......连败三阵,旁边那些张得意的面孔实在不好看,还有关雁秋这个人,怎么说呢,总之很难招人喜欢。
谁能没个虚荣膨胀时候,憋了半年的气,如今一朝得到宣泄,大家都不像以往那样沉稳。于是乎,眼见魔修那边犹豫,道院学子们嘴上不说内心却是暗爽,纷纷开口劝解......
其实就是风凉话。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再打下去,我看结果也不会变。”
“是啊是啊,几位师弟修行时间短暂,关师妹胜之不武,算了吧。”
“资质都很好,可惜过于......咳咳,关师妹说得对,有些急功冒进,基础不够扎实。”
“修行么,还是要靠时间堆出来,切不可好高骛远。”
“倒不能这么说,萧师兄修行不足百年,一样横扫天下。”
“天下只有一个萧师兄,若想学他那样,前景堪忧。”
听到这些话,关雁秋面色微沉,内心隐隐有些担忧。
别人只看到她三连胜,实际上,魔修的狠辣决然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远非寻常道院学子所能比。第一场黄渠之所以打成平局,与此不无关联。同样因为心性冷冽,关雁秋自己也是“狠人”,因此才能不受压迫,气势越来越盛。
有心提醒道院同门,关雁秋想了想,最终没有那么做。一来灵魔之差自古长存,能压制魔族总归让灵修感觉痛快,再则她不是那种圆滑个性,想说也说不好。
退一步讲,她又何尝不想再胜两场,替如今式微的第八分院争光。
七嘴八舌一通说,魔修脸色越发难看,他们知道山上有人在看,且都是魔族、甚至魔宫前辈,无奈这种晚辈之间的较量,那群大拿不可能出手......
总而言之一句话,丢人。
“我来!”
一名神情精悍的年轻魔修站出来,施礼后二话不说,亮剑朝关雁秋发动攻击。关雁秋自然不能示弱,飞剑纵横,与之斗成一团。
又要说到比斗与真正厮杀区别太大,因为飞剑是修士的必修课,每当修士纯为友谊切磋的时候,最常见的方式便是斗剑,且要掌握尺度,不能凭借修为与宝物品质强行凌压对手。
这种规矩既公平又不公平,公平之处在于大家都一样,不公平之处仍在于大家都一样。试想有人修剑只为了有件飞行法器,厮杀起来另有手段,如何谈得上剑术造诣?比如黄渠,他擅长的便是阵法,剑术水平草草也就一般水平,碰到真正高手的话,对方完全有可能以弱胜强。
然而话说回来,似这般临时起意的切磋,本就不可能制订太严格的规矩。仍以黄渠为例,难不成让魔修等他布好了阵,之后主动投身进入与之较量?
那不是欺负人么?
此外还有一点,虽说斗剑不能凭借修为欺压对手,然而修为高低并不只是法力深厚有差别,精纯程度也是天上地下。同等重量的铁,一个经过千百此锤炼,一个里面含着沙,彼此对垒......结果可想而知。
果然,斗剑进行到一炷香,关雁秋逐步占据上风,任凭那名魔修年轻如何凶狠,仍在双剑一次次交击中心神震颤,险险渐要拿捏不住。
“铮!”
如琴弦被拨断,魔修飞剑上出现一道裂纹,剑势也被荡开外围,虽奋力补救亦来不及挽回。关雁秋长剑顺势推送,吞吐剑芒直指魔修的咽喉,准备再下一城。
正常情形,魔修此刻理应退后收剑认输,可惜......
“吼!”
一声厉啸,魔修青年咬牙,低头,左手在自己的飞剑上一抹,鲜血瞬间染红剑身。得到精血滋补的飞剑光芒大放,于不可能中回归正途,凌厉向前。
“啊!”周围集体惊呼。
“糟糕!”关雁秋内心暗悔。
电光火石间,明白着两败俱伤的下场,区别在于魔修低头撞剑必定身亡,搞不好元神都无法脱逃;关雁秋则勉强扭动身躯,虽能避开心口要害,重创在所难免。
“住手!”
山崖上方有人断喝,但已来不及阻止。“四方会谈”此刻仍在进行,没有资格参与的人也都没下来,为的是避免给比斗学子带来压迫。山高万仞,灵魔双方大拿虽多,谁都没有本事隔这么远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支常见靠近,靠近,刺入,见血......
画面突然凝固。
“定!”
声音至此才传入耳鼓,视线中,一叶扁舟逆流而上,稳稳靠在岸边。十三郎牵着小不点的手,旁边黄花女收起五行舟,殇女手里捧着一片巨大的荷叶遮蔽阳光......好似一家人在踏青。
“干什么呢?比剑?”小不点好奇问着,顺手将两支飞剑摘到手中。
“比什么剑,他们在过家家。”
望着两边斗鸡一样凶狠瞪着对方的灵魔学子,十三郎微微皱眉,神情有些不喜。
“要给武器开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