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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八十六章:二叶连胎,天下奇毒(求月票)

    冥王,阎罗大帝,冥君......

    因对未知的强大存在过于敬畏,人们会凭想象给其冠以多种多样凶焰滔滔的名号;沧浪星没有谁真正进入过冥界,有的是空间可以发挥。

    进而思之,二叶草能与这种名号联系起来,其霸道毋庸置疑。

    小小一颗柔嫩青草,手指碾碾便能揉烂,霸道在何处?

    “看这里,不细看很难瞧得出。”

    一茎两叶,二叶草形似一个“丫”字;周星星指着右边叶子与茎干相连处,兴奋说道:“就是这儿,这颗嫩芽。”

    包括十三郎在内,几双眼睛聚精会神盯着那颗被形容为嫩芽的东西,神情茫然。

    小小一颗颜色略深的点,假如不是周星星如此郑重其事指出来,没有人认为那是一条孕育等待释放的生命,说它是颗“人脸上的痣”更适合。

    “不要小看它喔!这东西,用得好就是绝品仙药,用不好就是天下奇毒,冥王愁!”

    严格讲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无论绝品仙药还是天下奇毒,都需要将其运用到极致、也就是“用得好”才可以。眼眯成一条缝,周星星啧啧连声但透着几分失望,说道:“可惜它没有发芽,不然的话,那只蚂蚁或许就有救了。”

    十三郎神情微动,说道:“详细讲讲。”

    周星星连连点头,说道:“子母连胎,意思为这种药草有子嗣概念,如人、猪、狗等生灵一样,孕育很久才能诞生后代。瞧这两颗叶子,它们好比父母,嫩芽就是孩子,与母体连在一起,永远不会脱落。”

    一路得到十三郎指点相助,三名学子对妖猎森林之凶险有了充分了解,可谓大有收获。周大眼本性淳朴,受人恩惠憋着劲儿想要回报,此时发觉贾前辈不懂二叶草、且流露出感兴趣的模样,顿为之振奋莫名。

    示意大家跟着自己的目光,周星星说道:“二叶草能生娃,但它永远只有两片叶子,原因便在于这种嫩芽。从诞生那天开始,它不停掠夺母体养分,生长一分,母体便随之枯萎一分;直到母叶死亡,新叶生成,仍维持二叶形状。”

    十三郎说道:“老死幼生,有许多植物存在类似情形,看起来很寻常。”

    周星星摇头说道:“那些我知道,二叶草与它们完全不同。其母叶不是因为衰老枯萎自然死亡,而是被子嗣活生生掠夺根基,包括自身养分精华通通被吸收而死。”

    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冷,周星星谨慎说道:“如按照我们人族的说法,这就是克!子出生即克母,克到死!”

    听他这么说,十三郎目光微凝。

    周星星说道:“生灵冥冥中有灵,二叶草亦不例外。母叶正当壮年不甘心枯萎,会本能地限制嫩芽,不允许其生长。如非二叶草成形必定伴有嫩芽出现,相信母叶绝不会主动孕育子嗣,以免给自己带来祸根。”

    周星星感慨说道:“事实上,绝大多数二叶草的嫩芽终生都不能开放,原因便在于此。”

    听到这里,关、黄二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寒意。有此感触,两人脸上轻松的表情不见了踪影,连带望着二叶草的目光也有变化,宛如面对远古恶魔。

    十三郎默默说道:“子克母,母扼子,的确够毒。”

    周星星附和说道:“比较心性本质,说二叶草乃天下第一奇毒,亦能当之无愧。”

    关雁秋忽然说道:“它好像变大了。”

    周星星一愣,说道:“什么变大......真的在变大!”

    说话间,两片绿叶在风中轻轻摆动,好似在与周星星的话相呼应;视线中,那颗嫩芽仿佛变大了些,正以坚决姿态朝周围蔓延。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周星星几乎要跳起来,神情激动又显得异常紧张,还带着无法形容的期待大叫道:“脱离大地母体变弱,嫩芽随之感受到危机不再蛰伏,拼死也要一搏。这种情形,即便在二叶草中也不常见,称得上是奇迹!”

    大呼小叫的声音,听在耳中如怨灵嘶吼,带来鬼气森森的感觉;此时此刻,周围原本随时能听到的鸟鸣虫吟彻底消失,安静犹如幽冥死域。

    视线所集,嫩芽以雨后春笋冒出了尖,那片孕育它的叶子变黄变软,原本如剑一样峭立的身姿很快佝偻,仿佛被烈日暴晒十天,蔫蔫提不起精神。再往后,随着嫩芽逐渐茁壮,枯黄母叶慢慢变得透明,内部如有流动的感觉。

    “用神识,但要小心些,不要被它吞掉!”

    周星星慌忙移开手指,遥遥说道:“注意了,这个时候的它很弱小,但也是其一生中最毒的时候。不过不用怕,只要不与之接触就没事......快看快看,母体并不愿被嫩芽吸收,它在挣扎,在反抗,看到没有?”

    不用提醒,众人放开神识便能够发觉,母叶中液汁流动常有反复,叶片如抽筋一样来回弹动。与此同时,神识与嫩芽接触分明感受到一股吸扯的力量,仿佛有张嘴隐藏其内,疯狂吞噬与之接触的一切。

    但正如周星星所讲的那样,此时二叶草嫩芽还太弱,几人中最差的一个也比它强大千万倍,小心控制即可无碍。

    “真的噬母......”

    望着那颗渐渐老去,不,是渐渐变成灰烬般飘散的母叶,再看看那颗生长到如绿豆般大小的新芽,黄渠似能听到它正以疯狂的姿态咆哮呐喊,面色不知不觉变得惨白。

    “它会不会长到......”

    “不能。”

    周星星断然说道:“首先嫩芽本身就没有准备好,其次母体抗争会消耗其力量,还有这颗二叶草已离开土壤,无论如何都不能可能完成生长。”

    关雁秋询问道:“不成,将会如何?”

    周星星回答道:“会死。母子都会死,最终化成气息释放到周围。因这种气息太残暴、太无情而且太毒辣,我们很难感受得到,却瞒不过那些天生具有敏锐直觉的妖兽鬼灵,所以不敢靠近。”

    母叶老去慢慢消散,嫩芽还仅仅具备雏形,如此意味着噬母将至尾声。下一刻,随着母叶彻底死亡,二叶草变成了独叶。叶片与茎干相接处,嫩芽明显无法继续生长,开始掉头扑往另一个方向。

    “它想克父!”黄渠惊呼起来。

    周星星摇头说道:“没用的。克母之后便会克父,但不可能成功。”

    “仔细看,父叶上面有七条横纹,正常情形,嫩芽在成功吞噬母叶后都会尝试朝父叶进攻,一般而言,母子交换一次可消除一道横纹,七世交替方有机会将父叶完全吞噬,也就是克死。”

    周星星神情寥寥,缓缓说道:“母子相残,夫妻亦不能共处但又不能不共处,之后便是父子变成夫妻,再进行下一次轮回。天下纲常,再没有那种东西比二叶草更乱,所以它才最毒。”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忍不住瞥了周星星一眼,心里想为颗草便能联想到这么多,痴迷的孩子果然有前途。

    关雁秋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七纹完好,这颗二叶草第一次发芽,而且是因为外力。”

    指着父叶上的横纹,周星星惋惜说道:“是啊!可惜它先天不足,注定夭折。”

    关雁秋冷漠说道:“如此毒物,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

    周星星执拗起来,争辩道:“自然中没有一件东西多余,毒物也有大用。”

    这句话内涵何其丰富?十三郎心里赞一声,阻止关雁秋喝叱师弟,说道:“它要死了。”

    果不其然,这颗仓促生成的嫩芽太过弱小,吞噬父叶的势头完全不能与之前相比,很快萎靡下来。

    “有用没用,还是死了好。”

    黄渠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好奇问道:“假如父母都被它克死,岂非只剩下一叶,还能叫二叶草?”

    周星星回答道:“当然,因为这是它的繁衍方式。吞噬掉父母双叶,嫩芽就不再是嫩芽,而是成为无数颗种子,随风飘散遍地开花,重新生长成新的个体。”

    黄渠恍然说道:“难怪。刚才我还在想,这样下去它怎么能繁衍,早该灭绝了才对。”

    周星星洒然道:“二叶草生命顽强,存活长久,又没有什么东西敢以之为食;一颗种子便是一颗草,哪有那么容易灭绝。”

    神情忽然转正,周星星稍显稚嫩的面孔满是警惕的表情,凝重说道:“需要注意,刚刚吞噬父叶即将变成种子的那一刻,它的力量已经不算弱,尤其掠夺本性彻底成就,人、甚至修士一旦沾染,神仙出手也难挽回。”

    黄渠不以为然,说道:“人又不是草,没爹没妈......咳咳,我的意思是爹娘都是分开的,它能吸得了谁?”

    “吸自己。”

    周星星冷笑起来,稍显稚嫩的面孔看着竟有几分狰狞,缓缓说道:“毒物失去控制,会如寄生虫一样吸食宿主血肉、精元,乃至生机寿命,至死方休。”

    “啊......”

    黄渠失声惊呼,关雁秋为之变了脸色,旁边十三郎眉梢斜挂,目光隐透寒芒。

    “吸自己......结果会怎样?”

    ......

第九百八十七章:捉住曾被斩断的线(求月票)

    “结果当然会死。”

    周星星愕然回答道:“至死方休其实错了,至死不休才准确,它......”

    十三郎摆手说道:“是我的话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其毒性强到什么程度,比如,是否与人的修为高低是否一点关系都没有?表现出来的症状如何?”

    周星星恍然说道:“这就要看情形了,现在让我讲,很难说得清楚。”

    十三郎微微皱眉。

    周星星以为其不喜,忙说道:“与修为肯定有关系,具体却不太好说。晚辈的意思是,冥王愁终究只是形容,是人类自己添加上去的修饰语......世界上绝没有一种能够完全不受控制的食物,否则,世界注定要因其而毁灭。”

    这话何其深奥!何其强悍!何其富有哲理?关、黄二人惊讶地望着周星星,觉得他似乎变得高大起来,连样子都威严许多。

    专注,认真,执着,不迷信,这些都是很强大的品质,足以将懦夫变成骄傲的猛士。周星星不是懦夫,不缺少因这些品质而藐视一切的勇气,只可惜时间太短暂。

    “至于表现出来的症状......”

    仅仅过了一瞬,周大眼辛苦积聚起来的气势如那颗母叶一样萎顿下来,弱弱说道:“不瞒前辈,我知道的这些,多数因缺少实物未经过验证,还有一部分是推断,所以......”

    啊......不提十三郎,关、黄二人大失所望,心里多少有种“被忽悠”的感觉;黄渠忍不住要嘲讽,未开口便被十三郎喝止。

    “讲不清楚才正常。”

    十三郎说道:“你又不是外域修士,进入道院的时间有限,加上修行才是主业,哪能天天研究这个。”

    提及学业,周星星神情扭捏,嗫嚅说道:“晚辈入院修行不算短了,已经过了一次入考周期;是我资质不好,又不够用功......”

    “没有的事,我对道院有些了解,你的情形不差。”

    这般宽慰着,十三郎神情转正,严肃说道:“但有一点,既然缺少实物,你是如何得出那些推断?而你刚才所讲的那些事情极其详细,分明是经过研究整理、且相当系统才有可能得出的结论。”

    说完这段话,十三郎看着周星星的眼睛,极不愿相信、又极认真并有期待的表情问道:“难道说,这些都是你的推断?”

    周星星面色红胀,一字字艰难回答道:“当,然,不,是。”

    ......

    ......

    没有人能体会到此时周星星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十三郎的目光看似温和,给他的感觉却如山般沉重,比刀锋更凌厉,心房仿佛被绳索打了结,说错一个字便会收紧,活活被勒死。

    好在这种感觉也只持续了一瞬,听到那个本以为会带来大祸的回答,“世外高人”反倒松了一口气,压力顷刻间消失。

    “不是就好。”

    十三郎弹指射出一道红芒,以久为动用过的红尘意帮助周星星平稳心绪,安慰道:“从头说,仔细说,慢慢说。”

    红芒如体,周星星如被灵泉灌溉过的小草一样“活”了过来,想吁口气放松,随即又被那三个“说”字生生压回去。

    “累死我了......”

    关、黄二人面面相觑,丝毫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何事,只是感觉有点怪。休说他们,连周星星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挠了挠头。

    “提到二叶草,我是寻找在寻常能够激发灵虫潜力的时候发现的它,开始也不知道出自外域。后来有了一点研究,道院储备的二叶草却用没了,于是慢慢追索源头,方知道它不是沧浪土产。”

    抹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周星星笑言道:“其实,第八分院的那点存货是从紫云运过来,据说还是......还是蛮尊前辈亲为。”

    提到蛮尊,三名学子神情有些黯然,旁边十三郎轻轻挑眉,说道:“讲下去。”

    周星星应着,一面说道:“知道了二叶草的效果,我心里痒痒、很想继续研究。于是通过老师打探,从紫云岛再调些来试验;后来慢慢得知,原来紫云丹楼早就进行过类似的工作,可惜最终的结论不怎么好,中途被放弃。”

    迎着十三郎的目光,周星星说道:“具体过程,紫云方面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言道这种药草毒性太霸道难以控制,不建议寻常药师钻研,以免耽搁时光。”

    这很正常。道院经常给误入歧途的学子做指引,以免其因为一时偏爱走上歪路,徒耗时光。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后来?”

    “后来,后来我还是不甘心啊!”

    周星星自嘲说道:“不知道求了多少次,老师被我烦得不行,亲自到紫云跑了一趟,呵呵,其实是顺便。总之老师去了一次,将紫云那边收集的、从外域得来的二叶草记载、丹楼莫师亲自书写的结论,与残余药草一同带了来,一同扔给了我。”

    “这孩子,够执拗。”旁边三人均这样想。

    “在那基础上,我又做了一些测试,可惜......药草还是不够,很快用得精光。”

    神情带着惋惜,周星星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有亲自去外域的机会,务必要采集一些,看看能否找到答案。”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讲讲你的进展,为何这般肯定?”

    周星星回答道:“二叶草即是毒也是灵药,用好了完全可以治伤,其根源在于这种掠夺本性。我曾经试过,在与血脉融合后,它能最大限度激发生灵潜力,可令伤势复原。”

    这话有道理,也可以说没道理,关键在于有没有路可以走,需要多大成本,效果又能如何。

    关雁秋思忖说道:“就是因为这,你想用喂养飞蚁?”

    周星星惋惜说道:“直接食用肯定不合适,需要加些手段,添加材料提炼药性才好。”

    关雁秋疑惑说道:“飞蚁不是受伤,而是......”

    周星星接过话头,说道:“我明白。飞蚁不知为何生机自动消散,仿佛寿元时刻在缩短;正因为如此,若能将二叶草的掠夺本性附加到它身上,或许就可以阻止。”

    关雁秋沉吟说道:“以毒攻毒,听着有些道理。”

    黄渠不以为然,说道:“我怎么觉得,二叶草的药性与飞蚁表现出来的一样呢?别救治不成反会加重,白忙一场。”

    周星星断然反驳道:“你们都弄错了。飞蚁是向外,二叶草是朝内,怎么会一样?诚然,正常状况下、比如人、妖兽甚至鬼灵中了这种毒,最终表现出来都是生机消散精元耗尽,但那只是表象,内里其实是因为被毒素影响,掠夺自我生机寿元所致。”

    “可惜二叶草虽多,开始生芽并且成长起来的却很少,至于那种交替多回甚至达到七轮的个体......万中无一。”

    稍顿,周星星说道:“以前不方便,现在条件有了。若不然,咱们可以随便抓一只妖兽试试,中了这种毒,最后会变成一截毒骨甚至一块小石头,完全看不出其原来形状。”

    “这有什么好试的,飞蚁没几只,咱们赶时间......”

    “要试的,一定要试。”

    十三郎突然加入,脸上神情不容置疑,声音如钉子刺入脑海,令人耳鼓生疼。

    “慢慢试。不试出结果,哪里都不要去。”

    ......

    ......

    “真的要试?”

    听出十三郎话语中包含的坚决,周星星明显误会了其用意,反有些犹豫。

    “师兄讲的有道理。首先自然开芽的二叶草难寻,飞蚁数量也不够,晚辈其实没有太多把握,再说这件事恐非一时片刻就能......”

    “这些都不用考虑。”

    十三郎抬起目光,顺着斜谷之口看进去,神识轰然散开如网,一路横扫。

    “飞蚁不用担心,不够的话可以用别的妖兽替代;寻找二叶草的事情也有我来做,就从这里开始,一颗都不会漏。时间方面,你就当帮我做这件事,耽误多少修行,我保证以别的方式替你补上。”

    “这样......”

    周星星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楞了一下才说道:“晚辈修行本就不快,倒是不在乎,师兄师姐他们......”

    “我没事,多少能帮点忙。”黄渠赶紧表态。

    “晚辈在哪里都可以修行,只不过......”

    关雁秋犹豫说道:“试炼为道院安排,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若不能来也就罢了,到了外域却不去报到,怕是有不妥。”

    黄渠一旁点头,补充道:“据晚辈所知道的情况,灵修一旦抵达传送点位置,会被强令送走不准滞留;前辈若真有这种打算,怕还要躲着他们。这样......会不会有不便?”

    十三郎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说道:“我会和他们解释。”

    三人面面相觑,心里想规矩可不是谁都能改,前辈未免把世外之地的面子想得太高。

    十三郎不理他们怎么想,沉吟说道:“此处距离那方已经不远,我先去......糟了!”

    三人尚未从失神中清醒,听到这声惊呼均有些茫然,抬头看去,遂发觉十三郎仿佛换了一个人,面色苍白,眼里爆射凶焰如火,杀机毕露。

    相处虽不算久,周星星已习惯了高人温和如风、同时不动如山的泰然模样;此刻十三郎凶威全开,滔天煞气虽不是对他们而发,但就是波及,哪里是几个结丹小修士所能承受,纷纷两股颤颤,几欲跌倒。

    “前辈,怎......怎么了?”

    “跟上,小心些!”

    声起声落,人影已在千米之外,根本不等三人反应过来,十三郎如流星消失在斜谷内。身后三人目瞪口呆,许久才从茫然中惊醒,慌忙紧追而入。

    一个时辰后,关、黄、周三人赶到百多里外,于灵修传送阵所在找到十三郎,也看到了......

    那一片废墟!

    ......

第九百八十八章:惊变留痕(求推荐)

    碎石,残柱,荒草。

    破窟,乱坑,焦痕。

    所谓废墟,完整的被打碎,精美的变残破,鲜艳抹上污渍,存活被杀灭。四望,眼中满满皆是破败;倾听,耳中唯余呜咽低吟。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气息,断壁残垣间,孤单身影默默矗立,似想从时光中捞回那场曾经发生的暴袭。

    斜谷少见妖兽出没,战场上的残痕得以保存完整,望着那片犹有灵力波动的碎石乱柱,三名学子通体冰凉。

    这座传送阵,守护虽不像跨界阵法那样严密强大,但也驻有包括一名化神修士在内的诸多强者;这里距离跨甲传送阵仅千里,竟在完全没有人察觉的情形下被轰成碎片......

    谁干的?意味着什么?

    凶手暂不可究,首先考虑后果。灵修与此地连接被掐断,意味着乱妖瀑与狼堡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远,且需完整穿越妖猎森林,增加无尽凶险。若无当年四方齐聚金山的绝对实力,修士便只能从地面跋涉千万里,几人能够安全抵达?

    狼堡战局僵持,四方联盟的优势在于拥有无尽后援,如今这条线被暂时掐断,谁知道战争会变成什么样子?

    妖灵大陆决战于一役,狼堡集中的灵族精锐多达数千,如把外围负责清剿、搜索、驻守等人全部统计起来,总数怕不下万人。假如这批灵修遭遇不测......没有人能够预料其后果。

    三名学子均非能够通览全局的帅才,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基本眼光还是有的。心思神动,神动心惊,三人失魂落魄不知如何自处,最终都把目光投向十三郎,盼他能说句话。

    不用安慰,不用鼓舞,只要说句话、只要打破那种死寂坚冰就好。此时此刻,几人觉得空气都好像变得粘稠,四面八方、内外交迫、挤压着难以呼吸,亦不知接下去该如何。

    “前......前......前辈,咱们......咱们该......”

    “仔细搜索十里,有发现不要动,等我回来。”

    大事当前,十三郎没心情考虑三人感受如何,断然下达指令。身形展开,十三郎瞬间消失在视线外;身后三名学子目送其背影远去、消失,彼此相互看着,目光茫然。

    周星星说道:“师姐,前辈他这是......”

    黄渠说道:“应该是去示警吧。”

    关雁秋压住心中不安,说道:“前辈的方向,不像是返回。”

    黄渠闻之大惊,说道:“跨界传送若被掐断......”

    关雁秋摇头,说道:“三日前还正常,我们来时没碰到任何人,不可能出事。”

    周星星此时也有恢复,忙说道:“前辈好像是朝魔族的方向去,会不会是......”

    关、黄二人同时一愣,转念再一想,神情再度大惊。

    灵魔两族,与跨界传送阵之前如三角并立,当初未尝没有互相支援的意图存在;如今,灵修传送被摧毁,且连一个送信的人都逃不出去?从这个角度讲,十三郎此时最担心的不是跨界传送是否安全,而是魔族那边有没有发生变故。

    一念及此,黄渠脑海浮现出一个最可怕的推断,失声惊呼。

    “难道是魔族......”

    “不许瞎猜!”

    关雁秋厉声喝止,缓缓说道:“好好做事,等前辈回来做主。”

    等前辈做主。听着铿锵有力,实则毫无用处,甚至连一点安慰的效果都起不到。对三名学子而言,贾前辈是强大到不可触碰的存在,但是,假如事情真如猜测的那样,一名元婴修士能做得了什么?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做事,做事......做什么?”

    周、黄二人心乱如麻,带着哭腔反问道:“咱们能搜到什么?敌人吗?”

    这话不好笑,只让人感到绝望。

    关雁秋到底沉稳得多,解释道:“敌人肯定走了,不然前辈不会放心离开。妖猎森林遮蔽神识的东西太多,前辈是让我们搜索战场,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这是实话。妖猎森林之所以麻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对神识的限制太强;否则的话,以修士动辄横扫数百里范围的勘察能力,安全提高何止一倍。纵以十三郎如今修为,神识全开也不过三四百里,且有不少盲点。

    神识若真能替代一切,修士还要眼睛做什么?事实上,许多修士会刻意修炼加强目力的神通功法,以备不时之需。

    满目残痕,周星星茫然说道:“收集线索......什么是线索?”

    世家弟子,这样那样的优势不计,缺点通常比较一致;周星星身上没有世家子的骄横与狂妄,但其同样缺少历练,尤其这种无依无靠生死全在自己的历练。放眼四顾,周围全是废墟残垣,满目都是陌生,原本鸟语花香的斜谷顿时变得可怖起来,谈何有的放矢。

    黄渠比周星星好不了多少,区别在于他还能主动思索,沉默片刻后说道:“要不,先看有没有尸体吧?”

    关雁秋明显比两人沉稳,赞许说道:“尸体估计被清理掉了,但也不能放过。重点是遗物的法力波动,总之我们从......这边一路搜索过去。”

    指着与十三郎离开相反的方向,关雁秋吩咐道:“有不寻常的地方,比如遗物、法器、打斗痕迹等,做好标记,等候前辈来处理。”

    “就按师姐说的办。”

    黄、周二人本就没什么主张,自也谈不上什么异议;关雁秋叮嘱几声注意安全,三人各施手段警惕周围,以关雁秋为箭头组成突击阵型,顺着斜谷一路往下,小心翼翼、细致搜索周围。

    阵型什么的不过做做样子,三人心里都明白,假如破阵凶手仍然存在,贾前辈或许能挣扎两下,自己三人根本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束手就擒是最好的结果。

    近乎逐尺逐寸的搜索下,还真的找到一些未曾消除干净的痕迹,比如某片草丛内发现铠甲残片,某团荆棘内找到碾压的印子,还有法器残片、未因神通化灰的碎骨等等。每当发现这些,三人便将位置记下继续前行,不敢错上分毫。

    不专业有不专业的好处,起码做事会认真,不折不扣,轻易不出纰漏。

    搜索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仅半个时辰后,三人走了尚不足三里,十三郎已如风一样回转,但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便在三人目光注视下径直向前,呼啸着再度消失。

    “前辈,哎......怎么又走了?”周星星只来得及叫一声,满眼都是迷茫。

    “这个......太快了吧?”黄渠一头雾水。心里想此处距离魔修传送阵差不多两千里,半个时辰打个来回?

    “会不会,前辈不管我们了?”周星星的声音惊恐且有委屈,仿佛被大人抛弃的孩子一样无辜。

    “不要胡说,继续做事。”

    关雁秋冷冷喝止,望着十三郎消失的方向,目光流露出思索。

    周、黄无奈唯有遵照,三人再度搜索前行,继续提心吊胆做苦功。奇妙的是,随着这种过程持续,三人心绪渐渐安定下来,发现的线索也呈增多趋势,直到一个时辰后......

    “这是道院服饰!”

    周星星忽然惊叫起来,手忙脚乱从焦土中捞出一片衣角,招呼道:“第九分院!”

    “这里也有!”黄渠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枚令牌,叫道:“十三分院。”

    “叫你们不要动......”关雁秋远远轻喝,随即眉头大皱,走过来说道:“确定?”

    “服饰上制符,只有第九分院这样做,错不了。”

    周星星觉得自己犯了错,局促不安说道:“要不,我再放回去?”

    “不用了。”

    十三郎的声音远远传来,声落已至眼前,接过衣角说道:“做得好。”

    好吗?好在何处?周星星茫然但觉得内心大定,忙问道:“前辈,这是不是......”

    十三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道:“没错了,是夜莲他们。”

    “夜仙子......”

    默念一声,黄渠全身力量仿佛被抽空,再没了争论十三郎无礼的念头;关、周二人表情与之类似,面如死灰。

    这些踪迹标志着,袭击并非发生在近期,而是三月前夜莲那支队伍抵达的时候。如此便意味着另外一件事,以夜莲与齐飞为首的道院队伍,很可能与这座传送阵一样,全军覆灭!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支试炼队伍或许不够强,但其领头的人极不简单。夜莲不必说,齐飞为仙灵殿准圣子,化神中亦能算强者;他们加上守护阵法的修士一起,连受袭的消息都送不出?

    难道说狼堡已经打败,青狼一族开始反攻了吗?三名学子心里盘算着,神情越发惶恐绝望。

    “攻击的人未必是同一批,且不一定是同时。”

    看出三人心中所想,十三郎淡淡说道:“此外,假如夜莲他们全部死光,战斗应该更激烈。”

    “那就好,那就好,可是......”

    化神修士打起来究竟怎么样,战场究竟会留下什么,三名学子心中难有概念。好在十三郎的话还有另一重意思,夜仙子与齐飞可能未死。

    万世之花美名传遍灵魔,如今已成为某种象征,虽明知道结果凶多吉少,三学子仍选择相信十三郎的话,哪怕有些盲目。

    “现在怎么办?”关雁秋问道。

    “现在......先等着。”十三郎回答道。

    “不送消息回去?等什么?”周星星茫然问道。

    “等消息。”十三郎心有所断,一字字说道。

    “消息不用我们送,会有人主动送来。”

    ......

第九百八十九章:责问与反诘(求推荐)

    等消息?有人送消息?

    关、黄、周不知十三郎信心何来,心中忐忑自不必说;作为三人之前的头领,关雁秋因此多少有些怀疑。

    怀疑十三郎故作神秘,甚至怀疑他别有居心。

    怀疑可以有,但不能当面质疑,关雁秋明白,这个时候质疑十三郎丝毫不能善局面,明智地选择沉默。私下里,她多少暗示黄、周二人,应有一些警惕。

    十三郎对此并不在意,吩咐三人以传送阵法为中心继续搜集线索,自己东奔西走四下里跑,每次都快去快回,不知在忙些什么。

    越是这样,关雁秋心里越是不安,在她看来,十三郎此举非但没有意义,还带有几分“监视”的味道。然而这在道理上实在说不通,有了这几天的经验,关雁秋不认为自己三人加起来能与十三郎抗衡,对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到底为什么?

    沉重的压力几让关雁秋窒息,进而影响到黄、周二人,为之惴惴不安。要命的是,十三郎始终没有对他们解释意图的意思,“平静地”做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每过一刻,三人心中的阴影便越发浓重,渐渐变得难以承受。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五日,三人已按照十三郎的吩咐将方圆十里翻了一遍,即将按捺不下去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师姐,你说前辈他......”

    过了这么多天,周星星多少适应了被恐惧包围的感觉,或者说已经变得麻木。无聊在谷口走来走去,周大眼偷偷看着黄渠,希望他为自己帮腔。

    黄渠回以了解的眼神,不算机敏的方式说道:“前辈做事玄机莫测,可是,至少应该和我们说一声,提示一下方向。”

    周星星连忙跟上,说道:“是啊是啊,我觉得......咱们应该考虑一下......应该有所行动。”

    关雁秋双眉紧锁,心里默默叹息两名师弟不知轻重,正想说点什么宽慰,神情突为之一变。几乎同一时间,黄、周两人先后抬头,目光警惕。

    道院学子不是废物,周、黄修为不高但都自有其手段,以阵法配合灵虫,监察距离远远超出其神识所能达,提前发现有人前来。

    “谁!”

    “是我!”

    数道流光飞速而至,牙木率领那群魔修,身边陪伴着一名灵修守卫,急惶惶喝道:“先生呢?”

    先生?三名学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牙木焦急正想再说,那名面容精悍的灵修守卫早为之大怒,暴喝道:“三个废物,怎么做的事!”

    关、周、黄三人更加迷惑,心里想我们做什么了?难不成要冤枉我们毁了传送阵?

    关雁秋站出来,施礼说道:“晚辈不明白前辈的话,我等......”

    守卫怒叱道:“还敢狡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赶紧上报过来?若非牙木圣子及时通知,本座现在还不知道传送阵被毁。”

    三学子茫然不解,心里想魔族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件事?难道是前辈通知?可......

    这边稍作犹豫,那方守卫越发震怒,喝道:“贪生怕死,如何当得起道院威名,本座这就将你们拿下,听候发落!”

    无需施展什么强大神通,守卫大手轻抬,就这样平平淡淡朝三人当头一抓。空中顿现森森利爪,周围似有一道无形之网,将关、黄、周三人的出路尽皆封死。恐怖威压随之降临,三名学子面色苍白,除关雁秋还能稍做动作之外,黄、周二人别说反击,干脆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道友,不可!”

    牙木焦急,想插手但又不方便,再说他其实力有不逮,难与那名身具大修修为的守卫抗衡。心里知道要糟,牙木尝试劝解刚刚开口,耳边已传来一声冷哼。

    “白痴。”

    声起人尚远,但其影响已经显现;听着并不响亮的两个字,那名守卫似被两记重锤接连夯中心口,脸色猛的一白,再一紫,随后便如木桩一样,猛的坐倒在地上。

    “敌袭......啊!”

    生死关头,守卫张嘴喷血做雷霆怒吼,双掌拍合各拿出一件法宝,正要催动法力施展,动作却为之一僵,目光也随之变得凝固。

    一只手扼住其咽喉,十三郎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废物,你是怎么做的事?”

    听了这句话,守卫表情如之前三名学子一样无辜,此外还多了羞耻、愤怒等诸多情绪,一时竟难以开口。亲眼目睹但又什么都没看清的六名魔修、还有关、周等人目瞪口呆,此时方明白为何牙木来时对这位高人那般尊敬。

    “误会,这是误会......”

    灵修内乱,放在平时,牙木多半乐呵呵看热闹,此时却不能不开口劝说。身为场内唯一的明白人,牙木心中波澜比其他人更多,神情异常复杂。别人见到这一幕最多震惊于贾鸣的实力太强悍,牙木知道的却是过程,岂能不为之感慨万千。

    秋猎之地,十三郎与自己打得难解难分,虽最终获胜但其出尽底牌,还用了不少狡诈手段,真正实力事实上弱于牙木;上次外域之行的时候,十三郎战力大大提升,个体境界仍低于莫魂圣子一头。哪怕在乱舞城,十三郎虽然号称具有大修战力,牙木仍相信那是外力所致,比如他的那一大群帮手等等,因此并不如何失落。

    眼前呢?

    才过了多少年,十三郎已成长到视大修士无物的地步;这次没有外力,没有帮手,甚至连神通都没有施展,轻轻一吼便令那名守卫失魂落魄,宛如死神临头。

    说到那声吼,牙木如今已知道其来由,本就出自自己一族的骄傲:血千愁所创。单这一项,足以令牙木波澜迭生。

    “先生,巩固道友他......”

    “贾鸣,你......你大......胆!”

    巩姓守卫缓不过气但是缓过神,厉声断喝道:“敢动本座一根......啊!”

    “若非魔修告知,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传送阵被毁?”

    没有理睬牙木,不理守卫叫嚣,十三郎眼神没有一丝怜悯,随手取下其手中尚未来得及激发的两件法器,法力如潮汹涌而入,摧枯拉朽一路横扫。

    “你......”

    守卫嘶声哀嚎,声音已没有了刚才的劲头,只余下惊恐与难以置信。

    适才被打断神通甚至被制住,老实讲他虽觉得这位世外高人强大,但不觉得自己真的差对方那么多。世间有的是奇功异术,世外之地更加神秘莫测,难说特别擅长此道。相反这名守卫不是那种类型,其道法多需时间准备,一旦给其时间施展开,威力方能尽显。

    这次不一样,那两件法器是他精炼多年的得意法宝,早与心神连接宛如一体,如今被人家片语间抹去痕迹;令其因此受伤倒在其次,关键在于明白了彼此差距......如天堑。

    化神修士?明明不是啊!

    守卫后悔莫及,此时才想起自己命悬一线,最应该做的不是展现骄傲,而是不要继续触怒对方。

    “本座......在下......”

    “巩固,好名字。”

    十三郎随手将他仍到一边,说道:“但凡你们有一点用,事情就不会闹成这样。”

    转过身,十三郎对牙木示意,说道:“来了。”

    牙木苦笑说道:“你好像早知道我会来?”

    十三郎平静说道:“你若不来,事情就是另一种情形。”

    牙木不太明白这句话,但能听出话中蕴含的冷厉意味,神情微僵。

    十三郎不管他有没有听懂,说道:“魔族传送,也已被人毁掉?”

    习惯了十三郎料事如神,牙木点头涩声说道:“该怎么办?”

    魔族六人,灵修三人,九名学子神情茫然,巩固在一旁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牙木为何为如此,比先前面对魔族长老还要恭敬得多,也信任得多。此时他好想到另外一件事,当发觉魔族传送被毁的时候,这位牙木圣子想到竟然不是协助守护跨界传送阵,而是来找这位“世外高人”!

    破天观当真那么神奇,掐指一算,一切尽在掌握?

    周围人的表情,十三郎一概视如不见,说道:“首先要保证跨界传送阵安全。就目前看,我不认为那里会出事,可这种事情不能冒险......”

    转身看向巩固,十三郎问道:“你们做了什么应对?”

    平平淡淡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假如换成别人,哪怕一派宗门领袖这么问,巩固也会嘲笑对方不知自量。有关跨界传送阵的一切,灵魔双方共同约定,不准任何人随意过问,更不要说干涉。换言之,他们虽然是灵魔双方指派,实际地位相当于第三方势力,不管别人闲事,不被任何人管。

    眼前这件事可以证明其地位,灵魔传送被毁,魔族那边作何动向还不知道,灵修仅仅派一名大修前来查看。

    “跨界之事,不容外人......”

    “现在想起来表现英勇,白痴。”

    十三郎轻轻抬手,脸上一点解释意图的意思都没有,但其神情写得明明白白。

    非说不可!

    ......

第九百九十章:当年路,再从头(求推荐)

    “世外之地不涉江湖,本座职责是守卫阵法,你不能......”

    巩固的脸上一点都不坚固,他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阐述着能够自助的话,身形连连倒退;此刻众人看出来,十三郎刚才那一扔不仅仅砸坏一滩花花草草,还“砸”住了他的修为。

    “很有道理,可你早干什么去了。”

    此时哪有闲心废话,十三郎嘴里说着,抬起手,便要出手。

    “等等!”

    牙木连忙拉住十三郎,低头悄悄说道:“来的时候我打听过,传送阵会紧急开启,通知对面先把兵力转移过来,应该出不了事。”

    出事的是这一方,对面既然得知消息,可借助传送之便补充兵源。如今两边相加化神修士足有近十名,高阶战力数百,再守护不了传送阵安全,十三郎只能认为四足亲临。

    这里可以看出,战争中,传送阵身为重器,带来的利与弊同样重大;作用越大,战力受影响的程度便越高。因此这种称得上终极的手段,绝非一般宗门甚至国度所能承受。

    牙木又说道:“三方传送原本有互动,会定期巡视通报安全。可持续了五十年从未遇到风险,,慢慢就变得松懈、直到不太愿意做。你也知道的,巡视这种事情需要隔三差五地做,否则就会留下空挡。这种事情又不能劳动大佬,对那些大修而言,一来这条路并不是太好走,二来实实耽误修行;时间一长,随着青狼一族慢慢被剿灭、包围,传送阵受到袭击的可能越来越小,直到十年前,三方共同决定将巡视的周期延长,有时候迟个几天也是有的,结果就......”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传送重地,规矩竟因为如此荒谬的理由被荒废,让人说什么好。从内心讲,十三郎无法相信牙木的话就是全部实情,但能想象出大致发展经过,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是群白痴。”

    “咳咳......凭这次袭击表现出来的实力,即便有巡视,多半也没有什么用。”

    “避免不了,不等于可以就此脱责。”

    “该不该脱责由那些大人物操心,你我就不要多想了,想也没用。”

    “这倒也是。”

    明白牙木不可能知道更多,十三郎默默说道:“为何要替他讲?”

    牙木无奈回答道:“迟早得讲。”

    十三郎不信,指着巩固说道:“在我手里,他会交待。”

    因为这句话,巩固觉得自己应该自杀维护尊严,可正如十三郎说的那样,他表达英勇的时机没有选择好,之前没死,现在就不愿意死。

    牙木老实回答道:“那样的话,先生大概饶不了我。”

    这话何其软弱?六名魔修怒视着己方圣子,为他、也为自己觉得羞耻。

    “年轻真好。”

    十三郎看了六名魔修一眼,回过头说道:“照估计,突袭应在魔修那支队伍平安送走之后发生。”

    牙木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

    魔族对于与夜莲的队伍时间相当,假如突袭者连那支队伍都能无声无息吃掉,绝对有实力将跨界传送阵抹平。牙木显然考虑过此点,接下去说道:“大佬们还要核实一下,之后便会派人手通知金山,再转告灵修。”

    十三郎默默摇头,说道:“太慢。”

    事发三个月,再如此一来一去再一回,时间怕不得一年有余,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牙木惴惴问道:“现在的问题是,大佬们守护阵法,不可能抽出人手查找真相,咱们怎么办?”

    十三郎回答道:“你既然来了,就知道我会怎么做。”

    怎么办,怎么做,一字之别,意思相差千万里。牙木惊讶并有些惊慌,说道:“就凭咱们两个?”

    十三郎指指那九名学子,说道:“还有他们,正好作为试炼。”

    听了这番话,九名学子神情振奋,身板陡然挺得笔直。

    望着他们精神抖擞的模样,牙木哭笑不得,说道:“还不如就咱们两个,这些人,拖后腿不说,去了也只能白白送死,他们都是......你懂的......骨血啊!”

    九名学子黯然低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感激,相反只有失落,或许还有愤怒,但又不敢说出来。

    “哪怕是一根针,也有它发挥效果的地方,只看你敢不敢用,能不能用好。”

    十三郎的话效果明显,九位学子再度挺起胸膛,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一根针来得强。

    “年轻真好。”十三郎内心再一次感慨,认真说道:“放心,你们不会死,至少不会送死。”

    平静温和的话,强大的话,温暖人心的话;事实证明,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迥然不同。听了十三郎的安抚,或者称之为保证,灵魔九人跃跃欲试,脸上神情分明写着。

    “那还等什么,干吧!”

    这就是力量。

    ......

    ......

    “追踪追查的事情由我与圣子来做,你们几个两两组队,跟在身后连成一条线,以接力的形式传递消息。”

    确定策略不等于马上就能开工或者开拔,之前因为巩固那通闹,加上需要统一方向,灵魔双方首先做的仍是交流情报;当然这可以一步步来做,在将情形大略了解之后,当前最最主要的是:分析形势,并为各人做明确分工。

    承诺不让学子送死,十三郎给他们分配最能保障安全的任务:传讯。不要小看了此点,妖猎森林漫无边际,最麻烦的地方便是如何保持联络。有了这几天的经验,这些学子多少具备一些在妖猎森林里的保命技巧,彼此相通小心一些,活下来的难度并不是太高。

    当然这是常规情形,真若是遇到强大妖兽被杀......什么叫试炼?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干脆躲在道院学院闭关好了。

    “灵魔双方肯定会有人援兵,时间不定,但其方向肯定是这里。”

    站在法阵废墟中央,十三郎用力跺脚,吩咐道:“巩固身为巡使,此事责无旁贷,你与周星星留下,一来等候我们传回的消息,而来等待援兵,之后带领他们追上去,以备不时之需。”

    巩固神情有些迷茫,说道:“本座......我留下来?”

    旁边牙木也有此问,心里想何苦平白放过一名大修,太浪费。

    十三郎根本不看他,冷漠说道:“不然你还能做什么?”

    巩固羞愤欲死,争辩道:“我可以......”

    十三郎轻轻摆手,说道:“不要得意,难说对方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巩固有口难言,心里想真那样也是你们先倒霉,本座为何不能得意。

    “我在你体内下了一道禁制,在没有把握破解之前,建议不要起什么不好的心思。”

    丝毫不给巩固留颜面,十三郎警告过后将目光转向周大眼,说道:“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尽量早一点出成果。”

    周星星认真点头,说道:“一定不辜负前辈希望,只是那蚂蚁......”

    “我会给你留一些。”

    十三郎随口应着,将那两件法器仍给关、黄二人,回头朝表情沮丧的巩固说道:“他们是剑锋,你自己考虑一下,用什么他们现在就能用的东西去交换。”

    赤裸裸的报复,毫不掩饰的敲诈。关、黄二人修为太低,十三郎这里真拿不出合手的东西送给他们保命,遂以这种方式勒索巩大修。

    无奈受制于人,巩固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只好默默思索该如何把自己的得意法宝换回来;此时牙木已将六名魔修分派完毕,走过来说道:“就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提前说。”

    十三郎想了想,说道:“偷袭的队伍中至少有一人特别擅长隐匿,或许能瞒过化神修士,需要格外小心。”

    这句等于废话。能够瞒过化神修士,眼前这些人再小心,能有什么用?

    十三郎补充说道:“也不要太担心,时间过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再回来。”

    这句还是废话,鬼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牙木呆了一下,打消追问原由的念头,说道:“还有个问题。”

    十三郎静静望着他。

    牙木指着关、黄与那几名魔修,说道:“他们几个,如何能跟得上我们?”

    十三郎回答道:“无需跟得太紧,我会沿途留下标记,此外你们注意一条,只要延着妖虫特别稀少的路线前进,方向就不会错。”

    这就是手段了,或者底牌。十三郎只需隔一段距离释放一颗煞灵球,非但可以保证方向,还能帮助几名学子活下来,追击速度也能加快。

    所有的事情均已安排妥当,魔魂圣子想不出再有什么理由可以推脱,哀叹道:“你,我,加上九名初出茅庐的结丹学生......”

    十三郎望着他说道:“怕了?”

    牙木大拍胸脯说道:“重走当年路,本圣子怕什么......咳......这次不太一样......”

    鬼鬼祟祟把十三郎拽到一边,牙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悄悄话,低声示意道:“你不是与道院割裂了吗?再说之前就讲过,此行不会多管闲事?”

    “此一时,彼一时......”

    一语问心,十三郎沉默低头,良久才重新开口。

    “放手不管,老师肯定不喜欢。”

    ......

第九百九十一章:怎样合理(求推荐)

    牙木不能完全相信,问道:“假如只有魔族传送被毁,你会不会帮我?”

    十三郎反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牙木开始支支吾吾,吭哧半天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也许......其实我料到了......我觉得......”

    “大事当前,不要胡思乱想。”

    十三郎没有太多时间为他排解心忧,说道:“夜莲也在那支队伍里,在公在私,我都要插手。”

    牙木勃然大怒,说道:“贪念美色,狼子野心,道貌岸然,喜新厌旧,你你你,你置嫂子于何地,置小宫主于何地,置林家小姐于何地,置七百三十六名痴心魔女于何地!”

    十三郎被他说得愣住,稍后才骂道:“滚蛋!”

    牙木掉头就走。

    十三郎看着他走。

    ......

    ......

    “发生了什么事,尔等看到了,听到了,如今都知道了。”

    “本圣子不说,尔等也能知晓,此事重大,关乎灵魔两族千万将士安危。”

    “同样,本圣子不说尔等也能知晓,敌人很强大,敌人很凶残,敌人很狡诈。”

    俯视着九名灵魔学子,魔魂圣子器宇轩昂,侃侃而谈。

    “但是,不要怕!”

    “尔等皆为两族精锐,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岂可惧难生怯!”

    略作停顿,牙木扬声说道:“本圣子私下告诉尔等,贾天师的真实身份为:破天观当代行走。”

    “破天观是什么地方,尔等想必也都知道,不知道也应该听说过。”

    “实话告诉大家,天师早已从天像中算准有此劫,因此方能及时赶到,专为应劫、破劫而来。”

    群魔纷纷色变,看着十三郎的目光又有不同;巩固在一旁神情疑惑,心里想破天观当代行走?难道不是那位守在岭南的污道?

    “本圣子还告诉尔等,贾天师适才对我说,此行看似危机莫测,实则有惊无险;只要大家谨慎些,小心些,勇敢些,努力些......”

    “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十几道崇敬目光注视下,魔魂圣子用力挥舞手臂,不知是在给谁打气。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大伙一起努力,找到他们,之后......”

    牙木回过头,问天师道:“之后怎么办?”

    “怎么办?”

    十三郎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情瞬间转冷。

    “当然是杀光。”

    ......

    ......

    三日后,斜谷三千里下游,山谷已成溪,渐渐开阔如河。

    “这场打得惨。”

    岸边,牙木在一处巨坑内直起腰,用力吁一口气。

    “这里,至少有十名妖将被杀,猎妖使应该有人死......你那边怎么样?”

    带牙木不带巩固,十三郎不是担心控制不住他,而是因为牙木确有所长。哑姑不在身边,当年险些成为妖将,没有比魔魂圣子更了解猎妖使;说句不好听的话,牙木嗅一嗅便能闻出妖将的味道,哪怕发生在数月前。

    距离牙木所在两三百米外,十三郎同样在仔细打量一些如凹坑、焦痕、残骸等,将所有能找到的零碎物件通通收集到一起。

    “这里有夜炼施法的痕迹,另一道气息应属于齐飞,没有别的灵修大能,学子死伤......三五人左右。”

    “那还算好了,比妖将死得少。”

    “你的意思,拿学子的命与妖将比?”

    “......我就这么一说。”

    重走当年路,意味着脱离众人视线;三日追踪,牙木很快找到当年感觉,一脸谄媚与依赖。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学子们在那位夜仙子带领下边战边逃,顺着河流一路向下......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魔魂圣子自己总结,说道:“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

    十三郎仍在观察着什么,没有应声。

    牙木将身飘上岸边,说道:“首先,传送阵之间距离不过千里,为何他们不朝那边突围,反倒越跑越远?”

    十三郎说道:“魔族那边同样如此。”

    牙木不同意这句话,说道:“不一样,守阵就是守阵,宁死不退是本职;即便突围也只一两人,为的也是求援兵而非逃命;如此,截杀起来就方便得多。灵修那支队伍不是这样,他们有五十人,四面八方一起逃,需要多少人才能一网打尽?”

    十三郎默默听着,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夜莲怎么想,就是觉得怪。”

    牙木并不在乎什么对错,自说自话言道:“跑远也就罢了,她还顺着河流走,要知道这样最难被追踪到,难不成那位夜仙子脑袋被驴踢了,生怕留下痕迹?”

    “单纯计算实力的话,猎妖使能够连拔两座传送阵,其实力当然超出道院那支试炼队伍。那位飞殿下的确很厉害,不瞒少爷讲,我曾亲眼看过他战斗,风格与你有几分相像。”

    “可是不对啊!飞殿下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夜莲只是漂亮,别的嘛......当初回归的时候她才刚进阶中期元婴,这才几十年,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这么两个人,加几十试炼学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一路摇头晃脑,牙木走到十三郎身边,说道:“有古怪呀又古怪,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嗯......少爷想说什么?”

    十三郎淡淡说道:“古怪的事情还有很多,有些明朗有些模糊,还有些完全没有头绪;但我可以告诉你,夜莲比你想象的强得多。”

    牙木不太相信且不太服气,说道:“强得多是多强,举个例子?”

    十三郎头也不抬,说道:“几十年前,我还不是圣子殿下的对手。”

    牙木轻蔑说道:“一介女流,岂能与千秋万代独领风骚的十三少爷相比。”

    十三郎认真说道:“可以比。”

    左手举起一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断剑,十三郎右手碾动几次,搓出一团火苗置于断剑底部。火焰舔着剑身并未将其融化,而是如水渗大地一样透进去,渐渐朝剑尖方向逼迫。

    说逼迫,是因为剑身中存在一股银色似能流动的“东西”,此刻正与火焰争夺那把断剑的主导权。视线中,有十三郎为后援的火焰节节进逼,银芒败退但一直在顽抗,如活物。

    “这是?”

    “这是夜莲独有神通,当世别无分号。”

    十三郎一面说着,加大力度将那团银芒逼至剑尖,并最终脱离剑身化成一团充满神圣气息的丝雾状物质。周围,十三郎早已布好禁制,团团包裹令银芒无法脱逃,仿佛一颗悬浮在空中的球。

    “夜莲以神通灌注这把剑内,助其伤敌。最后,此剑因无法承受而崩溃,神辉却不肯消散,驻留在残剑内等待主人收回。”

    十三郎静静的目光望着那团银球,说道:“你可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

    牙木谨慎回答道:“意味着她的战力不绝,可以无限战斗下去。”

    十三郎点点头,感慨说道:“无限战斗倒不尽然,但这的确是我第一见到‘活着的’神通。比较威力的话,这点神辉丝毫不弱于我的火,如若斗法争胜,只看境界高低。”

    魔魂圣子真正吓一跳,严肃说道:“既然如此,本圣子支持少爷,搞定她。”

    十三郎不予理会,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他将那颗神辉之球用禁环层层封起来,小心翼翼、且珍而重之吞入口中,仿佛要将它藏到心里去。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联系二人身份来历,恐会引起诸多旖旎联想,生出许多误会。

    “世间多奇葩,当代特别多。本圣子要努力,再不能这般虚度时光。”揣着各种心思,牙木一旁讪讪看了会儿,很快又因无聊按不住性子,试探套话。

    “少爷说有古怪的事情还有很多,是些什么事?”

    “奇怪的事。”

    “......比如呢?”

    “比如?比如我一直没有找到魔修痕迹。”

    “我靠!”

    牙木一蹦三丈,喝道:“你敢怀疑我!”

    十三郎平静摇头。

    牙木大叫道:“那就是怀疑魔族。”

    十三郎平静点头。

    牙木咬牙切齿,骂道:“敌我不分,知恩不报,白眼狼......”

    十三郎摆摆手,说道:“不光魔族,我怀疑灵修有内奸。”

    牙木愣住,稍后嘲讽道:“这倒应该。”

    十三郎此刻收拾好一切,站在原地心里想着什么,再度沉默。

    等了一会儿,牙木心痒难熬,一边暗骂自己真贱,忍不住又问道:“想到什么了?”

    十三郎说道:“记得你刚才说的,夜莲为什么不朝跨界方向突围吗?”

    牙木精神一振,说道:“当然记得,有什么发现?”

    十三郎没有直接回答,说道:“发现传送阵被毁的时候,我担心还有敌人隐匿准备偷袭,曾在四面八方层层搜索;结果当然没有找到人,但被我发现一些线索。”

    “首先,魔族传送与跨界传送两个方向,均有人留下过痕迹,跨界那一侧半道而终,魔族那一则笔直向前。”

    “因为此,我估计魔族方向要么也被突袭,要么就是魔族主导的这次突袭,所以才没有急于给跨界那方传递信息。”

    十三郎说道:“在确认夜莲的队伍被突袭后,我再度将四周仔细搜索一遍;发现通往跨界方向的那些痕迹很有意思,半路因发生战斗而终止,有去无回。”

    牙木听得莫名其妙,说道:“这样就有意思?啥意思?”

    十三郎回答道:“这意味有灵修尝试过传递消息,送信的人实力还不弱,但其被人半路截杀。不仅如此,除战场稍有凌乱外,我找不到截杀者一点多余的痕迹,证明此人极善隐匿,且精通暗杀之术。”

    牙木仍不能理解,说道:“此人?意思是,他只有一个人?”

    十三郎点头说道:“能让我一点多余线索都找不到的人,出现一个已属不易。”

    这话何其狂妄。牙木早就习惯了这一点,说道:“然后?”

    十三郎说道:“然后我就开始推衍,试图将这场突袭还原;可无论我怎么推,设计多少种方案,总有些地方不合理。”

    这很正常吧?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而且过了这么久。牙木心里这样想着,没好意思说出来。

    十三郎说道:“后来你们到了,没什么好多说的。再后来就是追踪,线索一点一点被发现,推导却始终进行得不顺利。直到......”

    扬起手中那截断剑,十三郎说道:“直到我发现了它,事情就变得清楚得多。”

    牙木愣愣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半把剑。”

    “......”牙木想说我没瞎。

    “这把剑不一般,嗯,应该说它的主人不一般。”

    几天辛劳,十三郎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笑意,看着丝毫不觉温馨,唯有冷漠与讥讽。

    “这是燕尾族的剑。”

    ......

第九百九十二章:来不及追忆(求推荐)

    与寻常修士相比,燕尾族的剑细而且长,乍看会认为那是刺多过剑。与此对应,燕尾人施展剑术时,无论修士还是武者,风格均偏向阴柔诡谲。

    当年金山之战完结,得知十三郎远走寻亲,大先生曾专门抽出时间与之论剑,名为教导,主要针对便是燕尾族。

    休看当时联盟已成,大先生始终担心灵族与燕尾之间万年恩怨难以化解,加上那场百万里破杀,其在燕尾内部仇家不知几许,态度不能不有所保留。

    基于诸多原因,对十三郎这个唯一获其承认的弟子,大先生教导不遗余力,且着眼于未来。

    “要习好剑术,首先要看清剑的形状。人常说相由心生,剑亦如此。区别在于,人喜欢在脸上蒙一层画皮,剑则表里如一,绝无骗哄之心。”

    “你在观人方面还算不错,当知人虽多变,但其心性仍可由面目得知。无论其多么擅长掩饰,所及者不过表面薄薄一层。”

    “刚强者眉梢挺直,怯懦者神情飘忽,奸狡之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轮廓方正;狠毒者,其目光必定存有一抹戾色。只需揭开那层皮,心术便如水上的油,一眼可辨。”

    “人如此,剑亦如是。修者人人皆有兵器,千万门类,万千变化,但是,从来没有那种兵器比剑更能表露人心,为何?”

    “因为人习剑,剑亦在选择人,人剑相契越高,其能力发挥也越充分,迟早达到人剑合一。”

    “这条路不容易,但只要坚持走下去,用剑者最后都会发现,自己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把剑。拿你体内天绝来说,它是好剑,比为师的剑还好,但它并不是最适合我的那把,所以为师才没有抢了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剑尊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俨然如天绝留在十三郎身边暴殄天物,自己拿着又觉得别扭,其神情可惜剑远远多过心疼人,令十三郎极度不爽。

    大先生不理他怎么想,自顾说道:“抛开能力不谈,天绝并不是、至少暂时还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一把;它走的是霸道,性情桀骜兼有王者之气,与你那种狠毒阴损又倔如蛮牛的性子不怎么对路。假如,为师说的是假如......假如有人有能将其改造一番,或许会好一些。”

    听到这里,十三郎很生气,于是反呛一句,说道:“老师讲话这么霸道,我看就挺合适。”

    剑尊对此不屑一顾,轻蔑说道:“为师是君子,用剑做人最讲道理,哪里来的霸道。”

    十三郎张口结舌,心里想这话何其......那个啥。

    剑尊才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你的心性叼毒,这辈子没指望做君子,所以为师也不打算教你什么,以免误入歧途。”

    做君子是误入歧途?不让弟子学君子的老师是君子?十三郎绕不过这个弯,感慨万千。

    大先生话锋轻转,说道:“燕尾族的剑,细、窄、柔、韧,长、锐,从这几个字就能看出,它和你的性子很像。”

    十三郎顿生不满,说道:“老师不教就算了,何苦让我学那些手下败将。”

    降临之战,大先生一人破杀百万里,断百剑斩百人,不知吓破多少人的胆;有这样的老师,如今却要弟子学那些被他吓破胆的人,难怪十三郎想不通。

    “无知小儿,岂可以人论剑!”

    剑尊神情突转严厉,喝道:“胜负乃人之强弱,与剑有什么关联?若以这样的心修剑,终生难有所成。”

    从未见过老师如此震怒,十三郎心里尴尬、羞愧、惶恐各种都有,一时难以言语。

    大先生说道:“要修剑,必须知道剑是什么,该如何对之。比如,有人说修剑者要对剑恭敬,如此方能体悟剑心。你来告诉为师,这句话如何?”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听着很有道理。”

    剑尊叱道:“有道理个屁!”

    十三郎好生委屈、无辜,心里想那么多小说里都这么写,您刚才的话也是这个意思,怎么没有道理?

    剑尊说道:“不懂剑者,剑道必无所成;你现在不懂剑,但多少懂得一些剑法。当听过用剑当如肩使臂、如臂使掌、如掌使指这句话。”

    十三郎默默点头。

    “将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剑如手足。”

    稍稍停顿片刻,剑尊给十三郎留下足够时间思索体味,后问道:“为师问你,你会对自己的手、脚恭敬否?”

    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十三郎恍然大悟。

    ......

    ......

    “老师说的对,学生的确是蠢货。”

    “......嗯,也不是真的那么蠢。”

    骂弟子蠢货理所当然,同样的话由弟子自己说出来,剑尊又觉得过于颓废,于是道:“与普通人相比,你还强那么一点点。”

    十三郎赶紧说道:“老师的意思是,学生资质出众,足以学得了剑?”

    “这么贱,岂能学不得剑。”

    笑骂一声,剑尊收敛神情说道:“剑尊一脉从不收徒,可知道为什么?”

    十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剑尊为九尊之首,眼光自然要比别人高一些;像学生这么好的弟子,上哪儿找去。”

    大先生愕然说道:“......岂有此理!”

    十三郎只是笑,哪管老师如何严厉。

    “不是没有人可以选,而是因为各人必有自己的剑,一旦从师,师徒之间力量差距如天堑绝崖,不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

    大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剑尊一脉,求的是拓宽眼界令剑道繁盛,而不是如何光耀师门。”

    狮子教出来必然是狮子,老虎跟着狮子学,学成也是一只狮子,看起来差不多,实则谬误千里。假如每一只老虎自小都以狮子为师,长久便不会有老虎。大先生的话便是这个意思,只可惜修士千万,能听懂的人怕没有几个。

    十三郎默默体味着这些话,认真说道:“这种事情关键看自己,老师想多了。”

    “想不想多,为师只有分寸;历代剑尊,绝无使用同一把剑才是事实。”

    剑尊何须别人安慰,傲然说道:“你虽然差劲,然而外人都已把你当成剑尊弟子,若连剑都不懂,为师当死不瞑目。”

    这话明显是掩饰,但其分量太重。十三郎胆战心惊,只好默默接受训诫,不敢再说什么。

    剑尊说道:“剑术千万,千万剑术,始终离不开一个“剑”字。为师只教如何识剑,剑道方面,全凭你自己摸索。目前而言,你应多揣摩一下燕尾族的剑,因它与你的性子最接近。”

    “细、窄、柔、韧,长、锐,记住这几个字,但不能一味寻求与之契合。等将来,你能找到自己的字,无论是什么,无论哪几个,都意味着找到自己剑,方有机会成为一派宗师。”

    话至此,大先生认真想了想,用一句感慨、惋惜、贪婪的话结束那次教导,也是最后一次教导。

    “天绝......真是一把好剑!”

    ......

    ......

    “少爷,少爷?少爷!”

    “嗯?呃......怎么了?”

    “燕尾族的剑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必有燕尾族人参与此事,假如只是个别修士还好说,假如此时乃剑阁授意......天啊!”

    魔魂圣子面色苍白,急慌慌说道:“情况不妙啊少爷!不行,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向上汇报。”

    狼堡激战尚未有结果,四方联盟先一步出现崩溃的兆头,与这件事情相比,区区两座传送阵算得了什么?区区几名散落在外的猎妖使算得了什么?

    毛都不算。

    越想越怕,牙木内心被惶急惊恐填满,叫道:“不能指望学子慢慢跑,我亲自回去一趟......怎么了?”

    十三郎拦住他,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哪样?”

    “燕尾族扮演的角色,不是你想的那样。”

    十三郎说道:“他们不与偷袭者一方,而是和灵修一伙。”

    这句话听着是好消息,这种形容却谈不上好,十三郎的态度更是奇怪,非但丝毫没有因此放松,反倒更加担忧。然不管怎么讲,牙木知道十三郎不会无的放矢,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这样才合理。”

    “得了吧,这件事一直就不合理。”

    智低者不劳心,牙木感慨说道:“猎妖使莫名其妙得知传送阵的位置,巡视周期莫名其妙被延长,灵魔莫名其妙想掐架,燕尾族莫名其妙参合进来......怎么看都乱。”

    十三郎说道:“事实永远合理,不合理的是人的思维。”

    牙木大叫道:“那你倒是说呀,别卖关子好不好。”

    十三郎不为所动,目光打量着那截断剑,思忖说道:“推导之所以不成立,最大的问题是夜莲他们为何舍近求远,不往跨甲阵法方向突围,反而不顾一切远遁,还刻意选择难以追踪的路线。”

    牙木连忙点头,问道:“现在呢?”

    十三郎说道:“现在当然不同。其实问题不在夜莲,而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只要稍稍转个弯就能明白的事,偏偏就是转不过去。”

    牙木用力跺脚,低吼道:“到底是什么,从实招来!”

    十三郎笑了笑,笑容凝重、忧虑,还有些讥讽。

    “夜莲他们不是在逃,而是追。”

    这句话仿佛定身咒,牙木瞬间石化。

    ......

第九百九十三章:私人订制(求推荐)

    假如灵修不是逃而是追,之前那些难以理解的部分瞬间消失,一切都显得很合理。

    然而,无论换成谁来思考这件事,都决然无法相信,能够摧毁灵魔传送的偷袭者,怎么会奈何不了一支主要由试炼学子组成的队伍?

    十三郎说道:“假定夜莲为出使而来,假定灵魔双方都准备与燕尾咔吧私下定约坑害对方,这种商谈必定极其机密。”

    灵魔双方互有细作,似夜莲齐飞这种角色,其一举一动必定受到重点关注。反过来想,如果灵修真想把魔族甩开,哪怕出于万一之考虑,也会尽量保持机密。

    牙木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其中玄妙,思忖说道:“秘密商谈必有前哨,假如双方约定的见面地点就是这附近,夜莲他们受袭、或者与突袭传送阵的人火拼之后发现,对方逃窜的方向也是这里,于是才......追击?”

    “是啊,他们会追击,不顾一切地追击。”

    十三郎整理思绪,缓缓说道:“万一被猎妖使得知这条消息,肯定拿来大做文章。出于这种考虑,夜莲、齐飞虽然力量并不雄厚,仍只派少数人回报,自己则一路追击到此。”

    抬头望着周围,十三郎淡淡说道:“追到这儿,灵修与燕尾修士汇合,与突袭者大战一场,之后继续逃。”

    “等等!”

    牙木头大如斗,叫道:“到底是追还是逃,说清楚点。”

    “开始是追,汇合后是逃。”

    十三郎轻叹说道:“真正的伏兵在这里,引来夜莲的那一股、或许还有引诱燕尾的那一股都只是诱饵。如此也说明,为什么突袭一方会需要那位极擅长隐匿者,因为他要负责拖后截杀送信的人,不让猎物得到援兵。”

    低下头,十三郎默默说道:“我早应该想到的。”

    这话何其沉重?牙木自以为抓主要害,安慰道:“想不想到都不赶趟,少爷不必自责。”

    十三郎摇着头,说道:“不是自责,是我早就应该注意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是啊,很奇怪。”

    牙木心里愤怒,严肃说道:“约在这个鬼地方见面,实在太奇怪了。”

    十三郎笑了笑,解释道:“是时间,传送阵被突袭、与夜莲他们抵达的时间几乎一致,实在太巧。”

    “嗯......是太巧了点。”

    “太巧就不是巧,而是早有所料。”

    “少爷?”

    “嗯?”

    “夜莲号称万世之花......”

    牙木收敛神情,说道:“少爷觉得,夜莲是不是笨蛋?”

    十三郎回答道:“当然不是。”

    牙木犹豫说道:“那她......”

    十三郎轻轻摆手,说道:“你想说,对方既然能够摧毁传送阵,夜莲应能想到其实力不会那么弱。”

    牙木连连点头。

    十三郎说道:“当局者迷。而且你要明白,有太多办法可以弥补这条漏洞。”

    十三郎说道:“首先,夜莲未必知道魔族传送也被毁掉,相反她最可能的判断是:这件事本就是魔族所为。因为这个,夜莲或许会有顾忌,不愿朝跨界方向走。”

    牙木吓了一跳,骂道:“愚蠢的女人!”

    十三郎说道:“其次,只要掌握足够多信息,布置得好一些,完全可以造成这样的局面:当夜莲他们赶到时,破阵之战恰好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传送固然被摧毁,突袭者也已精疲力尽。总而言之,突袭者一定掌握有筹码,让她觉得不能不追下去。”

    牙木震惊说道:“这样的话,对方岂不是对夜莲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十三郎反问道:“若不能掌握其动向,如何解释那些巧合?”

    牙木内心微寒,说道:“都是推测......少爷应该知道,假如事情真是这样,灵修内部只怕......”

    这句话让十三郎沉默下来,良久才重新开口,神色有些幽幽。

    “我当然明白,我也希望自己猜错。”

    ......

    ......

    再度思量一会儿,十三郎说道:“夜莲聪明而且强大,因而必然骄傲。其实这不算是弱点,但在有些时候,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牙木暗自点头,心里想你就是其中之一,不然当年大概难赢。

    十三郎说道:“闭关多年道法有成,我估计她的骄傲比当年更甚,且会增加几分冲动。结果刚一出关就遇到这种事,恐很难保持冷静。”

    “那位飞殿下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考虑到他的身份、经历、年龄、修为,骄傲一点怕也很正常。这样两个人在一块儿,调动起来应该不难。”

    听到这里,牙木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说道:“骄兵必败,以本圣子的看法,夜莲当有此劫。”

    十三郎看了他一眼,说道:“别忘了,此事一旦被揭开,魔族便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牙木一愣,叫屈道:“别忘了,我们的传送也被摧毁。”

    十三郎嘲讽说道:“苦肉计虽然比较俗,但却最容易让人相信。假如魔族一点损失都没有,反倒因为太明显而不容易被怀疑。”

    牙木悲愤大叫道:“谁会这么想,谁会这么蠢?”

    十三郎淡淡说道:“不是蠢和聪明的问题,而是有人会刻意这样引导。”

    魔族有可能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黑锅,牙木再不能保持轻松,咬牙低吼道:“是谁这么阴险?猎妖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十三郎平静说道:“别忘了,两族内部还隐藏有四大星域的人,从来没有清理干净。”

    牙木再一次愣住,抓头跺脚半响无语,陷入深深的无奈中。

    “自古奸细最该死,至理名言。”

    “是啊,奸细最该死......”

    十三郎感慨着转过身,举目眺望下游那团蒙蒙雾气,神情越来越冷。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圈套,一个为夜莲、齐飞量身打造的局。但我不明白,策划如此精密的局,夜莲为何还能逃脱?”

    这句话实在不中听,担心魔族被带帽子,牙木尤其不希望夜莲这样死掉,神情讥讽说道:“不是自己说的吗,夜莲与你实力相当。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很担忧,还很害怕?”

    “呵呵,是有点吃惊。”

    十三郎坦承其中一项,随意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还活着就好。加快速度吧,估计还来得及。”

    ......

    ......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针对我的圈套。”

    三面崖,高万仞,险拔高峻难以词汇形容;顾名思义,三面崖拥有三面峭壁一面斜坡,行人只能由此登高。

    这里位于斜谷的最下游,距离泗水已不算远;从三面崖往下,地势开阔一览无余,地面再无任何屏障。

    与寻常山崖只能阻挡凡人不同,三面崖连修士也需怯足,尤其忌飞。其原因是山壁上栖息着大量名为“鬼枭”妖禽,性情凶猛,最厌有人与之比高。奇妙的是,这种妖禽并不在意那些登山者,其最喜爱的食物也不是人,而是泗水河内无穷无尽的生灵。

    自斜坡登峰也不容易,一来这条斜坡本身陡峭,对凡人而言与悬崖没有多少区别;再一则坡上生长着极为茂盛的刺林,林内栖息有说不清的毒虫,山峰越高其性越猛,又因个体极小且多具有古怪天赋,难以防范周全。

    这般险恶的地方,人迹罕见才算寻常,然而此时此刻,接近山顶处、一个极其简易的洞府内,赫然集中了数十名修士,个个神色衰败,不少人身体带着伤。

    山上有人驻留,山下有人守候,足足上百名妖将统帅着数千妖灵,将三面崖围得水泄不通;当然,是人都知道它们并非真正主事的人,其头领此刻不知聚集在什么地方,或许正为这座怪山发愁。

    山顶,白衣女子衣袂飘飞,姿态曼妙如九天仙女,绝美的面容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神情宁静且依旧淡然。

    “策划此事的人对我很熟悉,知道的事情很多,野心勃勃,势力也很强大。”

    七十几年过去,万世之花比当年更美,气质也有很大变化。肌肤赛雪不足以形容其白,胭脂当妒其唇红,目似寒星但无多少当年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觉,相反更多的是仁悯与怜惜。

    无需造作,没有矫揉,只如寻常人一样站在那里,其身上流露出来的是神才能、才应拥有的高贵与神圣,仅眉梢残留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骄傲。

    铅华洗尽便称神,褪去凡俗方做仙;一路披靳斩棘,那名孤傲不可一世的女子早已不复当年摸样,距离天人之境只差一步。

    一步可登天,一步也可能踩进地狱;站在万仞山峰之上,夜莲抬起头,发现自己距离天空的距离丝毫没有被拉近,相反坠落的危机却牢牢占据心头,如山岳般难以撼动分毫。

    “我还活着,活着便好。”

    低头遥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妖灵与妖将,夜莲默默对自己说道。

    “既然还活着,就不能轻易让他失望。”

    ......

第九百九十四章:试登天(求推荐)

    连绵近五个月的追与逃,夜莲有足够时间反思,对错得失均梳理明白。正如十三郎判断的那样,坐关数十年,万世之花道法有成,在充分适应自己新获得的强大力量之前,难免会有几丝浮躁。

    战斗是锤炼自身的最快途径,一路厮杀,夜莲疲惫不堪还负了伤,但对力量的陌生感渐渐消除,躁意化作经验沉淀下来,人也因此重新变得平静。与此同时,她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心里的那团火焰随之点燃,越来越旺。

    脚下,山岳如一座巨大基石,托起夜莲的身躯如此轻柔而坚决,乍一看,会觉得那不是一人站在山顶,而是山顶上长出一个人,浑然一体。

    心静自然凉,对修士而言叫着“心静自然宁”。心神有定,理清思绪的万世之花又有所得,距离那扇门也更近。

    “若不然,干脆现在冲一冲?”

    战场破境、进而凭力量将战局扭转,这种事情历史上曾经有过,其人无一不是盛名赫赫,就此留下无比绚丽的一页。夜莲生出这般念头不是为了与前人比高,而是因局面无法改观所产生的必然**,可算另一种水到渠成。

    敌势强盛,困守仅为一时身安,对摆脱困境没有任何帮助;夜莲知道自己迟早会有援兵,她同时知道对方绝不会等到自己的援兵抵达才发动总攻,换言之,要改变局面,唯有靠自己这一方挖掘潜力。

    提到化神,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有百分百把握,夜莲对此早有规划,想法与十三郎不谋而合,同样是夯实基础,压制后寻求一飞冲天。如今受形势所逼,夜莲仔细盘算千般反思,在确认找不到第二条解决之道后,冲关的**油然而生。

    心动风歇。云飞石乱,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气息却因此变得狂躁。三面崖周边飞出大团黑影,不敢嘶鸣但都以鬼灯般的双眼注视着这边,闪烁着贪婪畏惧的光;与此同时,斜坡这一面仿佛整体活了过来,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但又听不到一声虫鸣。

    临近破阶关口的时候,大修士会有一段与天地契合极深刻的时段,极端情形,甚至比其本人冲过关口之后还强。就如同暗室开门前的那个瞬间,第一缕光亮总显得更耀眼,室内一切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都因惊吓惶惶不安;等待整扇门被打开。屋内彻底大亮时,它们反因为适应而变得安静。

    夜莲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升起一团乳白色雾气,伴有点点银星闪耀,远看仿佛头顶那片苍穹被拉近,若凑近些与之接触的话,人们会无端生出迷幻舒适的感觉。就好像沐浴着温暖的乳汁,不仅能够洗去污垢,还能给每分每寸肌肤、乃至血肉灵来滋补。

    那是一种......灵魂升华的感觉。

    山下,数前妖灵茫然望天,百名妖将胸膛起伏,均如雕像般站立不动;坡前不知何时出现九名修士,当先三人簇拥着一名三尺侏儒,一同朝山顶方向遥望。

    “不愧是万世之花。”

    侏儒生着一张皱纹斑驳的脸。脸上如陈年老墙一样不停剥落出一块块的皮,看起来仿佛蜕皮的蛇,但因残碎而显得异常丑陋。望着山顶那团越发强盛的气息,侏儒如狼似狐的眼睛里闪着阴毒的光,神情有些兴奋。

    “想化神,呵呵......”

    吱溜一声,侏儒忍不住舔一舔快要滑出的口水。猩红的舌头如闪电一般扫过,竟能连眼睛都清理到。被那条如蛇信般的长舌舔过后,侏儒的眼睛越发明亮,夜色中如两道光柱横掠周围。见者顿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从心底觉得发凉。

    “这样的女人,本座若不细细品尝一番,怎舍得让你死。”

    旁边三人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侏儒翻手拿出一只碗,如帽子、盖子一样扣在头顶,嘴里说道:“假如她要化神,本座便要出手拿人,尔等知道该怎么做。”

    光光的小碗扣在头上,侏儒本就滑稽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滑稽,然而从其它三人的举动可以看出,他们对这种状态的侏儒更加敬畏,纷纷倒退,尽量距离他更远些。

    左首老妪想了想,躬身施礼说道:“此女是那边指定要的人,若有什么差错......”

    侏儒不耐摆手,说道:“本座又不是要杀她。”

    老妪神情踌躇,心里想她落在你手里,还不如直接死掉更干脆,万一弄得无可收拾,岂非坏了大事?

    侏儒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尔等放心,本座自有分寸。再说这件事,嘿嘿,未必一定要按照那边的意思做。”

    三人大惊,右侧一老者忙说道:“狼堡形势岌岌可危,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扭转局面,胡老千万不能因小失大,万一.......”

    “本座说过,本座自有分寸!”

    侏儒有些愤怒,脸上扑簌簌掉着皮,脚下如抽筋一样连连跺地,说道:“之前是为了让四方生乱,现在也是,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其它有什么关系?届时他愿意要便罢,不愿意要,本座便甩开单干,甚至能将其一道脱下水,有何不可。”

    老妪谨慎说道:“没有那方配合,四方如何乱得起来?”

    侏儒冷笑回答道:“那可不一定。只要捉住他们,拿到双方拟好的条件宣扬开,灵魔必乱。”

    老者一旁说道:“击败他们或许不难,想拿到那些东西......且不说有没有,就算有,毁掉也只是瞬间的事,如何才能做到?”

    侏儒嘎的一声怪笑,笑声如一只割破喉咙的蛤蟆惨嘶,说不出的诡异难言。

    “尔等还是不明白,四方生乱,关键在于他们自己想乱;否则的话,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

    一语中的,没有人能够反驳得了。

    “此女在灵修中的地位极高,抓住她,弄得越惨,灵修就越愤怒;反之魔族本就警惕,能搜到证据最好,搜不到就伪造一份,本座将其炼成妖奴,等若有了重要人证,不怕他们不信。”

    侏儒伸出舌头再舔一舔眼睛,说道:“如任由她冲关破境,以其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力,尔等可有把握留得住?”

    三人同时沉默,没有谁敢站出来打包票。事实上,之前追击的过程中,山上两人并非真的没有逃脱机会,只是被那些低阶修士所累,不愿舍弃、直到被逼至此处绝境。显而易见,假如事情没了退路,山上的人唯有选择断尾求生。

    老妪说道:“胡兄之言固然在理,然这样做必然激怒那方,我等身上的禁制该怎么解?”

    侏儒神情骤然转冷,说道:“尔等又不是不懂解血之法,何须本座点明。”

    老妪身躯微振,说道:“解血如裂魂散魄,凶险不谈,今后再无回复之机......”

    侏儒冷漠说道:“与小儿合作,已然是你我洗之不去的奇耻大辱,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奢望成仙得道不成。”

    听了这番话,老妪等三人纷纷低头,神情有些黯然。

    本为开拓疆土,征服一地圈养牛羊而来,结果却被牛羊所食,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很难体会到猎妖使的心情,失落尚在其次,关键在于信心被摧毁。

    侏儒说道:“狼堡困守,外围能够运用的力量越来越少,尔等与我几为硕果仅存,这个时候畏首畏尾,我等必落得与猪羊一般下场,生有何趣。”

    说话间,山顶那团光芒愈甚,天空渐渐有密云叠涌,看起来夜莲真的动了冲关的念头,已然开始发力催功。

    “活得没趣味,干脆拼死一搏;死之前遇到这样的女人,老天待本座不薄。”

    侏儒望着山顶,目光中的贪婪残毒越发难以遏制,舔唇说道:“尔等准备,本座这就上去。”

    言罢,他伸手朝头顶小碗轻轻一扣,不见施展什么神通,身体仿佛融化一样消失在空中,瞬息不见。身后三人彼此对视,片刻交流后暗暗叹息,神情变得决然。

    各自挥手,三人指挥妖灵大军,分三股如潮水倒挂,扑向山头峰顶。

    ......

    ......

    神圣的气息徐徐蔓延,整个山顶被笼罩在雾气中;周围,鬼枭成群结队盘旋四方,数量不下万只;斜坡上,距离山顶三百丈外,亿万颗头颅亿万双眼睛,无不闪烁着贪婪渴望的光。

    雾气正中,曼妙身影开始舞动,纱裙如舞台大幕徐徐展开,内藏无双盛景。放眼周围,三百里内天空阴暗,浓黑夜色似不忍看到神辉泄露,层层堆叠试图将其包裹严实。

    “三生问道,天路为我;三生境,开!”

    轻声慢唱,如神女目睹世间凄凉时低吟,不显严厉,唯见神圣与不容亵渎的庄严。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气息轰然释放,近万鬼枭齐齐惊恐飞退,宛如目睹天威垂落凡间。

    当空一声霹雳炸响,头顶一条银亮光华,地面周围,亿万毒虫仿佛被一圈密集的拳头当空捶打,倒落百尺尸骸。

    三色光华自夜莲头顶升起,冲霄欲飞幻化出千万形状,渐渐聚拢成一团,即将凝成实形。天空惊雷见之越发震怒,轰鸣声密集连成了片,涌如惊涛,将成拍岸势。

    就在这个时候,脚下洞府内闪出呼啸流光,如飞虹直冲山顶,伴随一生凄厉惊呼。

    “莲师妹,万万不可!”

    ......

    ......9

第九百九十五章:貌合神离,还是貌离神合?(求推荐)

    “战场不宁,师妹道心不稳,未必能够成功。”

    黑黑的脸,小小的眼,粗粗的眉,平平的脸,齐飞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他的名字那样飞扬跋扈,普普通通,普通得如同一名田间劳作的庄稼汉。

    厉声喝止夜莲无果,齐飞急掠的身体仿佛迎面撞上墙壁一样停下,脚站神辉笼罩的边缘,脚尖鞋头被辉光染上一层银芒,不再多进一寸,也绝不肯后退一厘。整个过程显得极不正常,极其突兀,但由齐飞做出来,看上去偏偏让人觉得很扎实。

    仙灵殿圣子不是寻常人可以做,齐飞不是寻常人,因此再不寻常的事情,到他这里都变成寻常。

    扎实的人从来不会为了安慰而虚言哄骗,齐飞说道:“对方不会坐视,为兄无法护卫师妹安全。”

    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只就事论事,齐飞讲话做事风格如他的外貌一样朴实,一个坑种一根萝卜,一个坑只种一根萝卜,一个坑务必种一根萝卜,一丝不苟,一丝不乱。

    妖灵大战数十年,齐飞作为仙灵殿唯一参与此事的人,表现已不是优异所能形容。他一直保持着这种朴素风格,身上因仙灵殿带来光芒渐褪,本身却显得越发出众。从四大星域角度看,所谓灵修三杰:齐飞、乐洪涛、叱虎三人并立,最令猎妖使痛恨惧怕的不是道盟那位神采飞扬的乐副使,也不是战盟那位狠戾凶猛的野虎,而是这位看上去有些古板,甚至有些木讷的年轻人。

    名声给齐飞带来一些别的东西,随着万世之花选亲时间日益临近,人们私下议论哪些人有可能入围,最终获得青睐的又是谁。奇妙的是,得到最多支持的仍然是齐飞,不仅因为近水楼台,还因为他那张普通的脸、朴素的作风。与夜莲俨然是绝配。

    美到极致,夜莲眼里或许已没有了“美与丑”这种概念;骄傲到极致,谁能在气势气质上将其慑服?身份尊贵到极致,普天之下的男修没有几个能做到不自惭形秽。既然是这样,还有谁比齐飞更合适?

    找不到比红花更夺目的花,绿叶便是最佳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深深吸一口气。齐飞认真说道:“需牺牲时,当有人牺牲。”

    神辉如雾似幔,夜莲的身体仿佛变成光影,在雾气中漂浮着但没有丝毫晃动。听了齐飞的话,夜莲没有什么改变心意的表现,淡漠说道:“师兄指的是那些无力逃脱的学子?”

    齐飞平静说道:“还有那几名护阵修士;燕尾剑修之中。除燕不离外,余者皆可留下阻敌。”

    夜莲说道:“为什么?”

    齐飞神情淡漠,说道:“护阵修士本有殉职之责,师妹已尽了心意。”

    夜莲说道:“此行为与燕尾结盟,怎能让他们为我们去死?”

    齐飞依然平静,回答道:“既然是盟友,这就是应该;他们也不是为我们死。而是燕不离,还有燕维族。”

    夜莲又问道:“学子们呢?”

    齐飞断然说道:“舍卒保帅,即为形势所逼,也是理所当然。”

    夜莲说道:“师兄别忘了,是我做出追击决定。”

    齐飞平静说道:“决定需要有人做,决定永远有对错,当时当事,没有人能做得更好。况且。这件事为兄也有份,非师妹一人过错。”

    夜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师兄与老师,有时真的很像。”

    齐飞轻挑浓眉,说道:“来时路上,为兄听到了那个传言,说为兄与雷尊有血脉关联。”

    如此敏感的话题。齐飞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说出来,神情就好像种萝卜的时候不小心栽了一棵白菜,虽有意外,但图一笑。不值一提。

    齐飞说道:“传言荒谬,勿论真假,现在都不是谈论它的时候。”

    夜莲再度沉默,片刻后说道:“若为舍卒保帅,师兄呢?”

    齐飞毫不犹豫说道:“为兄会在师妹身后。”

    夜莲默默体味着话里的味道,没再加大催动法力,但也没有停下。

    两人言语间,坡前惊虹再起,体型庞大如山的冉不惊,独臂提剑的燕不离,身后跟随着三名燕尾剑修,纷纷冲到山顶。

    再往后,几名年长学子相距更远,身后又有二十三名学子,包围保护着几名负伤灵修,个个脸上写满风尘,但都带着决然的神情发出请求。

    “我等死则死矣,仙子万金之体不应冒此风险,请收功。”

    破境冲关,修士一生中最重要不过的事情,外力打断不是不可以,但需具有压倒的实力才能做到。这匹人当中,夜莲实力仅弱于齐飞,旁人想要阻止她,唯一办法就是言语打动。

    对夜莲这样的修士而言,还有一条让人顾忌之处:天劫。万一被她引来天劫,战场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太低,即便成功,之后也多半会有损伤;界时,破境成功的她反倒等于自废武功,平白送给对手更多机会。

    冉不惊躬身施礼,恭敬的声音说道:“不考虑跨界那边能否发现,从传送被毁,乱妖瀑即刻派人查看来考虑,援兵距此理应不算远,应当坚守以待。”

    燕不离提剑指点山下,说道:“此地险恶,凭他们的力量想要攻上来,先死五成。”

    甲子岁月,燕不离比当年更加凝稳,修为得到长足增长;如今的他,虽不敢说一定能够破境冲关,却同样触及了那道门槛,进而深深了解到咫尺天涯的真切含义。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夜莲尝试战场冲关,燕不离的感受与别人稍有不同,震惊有之,感慨有之,钦佩有之,或许还有一点点......嫉妒。

    “化神如一步登天,登天之事需投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千倍万倍的谨慎,还要有一个敬畏之心方可试为;战场冲关,试登天之举如儿戏,必遭天罚。仙子纵有绝代天资,也应该想想‘天高无止尽,人力有时穷’这句话,谨慎选择时机。”

    天空密云堆叠,化神天兆一触即发,众人没有时间废话谈情,一字一句挑最紧要部分讲出来,劝说夜莲罢手。与此同时,山下已有所行动,数千妖灵在妖将的率领下开始攀山,却看不到人。

    猎妖使隐没在妖灵妖将之中,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战术,但曾给灵修这支队伍带来很多麻烦。

    山峰高峻,猎妖使临近需要一点时间,但决战看起来已不可避免。假如夜莲此时化神,战场的性质与核心均会发生变化,猎妖使势必会集中力量阻止,其他人或许就有了机会。

    燕不离不这么想,说道:“且不论仙子能够成功,此时冲关,乃不义之举。”

    听了这番话,旁边齐飞面色微沉,不喜说道:“燕道友应该明白,师妹并非为了自己。”

    燕不离平静说道:“我明白,所以不赞同。”

    齐飞有些不解。

    燕不离说道:“仙子与殿下,即是使者、也是我燕尾族的客人。燕某赞同殿下刚才的话,夜仙子如选择突围,余者、包括我带来的人皆可作为后盾,誓死无悔。假如仙子选择固守待援,燕某保证,燕尾群修一定死在前面。”

    齐飞皱眉说道:“师妹若选择冲关,道友会怎样?”

    燕不离回答道:“仙子道法神奇,可令所有人战力提升不止一筹。若选择冲关,意味着我方失去三四成战力,仅有的一成胜算荡然无存。仙子因一己之念造成必死之局,燕某做什么都可以。”

    齐飞挑眉说道:“道友的意思是,你要趁对方阻挠师妹化神的时候逃走?”

    燕不离淡淡说道:“燕某说过,做什么都可以。”

    齐飞愠怒说道:“本座面前,道友想这样离开,怕是不容易。”

    燕不离没有理会齐飞的话,目光看他一眼便转过头,注视着雾气中朦胧身影,神情有些讥讽。

    周围沉寂下来,山顶充斥着不安的气息,连神辉似都受到影响,变得有些不稳。在场的人都明白,如此情形之下,当夜莲化神,猎妖使一方趁机攻杀的时候,齐飞作为最主要的守护者,或需要面对两名、甚至三名化神修士围攻,燕不离若在那个时候离开,他拿什么去阻止。换言之,飞殿下要么现在就痛下决心解决燕尾群修.......那怎么可能!

    沉默中,光影中的夜莲徐徐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透出一股空灵如发自天外的味道,还似有些往日绝对不会有的柔弱,令人无端生出向往,当然还有怜惜。

    “燕不离,本座有几件事情想问。”

    山下敌情越来越紧迫,夜莲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缓缓说道:“问的都是些隐秘事,你若不想回答也无妨,但是不能骗我。”

    燕不离轻轻皱眉,心里想既然这样,什么不用传音说话,嘴里应道:“仙子请讲,燕某若不能回答,当会直接说出来。”

    夜莲似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断臂那一战?”

    ......

    ......9

第九百九十六章:能不忆从前(求推荐)

    听了夜莲的话,燕不离明显一愣,说道:“此事早已不是秘密,仙子因何动问?”

    夜莲淡淡说道:“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随即不再犹豫,挺胸傲然说道:“乱妖瀑一役,诛逆贼,救公主,结至交,悟剑法,乃燕某生平最精彩、最舒心,最最畅快淋漓的一战。”

    夜莲说道:“据我所知,那一战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此事何止夜莲知道,乱妖瀑之战,灵、魔、两族第一次联手,以残败弱小之兵诛杀七妖,早已经无数人之口传至无数人,被奉为以弱胜强之经典。此战后,四方联盟隐现雏形,霞公主一夜蜕变,自此脱下稚嫩外袍;燕不离本人虽因此失去一臂,但其就此破除心障,剑道升华,得到比失去的多得多。

    七十年过去,每每思及那场战斗,燕不离,还有许多燕尾剑修均为之振奋并且庆幸;因为他们知道,那个时候的灵魔固然状况不妙,燕尾一族何尝不是岌岌可危,堪堪达到灭族边缘。

    一战改变天下大势,这样的例子,放在万年历史中也寥寥无几;作为亲身参与的一员,且是当时最强的那一个,燕不离有太多理由因此骄傲,当然终生铭记。

    许是被夜莲勾起当年回忆,燕不离暂时忘记了身处何境,感慨说道:“何止相差悬殊,老实讲,直到战斗结束、逆贼受诛的那一刻,燕某仍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仿佛在做梦。”

    夜莲闻默然,稍后说道:“比起今日之局如何?”

    燕不离似料到夜莲有此问,极认真地想了想,谨慎回答道:“不太好说,但从开始的情况看,两次燕某一方都是必败,几乎不可能有胜机。”

    夜莲说道:“既如此,你们为什么胜了?”

    燕不离皱眉说道:“燕某并未居功与己,仙子到底想问什么?”

    夜莲淡淡说道:“你若不想回答,就不要说。”

    燕不离眉头皱得更紧,心里想女人终归是女人,什么时候了还在回忆经典,难不成还能找到什么灵感不成。

    想归想,燕不离不愿这么快食言,回答道:“哪一战的过程人尽皆知,十三少爷临阵用谋,将我方每一分力都发挥到极致,将对手实力降低到极致,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利用到极致,加上其本人底牌无尽战力远远超过修为,人人用命誓死搏杀,最终方能惨胜。”

    这番话说出来,下方诸多学子、修士,包括齐飞脸上,神情均有些不自然;原因自不用说,内心感慨万千。

    耳边似闻轻叹,夜莲说道:“今日若有萧十三郎在场,情况会如何?”

    燕不离明显一个愣神,错愕半响方苦笑说道:“仙子在说笑话。”

    夜莲淡淡说道:“你若不愿回答......”

    “没什么不愿。”

    燕不离内心已肯定夜莲有病,奈何自己被扣住话柄,说道:“少爷强大无可置疑,心机智慧更是天下无敌,可他不是神仙,没办法把天翻过来。今日之敌......当年分别的时候少爷尚未结婴,区区七十年时光......燕某不信他能改变当下战局。”

    稍顿,燕不离犹豫再三,最终肯定说道:“假如少爷真的在这里,燕某肯定形势会比现在好,至少不会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不用说,听了燕不离如此断言,下方人等,尤其学子们的神情更加复杂;一些人脸上甚至流露出期望,仿佛只要一眨眼,那位已成传说的道院前辈便会降临,率领大家转危为安,甚至能够反败为胜,进而大杀四方一样。

    神辉包裹着夜莲的身体,众人难以看到其表情,但从她时常停下思索等举动,或可看出其内心不宁,声音虽一直平静,偶尔仍有个别字眼被加重,又或者延迟。

    齐飞察觉到这一点,轻叹一声说道:“师妹,此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是否......”

    夜莲打断齐飞的话,对燕不离突兀说道:“萧十三郎不是燕尾族人,你却一直叫他少爷,是想表达些什么?”

    “......”齐飞为之默然。

    这样的话从夜莲口中说出来,不光燕不离,所有灵修均为之皱眉,并有浓浓担忧;心里忍不住怀疑万世之花心神已崩,这样的状态闯关破境,与找死没有分别。

    燕不离不知该如何帮助夜莲恢复信心,想了想,仍只能按照实情说道:“当年战后,公主与十三先生兄妹相称,燕某只是依照本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本分......”

    夜莲默认了这种说法,心里信不信只有天知道,稍做沉吟,她说道:“萧十三郎近况如何,修为怎样,这些你可知道?”

    燕不离老实回答道:“听魔修讲过一些。据说少爷成功结婴,但他去了魔域,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

    夜莲说道:“你好像不吃惊?”

    燕不离说道:“少爷这样的人,去哪里、做什么事,都只有他自己才能决定,为何要吃惊。”

    夜莲不喜说道:“但他所做的事,对灵修不利。”

    燕不离回答道:“少爷非寻常人,所思所想,非寻常人岂能理解。”

    这句话的打击面有点广,旁边齐飞、冉不惊神色如常,几名被道院学子保护起来的修士有些不忿,甚至发出冷哼。

    夜莲不知心绪如何,淡淡说道:“这些话应是霞公主的看法。”

    提到霞公主,燕不离态度顿时变得坚决,微讽说道:“夜仙子询问燕某,真正想知道的、岂不正是公主的想法?”

    夜莲沉默,仿佛在默认。

    “师妹!”

    这场谈话逐渐朝情爱儿女事方向发展,且有争风吃醋的味道,放在眼下、在夜莲身上越发不像话。齐飞不能不站出来,轻喝道:“师妹请以大局为重,不要在纠结这些无妄事。”

    是无妄,还是无望?没有人知道齐飞真正所知,但能听出其声音中包含的些许微怒,均不禁为之叹息、亦或是惋惜。

    众所周知,万世之花曾与那位道院第一学子有过不少纠葛,先从陌生人变成死敌,从死敌变成战友,随后变得敌友难辨,引来不知多少非议。十三郎在时,无论夜莲做些什么,如何光彩夺目,头上却始终有一人将其死死压制,俨然有翻不了身的味道。直到十三郎寻亲远走,夜莲才在后来的战斗中大放异彩,逐步成为灵修代表,或者说象征。

    再后来,十三郎传出叛族的消息,转而“投奔”魔域;爱之深必然责之切,灵修从心底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感情倾向瞬间发生变化。恰逢万世之花获选仙池,修为登天指日可待,两厢折扣,人们道院第一学子的帽子从十三郎头上摘下来,戴回到夜莲头上。

    事实上,无论十三郎还是夜莲,本身未必喜欢、在意这样的帽子。然而人就是这样,原本不在乎的东西,被强加的时间久了,慢慢就会视其为理所当然,并且珍而重之。夜莲出道便戴有巨大光环,后屡屡受挫于一人,头上光环被夺走再重新夺回,心里除了没能亲手洗辱的遗憾外,未尝没有送一口气的感觉。

    世事难料,谁都想不到,时隔多年之后,正当萧十三郎逐渐褪去、快要成为人们你脑海中的回忆时,他突然间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出场便是惊天动地。

    制双盟,胁世外,压服岭南号令群豪,萧十三郎凭一己之力踏平岭南,灵域这么多大势力、超级大拿们,竟没有人敢过问?

    什么叫翻云覆雨?什么又是颠倒乾坤?这就是。

    与夜莲轻易改变一场战斗结果相比,这种事情站的层面完全不同,相差不可以道理计。此时人们回想起来,当年若不是十三郎提议、并一战救下燕尾、咔吧最关键的两个人,夜莲哪里来的机会出使剑阁,最终促成四方联盟?

    抛开影响力,比较修为战斗的话,首先夜莲曾败于十三郎之手,后虽百战百胜,十三郎何尝不是所向披靡。夜莲修行神速,据说出关后很可能临近天人之境,本应该远非同辈之人所能及。然而十三郎又岂能按照寻常人的标准衡量?闯荡甲子,那位离院时修为才结丹的学子虽未得或仙缘淬炼,如今已令化神顿足,修为比夜莲只高不低,如神迹!

    联系两人过往,无数人私下谈论中,道院第一之争再起,虽然十三郎至今未归,虽然夜莲实际上已不算道院学子,人们依旧乐此不疲,

    这般情形,万世之花难以宽怀是正常,假如她完全无动于衷,要么就是其心境以至古井无波,要么就是彻底死了心,不敢再与之争。

    以夜莲的心性,那又怎么可能?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齐飞神情有些焦虑,有些怜惜,还有些莫名烦躁。正想再说,夜莲已重新开口,仍对燕不离说道:“你听到的那些消息太老,现今,萧十三郎重返灵域,又干了一件大事。”

    燕不离一愣,说道:“少爷干的当然是大事......他怎么回来了?”

    这话何其伤人,数十名灵修愤怒望着燕不离,心里想仙子是否应该重新考虑,到底该不该与这样的人合作。

    夜莲神情淡漠,说道:“这些对你、对霞公主而言并不重要,本座想告诉你的是,萧十三郎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与本座一样,随时可能突破化神关口。”

    “嗬!”

    燕不离瞬间被石化,与身后三修先后侧目,很快从灵修脸上的表情得到验证,无不震撼难言。

    沉寂中,被神辉笼罩的夜莲身躯微微晃动,忽缓缓举起双手,神情肃穆。

    “你可知道,这种时候、这种情况,本座为何与你说这些?”

    燕不离茫然摇头。

    “因我想让你知道,萧十三郎仍属灵修而非魔族,灵族与燕尾订约的最大障碍自此不存。此外我还想,在盟约中增加一项条款。”

    说话之间,三面崖周围疾风再起,妖灵呜咽、鬼枭嘶鸣、妖降怒号之声渐渐入耳;放眼下望,坡下数千鬼头窜动,一双双火红的眼睛不停跳跃,正以破竹之势突破此前灵修匆忙布置的境界阵法,开始朝山顶强突。

    群修变色神情焦灼,数十道目光集中在当中那个仍未作出决断的人;视线中,神辉尽展,夜莲平静的面庞渐渐变得清晰,脸上闪着比神辉更加耀眼的光芒,神情自信而强大。

    “一项与萧十三郎有关的条款。”

    ......

第九百九十七章:一笑定江山(求推荐)

    “拿少爷当条件?”

    燕不离脸上表情,仿佛一个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听一个刚刚自清醒入睡的人说胡话,满满讥讽。

    “不要怪燕某说句心里话,夜仙子太过高看自己。”

    连夜莲所讲的条款内容都懒得问,也没提醒夜莲当下众人尚面临生死大劫,燕不离轻蔑说道:“在灵修眼里,万世之花与少爷比肩斗艳,谁都不能说绝对比另一个更强。”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许是觉得被触犯了心中尊严,燕不离言辞有些刻薄,讥讽道:“随便找一名灵修出来,恐也不会说出仙子能够主宰少爷命运的话。而在燕尾修士心中,呵呵......”

    后面的话不用讲出来,燕不离、还有三名燕尾剑修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场中灵修纷纷变色,有心喝叱,可一来双方本属盟友,再则争论的另一方主角虽然不在此地,但他同样是灵修骄傲,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萧十三郎名义上还是道院学子,该帮谁说话?

    一旁,齐飞面色铁青,表情已不是尴尬,阴郁中透着难言愤怒。看似淳朴实则目光如炬,飞殿下看事情向来极准,然而此时此刻,齐飞实在想不明白师妹为什么会这样讲,换一个私下点的场合,多半会当场问出来:师妹有没有走火入魔。

    “本座与萧十三郎之间的事情,你是外人无需操心。至于我讲的条款,是要给他送去一桩机缘。”

    辉光中,夜莲神色平静依旧,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耐心解释着自己的用意,夜莲说道:“诚然,此事会给他带去些影响,但那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相信萧十三郎不会在乎。除此之外。本座手里有牌,萧十三郎一定会接受。”

    听了这番话,齐飞神情微变,燕不离神情有些诧异,本能问道:“什么牌?”

    夜莲默而不答。

    燕不离意识到自己唐突,先朝夜莲投以歉然的目光,仍以嘲讽的口吻说道:“什么条款?”

    夜莲没有马上回答。说道:“霞公主倾心于萧十三郎,燕山老祖与大先生先敌后友结为至交,萧十三郎乃先生弟子,加上霞公主的分量,爱屋及乌在所难免。之前本座问及过往,你对他同样推崇备至。由此看来。燕尾一族从上到下,都很喜爱这个人,希望他成为自己人。”

    除“喜爱”二字稍稍欠妥,“自己人”三子略显暧昧,夜莲的话基本准确,甚至可以说道出了燕尾族心声。

    燕不离没办法反驳,好奇问道:“然后?”

    夜莲回答道:“然后。本座让他成为你们的人。”

    片刻寂静,等到人们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周围哗的一下,顿起阵阵喧哗;喧哗如此剧烈,人人开口人人叫嚷,叠加起来的声浪甚至压过下方渐渐临近的喊杀。

    “仙子此言不妥!”

    “没错,萧十三郎是灵是魔都不重要,起码他是沧浪修士。怎么能变成燕尾族的人?”

    “仙子身份尊贵,更应该谨言慎行,请马上收回刚才的话!”

    无怪众人反应如此之大,甚至有些激愤;正如他们所讲的,萧十三郎既是灵也是魔,但他至少不是妖。灵魔之间相斗万年,沧浪与妖灵大陆何尝不是万代世仇;有些话听起来别扭。然而事实往往就是那样,所谓大义之下放弃小我,讲的便是这个理。

    众人都不禁生出疑惑,夜莲到底掌握着什么筹码。竟敢豪言令萧十三郎改换门楣?

    最最奇妙的是,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夜莲没有选择“私聊”,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宣告出来,分明是不想给自己留退路.......她莫不是疯了?

    夜莲不理外间吵闹,目光只看着燕不离。

    当所有人认为夜莲疯掉的时候,燕不离反倒不能这样想,神情再不似刚才那样轻蔑。极认真地思索片刻,他说道:“假如我没有理解错,仙子的意思是让萧十三郎增加一个燕尾身份、并且主动承认;但不是就此脱离沧浪,真正变成我族一员。”

    周围人为之一愣,心里想这样的话......到底能不能接受?此时的他们显然已经忘了,这件事的当事人根本不在,怎会轮到他们操心合不合适。

    夜莲回答道:“你应该明白,这是极限。”

    燕不离说道:“强扭之瓜,对我族没有什么益处。”

    夜莲平静说道:“是不是强扭的瓜,需由萧十三郎自己说了算;对燕尾族有没有好处,应由燕山老祖判断。你既没有那个眼光,也没有那个资格。”

    燕不离面色微沉,说道:“仙子别忘了,燕某只负责传达,也可以不传。”

    夜莲稍稍沉默,说道:“非要问得到他能带来什么好处,看看灵魔即可知道。”

    燕不离不屑说道:“燕尾族不是灵也不是魔。燕某还是那句话,强扭之瓜,只能让少爷因此厌憎。”

    夜莲嘲讽回答道:“以你的想法猜度萧十三郎,果然是白痴。”

    燕不离平静说道:“有道理。然而夜仙子此时所做的,与燕某并无区别。”

    轰的一声,周围群修再度哗然,不少学子与燕尾剑修之间怒目相视,充满火药味。山顶,夜莲目光骤然明厉,神辉怒放掀起狂涛巨浪,神情难以再像刚才那样平静。

    “师妹,不可......”齐飞连忙上前,脚步却为之一顿。

    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人们以为夜莲即将暴怒的时候,万世之花忽然开颜,露齿轻轻一笑。

    “十三少爷非灵非魔,从来不在意自己是何身份;因此本座大胆猜测,他应该不在乎多顶一项。”

    没有人想到夜莲会笑,没有人相信她会在这个时候笑,没有什么话能够形容那张笑颜有多美,没有人能够抵挡那张笑脸中包含的强大魅惑。

    场内数十修士,几名大修,一位殿下。均因为这一笑神情恍惚,以至于没能留意到,此时她对萧十三郎的称呼都已换掉。

    没有人知道,假如此刻被众人谈论的当事者、萧十三郎在此地,看到夜莲此刻的表情一定会惊呼:十三娘!

    或许应该加一条后缀:十倍?百倍?

    “燕道友刚才的话很对,以我的想法猜度十三少爷会如何做,的确是件很白痴的事情。”

    笑容一发即收。夜莲神情恢复淡然,但不似往常那样安详,而是透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厌倦、厌憎,甚至有些悲伤。就好像做了一件自己痛恨、痛苦、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神思有悔。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夜莲脸上,其绝美面容越发不容人直视;看一眼便会觉得内心深深刺痛。仿佛什么精美之物被毁坏,神圣被亵渎一样,让人黯然神伤。

    千刀斩不尽,一笑定乾坤,望着难以回复神智的众人,夜莲表情平静而不宁静,淡淡说道:“相信我。接受它,萧十三郎一定会乐意,老祖与公主一定会满意,你也一定不会后悔。”

    ......

    ......

    “正如仙子所知,这件事情不是燕某能够做主,需回报公主与老祖知晓......”

    燕不离的表情有些痛苦,挣扎仿佛身陷泥沼而不得出,半响才艰难说道:“仙子应该先告诉燕某。你想要什么?”

    夜莲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一旁低头沉思的齐飞脸上掠过,转身回答道:“本座会告诉你我的条件,但不是现在。”

    燕不离疑惑问道:“何时?”

    夜莲轻轻回答道:“你要先助我冲关破境,度过眼前危机再说。”

    啊!众人大惊失色,同时觉得恍然大悟。万世之花如此大费周章,为的莫非只是统一大家的思想。以免本就处于下风的队伍再度分裂?

    ......

    ......

    “快到了。这个先给你,准备好......嗯?”

    八百里外,一道飞虹如破空长龙,呼啸直冲瞬间千米;无数妖兽嘶鸣声被甩在身后。愤怒但没有一头敢于拦截。疾掠中,十三郎身形突为之一顿,神情错愕、因凝重变得有些僵硬。

    “控制妖灵不难,妖将就不是我所能做到,更不要说猎妖使,少爷您是让我去死啊......”

    妖灵本质属鬼,魔魂圣子在此厮杀数十年,从一开始就在研究如何破解猎妖使的驭妖之术;凭借出色的天赋与辛苦钻研,牙木渐渐找到一些办法,或者说窍门。

    哀嚎声声,牙木无奈接过百幻纱衣,留意到十三郎的异常举动,问道:“怎么了?”

    十三郎目视远方,凝重说道:“有人化神?”

    疑问的语气讲出这句话,表明十三郎并无绝对信心;牙木没能体会到这一点,惊呼道:“化神?化化化......化神!”

    十三郎默默点头,说道:“应该是夜莲。”

    牙木张口结舌,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战场破境......她怎么会这么蠢?”

    十三郎沉吟摇了摇头,沉吟自语说道:“没道理,此事有诡......”

    有鬼?牙木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想有你个大头鬼啊!冲死了才好,冲死了咱就不用去送死......十三郎随手一抓,将没有抵抗、也抵抗不了的牙木拧至身边,飞掠速度再度暴增。

    “走,看她到底搞什么鬼?”

    几乎同一时间,距离此地数百万里处,狼堡外的某个洞府内,五雷尊者面沉似水,朝跪地不起的乐洪涛低吼。

    “老老实实告诉本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

    ......9

第九百九十八章:阅墙(求推荐)

    密室很大,此时却显得异常狭小,空气不再如正常那样自由流淌,变成如一团团形状不整的坚硬石块,堵住门,挤住胸,压着肺,摁住腿。周围不时有雷鸣声响,一条条电弧噼啪闪烁着自雷尊的身体里跳动出来,爆出一缕缕黑光。

    寂灭的气息占据着绝大部分空间,正努力将死亡的味道传向周围,散播恐怖,收获恐惧,并着咆哮与嘶鸣。

    堂堂道盟副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乐洪涛如同一只被捆住翅膀与双脚的小鸡匍匐在地上,显得异常可怜。

    “五个月,整整五个月!他们就是爬也能爬到这里,用嘴喊也能传点声音,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会完全没有消息!”

    威严如五雷,凝稳如雷尊,此刻竟扯着喉咙大喊大叫,其容其貌,其声其色皆不是失色所能形容。假如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五雷肯定是疯了,除此绝无第二种可能。

    “乱妖瀑已经传来消息,魔族一方也已传来消息,跨界之处也已传来消息,灵魔双方传送被毁,飞儿与夜莲连同整支队伍全部失踪;而你,而你竟然装作不知道,你竟然,你竟敢......”

    “蓬!”的一声,雷尊抬腿蹬在乐洪涛脸上,戳指咆哮:“竟敢哄骗本尊!”

    以雷尊的身份,如要杀人辱人折磨人,动动手指便有千百种法子可想,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能说他已经气到极致,怒到极致,也失望到极致。

    “时机如此之巧,掌握如此精准,实力如此强大;今日外域,敢做这件事、能做这件事的人,只要那几名‘漏网之鱼’。”

    “如非本尊亲自出手,凭道盟那几个废物长老也想捉住罗桑天狐?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想毁其心智,操纵其生死?”

    “本尊把他们封禁并且交给你,是为了让你在盟内崭露头角,或者增加几枚可用暗子,再或者将来能有一条通往上界的路;而不是让你,不是让你......”

    单手凌空一抓,雷尊扣住乐洪涛脖子提到面前,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说道。

    “不是让你弑父杀兄!”

    ......

    ......

    雷尊暴怒,怒如雷霆,假如这里不是密室,怕是整天天空都已充满雷霆风暴;也正因为如此,小小密室越发显得狂暴凶猛,宛如一只庞大怪兽,将乐洪涛牢牢含在口中,丝毫不能反抗。

    五雷并未封印乐洪涛的修为,因为用不着;凭他的本事,拼死相搏也不能让雷尊动一动眉,所以干脆省了力气。

    “孩儿有......有话......要说。”

    咽喉被制,乐洪涛用力喘息方能发出声音,神情并无多少惊恐,流血肿胀的脸上竟还带有一丝微笑;唯有透过眼眸看到其目光深处,方能发现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这种不安非源自五雷,而是因为事情的进展与自己预料的有所不同。

    雷尊看着乐洪涛,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看着他的无辜他的不安,最主要看着那一丝微笑,神情渐渐由暴怒变为平静,变得冷漠。

    雷听风顿,密室顷刻间恢复如常,空气照样流淌,黑光不再蔓延并且消失,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随手将他扔到地上,雷尊淡淡说道:“你讲。耐心讲,仔细讲,用心讲。”

    乐洪涛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捂住喉咙干咳几声,说道:“是我做的。”

    虽已料定是这种结果,五雷仍不禁眉角连续跳动。

    乐洪涛喘息稍定,抬起头说道:“我没有弑父的念头,从来没有。”

    雷尊说道:“你还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机会。”

    乐洪涛竟然笑了笑,回应道:“未必。”

    雷尊眉头再次跳动,眼内一层灰色雾气徐徐升起,仿佛套上了一层膜。室内死灭的气息骤然浓郁起来,虽见不到一丝风暴,但却仿佛存有无数双手,只只冰凉,只只锁在人的心头,只等致命一击。

    乐洪涛不为所动,说道:“孩儿若有此念,至少有三次机会,成功的机会都占七成。”

    雷尊没有开口斥责,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这些年里的几场战斗,与那几副生死瞬间的画面。妖灵血战,五雷身为主将之一,虽主要负责运筹帷幄,少有出手,但不等于完全不用出手。不用想也知道,但凡需要他亲自上阵,形势无一不是凶险万分,每每九死还生。正如乐洪涛所讲的那样,其身为道盟副使,手里掌握着极其恐怖的力量;假如他有弑祖之心,不可能完全没有机会,更不会缺少力量。

    祖孙之间的对话,彼此都显得很平静,但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承受,才能不为所动。望着眼前那张潮气蓬勃的面孔,强如雷尊,心里竟闪过一丝悸意。

    乐洪涛说道:“老祖曾经教导孩儿,做大事,没有五成把握绝对不能动手;一旦超过七成,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孩儿牢牢记着这句话,并一直遵照着办。”

    稍顿,乐洪涛又说道:“老祖身上有过放弃的例子,道院有过成功的例子......”

    “闭嘴!”

    五雷骤然断喝,仿佛被利刃刺中心口,之前暴怒仍未变色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潮,眼中爆射杀机。

    “是,老祖。”

    乐洪涛感受到了这一点,放缓声音说道:“不管怎么说,孩儿从未有过弑祖念头,今后也不会有。”

    不谈厉害,不说亲情,乐洪涛只讲成与不成,能做成但是没有做,足以证明他不想做。对有些人而言,这样的证据远比哭泣哀嚎祈求更动听,比赌咒发誓呐喊更有说服力。

    雷尊很快便从神情话语中明白了乐洪涛的意思,并且相信了他的话......说不上什么原故,明明稍觉欣慰,雷尊仍感受到一丝心痛。

    心痛是软弱的表现,雷尊对自己有些不满,进而看着乐洪涛的目光有些厌憎,神情反倒更加平静。

    “继续讲。”

    “是,老祖。”

    乐洪涛不知有没有感受到什么,讲话姿态明显有所收敛,说道:“老祖曾有感慨,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

    雷尊不屑骂道:“无知小儿,哪里知道狼族最最精诚,血脉最最稳固。”

    乐洪涛平静说道:“孩儿知道,但孩儿不认为自己是狼,也不想做狼。”

    雷尊微微皱眉,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乐洪涛唇角微翘,说道:“孩儿是隼,鹰中之王。筑巢与悬臂绝崖,高飞于云霄天外,一次孵化三五只小鹰,但只存活一只的鹰王。”

    强大强横如雷尊,听了这番铿锵如刀剑交鸣的话,内心再次感受到一丝悸意,半响无言。

    乐洪涛等了一会儿,发觉雷尊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谨慎的态度继续说道:“孩儿始终觉得,老祖处事有些不公。”

    五雷呵的一声,不像是在笑,反像竭力吐出卡在喉咙的一口浓痰,神情痛苦且极为厌憎。

    “一切源自嫉恨,本尊知道你一定是这样想。”

    深深吸一口气,雷尊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说道:“本尊正想听一听,你为何会这样想。”

    乐洪涛点头,说道:“首先,孩儿资质不敢说天下第一,但绝对不比齐飞差。”

    五雷沉默不答。

    乐洪涛说道:“孩儿足够努力,比齐飞更努力;孩儿经历的凶险困苦,齐飞连一点零头都没有尝到过;孩儿付出的鲜血,加起来比齐飞本人还重;孩儿流的汗水,足以将齐飞淹死无数次!”

    正对着雷尊的目光,乐洪涛声音渐趋高亢,低吼般叫道:“所以孩儿不明白,齐飞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孩儿凭什么不能拥有!”

    五雷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直到乐洪涛讲完,才冷漠开口。

    “比如?”

    “比如?老祖......呵呵,比如,比如说,为何齐飞能够进入仙灵殿,孩儿却要在道盟苦熬?”

    “道盟掌座视如亲子,亿万修士视为少主,还不能让你满足?”

    “那是我自己争取而来!况且,难道老祖会以为,我这个掌座之子那么好当?难道老祖会不知道,孩儿在道盟步步惊心,时刻需要提防明刀暗箭!”

    乐洪涛愤怒嘶吼道:“随意换个人在我的位置,早已死了不知多少万次!”

    五雷轻轻皱眉,说道:“明有玄机子宠溺爱护,暗有本尊着人照看,怎至于如此?”

    “爱护?照看?哈哈,哈哈哈哈!”

    乐洪涛狂笑着,笑得疯狂,笑得面孔仿佛在抽筋,笑声中答道:“老祖不要忘了,我并不是玄机子的亲儿子;还有最关键的一条,孩儿是您的孩儿;雷尊血脉变成道盟掌座之子,这种事情如被人知晓......哈哈,哈哈哈!”

    笑到极致,乐洪涛不再遏制心中所想,索性站起身,对着五雷面孔,怒声咆哮。

    “老祖是否知道,孩儿并不喜欢现在这副样子,只因为您告诉我说,玄机子之所以留我性命,是因为看到当时的我在笑。于是孩儿天天强迫自己笑,笑得程度、神情、轻重都要仔细斟酌。”

    “您知不知道,孩儿每次见到他老人家,都会笑得脸都酸掉,笑得自己恶心,快要吐出来。”

    “您总说齐飞比孩儿更老成,我告诉你,换成他在我的位置,绝活不过三年!”

    “这些您知道吗?您能知道吗?您有兴趣、有时间、有心情去知道吗?”

    嘶吼声声,乐洪涛如一头发疯小狼,正竭力对一只老狮表现凶狠,用力大喊道:“您是否知道!”

    望着乐洪涛疯狂的摸样,雷尊双眉皱得更紧,神情与之前相比并无多少变化。

    “你以为,仙灵殿会比道盟好过?”

    “孩儿没有这样以为,但我知道,齐飞绝不需要强装笑脸,更不用面对那些门阀争斗,不需要拉拢各地舵主,不需要......”

    “够了!”

    五雷不愿再听下去,喝止后冷冷说道:“还有么?”

    “还有......当然有!”

    乐洪涛愤怒叫道:“若只是这些,孩儿都可以忍。但有一事我不能忍,绝对不能!”

    “凭什么齐飞能够拥有夜莲?他凭什么能与咤女双修,凭空增加一倍修为?”

    死死望着雷尊的眼睛,乐洪涛似在忍受几大痛苦,脸上挂满泪水;几番挣扎,几次犹豫,最终低吼着叫出来。

    “凭他比我生得好看,凭他比我本事大?因为他那个狗操的娘,还是因为我那个不争气的妈!”

    ......

第九百九十九章:舐犊有道(求推荐)

    “啪!”

    一记清脆耳光,乐洪涛倒飞三丈,翻滚数周,形状狼狈不堪。

    “再敢提及此事,本尊杀了你。”

    雷尊目光如影随至,深深刺入乐洪涛的眼里,心中,声音好似被玄冰冻住,没有丝毫波动。

    乐洪涛半低着头,身躯因惊恐愤怒轻轻颤抖,脸上血水灰尘泪水混成一团,很是凄惨;自知失言,他死死咬牙不再做声,神情分明写着:“你可以让我不说,但不能让我不想。”

    望着那张倔强不甘但被恐惧掩盖的脸,雷尊垂在身畔的双手松了紧,紧了松,半响无言。脑海中时光快速倒流之后快速重放,将那些本以为忘怀、应该忘怀的往事一一呈现,竟似比经历时更鲜明。

    时间最无情,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无论记忆深刻与否,不管身陷其中的是人还是仙,均会随着时间流逝成为过往,成为不堪回首、回首只能带来牵绊的曾经。

    “木已成舟,当着眼于未来。”

    多年养成的习惯,多年坚持的梦想,多年着力追求的境界,这种信念已深深刻在雷尊灵魂,已化做其本能的一部分。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雷尊脸色渐渐平淡,神情恢复冷漠,目光随之变得清明。

    “道盟出了什么变故,详细讲与本尊知晓。”

    突如其来的话,乐洪涛愕然抬头,神情惊疑不定。

    “老祖为何想到这......”

    “因为你还太嫩,因为本尊看透了你的心。”

    应该带着嘲讽意味的话,雷尊的口吻语气没有丝毫嘲讽意味,显得那般理所当然;话说回来,能够得到雷尊一句评价,能让他花费力气看透,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你心狠毒且有恨,但一想懂得隐忍;若不是道盟生变难以把控,你怎么会出此下策。弄险想夺了飞儿的功劳。”

    雷尊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丝毫喜怒哀忧,仿佛在讲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话。

    “杀死飞儿、夜莲、燕不离,之后有本尊相帮,缔结盟约之事非你莫属。摧毁魔族传送这一招用得不错,将其嫁祸于魔,提前挑起灵魔纷争。有天狐为棋。进可将其诛杀得到首功,退可以防范不时之需,甚至还能够拉拢四方星域成为助力;如此,无论道盟发生何种变故,都不能不维持现状,你才能得到喘息之机。重整旗鼓。”

    重返外域后,五雷再未得到任何消息,仅凭只言片语便能看透一切,不能不说雷尊胸有乾坤,虽无天算之法,胜似天算之功。

    听了雷尊的话,乐洪涛脸上涌出羞愧的神情。不能不低头。他不是第一次见识老祖的谋划能力,每次均被深深震撼,为之仰慕、羡慕,无力甚至有些嫉妒。他心里知道,此番事变,做与不做放在一边,假如由雷尊亲自谋划,断不会至今没有结果。含有无穷变数。

    心中思量着得失,乐洪涛沉默片刻后抬起头,诚恳说道:“我没想过杀死夜莲。”

    五雷霜眉轻挑,说道:“本尊问的是道盟。”

    乐洪涛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神情扭曲显得异常痛苦,回答道:“岭南之事没能抹平,萧十三郎揭破火月身份。进而制约天下......”

    将灵域大事概括讲述一遍,乐洪涛说道:“暂时还没有查到什么。可孩儿觉得,天机子一定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掌握了什么;但因掌座态度依然坚决。牵涉太过重大,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稍顿,乐洪涛说道:“事情虽有转圜余地,可既然准备了这么多年,紧要关头应该当机立断,不如干脆......”

    “闭嘴!”

    雷尊突然断喝,声音之严厉远超乐洪涛想象,比之前暴怒更加冷厉;不知是不是错觉,抬头迎到雷尊目光的那一刻,乐洪涛仿佛看到一丝警惕,甚至警惧的味道。

    仅仅因为岭南那块小地方?因为萧十三郎做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乐洪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耐心一片茫然。

    不等其清醒,雷尊喝道:“岭南不定,萧十三郎还活着,为何也不报于本尊知晓。”

    乐洪涛说道:“大事当前,孩儿觉得,岭南应该先放一放......”

    “废物,愚蠢!”

    雷尊再爆雷霆之怒,神情充满怒其不争的失望。身为雷道君王,如今当之无愧的九尊之首,如今嘶吼般叫出这句话,语气更是冷漠到极点,为乐洪涛生平仅见。

    “萧十三郎现在何处?可曾来外域?”

    “他在岭南闭关修行,据说......在与天雷搏击,形似找死。”

    “找死?呵呵,呵呵,哈哈......”

    笑声起自失落,中有失望,再含愤怒,直到最后归复平静,或许还有一丝解脱。胸中一团吐之不出的郁结之气,强大如雷尊,需借助狂笑才能舒缓。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本尊授道于天,岂会在乎一名黄口孺子。”

    笑声平息,雷尊再度恢复平静,眼里多出一抹磅礴血意,见之顿觉心惊肉跳,仿佛那里隐藏着一头凶猛古兽,随时可能跃出反噬。望着至今迷惘的乐洪涛,雷尊脸上再无一丝表情,淡淡开口。

    “本尊问你,能否确定萧十三郎人在岭南?”

    “当然。”

    亲眼目睹雷尊变化,亲身感受着话语中的冰寒意味,之前被打甚至被威胁要杀死仍不变色的乐洪涛身体难以控制,微微有些颤抖。

    “不凡、污道都在岭南,战盟火玲珑也在其身边,道盟也有人驻守不离......”

    详细摆出掌握的一切,乐洪涛不解但谨慎回答道:“这般情形,他不可能凭空消失。”

    雷尊静静思索片刻,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吩咐下去,详细核查每一个来此的灵修身份;派人去岭南监视,最好能够高亲自见到萧十三郎。这些事情,务必选择可靠的人办理。不要有顾忌,更不要嫌麻烦,务必拿到实证;道院这边,本尊会有安排。”

    不容置疑发出指令,待乐洪涛恭敬应承下来,雷尊才将话题拉回眼前,接下去说道:“飞儿这边。是否尚未定局?”

    乐洪涛默默低头,半响才涩声回答道:“前几日接到回报,天狐等将他与夜莲困死三面崖,当前应已发动总攻。”

    出乎其预料,雷尊平静说道:“这样不够。”

    乐洪涛一愣,茫然不知老祖何意。

    雷尊说道:“天狐其人。道法颇有神奇之处,原本种魂之法足以控制,但你祭炼时间太短,此般紧要关头,其心恐会生变。”

    乐洪涛大惊,说道:“这......”

    雷尊说道:“前日激战,狼堡几名猎妖使突围而出。或与此事有关。”

    乐洪涛惶然失色,手脚变得冰凉。

    雷尊再说道:“天机子应有所言,四处查访不知何意;玄灵子蠢蠢欲动,应从天机子处得到了什么消息。”

    乐洪涛瘫坐于地,身躯彻底僵硬。

    “临大事当有静气,慌什么。”

    雷尊毫不动色,静静讲完后沉思片刻,说道:“泗水那边。阵法是否建造完毕?”

    乐洪涛连忙回答道:“孩儿催得紧,随时可动用。”

    雷尊断然说道:“本尊脱不开身,你带着死卫亲自走一趟。去到时,飞儿若能无恙,便将天狐等人灭杀,救下灵修,之后当此事没有发生。本尊自会处理善后。”

    乐洪涛说道:“天机子这边......孩儿是否该做些安排?”

    五雷平静摇头,说道:“他会死在狼堡,你只管专心将那件事情处理好,一切均可无碍。”

    稍顿。雷尊轻叹说道:“记住本尊的话,血脉至亲,总比拉拢的人来得可靠,且不可再行自残之举。”

    乐洪涛连忙点头,犹豫半响,说道:“假如......兄长他已经......”

    雷尊唇角抽搐,目光微垂,半响不语;乐洪涛不敢打扰,紧握双拳苦苦等待,指甲深深陷入到血肉里,犹自没有察觉。

    良久,雷尊重新抬起目光,淡淡说道:“那样的话,把在场的人全部杀光,给飞儿陪葬。”

    乐洪涛的心陡然一沉,说道:“可是夜莲......”

    雷尊冷漠说道:“咤女功法只能传一人,抛开此点,夜莲不过是名寻常女子,怎值得本尊再为之耗费心血。记住本尊的话,男女之道,飞儿生来天赋远胜与你,他尚且收不了夜莲的心,你一定做不到。”

    乐洪涛默默低头,思忖良久,伏地叩首,诚恳的语气说道:“多谢老祖教诲,孩儿这就去办。”

    五雷轻轻摆手,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叮嘱道:“去吧,小心谨慎。如遇到万一情形,不可为时切记及早抽身,万事有本尊做主。”

    乐洪涛应着,起身再施一礼,转身走向室外。

    临行时,忽听五雷身后呼唤。

    “涛儿。”

    “嗯?”乐洪涛身躯微僵,眼中厉芒一闪即逝,缓缓转过身。

    “老祖还有何吩咐?”

    “你的脸。”

    雷尊以目光示意,温然说道:“整理一下,笑一笑。”

    乐洪涛微楞,随即明白了雷尊的意思,抬手轻轻一抹。

    修士就是修士,道法神奇非凡俗所能想象;顷刻间,乐洪涛脸上浮肿尽去,血迹消失,微笑依旧那么灿烂。

    看着那个神采飞扬的青年回到眼前,雷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轻轻挥挥手。

    “去吧,早点回来。”

    “是,老祖。”乐洪涛神情有些复杂,认真点着头。

    “孩儿尽早回来陪伴老祖左右,建不世功业。”

    ......

    ......9

第一千章:暴风雨前奏(求推荐)

    泗水幽幽向南流,无视岁月不见愁;妖灵大陆如此宽阔,若说有什么能够无视人修与岁月、一成不变达千万年,非这条如海似湖的大河莫属。

    水流看似不急,偶翻巨浪却如天湖泄洪;水中看似宁静,实有无数凶物隐于足下,足以寒怯任何人的脚步。泗水河以神秘与宽博将自己蒙上一层厚厚衣纱,让人无法不生向往,难以窥其真容。

    宽如海必有支流千万,条条巨溪大河从两侧来袭,或奔腾澎湃,或宁静安详,又或如军流裹入沙场,滔滔气势谁可阻挡。然,支流虽有万千风景,总不及泗水胸怀博大,融入后,一切尽被包容吞透,变成它的一部分,变成它的一份血。

    斜谷口,三百里,咆哮水流迎面撞上一堵厚重不知多少的里的“墙”,就像一群纵横无敌的野狼奔跑嘶鸣,突然发现身前出现一群由猛狮与猛犸组成的兽海,其喧嚣气势顿时被碾压,如羔羊般呜咽着,低鸣着,臣服着,乖乖伏下身子,任凭对方以墨黑将自己的身躯涂满,以沉默将自己的心火浇灭,变成如对方一样的浓。

    天空迷雾飘荡,水面宽叶起伏,每团雾气都可能藏有凶恶的魂,每片叶子都可能遮挡着冷漠的眼;千里水面千万魂,万里疆域亿万杀,谁可言征服。

    寂静或沉默中,五只庞大黑影在迷雾中显现,呈直线顺流向前;每座船身均有一根黑黝黝宽达数米的管子,背基沉座,仿佛怪兽伸长的口。

    船上有人,有旗,有灯,当然,每一样都不是寻常凡物,件件堪称重宝;其重中之重者,便是那座连头带尾足有近百米长的炮,威力无穷,价值连城。

    魔灵舰,曾经被青狼族视为镇族之宝的无上利器,如今也已成为四方联盟的猎物、与产物。攻伐即将成功的他们改变不了泗水河,因此在占领沿线后很快遇到青狼族曾为之头疼的问题:如何守卫这条漫漫长沿。

    结论很快出来,青狼一族万万年才总结出来的老办法被沿用,不同的是因为有了四方精锐之士重新设计,魔灵舰比以往更快、更稳、更强,魔灵炮比以往更加凌厉,当然开炮的消耗也更多。

    如今的魔灵舰,加船上的修士,理论上实力与化神修士相当;然而别忘了,这是一条有动力便可无限运作,有妖晶便可不停作战,没有疼痛,不惧死亡,没有情绪的铁甲怪兽,真要对比战力的话,除机动能力无法与修士相较,余者皆超出大大一截。

    五条魔灵舰,承担的任务仅仅是巡逻以防对岸偷袭,对他们来讲实在过于轻松;五条庞然大物静静行驶,宛如五条巡视领地的雄狮,没有哪种妖灵胆敢亵渎其威。然而让人觉得奇怪的是,看船上人们的表情,分明透着警惕、甚至是严峻的神色,让人难以理解。

    行进中,中央那条体型格外巨大的战舰突然亮起顶灯,由数千颗极品月石组成的巨灯连续闪烁,朝身前身后传递信息。四条从舰很快动起来,四面游动将主舰包裹在中央,构成一圈无人可以穿越的墙。

    假如十三郎能看到这一幕,势必会因此大发感慨:修真世界,原来也要用到旗语。

    战舰先后停顿,每条船上均飞出不少修士,虎视眈眈注目周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与此同时,核心战舰的核心处,一座六芒星阵缓缓启动,符文闪烁着绚丽光华,渐渐打开一条空间通途。阵外,一名神情精悍的男子默默等候,与周围十余人的目光集中在阵法中央,神情肃穆。

    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移动传送阵难造,但可用别的方式来实现。比如此时,将传送阵建造在战舰上,战舰移动找到空间相对稳定处,进而达到与移动传送类似的功效。

    等待中,星阵光华越发闪亮,千万道刺目光芒喷射而出,将周围禁制击打得噼啪作响,令人有些不安。又过了片刻,一股耀眼到极致的气息轰然释放,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再一黑,景致已与之前彻底不同。

    “浪沧何在!”

    带着扑面而来的杀气、怒气、煞气,一条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阵中,一张英俊但透着阴郁的面孔撞入眼帘,其身后紧随四名朦胧身影,仿佛背上背着四条恶鬼。精悍修士连忙上前,躬身施礼,恭声问候主尊安好。

    “沧浪携麾下儿郎,见过少主,请问少主......”

    “开船,启程,上斜谷!”

    乐洪涛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懒得讲,挥手示意不必在乎那些繁文俗礼,说道:“战力是否完备?”

    沧浪连忙点头,回答道:“遵少主吩咐,沧浪随时可以出动,为少主斩杀任何来犯之敌。”

    “那就好。”

    乐洪涛赞许一句,也不休息,直接带领众人从密室内走出蹬上船舷,嘴里道:“这次不是等着别人来犯,而是主动去杀贼。”

    说话间,中央战舰已向周围传出号令,四条从舰纷纷转向,仍如之前那样组成一字战队,彼此衔接紧凑但又丝毫不显拥挤,调度极其有序。

    “很不错,不过......战时未至,儿郎们是否过于紧张了?”

    乐洪涛满意再赞一声,随后轻轻皱眉,说道:“此去或需一两个时辰,不妨让他们养精蓄锐。”

    应该说,乐洪涛懂不懂战舰厮杀暂且不论,其对军气倒是有些了解。他不在乎表面文章,不需要下属为表现勇猛徒耗精力,只问真实效果。

    命令很合理,沧浪却没有遵从的意思,苦笑一声回答道:“少主有所不知,最近这段日子,那个幽灵战舰常有踪迹,万万疏忽不得。”

    乐洪涛一愣,脸上神情显然知晓此事,意外说道:“幽灵舰?它不是多处于魔修那一段,为何到了这里?”

    这个问题沧浪回答不了,只能摇头说道:“幽灵舰名义上被称着战舰,实则很多人觉得它是一头妖兽;假如传言是真,谁能掌握其想法,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它感应到什么猎物,属下实在不知。”

    乐洪涛目光微闪,断然说道:“不管是妖兽还是船,岂能任由其这般骚扰。应该找机会,设伏诱其前来,灭杀掉方才干净。”

    沧浪面有难色,说道:“不瞒少主,幽灵舰来无影去无踪,速度飞快,还能潜至水下;属下听说不少人吃过它的亏,最好的办法还是敬而远之。”

    乐洪涛平静说道:“如此就证明它的确是妖兽。只要是妖兽,哪有不能被降服的道理。罢了,先不提此事,等忙完这一趟,本少主亲自坐镇,看它能否通天入地。”

    话语坚决不容置疑,沧浪不敢再劝,唯有督促众人赶紧启程,加快速度朝斜谷上游行驶。

    随着一声令下,宁静已久的泗水河骤起喧嚣,五条战舰如一支利剑,踏波逐浪飞速前行。周围,无数水中妖兽仓惶逃窜,宛如遇到灭世天敌;站在船头,乐洪涛迎面狂风,眼望着巨浪驱赶妖灵的盛景,压抑半日的憋闷荡然一空,心中平起豪情。

    “若能识相为我所用,本少主绝不会亏待你;假如不愿意,死心塌地要与之共存亡,休怪本少主无情。”

    沧浪一旁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忍不住想少主说的是幽灵舰?

    “不像啊......”

    ......

    ......

    战舰启程的时候,东南距离三面崖八千里处,六道飞虹当空驰骋,丝毫不在乎周围存有多少妖禽觊觎。六人气色均有些灰败,当头一名青面老者,神情抑郁似显悲愤,疾驰中不忘号令身侧,如宣临死誓言。

    “你我皆为必死之身,能否改变大局,挽救族人性命于水火,全看此行效果如何。”

    抬手指点前方,青面老者低吼道:“无需讲,不用谈,见人杀人,见兽杀兽,只要杀光他们,四大星域便可重整旗鼓,挺过这重难关。”

    法力猛催,老者脸上闪过一丝疯狂,遁速再度加快。

    “诸位请与老夫一起,杀光他们!”

    “杀!”

    肆虐的气息席卷八方,余下五人齐声怒吼,与老者一道,竟如千军万马奔腾沙场,呼啸千里。

    同一时间,三面崖西北万里,关雁秋与黄渠正在地面奔跑,头顶忽传来隆隆雷声,震惊中抬头观看,只见一片翻腾云海,内里似有狂龙舞动,威压如海当头凌压,直欲令人窒息。

    “我的个天啊!”

    黄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疲惫到极限的身体再无一丝气力,目光一片茫然。其身边,关雁秋勉力提聚精神想要与那重威压对抗,可惜如蝼蚁反抗天威,哪能动得了半点。

    “就是他们!”

    头顶忽传人声,失魂落魄的两人尚未来得及定神,眼前已多出一大伙人。此时关、黄二人方留意到,发出声音的是本应在他们身后的两名魔修学子,还有另外四人也都在,神情同样疲惫,但却多出不少振奋。

    “就是他们?”

    一名独臂大汉与一名独腿大汉携手而来,二话不说探出狼爪,如拧鸡一样将二人抓在手里;随后毫不停顿跃到空中,再发狂吼。

    “楞着干吗,肯定快到了,快快快,快点追少爷去!”

    “追谁?”关、黄二人至今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抬起头,迎面忽见一张俏丽面容,轻纱挂剑,双眉斜挑,明明身为巾帼女子,神情透着满满沙场气息,飒爽更胜须眉。

    “放心吧,没事了。”女子看出二人疑惑,温和宽慰后有些失笑,淡淡补充一句。

    “是他教我的这句话,拿来用一下。”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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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