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残破莲子心
十三郎说道:“魔界能与灵界达成协议,说明他们并非不在乎沧浪魔修的死活,相反极为重视......请恕晚辈直言,就我所知道的情形,真灵并非无敌。”
听着不怎么想干的两段话,十三郎语气沉重并有迟疑,似不敢说得太透彻。
涅祖冷漠说道:“讲下去。”
十三郎轻叹说道:“每隔七百年送进来七十名天才修士,绝大部分枉死在这里。在有能力保护的前提下,魔界心甘情愿将中转枢纽让出来,默许甚至促成这样的情形发生,只能解释为......”
涅祖接下去说道:“就是老夫本身就是魔界的重要人物,依靠吞噬后辈才能活。”
十三郎稍稍欠身,表示这就是自己的判断。在其身前,那团黑云变得不似刚才那样平静,滚动中透出暴虐的意味,久久不息。被黑云包裹的老人因而更显得飘忽,衣袂轻摇,仿佛随时都会飞仙而去。
良久,涅祖开口打破沉寂,淡淡讲述道:“血域万年,除开始那两次,沧浪下界总计送来八百四十名修士,返回不足百人。如这八百人魔修都能平安返回,因在此地精修数十你那,其中至少一半能够进阶化神,百人或可到后期,三十人有机会超越飞升。如考虑到他们各自为其徒子徒孙指点所带来的好处,老夫断然,当世沧浪星定能增加百名化神魔修,并有三分之一达到中期甚至更高。”
以时间换修为,以传承增人数,涅祖的推算方法未必准确;但可肯定的是,假如血域不是这般“凶险”。没有消耗大量魔修精锐的话,当今的确会多出很多化神。
那样的话,会不会改变灵魔均势?十三郎不知不觉想到此处,偏巧涅祖与此时问出同样的问题,内心微寒。
“就老夫所了解的情形。你是灵魔双体质,对灵魔仇怨看的比较淡,视角当可公允。既如此老夫问你,如多出那些化神魔修,魔族能否将灵族击溃?”
能吗?十三郎不做声,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脑海中忍不住浮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涅祖似乎猜到他怎么想,感慨说道:“沧浪均势不容更改,灵与魔,谁都不准吞并对方。”
不准,不是不能。一字之差,意义相差千万里。十三郎好似坠入冰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假如将沧浪星看成一个人、或一个生命,岂非是被人为改造而来的、另一种形式的灵魔异体?换言之,这种情形难道是某种.......试验!或称之为探索?
亿万万生灵,无数灵魔修士,无论彼此如何看待对方,都只是封闭在笼子内繁衍、并且表演给人看、供人研究的试验品?
心里想着这些,十三郎的头垂得更低。喘不过气,直不起腰,面色灰败毫无血色,目光越来越明锐。
“这样说不通。”
“说不通?哪里说不通?”
“前辈所为纯属多余,当然说不通。”
十三郎艰难说道:“没有血域,魔修虽能多出不少大修,但会减少一些顶层大能,灵魔照样保持均势。前辈所为,不能给灵修带来任何好处。”
涅祖微讽说道:“自作聪明。老夫既然是魔族,怎会帮助灵修?”
十三郎哑口无言。
涅祖说道:“沧浪星本质是灵。虽有精魔之气洗荡,仍会随时间推移而被消磨。每一个从血域返回的魔修,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携带含有一些精魔气息,当他们死后,这些气息重归天地。变成魔域的滋养,方能将这种情形维持住。”
声音稍顿,涅祖又说道:“沧浪魔族没有源头,精魔之气需要维持,但又不能送入太多......”
十三郎冷冷接口,说道:“因为那样会削弱灵修,双方不再均衡。”
涅祖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灵魔有人监管,为敌但不可消灭对方,直到有了结果的那一天。”
十三郎追问道:“是什么结果?”
涅祖淡淡说道:“这个不能说。”
同样是不能说,十三郎是哀求,涅祖是描述,虽都显得诚恳,但其意义、内涵完全不同。此刻十三郎并未留意到涅祖态度怎样,因他想起一些被记录在典籍中的历史,内心越发觉得寒冷。
新纪战后的万年间,灵域也曾出现过天才纷涌的年代,有数次呈现出反攻魔域的势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那样的情形出现,总会伴随一些莫名其妙的剧变。要么各大势力之间争斗变得剧烈,彼此消耗难以真正壮大;要么因某些妖孽出现,抑制了不少人的成长。其最终的结果是现在这样,灵魔之间谁都奈何不了对方,万万代为敌。
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一个妙妙搅得灵魔不得安宁,牵制了包括老院长、当代魔宫掌座在内的多少人?当灵魔各自的领袖忙于私怨或者别的,哪有心情顾及“统一”大业。
山君弟子不招人喜欢,但从防范大战的角度讲,绝对有资格称自己功勋卓著。
想到此,十三郎问道:“监管灵魔之人是山君?”
涅祖回应道:“老夫对下界并不太了解,是不是都不要紧。”
不要紧,表现出来的是极端不屑与轻蔑。十三郎抑制不住内心愤怒,讥讽说道:“难怪魔修凑齐血鼎,也找到了祭坛,仍难以将飞升通道打通;原来是因为他们必须死在沧浪,才能让其后辈继续表演。”
涅祖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此一事彼一事。血鼎只是残缺莲子所化,本身就不完美。魔莲未复,祭坛无法启动,不是找到它就能打开飞升通道。”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心头微动,问道:“死在这里的魔修,就是为了修复那朵黑莲?”
涅祖回答道:“修复之根本在血域,至于送进来的魔修......主要是为了寻找一种契机,或称之为缘分。”
十三郎若有所悟,说道:“晚辈就是那道契机?”
涅祖点头说道:“当年,老夫携魔界圣莲破界而来,统大军征伐灵域而不得。经历一些变故,老夫被镇压,圣莲九叶毁其八。老夫苦苦思索,最终找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七颗残缺莲子化作血鼎流入下界,圣莲本体与昆仑殿融合,再以自身化黄泉封闭天道,借助原本就有的二十八星周天大阵吸纳血域精气,以此尝试将圣莲恢复。”
以一界之力滋养法宝,五人能毁的血鼎只是莲花里的一颗残缺莲子心,十三郎想不出魔莲恢复会有多难?手持神物的涅祖又将如何强大?
或许因为意识到彼此相差太多,此刻十三郎反不似刚才那样畏惧,放开嘲讽道:“前辈只为了修复魔莲?难道不是为了推演六道三生?”
涅祖并不否认,淡淡回应道:“顺手而为罢了。老夫对那句话并不是太相信,再说魔莲本身就是轮回之宝,无论信还是不信,老夫首先要做的仍是将魔莲恢复,之后再谈别的。”
拳头大才有资格追求更多,朴素的真理。
十三郎无言以对。
涅祖说道:“魔莲九叶,七叶化形构筑昆仑殿,吸纳精魂修为逐步壮大,以形养魂最终回补自身。事情原本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半途发生变化,在于二十八颗天星结合后,昆仑殿竟然额外诞生七道幻灵,再不肯回到魔莲。”
生命永远向往自由。十三郎心里这般想,问道:“您也奈何不了它?”
“老夫与魔莲早成一体,进而与那七道灵智形成共生;打个比方,他们就好像大树身上的草,老夫身上的疤,只能揭掉,无法自愈。毁掉昆仑殿不难,但会伤及自身,同时意味着前功尽弃,老夫如何能够舍得?”
“所以......”
“所以只有等,等待有人能将那个疤戳破,削弱其实力后老夫再行动。这样做,其内吸收的精元虽难免泄露,总比彻底毁去来的好。”
涅祖说道:“数千年前老夫便已发现此事,随后开始引导本土妖兽与魔修进入,可惜的是它们非但破解不了,相反令那七道灵智不断壮大,直到你的出现。”
十三郎半响无语,良久才开口说道:“林氏老祖,就是被您挑选出来,培养后用来做这个?”
涅祖坦然说道:“不止他,乱生海那几人,还有一名女子都是候选。之前你应该看到了,此时她就在祭坛处。区别在于所走的路线与林家小鬼不同,最终目的一样。”
十三郎说道:“他们是山君弟子,您也下手?”
涅祖断然说道:“为了魔莲,便是妖妃本人前来,老夫照样会下手。”
话语果决透出几分之前从未有过的血腥意味儿,十三郎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提什么“真灵胁迫人质有失风度”的话。
“那么,现在呢?”
放得开才是真强大,十三郎心里念叨着,冷漠嘲讽道:“用不着晚辈了,准备卸磨杀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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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五章:犯天煞,命里孤星!(求月票 )
“老夫面前,不用玩弄这些小心思。”
涅祖失笑说道:“放心,老夫不会难为你,也不会为难你那些同伴。”
十三郎连称不敢,并以诚挚的态度致歉,换脸如翻书。
卸磨杀驴之说实属无聊,魔莲未复时涅祖尚有能力致海螺王于死地,遑论此时此状。如有什么不良打算,他老人家只需吩咐一声,十三郎便无能力反抗。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源于十三郎至今不知涅祖打算,无奈试探罢了。
正如涅祖所讲的那样,他这是小心思,小奸猾。
平心而论,自与涅祖碰面以来,十三郎感受不到丝毫“被胁迫”的味道。涉及不能说的事,涅祖并未虚言诓哄,姿态摆得极其公正。两人所谈的内容,除“轮回推演是顺手而为”那部分,绝大部分均为十三郎所信。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越发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串在木棍上准备烤烧的蚂蚱,还是活的。
苦思无果,十三郎将其放到一边,问道:“既要修复魔莲,前辈为何不命晚辈继续破禁?”
涅祖说道:“你不肯破境,迟早会被泄露精元撑死,这方面老夫也无法阻止。老夫不想你死。不用担心你那些同伴,老夫虽不能阻止精元泄露,调整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十三郎问道:“他们行不行?”
涅祖说道:“之前奈何不了那几道灵智,舍不得固然原因。最重要还是因为圣莲太虚弱。此时魔莲已开两朵,足以集中力量对其逐一进行压制。若不然,纵然那几名小修强大十倍,也休想破得了山。”
十三郎争辩道:“之前没有压制。晚辈一样做到。”
“这个,你的情形比较特殊......”
涅祖第一次语塞,应付着解释道:“天下哪有自断经脉的修士,的确出乎老夫预料。”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稍感安慰且有几分得意,趁机试探道:“魔莲已经恢复,前辈既不打算卸磨杀驴,叫我来,莫非是打算感谢?”
涅祖坦然回答道:“完全恢复还早得很,不过。老夫的确应该感谢你。”
十三郎说道:“您的感谢......就是给我讲故事?”
涅祖再度失笑。忍不住骂道:“你没死。凭空得到那么多修为,如果不是自己愿意进阶,老夫可以将你拉到化神中期以上。这些难道是假的?再说刚才的话不是白讲。能让你做个明白人,非但不会走错路、站错队,还可保持道心通明。”
十三郎连连摇头,说道:“明白还是糊涂无所谓,晚辈可否提些要求?”
涅祖闻之转过身,清瘦的面容露出了然的神情,神情微讽说道:“除了百花,其它都可以谈。”
“**!”十三郎内心痛骂。
......
......
“百花到底在哪儿?”
“魔莲九叶,她在第九叶。”
“在那做什么?”
“调度,可理解为中枢。”
“为什么是她?”
“原因有三。除其本身特质外。她是除你之外唯一还与血鼎有联系的人;最后一条仍与你有关,老夫暂时不能说。”
“血鼎的联系......您直接把鼎拿回去不就成了?”
“魔莲复生,会孕育出新莲子;血鼎本就不完美,如今作用只剩下引子,事了后当添头送给你。嗯,你不是会炼丹?世间很难找到比它更好的药鼎。”
“不要行不行?”
“随你。”
要不到人,讨不得赏,十三郎无奈退而求其次,挑选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问上几问;涅祖不仅坦诚、耐心,性情也显得极好,无论十三郎问什么都如实回答;只可惜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只余“道心通明”。
圈来绕去没有进展,十三郎无奈丢掉多余的念头,尝试触及本源。
“百花在魔莲内......有没有风险?”
“当然有。放心,老夫会护着她。”
“......魔莲完全恢复的那一天,百花就能得到自由?”
“不一定,要看她的状况,还有意愿。”
“状况,意愿?什么意思?难道她会不愿意得到自由?”
“自由固然珍贵,未必是她想要的东西。这一点,难道你会不清楚?”
十三郎神情微黯,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问道:“您不是准备......骗她当器灵吧?”
涅祖微怒说道:“骗?圣莲器灵?呵呵,你还真敢说。不过......假如她成长足够迅速,自己又愿意那样做,老夫也可答应。”
十三郎沉默下来,良久才默默说道:“她真傻。”
涅祖说道:“女人嘛,总归有时候会犯傻。话说回来,老夫觉得奇怪,以那个女娃的资质心性,送上门的好事......你为什么不愿接纳?”
“......”十三郎再度失语,嘴角抽搐几次,最终没有开口。
涅祖一直留意着十三郎的表情,片刻后转回身去,背对十三郎悠然道:“是不是听到过那个传说?”
十三郎微楞抬起头,锐利目光触及涅祖背影,顿觉脑海刺痛忙又低下头去,问道:“传说,与什么有关?”
涅祖说道:“与天煞孤星有关。”
十三郎表情茫然,俨然不知其所谓。
......
涅祖抬头望着天空,神情好似在清点余下星辰的数量,开口悠悠说道:“传闻,苍茫中有一类特殊星辰,喜附于人身助其修行。同时借助人间之气补缺完善自身。得其相助的修士无不资质奇异、灵慧过人,且天生具备造化之力,可夺天地之气运,因而为一切修道者所羡。”
语调微转。涅祖言道:“然事无完美,天星尊贵,非区区修士所能承受得起;命理上叫着折,可理解为“受不起”。得其相助的修士道途坎坷不说,且因折损被天道所诅,这便是犯天煞,最终演变为孤星命格,即为天煞孤星。”
这番话不是胡侃,不仅修真界有“折”,凡间也有此类轶闻。比如某某人命相过于尊贵。寻常人受不起他的礼。被拜等于折寿。若再严重些。或有某某星辰转世人间、真仙真佛轮回再生的话,连其父母都受不了一跪。
这类事情十三郎当然听过,于是问道:“天煞孤星。结果会怎样?”
涅祖淡淡说道:“天煞孤星,持续吸收人间之气,无人可以阻挡。”
“其宿主为天克之命,克父母、克兄弟、克爱人、克亲朋、克师门、克后嗣乃至克其所处界面。”
“普天之下,任何人、兽、虫、妖、鬼都不能与之亲近,注定一身孤苦。”
脸上涌出几分复杂的神情,涅祖叹息道:“世人常以鳏寡孤独为苦,如与天煞孤星相比,如湖中一瓢、冥域一鬼,几乎不值一提。”
十三郎认真听着。此时轻挑双眉说道:“若有人与之亲近会如何?”
涅祖回答道:“会造厄、遇危、受阻、被胁,历难,最终都会远离他。”
十三郎说道:“这么说起来,是因为他的拳头不够大。”
涅祖讥讽道:“皇天之中,谁敢说自己的拳头最大。”
十三郎默默说道:“真可怕......可有办法化解?”
涅祖沉默下来,良久才叹息说道:“老夫曾听过一个法子,但那需要天星宿主足够强大,还需要一些机缘。”
十三郎说道:“百花遇到前辈,也是机缘?”
这句话来得太突兀,涅祖微微皱眉,有些不太明白。
......
百花帮助涅祖修复魔莲,只要不是必要,涅祖犯不着为难她,且会尽力帮助其修行;从修道的角度,这的确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至于孤独、寂寞等等......正如涅祖所言,女人总会犯傻,尤其是在心有所属但无所依的时候,自由不再珍贵,孤独寂寞反而成了最好的朋友。
十三郎不是傻子,相反比世上绝大多数人更聪明也更敏锐,但他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用力摇了摇头,十三郎不等涅祖醒悟过来,说道:“百花......就是您选择的人?”
涅祖微楞,一直从容的面孔微露惊容,说道:“连这个也知道?你......”
十三郎苦笑回答道:“晚辈运气好,遇到的真灵不止您一个,打过交道的更多。”
涅祖神情微动,摆手说道:“老夫是魔而不是灵......给你解释一下,真灵的重点在于那个‘真’字;乃是涅境之后的境界统称......先说你都遇到了谁?金乌就不用提了,老夫早已知晓。”
十三郎立即说道:“尊老爱贤,您是前辈,应先说。”
涅祖责备说道:“什么便宜都想占......格局太小,终难成大器。”
十三郎不反驳,不认可,一味保持沉默。他心里想小爷若能打得过你,一巴掌抽翻再和你谈格局,保证动听有理。
“罢了,原本就该和你说一说。”
训斥后涅祖大度挥手,说道:“你遇到的真灵,可曾讲过化神之上的境界?”
十三郎摇摇头,回答道:“遇到那只老鸟时,晚辈刚刚结丹不久,它说我层次太低不肯多讲,只提到与法相有关联,若遇到与之有关的功法,不妨提前琢磨一下。”
涅祖留意到十三郎对金乌的称谓,眼有笑意说道:“金乌居然有这样的心思......那你怎么想?”
十三郎神情恼怒,说道:“晚辈觉得,它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
第九百零六章:问逍遥,求自在,神上三境!
对修士而言,境界是阻碍、同时意味着动力。攀山观景,正因不断有新气象新景致等待被征服,修真界才能保持活力,避免沉寂如一潭死水。
勿论灵魔,各大宗门开山收徒时,首察资质与心性,待其入门后,通常都会给新入山的弟子上一堂基本的修道课业,主要部分便是讲解各个境界的内涵与要求。
白点说这就是动员会,让新入道的修士看到方向,增加见识,避免妄自尊大。
挺好的事情,到了化神便告终结,非各宗前辈保守不愿泄露天机,而是没办法讲。沧浪星已知最高境界是化神,仅部分人知道化神之上与凝结法相有关,除此再无佐证可供参考。这样的情形,让人如何讲,如何说。
讲不了,不代表人们的好奇心就此被遮挡,因为没有,修士们对化神之上更加向往。修道最忌被虚梦所迷,从此角度看,金乌所言“十三郎层次太低不宜好高骛远”不算错,至少是一个合理的出发点。
涅祖便是这样想的,于是摇头温厚说道:“年少有成,多志易轻狂,金乌所为不算错。”
十三郎丝毫不领情,反驳道:“轻狂总比腐朽好,沧浪星万年不闻有人飞升,世人几以为化神即为修道终点,难道不是如前辈等闭守之过?”
涅祖愕然说道:“胡搅蛮缠,此事与老夫何干?”
十三郎轻笑复又收敛,表情认真但也足够嘲讽,说道:“前辈是沧浪魔修之祖,亿万魔修遇业障如失明,与前辈无关?”
涅祖忙摇头,说道:“魔祖岂会出现在这里。本尊......罢了,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不知道,金乌不肯解释化神之上,还有其它原因。”
言及魔祖敢称尊,当为座下一重卒。十三郎心里盘算着。脸上表情再换,诚恳谦恭略有追悔羞惭,给足面子。
“晚辈一时激动,出口无状,请前辈责罚。”
“责罚个……真灵可威风、可凶蛮,可狡诈可深谋,可不讲理取人性命;涅祖取血域亿万生灵炼宝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不能不顾惜其魔修前辈的身份。这就好比贵人家养奴仆,好养坏养都是养。养来打猎看家还是吹捧逗乐全由心意,取其性命亦无大碍,但总不能真拿奴仆唤着狗儿,会落人笑柄。
失了面子无处反驳,涅祖索性跳开这一茬,径直说道:“仅人族修士而言,超越化神标志着修道进入第二个大阶段;这个阶段的修行主要围绕法相进行,共有生、结、涅三境。”
“此阶段的修士。灵、魔、妖三系各有称呼,灵思逍遥。这个阶段的灵修统称为问逍遥;魔修自在,此阶段修士称作自在魔;妖求不坏,鬼变修罗、也有罗刹,其它如鸟兽虫鱼等仍按照妖兽数字等级划分,因其多数都有化形的本事,也可按照人修境界看待。此外需提到的是。无论灵魔还是妖,此境名称蕴意稍有区分,但其本质相同,各阶实力亦大致相当。”
“所谓法相,有人称之为法像。其本质是修道者超凡入神时天地反馈给修士的一座虚灵神像。通过它,修士方可自如感受、调动、钻研,进而领悟出自己独有的一套规则,把自己从大千世界中隔离出来。同时因法相由天地而来,可融入天地自冥冥中取力,也享受子民祭拜时供奉的香火。”
“生为初始,化神时领悟到的意境趋向圆满,凝法神本像供人祭坛,成神躯,受香火,筑规则神域,也有人叫神国。域内外如两个世界,内为始祖,亦称信之源头,独掌造化。”
“生境修士,除自身精研神通外,最常见的修行方式、也是与化神修士最大的差异便是由信徒供奉香火产生的信术,其特点是上手进步都特别快,神通强大;缺点是进阶艰难,越往后越难。以此为主的修士,斗法强弱往往由香火数量所决定,越多神域越强,神通威力也越大。”
十三郎神情微动。
涅祖好似背后长着眼睛,淡淡说道:“不要乱想,凝结不出法相,断然无法承受香火祭拜,受得起也存不了;就好比借来一个很小的碗,永远无法长大,充其量装点水冒充一下,绝对下不了倾盆大雨。此外子民奉献香火也不是白给的,将来你会知道,生、结、涅生境修士均有再祭拜他人为主的修行方法,一方面收集香火,同时又奉献香火给别人,从而得到在关键时候调用主尊之力、甚至请动主尊帮助其御敌。至于妖妃门下的那个女娃......所修不是正宗信术,取了巧。”
不知不觉,涅祖言语中的意思,俨然已认定十三郎能够越过化神门槛,可惜十三郎不怎么领情,冷冷说道:“她骗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呵呵,与前辈当然比不了,您用几颗莲子心就骗了千千万万魔修一万年。”
听了这句话,涅祖声音骤然变得严肃,认真说道:“人类最喜以讹传讹,真相埋藏得越久远,寻求真相时需要剥离的假象与错误就越多。老夫从未刻意欺骗过谁,关于血域的一切都是下界魔修摸索,自以为是得出大堆结论。你今后的路还很长,若能认清这一点并坚持下去,此番血域称得上不虚此行,比得到什么宝物都强。”
不用涅祖提醒,十三郎本身就有诸多感触,此时不过从涅祖口中确证一下,闻言诚恳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
涅祖点头,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生境修士,法相不稳,香火有限,神域只为雏形甚至称不上真正神域,仍受到天地规则制约。直到其修为增长法相稳固,真正能够凭借神域将自己隔离,方可称之为结。”
“给你说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有人自上界降临沧浪,生境修士受界面压制。除修为更深、法术更强、身体元神更家坚固外,与本土修士并未太多区别。若为结境,你看着……无声无息之间,十三郎身体四周出现一圈栅栏,普普通通的柳树枝,上面还带着几颗嫩芽。整个过程毫无征兆。十三郎也没有察觉到任何法力波动,仿佛凭空造物。
涅祖说道:“小小樊笼,试试看能否破得了它。”
就这几根柳树枝?
心里再如何提醒自己说真魔强大,十三郎也不禁生出几分不服,毫不客气挥拳朝周围劈砍,瞬间一十八掌。
“吼!”
以十三郎的力量,便是一座山恐也打出窟窿,此时却像打在一面会反弹的墙壁上,青青柳枝轻轻摇动。随后猛地弹回来。打出十八掌,十三郎受到十八次反震,闷哼低吼不止。
他的拳头,连他自己都有点吃不消。
柳枝还是柳枝,别说破开,连上面青芽的颜色都没有改变半分。
“如何?”涅祖笑问道,声音暗透几分惊异。
“想不到,你居然打得动。”
“厉害!这就是神域?”十三郎得意不起来。揉着酸酸麻麻的手掌说道:“是不是意味着,神域内。其主人想怎样就怎样,丝毫反抗不了?”
“那也不见得。”涅祖挥手撤去樊笼,解释道:“以香火之力筑神域,其强悍程度由香火数量决定。假如力量足够大,比其全部香火之力加起来还大,当然可以破解。所以‘想怎样就怎样’有个限度。但在沧浪星之上,结境修士遇不到这样的人这样的力,的确称得上如此。”
十三郎黯然说道:“一个人就能横扫天下,真真是……涅祖失笑说道:“你还是没明白,修为达到结境。修士已不能称之为人了。此境中比较强大的修士甚至拥有本星,专门供养香火侍奉其一个。换言之,其座下修行的星辰可能比沧浪星更大,修士比整个沧浪星的修士更多更强,还有什么不心甘。”
十三郎愕然说道:“结境都这么拽,涅境怎么办?”
涅祖大笑,说道:“涅境修士,距离真字只差一步,每个都是星域级的能者,其中强大者甚至能与真灵一战不落下风,不会轻易露面的。”
十三郎撇嘴说道:“真灵我见了好几个,涅境有啥了不起。”
这话已经是耍无赖了,涅祖懒得和他争,继续说道:“结境修士想称涅,需具备三大条件。其一为法相与肉身完美契合,再不是之前那样需召唤施咒方可调用,若遇到平常的战斗,法相不显亦能施展信术。其二为神域达到万里以上,越大越好,越大越难。”
十三郎认真听着,此时忍不住问:“什么意思?越大越好......越难?”
涅祖没有正面回答,说道:“同样是结丹,有人凝结出的元婴强大,有些人相对孱弱,区别通常不在于结婴过程,而是之前就已经注定。比如你,老夫觉得结婴时多半比普通修士强得多。”
“别扯上我......”十三郎羞死了,思索片刻后默默点头,说道:“是不是因为,涅境归真难度太高,需提前打好基础?”
涅祖说道:“没错,涅境成真,又称为返璞归真,其难如真正登天,成功便如老夫、金乌等这样的层次......不要以为结境修士会因此拼命扩大神域,相反,绝大多数人会想法设法压制神域成长,以图能够刚刚抵达万里时冲关。”
十三郎微微皱眉,猜测道:“多半与第三个条件有关。”
涅祖欣然说道:“孺子可教。进涅的第三个条件,法相与神域成一体,法相即神域,神域即法相,同生同灭,但其成长速度截然不同。”
法相即神域,同生同没,速度不同......十三郎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神情慢慢变得骇然。
“是不是说,它们需要一样大?”
“这个.....可以这样理解。”
“我......他吗的……
第九百零七章:结,劫?
真灵之强,十三郎在认知上有过多次转变,始终不能形成具体看法,但又始终不肯放弃。
直到刚才,在仔细听了涅祖对三境的大致介绍之后,十三郎方真正意识到,以自己现今的层次妄揣真灵,的确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法相还是法像?这不重要。十三郎听到即把它看成修士身体的一部分,说是外延亦可。任何带有“本身”性质的东西,十三郎总是很重视,相反他虽被涅祖所展示的神域规则所震惊,态度仍不如法相那般看重。
这与十三郎的成长、特殊经历还有个人习惯有关,谈不上具体依据。依靠身体吃饭的人总是更重视力气,况且涅祖也说了,他很吃惊十三郎能够撼动自己随心布置的小小樊笼,意味着这条以力破境的道路并非绝对行不通,只看能否坚持走下去,能走多远。
“神域,或许就是升级版的灵识覆盖地。”
这是十三郎的初步认知,肯定不准确,但不妨碍他用其“安慰”自己。现成的他全力施为,能够将灵识外放至五百里开外,假设四百里外有一名筑基或炼气小修士,十三郎完全有能力凭借强大神念直接摧毁其识海,可不就是另一种杀人?
进一步想,假如把这种范围扩大,功能提高,能否看成某种形式的神域?
对结境修士而言,神念覆盖万里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十三郎虽未亲眼见过,可那毕竟是超出化神两大境的修家,且是其中的强者;横向对比一下,正相当于十三郎与炼气?
天与地的差别!
十三郎不确定这种比较行不行,因此并没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与真灵之间的差距,再说具体点就是自己与四足、与涅祖之间的差距。
结果无疑叫人绝望。真灵比结境还要高出两个境界......想想当初自己朝四足出手,就好比凡人世界站出来一名幼童,手持弹弓叫嚣要杀死化神老怪,且是法体双修的那一类。
该说点什么好。
这样只是类比,还不是太直观,当他听到结境破阶时所需的第三个条件:相与神域等大......
“一万里的法相?!”十三郎冷汗津津。心里真正被无能为力的恐惧感觉充满,忍不住咒骂要杀死块头那么大的家伙,得捅多少刀、不,得捅多少年才够数?
“不是一万里的法相。”
“什么?”十三郎大惊大怒,喝道:“为长不尊,是为魔!”
“老夫本来就是魔,自在魔。”
涅祖很满意将十三郎吓成这样,轻笑说道:“老夫只说可以这样看,是你自己理解错误。”
十三郎张口结舌。
涅祖说道:“神域法相完美相融之后。凡在其范围内,心有念,法相可于瞬间抵达,意思就是......”
十三郎若有所悟,叹息着接下去道:“意思就是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能已经在乱生海与昆仑殿之间跑了个来回。”
涅祖欣然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这样算不算等大?应该是算的。
神域内无论哪个角落,心里只要想一想。法相便能立即出现在那里......
想着想着十三郎皱起眉,说道:“不对吧?法相过去、神域也会随着前移。前移之后法相再跟着跑,岂不是......”
涅祖摇头说道:“不是这么算的。首先神域虽因法相而成,但它仍以本体为中心,而不是法相跑到哪里就放大到相应范围。其次神域大成时固然能够收放由心,但也不是说多大就多大,需要消耗时间。”
“与神念一个样。”
又找到一条佐证。十三郎内心稍感安慰,于是道:“涅境是怎么回事?怎样才能破境归真?”
涅祖轻轻说道:“什么是真?”
十三郎微楞,说道:“不是应该您来为我解释?”
涅祖淡淡说道:“因为不能解释,只能问你自己。”
听了这句话,十三郎陷入沉默。很久才重新开口说道:“意思是,每个人的‘真’,都不一样?”
涅祖诚心赞叹说道:“孺子可教。寻真的过程自涅境便已开始,所以不要问老夫涅境如何,假如有人对此做解释,只会害了你。”
十三郎再度沉默。
......
......
震撼来的太多会让人麻木,听过涅祖对神上三境的解释,十三郎的脑子有些乱,似平静又似混沌,有点明白但又觉得迷糊......干脆不再想。
他将视角收回专注于本身,心里想人间至尊至尊是蝼蚁,真灵也会被人砍头,自己何去何从?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十三郎不想退也不能退,不能不问自己一个问题:需要多少香火之力才能从真灵手中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失去的人。
一城够不够?一域够不够?一界够不够?
“这样不对。”
想着想着十三郎突然觉得有些累,呢喃般自语道:“世界无限大,人不可能走得完,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所居的地方生存,所见所得一定受到限制,换言之......修道就是抢掠?”
“修道就是抢掠?”涅祖重复着这句话,开口道:“你是指......香火?”
十三郎摇了摇头,回答道:“别的也是。”
涅祖也摇头,说道:“不尽然。”
十三郎好奇问道:“为什么这样讲?”
涅祖回答道:“你可在凡间生活过?”
十三郎点头。
涅祖说道:“香火的关键只在于信。不防做个比较,凡间百姓被官吏所管制,于是便存在着某种程度的信。最普通的百姓首先相信的是村官,同时还相信县官,再望上的郡、行省、朝廷大员直至皇帝,都可看成信。若将范围放大。朝廷之上还有仙佛神灵,百姓的信因而升华,奉香祭拜成为真正香火。”
十三郎闻之挑眉,说道:“前辈的意思,香火可以重叠,所以不需要抢掠?”
涅祖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正因为香火可以重叠。所以才更需要抢掠,且抢掠的方式更无情,范围也更大。”
十三郎眼神微亮。
涅祖感慨说道:“香火之争,层次远非凡人所能想象,国与国,灵与魔,仙与佛,许多跨界战争皆因此而发生。如将范围缩小,一地之内两名大能争夺。便是香火之战的基本形式。”
十三郎豁然说道:“比如真灵可以驱动结、涅两级修士发动战争,因他们自身也有需求。”
涅祖回应道:“没错。修为达到结境以上,寻常法宝很难令其动心,因此在发动战争时,香火往往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动力。”
十三郎不解说道:“既如此,前辈之前为何又说不尽然?”
涅祖回答道:“因为香火之修只是其一,还有别的法子破境成道,甚至有些人主动放弃此道。但都不是主流罢了。”
十三郎稍觉恍然,自己举例说道:“比如:炼体士?”
涅祖轻轻摇头。说道:“炼体之人一样能够凝聚法相,进而同样能够享受香火祭拜,区别仅在于他们拥神域但无信术神通,以其强化自身罢了。”
“香火也能炼体?”
“当然可以,将来你如能双重破境,自然会知晓。”
“既然如此。谁愿意放弃此种修炼方法?”
“呵呵,一叶障目之见。”
涅祖轻蔑笑了笑,说道:“回答之前,老夫先问几个问题。首先,你告诉老夫。统一比较人妖魔鬼兽虫等一切修家,谁有机会得到最多香火?”
这个话题从何说起?十三郎第一个念头是涅祖在玩弄自己,随后发觉其语调极其郑重,遂压下不耐认真思索。
人、妖、魔、兽、虫、鬼......
“是这样!”
十三郎的目光渐渐明亮,说道:“前辈问的不对,呃,也对......您的意思是,冥界的香火最多,因此鬼修更容易得到香火,是不是这样?”
涅祖欣然点头,解释道:“无论是人还是仙,无论是灵还是魔,飞禽走兽鱼虫花木山石精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死亡,死亡后都应进入冥界。那些强大的存在往往能够在后嗣中留有记忆,进而产生祭拜的**,这便是香火之源。换言之,冥界什么都不做也能源源不断得到香火,亿万年下来,其数量只能用无穷无尽来形容。然如果老夫告诉你,真境之上鬼修数量最为稀少,你会怎么想?”
不用涅祖告诉,十三郎稍微思索便能想到破绽,说道:“假如反过来,等于说死掉的人最适合修道,显然不合理。”
能够举一反三,涅祖对十三郎的表现很满意,接着说道:“这只是第一条。其次是,结境修士还有一种叫法:劫修。可知道为什么?”
十三郎当然不知道。涅祖自己往下讲:“因为凝结神域如同渡劫,稍有不慎便会丧魂失魄......嘿嘿,成为连老夫都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这又是为何?”十三郎诧异惊问。
“因为香火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怎么讲呢......”
默默沉思片刻,涅祖说道:“香火由信而生,最主要的形式便是祭拜与祈诉。既然在凡间生活过,你该见过众生祭拜时的表情摸样,老夫问你,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所求,其求是否虔诚?”
十三郎无奈回答道:“晚辈不会读心术,如何能知晓。”
涅祖笑了笑,说道:“你不需要知道祈诉之人想什么,只要知道他们不想什么。”
祈诉之人不想什么?十三郎陷入沉思。
......
第九百零八章:悲哀神佛
求神问仙,祭祖拜鬼,人们表达虔诚的同时都会许愿;祭拜时不求什么,这是一个很少有人想到、想过的问题。
有人求子,有人祈福,有人问财,有人乐安;有人祈保家国,还有人怀恨誓发毒咒,愿有千种万条条条不一,真仙真佛也难以数清记全。十三郎不喜求人,祭拜祈福等事与他不沾边,自也懒得去理。
沉思良久没什么头绪,十三郎无奈说道:“请前辈教我。”
涅祖笑了笑,与之前那种稳稳当当的笑不同,这次的笑声听着有些刺耳。
“为什么不是你教我?”
“我怎么能教您......”
十三郎对此毫无准备,疑惑说道:“因为晚辈不如前辈知道的多......嗬!”
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世界打开了窗,十三郎惊呼,感慨,神情嘲讽稍显黯淡,仍有几分疑惑不散。
“原来是这样......”
求者之所以求,在于其所知不如被求者丰;如将概念放大,祭拜者之所以祭拜,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足,不得不祈求强大远超其想象的神。
祈福祭拜,对象非仙即佛,小了说也是鬼神灵物,祭拜之人有求千万种,唯独不会替所祭拜的对象谋福祉。
谁见过有人拜佛的时候祈祷佛祖平安?可听过有人上香时许愿神仙长寿?
没有,就算有,比之总数如沧海一粟,且会随时间越来越少。
对祭拜者而言,被祭拜者之所以被祭拜,是因为他们全知全能。没有难得住他们的难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杀不了人,没有破不了灾厄。
“做神仙这般不幸福......”
心中乱想,十三郎忽觉得这件事很有趣,讥笑道:“哈!这是自找的。”
莫名其妙的话,涅祖完全明白其意,黯然回应道:“没错,自找的。”
强如真灵,涅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沉重,神情失落,身形竟有几分萧瑟。
幸灾乐祸不算本事,十三郎因此稍感愧疚,说道:“前辈能否详细解释。”
涅祖没有推辞,说道:“香火包含愿望,吸收香火等于吸收愿力;将来你如能达到那一步,会知道香火也分品,其标准便是愿力是否纯净。那些为信主祈祷的香火最精纯、最滋补,对其帮助最大;反之那些谋求私利、甚至为祸为害的香火,非但品质斑杂,还有可能给信主带来很多麻烦。”
“打个比方,有人祭拜时祈求信主帮其杀人,所要杀的人是另一名修家的信徒,冤怨相报彼此迟早会发生冲突。再比如,祭拜时许愿不可能都得到满足,尤其那些初涉生境的修士,一心吞食香火提升修为,哪会在乎、也没有时间考虑信徒怎么想;如此时间一长,信徒祭拜时或有可能参有怨气,香火品质更杂,给信主的危害更大。”
涅祖叹息说道:“这些都是业,若能及时有所察觉倒也罢了,否则就会演变成业障。愿者孱弱,修家强大偏又不够强大,饥不择食贪婪只想要更多,不至结境难以察觉愿力缠身的恶果,待发现时,通常已来不及挽救。”
十三郎说道:“愿力缠身......具体会如何?”
涅祖回应道:“你在乱生海待了那么久,怎会不明白其后果?”
十三郎皱眉说道:“愿力就是残念?说句心里话,晚辈并不觉得它们有多可怕。”
涅祖无奈摇头,说道:“愿力不是残念,但与之有几分类似。其可怕在于更无从琢磨,且与修家融合日久,早已经分不开。具体讲的话......饥渴时饮水食盐、煮水锅漏、沙上筑屋,泥内捉鳅,你说滋味如何。”
十三郎哑口无言。
涅祖冷笑说道:“这还是轻的。若再严重些,修家便只能以毒攻毒之法,想尽办法着信徒在香火内增加愿力,以新愿压制旧愿......你想想结果会怎样。”
“饮鸩止渴。”
十三郎感慨着,问道:“是挺麻烦。前辈封锁乱生海轮回之路,就是为了寻找破解办法?”
涅祖苦笑说道:“一部分是。老夫比寻常修家幸运,有圣莲为锁方能保持修为精进,但若想再进一步,此患终需彻底化解才可。”
十三郎疑惑说道:“戒掉不行吗?不接纳香火,难道做不到?”
涅祖摇头说道:“香火难以磨灭但也不是恒久,戒掉则难免神域倒退,感觉如寿元生机慢慢流失,对习惯了强大的修士而言,绝无可能忍受。除此之外,不接香火不等于将以往的愿力化解,此患不除,心神难安终日如坐针毡烘炉......那是人过的日子么?”
听着可笑,实则悲哀无解,十三郎默默点头,暗想那的确不如死了好。
略想了想,十三郎又问道:“业障?因果......强如修士,化解应该不难吧?”
涅祖苦笑说道:“这里的业障与佛家因果不同,多数时候根本无法消解。”
十三郎愕然说道:“为何会如此?”
涅祖回答道:“因为他死了,其仇人、后人、甚至稍微有点关系的人,说不定都已经死绝。”
“这个......真够难的。”十三郎想说这就是没有兑现的保单啊,知道他听不懂才没有笑出来。涅祖显然误会了十三郎的意思,说道:“难的不止这点,就算祭奉香火的人还在,难道让修士不修炼,整天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碌?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实话。许愿千奇百怪,消除业障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满足愿望,先不说会不会带来新麻烦,许愿的人多了,今天找鸡明天抓鸭,后日杀人大后天赌钱......想全部满足,化身千万恐都不够用。
神仙帮人赌钱......十三郎默默叹息。
想着想着忽觉得很有趣,他问道:“就没有办法了?干脆自揭其短,让信徒专心为信主祈祷如何?”
涅祖嘲讽道:“亏你自负聪明,有求无应不生怨言,世间哪有这样的信徒?世间神佛千万,香火给谁都是给,你当那些信徒是傻子么?”
神佛若非全知全能,谁肯祭拜?
一句话诉尽神佛之悲哀,但凡享受香火之物,在奉献香火之人面前总要维持其法力无边的宏伟形象;漫长岁月里还需偶尔显露神迹,方能维持这种印象不衰。
十三郎仍不服,辩解道:“有人受恩无力报答,替恩主竖碑立牌日日祈祷,难道不算一种?”
涅祖肯定点头,回应道:“当然算,那样产生的香火品质最佳;哪怕信主存活的时候无法享用,死后也可得到实惠。但你别忘了,这种情形无法长久;对凡人或低阶修士而言,十年百年已算虔诚,然而对修士来说,最弱的生境修士寿元也以数千年计......时间一长,谁能坚持得了?”
这倒是,十三郎心里想着。
涅祖说道:“事实上,修家如察觉到有此类信徒存在,常会想方设法将其延续,如保其富贵平安子孙昌盛,修家机缘平安等等;但也正因为如此,此类人等信念越来越虔诚,其诉求中包含的愿望也越来越多,直至让人厌烦至无法满足,最终会因**而毁灭。”
无需过多解释,十三郎随口便能道出无数事例证明这一点,不禁默默叹息道:“神欲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水无形,月有缺,圣人之道关键在于度,即为此也。”
涅祖闻之微愣,暗自琢磨着,神情渐露几分喜悦,夸赞道:“难怪百花说保你对老夫会有好处,仅此一句妙语,便不枉老夫一番苦心。”
“摆道理?您还差得远。”十三郎内心冷笑,嘴里说道:“这么说完全没救了?既然如此,修士为何要修香火,从开始就不碰不行么?”
“也不是绝对没办法。”涅祖心情大好多说了几句,言道:“如佛宗,其道义精髓在于一个‘苦’字,虔修僧侣所求最少,为佛祈诉却最多,因此祸患最少......嘿嘿,老夫不能不承认,秃驴最擅蛊惑人心,苦海之说,很是骗了不少人。”
十三郎大感意外又觉得好奇,说道:“前辈怎么没有出家?”
这话太无礼,涅祖大怒说道:“老夫是魔,求的是大自在!何谓自在?无拘无束心无所限方可。想吃就吃,想杀就杀,想灭世就灭世,连天道都休想拘锢于我,何况区区秃驴。”
十三郎喔喔应付几声,放开此节追问道:“既如此,为何又要修香火?”
涅祖张口结舌,支吾半响才说道:“当初老夫见识浅薄,神域威力太过强大,别人有,你没有,同阶永远垫底,岂能忍受。”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真的没法忍么,所有修士都修香火?”
涅祖底气不足,说道:“九成九如此。”
十三郎说道:“但还有例外,可对?”
涅祖再度失声,半响才叹息一声,老实回答道:“的确。非但如此,不修香火的修家如能迈入涅境、或者再进一重的话,其强大往往超乎想象......”
十三郎问道:“金乌如何?以晚辈的印象,应与香火无关。”
涅祖默默点头,说道:“金乌为昊阳,原本最容易得到香火祭拜,但其性情天生桀骜而且狂暴,是以不食香火。”
十三郎闻之眨眨眼睛,问道:“金乌与前辈,孰强孰弱?”
涅祖一愣,随后笑着回应道:“如特指沧浪那一只,因其第三足被毁,不怕你转告他,老夫即有圣莲在手,当稳胜其一筹。”
“碧落很重要。”十三郎心里默默写下这句话,又问道:“山君呢?”
涅祖轻蔑一笑,说道:“鸡鸣狗盗,为虎作伥之徒。”
十三郎暗松一口气,再问道:“四足如何?”
“四......四足!”涅祖勃然变色,豁然转过身。
“你见过它!”
......
......
我很乐意与大家讨论一下宗教,可是这个话题犯忌,且容易被人说啰嗦,还是算了。
一点不说又觉得难受,点到为止吧。
......
第九百零九章:永远小人物
真灵必有强弱,亲眼见过两真灵一真魔,十三郎按捺不住将它们比较排队的心思,因此有了这次试探。
为之是故意,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涅祖肚量宽宏,十三郎觉得它不至于因此动怒。
事实如其所料,对比的结果却不太好。情感最为倾向的金乌听起来最弱,纵然碧落恢复归回本体,十三郎判断其顶多与涅祖相当,难免有些失落失望;更让他意外的是,涅祖听到四足时候的反应如此之大,直如遇到克星一般。
“四足有这么厉害?”
回思金山之上真灵对决,碧落虽然坦诚自己非四足对手,十三郎没往心里去。以他当时的想法,碧落是个连本体都没有的残腿,四足只是脑壳少了一块,且身在主场,当然占尽优势。所谓见识越多才明白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如今听了涅祖对神上三境的解释,十三郎明白所谓界面压制对真灵这种级别影响有限,再看到涅祖听闻四足后的紧张摸样,心里止不住打突突。
不知是福是祸,十三郎说道:“晚辈确曾见过四足,还帮它找回半拉脑袋......”
涅祖一愣,厉声问道:“四足的头没有......曾经丢掉过?”
十三郎只好点头,说道:“那半拉脑袋还化了形,有点像金蟾。”
涅祖挥手说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能这么糊涂,竟然替他寻回头颅?”
这话太不讲理。十三郎无奈回答道:“时间为六七十年前,因外域开放......”
将前事大略讲述一遍,十三郎唯独将碧落在身体内沉眠的事情隐去,只说金蟾被罗桑木引动。进而惊动四足法驾,倒也合情合理。期间涅祖挑紧要处询问并核实,连带十三郎与金乌之间的故事一并了解,最终认定他没有说谎......应不敢、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前事讲完,十三郎试探着问道:“四足是否修香火?前辈,前辈......前辈!”
涅祖心不在焉,自语道:“百年都不到,嗯,事情还不算太坏......呃,什么?”
十三郎无奈重复刚才的话。心里四足的地位再增一筹。同时增加的还有对叮当的担忧。
“四足修香火。但不是主体,其方式与众不同......”
或许是觉得四足丢过头颅不值得担忧,又或者故意隐藏内心想法。再或者捕捉到某种契机,涅祖神情渐渐缓和,思忖片刻忽说道:“有没有发现?”
十三郎没来得及询问四足的头为何那般重要,闻之愕然问道:“发现什么?”
涅祖说道:“发现你的奇异处。”
十三郎茫然不知其所谓。
涅祖接下去说道:“金乌遇到你,丢了腿但可重获自由,还收了个女弟子;四足遇到你,不仅找回丢掉的头颅,还收了个三生族女娃;本尊遇到你,非但魔莲回复有望,同样得到一名女娃......至于妖妃。嘿嘿,被你宰了几名弟子看似吃了亏,其实啊,哈哈。”
威严涅祖威严不在,表情透着几分戏虐,甚至有些猥琐。至于他所讲的缘分,十三郎早就想到过,一方面觉得实在巧,还曾无数次暗骂过自己真真是活雷锋的命,专门倒贴帮忙。
叫屈无用,十三郎随意笑着问:“晚辈也觉得挺有意思......前辈说山君怎么着?”
涅祖有些意外,多看了十三郎一眼,说道:“你好像并不得意。”
十三郎想了想,反问涅祖:“晚辈应该得意?”
涅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诚恳说道:“晚辈不敢说自己清高自持,可......如果前辈认为晚辈会因为搭上真灵感觉得意,则大可不必。”
这句话诚实但不太好听,涅祖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心里不舒服,仅哼一声算作回应。
十三郎不敢抬头,看不到涅祖是何表情,但他料其不会真的而生气,再问道:“能否告知晚辈,什么是被选者?”
涅祖淡淡回答道:“一场游戏罢了,就像三生六道一样,老夫始终不是太相信。”
明显是不愿意说,十三郎恨自己不能严刑逼供,又问道:“关于山君......”
涅祖挥手说道:“你这么聪明,自己想。”
十三郎认真说道:“前辈如能指点,晚辈当铭记在心。”
涅祖并非真想难为他,回应道:“老夫只能说,妖妃那几名亲传弟子,杀不得。”
十三郎表情猛地呆住,半响才艰难开口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我放过山君二子?”
涅祖点头回应道:“山君亲传之中,三子、八子已经被你杀掉;二子此刻正等着与你决战,其余人老夫没有见过。但是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再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十三郎骤然抬起头,不顾识海刺痛,迎着涅祖的眼睛说道:“为何?”
“杀不得”在耳边回荡,同时回荡在脑海的是落灵城的一幕幕,那里是十三郎走入修真界的真正起点,发生过难以承受其重的事。上次杀掉一个“杀不得”的人,十三郎几乎失去一切;事隔数十年,他比当年强大了何止万辈,杀念同样比当初强大一万倍,却又听到这三个似有魔咒的字,怎不怒恨欲狂。
涅祖神情淡漠,回答道:“你承担不起杀人的后果,自然杀不得。”
十三郎目光狰狞,挣扎般问道:“晚辈只听说,山君门下可杀,但不可辱”
涅祖嗤的一声笑,不屑说道:“果然是妖妃习性。这句话应该反过来。山君门下,能辱者尽可辱之,但不得杀......老夫已将灵威收敛,为何你还是这副表情?”
这句话应有极深蕴意。十三郎此刻没心情深究慢想,双眼泛红带泪好似疯癫,再问道:“到底有什么后果?”
涅祖说道:“杀了便有君临之怒,亲传弟子若在一段时间内死光了,妖妃出世,整个沧浪星都会因此而受难。老夫知道你既是灵又是魔,两边都在乎两边都舍不得,所以杀不得。”
“山君之怒”四字被其刻意强调,只可惜十三郎的心不在这里,仍未留意到。
极认真地想了想。十三郎说道:“山君门下扰世。祸及灵魔双方。前辈是魔族之......”
“不用说了。”涅祖淡淡挥手,斩钉截铁说道:“山君监世,老夫不会随便出手对付她。更不会杀她的门人。”
十三郎并不觉得意外,有些自嘲笑了笑,又说道:“前辈的意思,只有亲传弟子才被山君庇护。”
涅祖点头,似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你们所讲的山君门下,绝大多数连妖妃的面都没见过;所谓亲传弟子,其排名并不见得多高,但一定是妖妃的眼睛。”
十三郎愤然说道:“山君监世万年,山门门下换了多少代,那些人难道就没有死......就没有被人杀过?”
涅祖摇头说道:“当然有。但与你不一样。一来别人未必知晓他们是山君亲传,再则那都是偶然、甚至因为意外才发生的事。你与山君门下急怨太重,牵扯太深,需抽身急退才是正路。”
十三郎闻之皱眉,微讽说道:“这些事情,都是您通过读取晚辈的记忆得知?”
涅祖坦然回答道:“大部分来自灵妙,你的记忆仅仅是验证。此外灵妙刚刚报于老夫,她修习的三清之术已被破解,下界之根被灭除,这件事情应该是你留的手,对否?”
“哈......”
十三郎一愣,随即大笑、狂笑半响方休,肆意嘲讽道:“山君不在,您要替她的孩子做奶爸?”
这话太恶毒,涅祖沉声回应道:“老夫只讲实情,并不干涉你的决断。况且,你有何把握断定自己能打赢这场仗。”
十三郎目光微闪,晃身亮出化神分身,说道:“这样还赢不了?”
涅祖不屑说道:“老夫此时方能确认,你的确不能记得所有事。”
十三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涅祖叹息说道:“这一仗,打的不是战力。”
十三郎目光微闪,等了一会儿不见涅祖解释,遂开口说道:“晚辈怎么觉得,前辈似在有意促成这一战?”
劝告不等于阻止,假如涅祖真的不准,十三郎休说反抗,连生出怨言的资格都没有。至于后面所讲的诸多警告,听着更像是提醒,由不得十三郎不猜疑。
涅祖并不否认这一点,轻轻点头回应道:“老夫的确也想看看结果......问题的关键在于,即便你能赢下来,也未必能将其真正杀死。”
十三郎更加不解,思忖片刻后说道:“晚辈觉得,就算我杀不死、甚至打不赢,前辈也不会让我死。”
涅祖哭笑不得,骂道:“居然想利用老夫!这就是你的依仗?”
十三郎沉默低下头,许久方重新抬起目光,一字一声道:“晚辈想杀她。”
涅祖神情有些复杂,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不惜承受君临之怒?不惜将世界拖入漩涡?”
十三郎苦笑摇头,涩声回答道:“按照前辈所言,晚辈在成长到堪比山君的境界之前都不能动手,岂不是等于彻底放弃?”
“那太遥远了!晚辈等不及,而且担心她会老死。”
“晚辈是个小人物,一直都是;有些时候,晚辈会做一点自认为高尚、高大、高远的事,也曾因此感到开心,甚至希望后世有人记得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但这不代表什么,晚辈本质上还是个小人物,从身体到灵魂,从心志到心眼都是,永远都是。”
“正因为心眼小,晚辈不准她那样死掉。”
“于是晚辈想:君临之怒不是说来就来,只要及时做完手上的几件事,之后便不怎么在乎山君如何想、如何做。”
话音稍顿,十三郎轻笑说道:“有您在身后保驾护航,晚辈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为何不打?”
这句话带有取笑的味道,涅祖却没有笑,只淡淡说道:“讲下去。”
十三郎说道:“山君是否出世......实话讲晚辈不是太相信您的话。即便真的发生,那也是原本就会到来的事情,是如前辈这样的人早就计算好的变化,晚辈干涉不了,也不会因其生出负累。”
“晚辈是个小人物,一直都是;晚辈之所以苦苦修行,要的仅只有四个字。”
十三郎望着涅祖的目光轻轻叹息,神情平静而坚决。
“我,意,恩,仇!”
......
......r
第九百一十章:娇儿无力花待摘(求几张月票)
“我意恩仇,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这样想。”
涅祖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自评的意思,神情有些复杂,有些唏嘘。
良久,他说道:“本尊查过你的经历,至少有三次必死。”
十三郎少年成名,所历所经传遍天下,魔修之中知道他的人也有不少;以涅祖的能力,调查起来不算什么难事。
“你至今都没有死,相反越来越强大,活得越来越好。但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你身上存在一些......变数;这些变数是连真灵都会感兴趣的东西,方能屡屡转祸为福。”
涅祖认真且诚恳地说道:“你还有用,还太弱,那些变化还不够清晰,所以金乌不杀你,四足不杀你,本尊也不会杀你,还要想法保住你的命,让你继续成长。”
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涅祖轻蔑说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让你觉得自己不会死?还是说因为某些原因,根本就不怕死?”
小人与君子的区别通常只在一念,比较而言,十三郎更愿意如现在这样,双方坦诚相待。
“晚辈怕死,比寻常人更害怕;前辈的意思晚辈明白,假如晚辈越过某条线,山君动怒欲杀我而后快,没有人愿意保、也保不了我。”
“既如此......”
涅祖神情淡漠,心里想难道你要与老夫谈论舍生赴义那种无聊的话?
思索中十三郎说道:“正因为如此,晚辈难道不应该好好利用一下?”
涅祖没有被这句话激怒。相反有些疑惑。
“活着,要么活得久,要么活得痛快,根本在于要痛快。无论对谁。假如明知道活着就是受罪,恐没有谁愿意一直活、忍下去。”
“如有把握活得足够长远,暂时的不痛快或能抛到一边,因为等得起,熬得住,有盼头。按照前辈的说话与我自己的推测,晚辈恐没有那个机会。只要我成长到某个阶段,有能力威胁到某些存在、或前辈所言的变化足够清晰时,灭亡便会降临。”
十三郎挺起胸膛,侃侃说道:“前辈以为。晚辈彼时脱身的机会有多大?”
涅祖沉默没有应声。目光之中讥讽褪去。代之以几分欣赏与怜悯。
良久,他问道:“自觉没有机会,所以想及时行乐。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十三郎回答道:“正是如此。”
涅祖赞赏说道:“能将悲惨的事情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心态不错。”
十三郎回应道:“这是晚辈的最强处,强如真灵,或再强七八个层次也剥夺不了。”
无聊的挣扎。涅祖心里默默想着,忽问道:“打完这一仗,你想到哪里去?”
十三郎微微一楞,说道:“前辈的意思......”
涅祖说道:“血域对你已无用处,现在的你对老夫也无意义;此事完结如有想去的地方,老夫可送你一程以免奔波之苦,算是补偿。”
十三郎目光微亮。正要追问什么,涅祖补充说道:“这不代表你一定不会死。本尊可以告诉你,紫烟炉的来历比你想象的大得多,绝非寻常人所能破。”
没头没尾的提醒,十三郎摸不着头脑,只来得及牢牢记下,便听涅祖开口道:“到此为止吧。告诉老夫,事后想去何地?”
“终究还是别人持刀我伸头。”十三郎心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哀叹一声,呼吸一次,吐一口胸中浊气,徐徐挺直了腰。
“前辈可有本事直接送我去外域能力不够就算了晚辈不会像四足透露这些也不会告诉金乌。”
“......”
没有轻重毫无间隔停顿的一段话,饶是涅祖法力无边,一时也未能分辨出十三郎的意思。待其细细思索琢磨透彻,再看到十三郎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戏虐笑容,目光终现羞怒。
“这一仗你想何时与灵妙开战?”
“这个......”
“现在?那便去吧!”
声若沉雷八方回荡,同时回荡的是脚下山峰与周围的殿堂,笑容凝固在十三郎的脸上,身体如轻烟般原地消失,耳边仍能听到涅祖冷哼,与来自枪王等人的呼唤。
“自作孽,不可活。”
“先生保......”
......
......
“保什么,保重?保住性命?”
一时混沌,仿佛度过了一万年,醒来时,十三郎想的居然是枪王的那声呼唤最后一个字,又或者最后几个字。
“还是要保护谁?”
心神尚自恍惚,睁开惺忪若睡的眼,十三郎已至七星脚下,看到了那座塔,那个人,置身与粉色与猩红的包围,置身于你死我活、再无一丝怜悯的战场。
“萧,十,三,郎!”
慵懒之声抑扬有度,字节分明听着却似相思之鸟在爱侣耳边鸣唱;粉色云团当空飘落,周围七珠徐徐转动不停;抬头看,天空少了七颗星辰,似被云团上的女子以素手摘下,用来装点自己的衣裳。
蓝瓶儿彻底变了摸样。原本披在身后的长发两侧分卷再如春风吹动的柳枝般曲起,半裹圈环掩住娇容;发丝无风但可摇曳,露出白,露出红,露出两只比星辰更亮、也更迷离深邃的眼。眼内三圈涟漪,此起彼伏,此起彼伏......像极了中央被投入石子的潭。
谁是那颗石?
赤足,裸臂,身挂半袭轻纱,圆乳巍巍似可胀破眼眸,长腿交叠仿能自水中捞起皎月,遑论凡夫俗子的心?腰肢亏盈玉体曼妙。妙音女一改往日淑雅装扮,明明站在云团中央,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醉卧于牙床之上。
谁可不心折?
丽人脚下,丝云涌动如潮水翻腾。幻出花海、碧池、青草、秋千,甚可看到一只白兔在篱笆之间跳跃,一只羽鹤蓝天下翱翔;看在眼中想在心里,眼前景致演绎着某种动感,明明轻灵飘逸如世外洁净地,脑海中偏生无穷躁意。
谁不想拥有?
再看周围,赫然一片血意猩红!乱糟糟哄闹闹,刀枪鬼哭山崩火啸,如灭世更似末年;身前一座宏宏高塔,当中三层暗透黑芒。两侧各有一具高达三丈、干瘪如僵尸般的人。正以贪毒狠狞的目光死死盯住十三郎的眼睛。枯唇开合吐出一股股黑烟,腥臭几不可闻。
十三郎认识他们,林晚荣与闪灵大长老;此时此刻。两位叱咤风云一辈子的大修早随风去,留下一对仅剩戾气支撑的壳,或者说是被人之皮囊包裹的灵。
高塔擎天但无丝毫庄严气息,三层黑好似三只竖立着的眼,喷涌喷吐着贪婪,吸收吸取着四方精华,再化条条虚光幻带涌入星天,汇入天上的星,还有那团粉云周围的珠。
谁敢不逃避。
“是你,生生抢了本尊血鼎。七百年心血化作乌有。”
“是你,引陆老鬼前来乘人之危,损灭本尊最强法体。”
“还是你,平乱舞改天换日,断我传信于天下的良机。”
声音无恨无怒,无起伏无波澜,只有平静如镜面的冰冷。左手托举香炉,天、地、人三香烟气升腾,蓝瓶儿右手曲指轻弹七珠,交替如雨打琵琶、琴女破弦般急促,偏带着如请人呢喃般的温柔。
“萧十三郎,你真的很厉害,很无耻,很绝毒。”
七星所化的七色珠子,得三香烟气熏染后好似活了过来,其表面泛出濛濛水汽,并各有一道玄光射向十三郎的身体。受袭不会坐以待毙,十三郎法体并用,身体好似离弦之箭朝蓝瓶儿的方向突进,掌中各式神通交替施展......全无任何用场。
玄光无形无质,不吃火,不怕雷,风吹不散,力竭不透,一一融入其体内......但无任何不适?
真没有么?
不是的。每一道玄光钻入身体,十三郎的眼睛便会增添一丝猩红,心头增多一丝狂躁,就好像有无数猛兽纷纷被激活,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你杀七弟,令我凭空失一强助;你打压妙音门,令我失去传道的机会;你大肆斩杀本尊信徒,令我神通难以成就;你还设下陷阱,以小宫主的身体为诱饵,破灭本尊三清道法!”
一股处子才有香甜气息弥漫在蓝瓶儿周围,渐渐扩散,渐渐笼罩住身边的一切。蓝瓶儿的声音渐趋低沉,脸上妖娆之色变得越来越浓郁;其眼眸中,三道涟漪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整个人的气质随之急速转换,难以分得清彼此。
妩媚清纯、娇柔欢快、灵动庄严,神圣**,女子所能拥有的一切,她都有,男人所喜的一切,都能在其身上找到。
“你忘恩负义,忘记了初入乱舞时本尊对你的帮助。”
“你薄情寡恩,丝毫不理解本尊传你生灭之道的苦心。”
“你不知好歹,贪念一个连记忆都无法保全的幼女,将本尊柔情抛于脑后。”
“你狠辣残毒,杀我三名师弟,如断本尊股肱。”
蓝瓶儿的目光更柔,声音更轻,似水眼眸牢牢吸在十三郎的身上,缓缓倾诉着自己的悲愤与不甘。
“本尊成道两千年,眼中向无余子,就连陆老鬼、魔宫掌座、血千愁那样的天骄都不放在心上;你何德何能,竟敢屡屡悖逆本尊,竟敢与我做对!”
声音陡然高亢,蓝瓶儿厉声尖叫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出现在本尊眼前!你不该坏我道心,你竟敢在我心里落下情根,逼得本尊不得不屈从涅祖,去争那个该死的被选之人!”
“你该死!”
“你该杀!”
“你该被本尊千刀万剐!”
对面,十三郎眼神骤然明亮,不说话只如流星在猩云中穿梭,其眼神狂暴中透出无尽疯癫,原本略显苍白的肤色蒙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之泉。
“吼!”
厉啸与嘶吼声同时响起,十三郎穿梭的身影更加快捷,与迎面扑来两具三丈干尸、还有一只硕大螳螂撞在一起。剧烈轰鸣回荡八方,两名已非血肉生命的大修七零八落,顷刻间又像被无形之力拉拽一样缝合完整,相反那只看起来更加强横的螳螂本质未变,猛撞之下飚射出股股碧绿色的血液,一条门板般的肢刀被活生生扭成两断。
蓝瓶儿脸上露出几分惊容,些许迷茫,稍有犹豫,同时伴有几分嘲讽,或还有怜惜与欣赏。
“你又变强了,难怪涅祖说本尊未必能获胜,如今的你......怕是真的具有化神之力了吧?”
“只可惜......为何你不肯听我的话。”
低下头,抬起头,蓝瓶儿神情变得坚定,突然轻轻一笑。
千万种风情瞬间展露,视线中,十三郎好似看到无数条人影在蓝瓶儿身上浮现。夜莲之傲,严萌之萌,霞公主的幼稚,上官馨雅之清丽;还有小宫主的纯、百花的娇,依莲的刚强与黄花女的泼辣。种种风姿张张面孔,最终化作十三娘的魅惑,神圣中透出无尽**。
不。若论颠倒众生之力,十三娘与此时的蓝瓶儿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为之提鞋都不配。
“没有用的。”
望着与两只不死恶鬼拼杀的十三郎,蓝瓶儿柔声说道:“玄阴与昊阳,天生对立又相互吸引;这具身体是我寻找千年才得到的珍品,连夺舍都不忍施展。你被金乌之火熏烤多年,体内极阳不得宣泄,早已临近崩溃。”
“这里是整个血域、昆仑殿的中心,是星宿大阵的阵眼,是飞升祭坛之所在。本尊得七星相助,紫烟炉为人伦圣器,你身上有三只仿品与我呼应......这样的情形,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够抗拒。”
“阴阳交合乃人伦大道,你我是天生的一对儿,待我将你收入体内,今后便真正成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
“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强,你的状态也不是太好,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快,不过......”
倾诉呢喃声声不止,半袭轻纱徐徐滑落,云床之上,一副绝无半点瑕疵的玉体若隐若现。天下再无可与之相比的身体,再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风情,再没有能不为之拜服的庄严,再没有可与征服她更让人疯狂的野望。
星眸若海,玉脂如膏,蓝瓶儿伸出双臂,泛红的肌肤因渴望与兴奋微微颤抖;交叠的双腿崩到极紧,起伏的腰肢摇晃着胸前的山峦、与其下不见底的幽泉。
“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不及要迎接......”
蓝瓶儿的嗓音有些沙哑,呻吟般的呼唤仿佛被压抑了一万年,自喉间喷涌。
“来吧,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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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秋风秋意罩水仙(求推荐)
葱叶青青杏花黄,摘来云朵做衣裳;樵农匆匆行四野,**翩翩遗钗凉。
天凉好个秋,金秋十月,孟林国最忙碌、也是最美丽的季节。每年的这个时候,北国冰寒南下受曲岭所阻,凌风四散化做丝丝凉线,吹散了酷暑躁意与难耐,吹黄了天上的云朵与地面原野,同时以无声的方式提醒人们,是该准备迎接那皑皑罩衣的时候了。
备冬是每种生灵每年都要做的事,皇帝大臣、军卒农夫、商贩技匠,孩童、老人、汉子、妇人莫不如是;秋风秋日秋云的注视中,上至国都大市,下至农野山林,远至仙宗庙宇,荒至枯涧孤崖,处处可见忙碌的身影、匆匆的脚步,与一张张象征丰足的笑颜。
喔,还有那些隐藏在各个隐秘之地,飘渺于山巅与云峦的仙人。
岭南三国中,与其它两国相比,孟林是个富足的地方。背靠曲(驼)岭,南临莫愁湖,西依灌川河,东起幻梦原,地形狭长的孟林国山多而不荒,气候微寒不冰,雨水足而不滥;兼有山川灵修,气机醇厚,养育出、养育着无数勤劳质朴的山民。
喔,还有那些相较他国不喜争执,以好助乐施闻名的孟林仙人。
四句小词说不尽孟林国秋意繁忙与欢喜,其中**指的便是仙人,也就是修士。以**翩翩形容修道之人,足见孟林修士在凡人心内的地位与行事风格;遗钗微凉无人拾取,展现的是凡间对修家的尊重与喜爱,或者可以说成一种别样羡慕。
用一句话形容孟林,这是个富饶而知足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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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炎泉啰!”
自十月起,孟林国内到处可以听到类似呼唤。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必定生出疑惑:难不成泉水还能采摘?
话题仍需物产说起,孟林国之富,不仅仅体现在供凡人、还有野兽乃至妖兽所需的物产极其丰足,还有灵气资源的充沛与一些特殊宝物。这里的宝物指的不是经过修饰祭炼的法宝,而是天生地养、能给修士带来帮助的......
嗯。很难给那些宝物冠以统一名称,比如一块山石、一颗青苗,都有可能是别处难以寻觅的宝物,还有细虫、杂鱼、鸟禽等等,谈不上有多珍贵,但对修士、尤其是那些刚开始修炼的修士而言。常能得到额外提升。
诸多宝物中,最有名气的是这种被称着炎泉的泉,其成因在于一种名为炎炎虫的灵物,靠吞食山精存活,并可反吐灵液,甚至能聚集出一块灵泉。
造物神奇自此可知。修真世界里的生灵非但能够吸纳灵气,还能反哺。因其喜食的山精多居孟林,炎炎虫几乎成为孟林独有之宝;更奇妙的是,炎炎虫的生存条件起步并不高端,上至修家下至普通百姓均可饲养,区别仅在于品质高低,成效几何罢了。
打个比方。最低级的炎炎虫,寻常百姓即可培育,虽不能诞生灵泉,但其所居之地的土壤与灵虫本身皆可用药,强身健体不在话下。品质稍高可上供王庭,因而获得不菲奖赏,一步登天不是梦。如要饲养高级炎炎虫,则需要修士才能做到,因它们的习性、需求均有层次上的提高,非凡人所能提供。
总而言之。炎炎虫可以提供灵气。灵气这个东西,修士永远都不嫌多。相比之下,炎炎泉虽然比不上灵石,但与直接从空气中吸纳相比快捷十数倍,因而各大修真宗门、家族乃至散修均会想办法拥有或者购买。为门人弟子或自己的修行铺路。
要饲养灵虫,除了提供必须的食物,还必须遵从其习性;总体上看,炎炎虫喜暖胃寒需昊阳之力滋补,又需山体内含阴脉方可满足。当然这是指那些品相较高的部分,若为寻常百姓,找一块向阳之地辅以几种手段也能存活,收获多寡与品质高低之差。
无数年研究,孟林修士总结出一套颇为完善的培育之法。数量少的话不值一提,如想最大限度获得灵泉,时间、地域均需充分利用。进而造成的结局是:孟林修士如凡人劳作一样春播秋收,范围尽可能放大。散修因地制宜挑选洞府,并在洞府周围安置炎炎虫的种子,范围通常不会超过其神识所及,家族相对大一些,最大的当然是那些人力充足实力强悍的宗门,甚者可达万里。
这样的宗门孟林国少有,如要举例的话,首先要提到的便是水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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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宗,孟林国内规模最大、实力最强、同时也是背景最为过硬的宗门;其门人弟子、如将外门弟子计算在内可达万人,山门连绵千里;宗门三大长老皆为大修,据称那名大长老已临天人境,正苦苦闭关寻求突破契机。
提到这个,不能不说一下灵魔两域间的最大区别:顶层修士集中在哪里?从表面看,灵域内时常可见一地域博大的国度见不到一名化神修士,与魔域相比着实有些弱。比如魔域与灵域接壤的燃灵族,实力在百族中连中游都算不上,其老祖名为大修士,但从其成名后的年龄看,如未进阶早应该灰飞烟灭才对。由此想来,要么老祖归天故意隐瞒消息,要么就是早就破境成道,故意不宣罢了。
以此类比,魔域百族至少数十族拥有化神,大族拥有数名乃至更多,加上魔王宫......岂是动辄整个国度见不到化神的灵域所能对抗。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区别在于灵域内各地宗门仅为基础,真正顶层建筑是那些组织与联盟。比如道院,九大尊者个个化神,且都是化神中的强者,加上深不可测的内院,其实力可见一斑。再比如名列第一的道盟、与道盟相处多年无事的战盟、世外之地、上古世家等等。此外还有更上一层的仙灵殿,尤其令人敬畏。
纯以纸面实力计算,灵域绝对超过魔域,且超出的势头一直在延续。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当各地出现化神修士的时候。各大组织总会闻风而动,以各种优厚条件将其纳入麾下。长此以往,灵域已形成一套独特地塔形结构,倒也很是稳当。
修真界常有这样的说法,假如灵域各大组织能够一统,虽不能说一举将魔域平定。整体压制、甚或反攻得到一些土地在所难免。换言之,对那些渴望反攻的灵修来讲,目前的格局很是不得人心,纷纷寄望有绝世英才诞生,将各大组织统一、至少联合起来。
这些是题外话,水仙门庞大且实力出众。其可信赖的依仗中,除宗门自身结盟及交好的修士外,最大、最不容人招惹的竟是一名刚刚结丹的内名弟子。
他的名字叫:童埀。
关于童埀,明白内情的人都知道他其实不是什么内门弟子,而是挂着虚名的道院学子,其与水仙门的真正关系是......上门女婿。当然这不妨碍水仙门因此变得不可招惹,原因是童埀已成为道院内门颇有名望的丹师。未来不可限量。
水仙宗之强强在孟林国内,放在道院面前,实话说用房前一砖、池边小洼形容亦不为过;正因为如此,当初得知童埀有意“下嫁”,宗门长老明知道其修道资质寻常、修为仅筑基中期,仍禁不住欣喜若狂。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经过一些时日的准备,童埀与水仙宗内原本被赋予很大希望的慕容沛儿喜接连理,自此成为一名修行在道院、家园在水仙的光荣女婿。
所谓妻凭夫贵,随着童埀在道院声名渐起。慕容沛在水仙宗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如今的她修为仍高出夫君一大截,堪堪将要突破结丹后期;对应的,其需要承担的职责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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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宗庞大,因地导势傍山而建,山门格局粗看有些乱。只有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看出。看似错落无致的屋舍殿宇内涵玄机,不少地方暗藏杀阵,非寻常人所能觊觎窥探。山门中央向西的一处精巧阁楼上,凭栏一名庄容少妇正在远眺,淡蓝色的衣裙随风摆动,颇有些出尘意。
楼前一池秋水,水上有莲,池边点缀着水仙门赖以成名的水仙花,几只雀鸟不识秋意,依旧嬉闹着欣赏娇艳,彼此追逐不休。
“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何时出发采集灵泉?”
话音突兀响起,几只雀鸟受惊飞去,楼下蹬蹬上来两名侍女打扮,一老一少,说话那名少女年龄尚幼,语声清脆显得很是兴奋;旁边老妇端稳有度,此时悄悄瞪少女一眼,似在责怪她不知轻重,打扰了夫人雅兴。
少女顽皮且有些持宠,被老妇责怪虽不敢顶嘴,私下却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有些不以为然。
察觉到老妇似想教训小侍女,少妇轻轻转过身,微笑开口道:“少年心性,杏儿正处在这个年纪,干娘何苦责备她。”
以干娘称呼一名奴仆,足见老妇地位之特殊尊崇;少妇之言发至真心,其面容早已褪去当年的稚嫩,只余下沉稳与端庄。唯一不变的是其鼻端那几颗雀斑,不知道为什么,拥有无匹道法的她始终不肯消除,似在刻意保留着什么。
老妇躬身施礼,极恭敬的语气说道:“小姐千万莫这样讲,老奴也是为她好,须知......”
知道下面必是一番长篇大论,杏儿忙拉住老妇人的手娇笑祈饶,哀求道:“知道了干奶奶,杏儿下次一定小声。”
小心还是小声?没人分得清也无人在意,望着杏儿无忧无虑的摸样,慕容沛似有些感慨,说道:“想当初我修行百多年,还不是如她一样天真不晓事?后来......”
神情微黯,慕容弹弹指头将记忆抛去,开口道:“夫君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老妇默默摇头,面色微沉说道:“上次传讯,老爷叮嘱夫人行事仔细些,此次采集灵泉地方太多又太远,不如多召集些人手,以防生变才是。”
慕容沛轻轻挥手,说道:“需要人手的不止我一个,如今形势日渐飘摇,我既受命主持一方,理当多担待些。”
老妇争辩说道:“可是夫人的身份与众不同,长老其实也发了话,您又何必非得亲自前往不可?”
慕容沛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若不出,下面的弟子又该如何想?不必说了,既然准备妥当,吩咐大家就此出发吧。”
老妇无可奈何,旁边杏儿则长出一口气,显然不愿放弃这次出门散心的机会;得到指令,小丫头欢呼一声转身而去,连施礼都忘记,临了却记得将早已准备好的豪言吼出来,似要安一安主母与干奶奶的心。
“我就不信了,凭咱们水仙宗的力量,凭老爷在道院的声威,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来招惹!”
身后,主仆二人相视摇头,内心生出同样的念头。
“大变将至,连道院都未必能如从前,遑论区区一个水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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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传的时候才改了主意,第七卷的名字最终定为:乱幕迟迟。
呃对了,忍不住说一下。书写了这么久,成绩虽然一直不理想,可无论订阅还是关注程度都呈逐日增加的态势。然而有件事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推荐始终上不去,甚至会下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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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强化这个概念,我决定,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般都会在章节名称后加上求推荐三字,希望大家不要厌烦。
祝看书愉快,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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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莫名豪客(求推荐)
令出如山,数十名水仙宗弟子很快聚集起来,带着早已准备妥当的各式法器,同乘一条灵舟呼啸而出,径直飞向莽莽群山。
舟头,慕容沛端坐俯瞰,身边杏儿与老妇人紧紧相随,按照规划好的线路与范围前行。三人身后,一些初次参与此事的弟子窃窃私语,所谈多与此次灵泉收集有关,神情显得兴奋。
炎炎虫是灵物,但凡灵物,无论实力强弱总有些桀骜性子,难免会有攻击人类的时候。收集灵泉等于摧毁它们的家,可想而知会遇到什么;对此修道宗门早有一套完善之法,为防出现意外,似这样大规模采集时常有高阶坐镇,这便是慕容沛的职责。
水仙宗庞大,饲养灵虫的范围宽达万里,若单单是飞行,慕容沛一两天便可走完全程。然而采集不是赶路,此次采集的目标是宗门最外圈的那一批,各个山头崖壁上分布着多达近十万泉眼,且要在寒流南下之前办妥,所需要的人力可想而知。因此每当采集时节,宗内除元婴以上修士外,其余弟子几乎全员出动,可谓一道盛事。
慕容沛仅负责一面、面积约三千里宽阔,按照计划,整个行程当在半月内完成,时间并不宽裕。
“干奶奶,听说炎炎虫会咬人,真的吗?”
杏儿年少性子活泼,加上主母宠溺,总闲不住要说话。自幼年入山一来,她头一回参与此事、且是头一回出山,肚子里揣的问题自然更多。小丫头嘴里唤着干奶奶,目光却四下游走不停,片刻不闲。
“炎炎虫喜食阴髓,最爱咬你这样未出阁的年轻姑娘。”
老妇人难得取笑杏儿。大约是因为事情已成定居,遂变着法地调侃以松弛气氛,体现出老人才有的细腻,不令主上沉于忧烦。
杏儿不晓得老人的心思。花容失色叫道:“不是吧!炎炎虫不是喜欢昊阳,怎么会......”
阴髓这样的词让杏儿脸红,含羞埋怨道:“奶奶为老不尊,笑话杏儿。”
“不是取笑,的确有这回事。”
慕容沛面带微笑,温声说道:“炎炎虫喜欢昊阳之力是不错,但需要吞食阴脉方能调和阴阳。进而才能存活并且繁衍。我宗门周围这样的地脉最多,所以能独树一帜。干娘提醒是对的,处子之血内含元阴,确为炎炎虫所喜。”
能将“处子之血”这样的话当众说出来,足见慕容沛心性有了何种程度的转变。或可说,当修士道心凝稳不受世俗常礼牵绊时。才是真正踏入修道者的行列,也未可知。
“啊!”杏儿又是一声惊呼,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又觉得难受,小脸憋得通红。身后还有不少女弟子,也都纷纷低头不敢吭声。与周围男弟子的窥笑中羞红了脸。
水仙宗提倡双休之法,就连门内最多的水仙花都成双成对出现,然而修道毕竟需要忍受孤寂方能有所成就,岂容弟子们整天谈情说爱?因此每年的春播秋收有些变调,除关乎灵泉收成外,弟子们同行同游,某种程度上可看成凡间寻偶齐眉。
双休不是把男女凑一块儿就算数,多数时候需要彼此心性契合才得完美。水仙宗能够做到这样替门下考虑,实属不易。
“不用怕,炎炎虫个体孱弱,低级灵虫顶多如蚊虫叮咬,凡人尚且不惧。修家所养的灵虫性情猛烈些,攻击也强悍数倍,但其面对的是修道之人。有的是办法克制。它们身躯柔弱,只要不被成群结队附在身上叮咬,自可无碍。”
同行即是教导,此舟带有不少新手。慕容沛不吝给弟子们上上课。宽慰过杏儿,慕容沛面容陡然沉肃下来,语调轻转说道:“但要记住一条,世上有些邪修因条件所限无法饲养,竟从民间捉拿少女,取其血液专饲此虫。水仙宗乃孟林第一大宗门,框护人伦责无旁贷;尔等日后若有出山行走,遇到此类修士时当不可手软,将其诛杀灭尽。”
多年修炼,曾经惨痛大变的慕容沛不复当年稚嫩摸样,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威仪;身后众弟子纷纷响应,共同掀起一股凛冽风暴。有过类似经历的老弟子趁机将各自经验讲出来,一来告知那些邪修有多可恶,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同时提醒大家,与之交战时要注意的事项,有那些邪法需要应对等等。身边围绕的新手们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时有些惊叹开口怒斥......
“太可恶了,为了一点灵气,竟然干这样的事。”杏儿嗓门最大也最亮,气势当然最足。
“不是一点灵气。灵泉之效源源不绝,最要紧的是它还具有调和之力,修行的帮助很大。”老妇人性情严谨,在一旁纠正。
“据说,炎炎虫还有些不为人所知的特殊效果,可惜未能研究明白,只能留待以后了。”
“那也不行!若被我遇到这样的人,一剑砍了他、他们的头!”杏儿依旧愤愤不休。
“杏儿姐姐好气魄,不过......您砍过人头?”喜欢杏儿的男弟子不少,一些人大着胆子调侃。
“这个么......有什么大不了,鸡头鸭头狗头人头,一样是砍!”杏儿把眼睛瞪成杏儿,怒斥。
“你不服?”
“呃......不敢,不敢不敢......”
一派和睦欣欣向荣之景。
“好景难长呵......”
耳边众弟子嬉闹,周围彩云如流线滑向身后,慕容沛早已神游天外,神情有些苦涩黯然。
“夫君终究刚刚结丹,若能再缓些年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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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距离水仙宗八千里开外,飞舟赶到第一处预定目标,锁定那方山崖后传出灵讯,常年在此值守的弟子很快自所居洞府内飞出,脸上均带着一丝解脱。
高阶炎炎虫,收集起来并非如慕容沛所讲的那样轻描淡写,需要专用法器才可施为;寻常之人贸然采集。轻则造成灵泉损坏,重则可令炎虫灭尽,一年之功毁在旦夕。对水仙宗这样的门派来讲,值守弟子身上的担子不轻,非但需要看护周围灵泉不出差错,还要防范那些胆大包天的偷盗之人。
代价么,别的不说。首先修行被拉下一年。当然,看守灵泉会被记取功劳,回山之后领取赏赐,落下的功课还有机会补上来。
此处共有两人值守,看护着周围百余口灵泉,见到门中采集之人已至。均不由松了一口气。为首中年弟子踏剑而来,施礼后恭恭敬敬呈上一枚玉简,内里勾画出所有灵泉分布。
时间有些,慕容沛没有耽搁的心思,取过玉简粗粗询问几句,嘉勉两声,随即指派舟上众弟子分头而去。以老带新分成十与批,按照规划好的方向而去。自己则带着杏儿等人直取最大的一处,坐镇指挥,同时打算亲自给身边这名丫头示范。
“开始啰!”
跟着主母不用担心被炎炎虫吸取元阴,无忧的杏儿依旧雀跃,手持法器随带路弟子直上山崖,来到一块奇诡突兀的岩石背后,嘴里嘀咕不停。
“这个兜子就能采......采......采......啊?!”
欢呼化做尖叫。同时发出尖叫的还有身后几名同行女弟子,声音疑惑而又仓惶。
虽然没采过灵泉,大家来时都做过功课,对灵泉的摸样耳熟能详。炎炎虫全身火红,千万只汇集后如一团火焰存与洞穴,又像一朵盛开的花,摸样不可为不艳丽。眼前这是什么?一座空荡荡、黑黝黝的石坑。冰冷中残留着火热的气息,稍显诡异但正符合灵泉表象。
只是,坑内除几块微红斑痕,其余地方......哪有半点鲜色?
石坑周围。专用于封禁的阵法犹自运转,徐徐灵光如丝线般交织,不显玄奥,只余下凄惨可怜。就好像一只看护家门的猛兽,家里已经被掏空,猛兽依旧瞪大眼睛死盯着门前,显得滑稽可笑。
“这......这这这.....这就是灵泉?”
杏儿眼珠差点瞪出来,问过后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蠢,赶紧噤声后扭过头。在其身前,两名值守弟子的脸刷地便成苍白,再无一丝血色。
“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根本不用慕容沛追问,两名弟子毫无头绪但意识到自己铸下大错,哀嚎声中扑倒在地面,双手在坚硬之极的黑石间爬挖,脸上堆满了绝望。
一座灵泉有失,对水仙宗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他们这样的低阶弟子而言,无异于整个天空塌陷,世界瞬间暗淡无光。更要紧的是,谁知道这样的事情有多少?
“去,看看周围情形如何。”
大事当前,慕容沛依旧镇定,也不能不镇定。她知道此事不是这两名弟子的错,能在丝毫不出动阵法的前提下将灵泉盗光,来人远非他们所能应对。
“让大家小心,如发现敌踪不可轻举妄动,尽快报知于我。另外通知所有值守弟子,查看周围灵泉是否有失,还有......”
接连发出几道指令,慕容沛拍手拿出一枚灵符,稍稍有些犹豫。
“老身做不到这样。”
老妇人早已施法查看,仔细检查后从洞坑边回转,沉声说道:“以老身之见,此人要么精修阵法,要么修为极其高深、或在元婴以上。”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老妇人疑惑说道:“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手段盗取灵泉,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啊,灵泉虽然珍贵,但其主要作用是帮助低阶弟子修行,元婴老怪怎会缺少这点灵气,所图究竟何在?
苦思不得解释,老妇皱眉请示道:“来人强大,要不要通知宗门?”
慕容沛认真想了想,摇头回应道:“先等等,看看结果再说。”
结果来得很快,片刻后,周围弟子纷纷回转,报告上来的小心令人震惊,也让人啼笑皆非。
此地周围百余口灵泉通通被取走,但在其中一处坑洞内,有弟子发现一颗灵石。
“一颗灵石!”杏儿的脸气得通红,心想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找骂么不是。
“这颗灵石不太一样......”那名弟子颇有些犹豫,异常谨慎地从怀里取出那颗不太一样的灵石,奉到慕容沛身前。
杏儿不满嘀咕着:“灵石能有什么不一样,吓傻了吧......咦!”
毫光绽放,周围人精神为之一振。
“极品灵石!”慕容沛失声惊呼。
......
......r
第九百一十四章:变中有变
盗泉留下灵石也就罢了,修真界奇人奇事极多,也许是某个隐世老怪为栽培弟子出此下策,虽不光彩但也说得过去。
可,极品灵石......那是可以随便留的么?
极品灵石到底有多珍贵?说句不该说的话,水仙宗看似孟林第一修真门派,如让他们拿出几颗......拿得出也会痛入心扉。
“真是极品灵石?”
“一定是。”
胆大杏儿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老妇人的回答同样极为肯定。极品灵石可遇不可求,休说这些低阶弟子,连地位最尊崇的慕容沛都未必亲眼见到过。但不能因此认为老妇人的话不靠谱,因为灵石不是法宝,其品质就写在脸上,看一眼就知道比上品灵石好太多,不是极品又是什么?
“这样的话......”
众人马上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百余口灵泉与一颗极品灵石相比,谁的价值更高?
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任何人都明白极品灵石价值连城,哪里是区区几口炎虫灵泉所能比;可笑众人偏偏不能将这个念头抛开,认真在脑子里琢磨。
“好像吃亏了耶!”
杏儿默算后得出结论,振振有词说道:“夫人讲过,一眼灵泉长效可抵十颗上品灵石,咱们的灵泉不算零头也值一千颗......”
环顾周围,杏儿挥拳气愤说道:“亏大了,得找他算账。”
数十名弟子相顾茫然,均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些精明的弟子悄悄低头,内心重新估量杏儿的价值,别的不说,这般精明的生意头脑可不多见。
“找他去......”
“休得胡闹!”
慕容沛开口喝止杏儿,神色罕见严厉;众人沉默的这段时间,慕容沛似有发现,目光在那个空荡荡的坑洞内停驻片刻,忽抬手轻轻一抓。
五道细芒出自指尖,由坑洞内抓出一块泛红的石块,慕容沛将其托在掌心仔细打量,神情越发凝重。
“这是......”
“炎炎虫的尸体。”
慕容沛玉指轻弹将石块送入老妇人手中,沉声说道:“被火焰撑至爆体,尸骨无存。”
嗬!所有人倒吸一口寒气,神情同时沉肃下来,最毛躁的杏儿也失了声,细想后忽然打个寒噤,半响不敢开口。
养虫首先要了解虫,养了不知多少年炎炎虫,水仙宗门人对其习性再清楚不过,此虫本质属火,亲火的同时对火焰天生具有抗性,还有一些排斥。
这是低阶灵物保持繁衍的保证,炎炎虫生育能力极强,存活起来却不容易,否则也不会需要修士专门饲养。它们吸收昊阳之力,成长但有度,每到一定关头便须补充阴脉,找不到就再不会进食,直至活活饿死。类比起来,炎炎虫虽然无奈时会吞火,但不会过量,即便身处火海无法逃避,它们也能保持本能不散,宁可烧成飞灰,绝无可能从内部爆体。
既如此,眼前情形如何形成?难道那人太无聊、且还要有本事逼迫炎炎虫吞火,吃到撑死后再送一颗极品灵石,作为补偿?
“去看看别处。”
慕容沛的话将众人惊醒,很快,众人将周边百余处灵泉通查一遍,均找到类似炎炎虫的尸体,数量越来越多。
看得多了,众人忍不住悄声交流,倒也猜出几分真相。没有人无聊到以此法杀虫取乐,说得通的解释只能有一个:盗虫之人的身体遇到问题,不得已才用此法化解。
说不通的地方仍然存在,极有自量的炎炎虫为何这般听话,慷慨赴死为那人排毒?
“问题在于火焰本身......”
慕容沛沉吟说道:“炎炎虫必是主动吸食,承受不住才至如此。”
老妇人骇然说道:“那样的话,此人的火焰......”
慕容沛点头,苦笑说道:“厉害之极,师尊或有不及。”
还是那句话,能让天生拥有敏锐触感的炎炎虫贪婪不惜性命,此人之火必定不俗;眼前事实证明,炎炎虫低估了其吸收的火力如何霸道,最终导致死亡。也就意味着,盗泉之人境界如何虽无定论,但其所修的火焰层次极高,已超出慕容沛对师尊的了解。
老妇人正色说道:“不能再犹豫了,应马上报于宗门知晓。”
慕容沛犹豫说道:“师尊闭生死关期限未满,此事尚未得出结论......”
水仙宗专精于火焰的修士极少,慕容沛的老师恰在此列,此事或涉及到火系大能,处理起来非其莫属。然生死关同样不可轻扰,眼下形势飘摇,若因此事耽搁师尊修行,小了说影响一人,大了讲,整个水仙宗未来都会被波及。
思忖片刻,慕容沛随手召出一名稳重弟子,肃容说道:“你带几人返回宗门,先将此事报于刘长老,记住两条:其一不得随意宣扬,此外务必说清楚,来人未必带着敌意而来。”
那名弟子躬身答应,极稳重地询问了几处细节,这才带着人告辞而去。待其离开后,老妇人轻吁一声,说道:“如此最为妥当,刘长老修为高深,尤其钻研炎炎虫多年,若能前来,足以应变了。”
“但愿如此。”慕容沛的眉头不得舒展,碍于此时她是这群人的主心骨,微笑说道:“事已至此,都不要再多想;打起精神随我去别的地方瞧瞧,看一看是那位高人驾临,竟敢视我水仙宗于无物!”
三千里地界,此处灵泉仅为一粟,损失就损失了,没什么大不了。但若来人胃口不止于此,不管其目的为何原因何在,亦或有没有灵石留下,首先要追究其不告之罪。
这是大宗的尊严与气度,多少灵石都买不来,再多财富也不能出卖的根本。
正所谓一将之心可定千军,慕容沛镇定自若,周围弟子顿时变得神采飞扬,尤其是杏儿,柳眉倒竖怒气冲冲,挥拳不停叫嚣。
“对,找他去!”
......
......
找人难,找泉也难,一路远飞,盗泉的人没见着,但其足迹十分明显,因为沿路上的灵泉......通通化作石坑。
为防不测,慕容沛将所有被此事吓得魂飞魄散的值守弟子带在身边,因此队伍越来越大;灵泉出事,值守弟子们的心情脸色都不会太好,奇妙的是,他们的神情区别十分明显,有些失魂落魄如丧考妣,有些则带着庆幸,有几人甚至掩不住喜意,眉眼乱动不像是犯了错。
原因很简单,盗泉之人不时会留下些宝物冲抵买资,但不是每一处都会留,所留的也并不是都是灵石,而是修真所能用到的一切东西,甚至还有价值不菲的丹药。
不用问,神色不错的值守弟子就是那些幸运儿,虽丢了宝贝但有回本,有些地方明显有得赚,自不会像那些毫无所得的弟子般懊丧。这事没有结果,谁也拿不准宗门内部怎么想,极端点想,丢失灵泉已然是打错,万一再追加一条私藏宝物......不得活活冤死。
“谁啊,这么缺德!”
杏儿不止一次大发感慨,得不到回应只能在心里瞎想,又觉得好玩。
“这样的事情,千年难得一见呵。”
这句是大实话,可惜没有人敢呼应,那些白丢灵泉的弟子更是愤愤难平,连带杏儿被慕容训斥,责其不知轻重不明大局,心里着实不怎么受用。
“他在估价?他凭什么如此估价?”
不是每处都留下财务,证明盗泉之人心里自有一本账;这样的作为令老妇人觉得屈辱,极品灵石虽然珍贵,但还不至于非买不可,水仙宗也没有落魄到此种程度,任凭别人肆意强买。
“还算好了,有总比没有强。”慕容沛的话看似自嘲,实则让人安心不少,起码对那些失职的弟子们来讲是如此。
好不好日子都得过,一路清点坑洞一路收捡宝物,渐趋庞大的队伍在一些人的咒骂声中越行越远,飞至距离宗门万里时,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但,不是朝好的方向变。
“死了,都死了!”
一级接一级提前打前站的弟子们神色惊恐,迎上慕容沛汇报最新发现的状况:灵泉被盗被毁,值守弟子被人以残忍手段灭杀。
“到底是被盗还是被毁?”死者死已,慕容沛更在意事情的原委。
“都有......两种都有。”
“成何体统!”
汇报弟子的表情惊慌之极,似已完全吓破了胆,慕容沛斥其无能的同时暗生隐忧,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杀人夺宝乃修真界常见事,盗泉之人如被值守弟子察觉,杀人灭口在所难免,怎至如此凄惶。懒得再问那几名发抖如筛糠的弟子,慕容沛亲自催动灵舟加速前进,不多时赶到生变处,稍一查看......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好大的胆子!”
“啊!”
怒斥与尖叫同时响起,此处值守的五名内外门弟子身首异处,四肢被砍掉,被活活削成人棍再生生揭皮。从地面刻意留下的痕迹看,砍头应为最后一步,也就意味着之前那些酷刑,是在其活着的时候完成。
这还不算,在将水仙弟子们虐杀后,凶手将他们的残肢摆成两个大字。
“灭门杀!”
......
......
千般仔细万种小心,到底还是出了事。
媳妇元婴不保,未来几天要安排手术,然后是月子。
日子真的很艰难,可日子还得过......
更新?我尽力吧,除了尽力,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枪。
......
第九百一十五章:八方生事,拙计看谁为(求推荐)
“杀了他!为师弟们报仇!”
“找到他,扒了他的皮!”
“不能那么便宜他,抽其魂魄永世镇压,为师弟们祭灵!”
一声接一声怒吼此起彼伏,响彻云霄,震得群山都为之颤抖。数十名水仙弟子纷纷呐喊,之前的一切分歧抛于脑后,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复仇!
修真界杀人为寻常事,但在宗门之间虐杀极其少见,似这样的行径......首先无意义,其次无意义,最后还是无意义。
眼前情形摆明不是私仇,虐杀宗门弟子示威,看似强横实则落了下乘;水仙宗既能屹立千年不倒,怎会因几名低阶门人被杀就被吓倒?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目睹同门被人以如此残暴的方式灭杀后,水仙宗弟子先是片刻恐惧,之后便被仇恨烧红双眼,誓言不与凶手共日月。
既如此,凶手目的何在?
或许应该说,若非拥有绝对把握,谁会做出这等疯狂的事?
主事多年,慕容沛所知、所思、所想非周围弟子所能比,望着地面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她心里陡生一股寒意,越发觉得不祥。
深吸一口气,慕容沛目光四望,断喝道:“都给本座闭嘴!”
将至结丹后期的威压轰然释放,水仙门人停止呐喊,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慕容沛,只等其下令。杏儿丫头哭花了脸,呜呜咽咽想要说点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此事有蹊跷,老身以为......”
“我知道。”
慕容沛淡淡挥手,连传几道令:“之前值守弟子出列,三人一组赶往周围灵泉,查看情形速速回报。如发现凶手踪迹切记不可与之交手,分头逃得性命为要。”
随手再唤出几人,慕容沛说道:“尔等再回宗门。请长老速速派人来援。杏儿,你也去。”
“啊!”杏儿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开口分辨便被慕容阻止,厉声低喝道:“不得抗命!”
门规是每个宗门弟子必须遵守的底线,休看慕容平时慈和,一旦动怒,其威哪里是杏儿这样筑基都不到的孩子所能挡。无奈小丫头与一众弟子领诺而去。临行犹不忘恨恨叮嘱。
“夫人,不能应为灵石饶了他!”
“......”
慕容沛不知该说什么好,挥挥手示意其赶紧回宗,返身沉默半响,抬掌将那几具残缺尸体收入囊中,这才冷漠说道:“带我去看灵泉。”
......
......
杀人地与前面几处情形不同。首先当然是死了人,此外灵泉也有变故。经查看慕容沛发现,此地多数灵泉皆被暴力破坏,封禁阵法七零八落,坑洞内的炎炎虫大多没了影踪,还留下不少尸体。但有少数灵泉不太一样,炎炎虫完全被取走。封禁却没有丝毫毁坏。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无论杀人地还是灵泉所在,均找不到斗法痕迹。
没有打斗,意味着无法从功法痕迹判断对方身份,对方姿态嚣张又似故意隐藏着什么,摧毁封禁时所用都是最最普通的神通,除看出实力强悍外,再无所得。
一番巡视。慕容沛显得极为冷静,确认无遗漏之后先命普通弟子们退避,方认真问道:“干娘怎么看?”
老妇人一直陪伴左右,此时沉吟说道:“很难讲,也许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慕容沛轻轻叹息,不知为何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似乎在她心里。这就是自己一直期望的消息。
“这几处封禁未受损毁,应是盗泉之人所为,其它才是凶徒所留。”
“有可能,尚不能太过肯定。”
老妇人认可慕容的推断。但不忘叮嘱道:“没有打斗,也许凶徒故意如此,也许......老身以为,假如此后有人借此身份结识我宗,会不会......”
慕容沛缓缓摇头,说道:“先不考虑这个,干娘有没有留意到,这里没有炎炎虫爆体的痕迹,也未留下财物?”
老妇人沉思片刻后说道:“小姐的意思是老身明白,可......还要防范贼人耍诈。”
慕容沛苦涩说道:“以极品灵石与诸多宝物耍诈,我真想知道此人是谁......罢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追查了再说,这些弟子都还年轻,干娘劳神多多留神;如遇贼势强大,不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老妇人忧虑说道:“无论他们是不是一伙,其实力强大显而易见,老身不是胆怯......小姐不如等待长老赶来,共同擒贼为好。”
自小陪伴自己长大,慕容沛知道老妇真心为她考虑,仍平静而坚决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老妇的话,慕容沛转身发布命令,率领那群愤愤难平的弟子起身,再度踏上征程。身后老妇人默默叹息,三脚两步跟上灵舟,牢牢守卫在其身边。
......
......
追贼变成缉凶,灵舟上的气氛不似之前那样活跃,近三十名弟子一言不发,恨不能一步追上凶徒,与之大战一场。慕容沛将神念施展到最大,不放过任何可疑。需要提到的是,单纯从追凶看,此时最有效的方法是将这些人派到两侧共同搜索,哪怕死人也能有些收获。
慕容沛没有那样做,并非因为不忍心,也不是对自己的神念有信心,就是没做。
穿云越山,矢志复仇的水仙门人很快来到下一处,结果不出所料,值守弟子被虐杀,灵泉被毁,惨状更胜之前。
又是一番怒骂,又是一番查看,时间比上次短暂了不少,慕容沛很快传出命令,将前行方向略做调整,加速追击凶手。
“为何换了方向?”有胆大的弟子如是问。
“凶手应该是从外往里朝宗门的方向杀,杀到之前所在停住,或许会转向侧面。与其替已经死去的弟子收尸,不如看看有没有可能挽救那些活着的人。”
“假如凶手已从原路退走。岂非放掉了追上的机会?”
“对方若真想逃,我们原本就追不上。”
慕容沛面沉似水,仍耐心向弟子们解释着。这是她与其它主事者行事不同的一面,因此更被弟子们尊重,但也容易为同辈分之人诟病,认为其不够威严。
方向改变,路途渐远。一个又一个凶案现场接连被发现,一种接一种惨厉呈现在众人面前,慕容沛、还有老妇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曲曲折折,直到发现第十七处字迹,这支队伍距离宗门超万里,到达最外围的一处灵泉所在。仍只能看到一堆残尸,未发现任何敌人的影子。
这么讲有些不公道,此处现场遗有半片衣衫,被一名水仙弟子的断臂牢牢抓在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恃无恐,对方砍断了那只手,却未拿走这条明显罪证,刻意展示着骄傲。
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随着时间持续,阴影开始笼罩在心头,越来越沉重。那些未经历过真正磨练的弟子们不再叫嚣,咒骂也早已停止,他们渐渐察觉到什么,彼此面面相觑,神情有些惊恐。
“不止一伙人。”
“是啊,手法有些区别。说明不止一伙。”
站在一处毁坏严重、满是鲜红虫尸的坑洞边,慕容沛低头望着那半片衣衫,忍不住用力揉着眉心,缓缓说道:“干娘觉得,假如四面八方都有这样的情形,对方的整体力量会达到何种程度?”
老妇人神情大变,目光变成两把利剑。她知道。事情若真如慕容沛所讲,水仙宗今日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丢失几座灵泉之类的小事,而是真正的灭门之祸!
“后方至今未见有消息回报,或许。让杏儿他们回去是错的......”
“此事没有道理。”
老妇人无礼截断慕容沛的话,振振说道:“假如是那样,对方怎会止步于前?”
没人能够给出答案,想要答案也简单,抓住对方问一问便可。
“走吧,无论如何,总要先查清事实......”
正说着,慕容沛陡然抬起头,断喝道:“谁!”
几乎同一时间,远处传来滚雷般怒喝:“走?尔等想走到哪里去!”
随着话音,四道长虹自天际出现,伴随隆隆雷鸣轰然袭来,当头一名虬髯巨汉身高过丈,身体四周电弧跳跃如灵蛇盘绕,即显其威,更彰其怒,怒冲斗牛。其人尚未赶到,元婴修士独有的威压已扑面临头,笼罩住慕容等人立足的山峰,锁住在场所有人。
“杀了老夫的侄孙,尔等还想走!”
没头没尾,愤怒巨汉连分辨的机会都不愿意给,直接挥手断喝:“给我拿下!”
身边两人应诺出列,左右两侧分头席卷,转瞬间便已扑至众人身前,抬手便打。说来也怪,两人看上去也是修士,战斗起来却不像修士那样施展神通祭献法宝,而是凭肉身直闯本阵,一取慕容一奔老妇,至于剩下的那些弟子,显然不放在其眼内,根本不屑一顾。
四人中,最后一名书生摸样的人并未动手,相反对眼前之事有些疑虑,附耳朝巨汉说了几句。
巨汉听后摇头,瞪圆的眼睛被仇恨烧到血红,咆哮般怒吼道:“不管怎么讲,他们都无法摆脱嫌疑,拿下了再说。”
“他们是水仙宗的人,为首那名女子是......”
书生有对巨汉说了两句,神情多有顾忌。
“道院?区区一个内门弟子的老婆?”
巨汉听明白了书生的话,神情反倒更加愤怒,狞笑一声说道:“虚灵门害怕道院,本盟不怕。这样才对,如不是有这重身份,量她不敢动老夫的人!”
越说越怒,望着两处难分胜负的战团,巨汉怒吼道:“老夫不愿以大欺小,尔等再不束手就擒,老夫就要......”
“就要什么?就要死么!”
又一道怒吼声传来,水仙宗方向飞来一条大红身影,隔空长啸。
“区区一个战盟分舵,竟敢偷袭我水仙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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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书友的祝福,父亲心脏手术的时候我没断过更,这次也会尽力。
再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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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渔翁背后的郎(求推荐)
智者有言:良谋不在深而在机,巧计不在精而在施,狡者惑之,刚者怒之,骄者纵之,怯者恐之,因势利导,各擅其长,则事无不成。
又曰:强其强,弱其弱,喜其喜,恶其恶,贪其贪,仇其仇,为谋之大成。
两段话出自不同人之口,含义相近,所讲都是用计时所应着重的方面。意思是好的计谋并不需要如何诡异精巧,也不需要如何深邃而扑朔迷离,只要掌握好合适的时机,针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策略,即能取得极好效果。
简而言之,选择目标最突出的那一面入手,必将无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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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水仙宗?呵呵,哈哈!”
红袍人穿破长空,好似一条火龙当面扑来;听了对方的“污蔑”,巨汉放声大笑,神情愈发愤怒难以压制。
“一个地方宗门也值得战盟偷袭,刘秃子,你确认没被炎虫吞掉脑子?”
龙霸天,战盟孟林分舵之主,原为修士,因修炼出了岔子无法再进,以元婴之身转修身体,结果反比其修道取得的成就更高。据说此人本不叫霸天,后觉不够气派自己改了名......嗯,霸天这两个字虽然俗,但极符合其性情,倒也妥当贴切。
桀骜之人必有其短,龙霸天的弱点就是其侄孙,资质不俗修为即将破婴,即是血脉延续,同时还寄托了龙霸天的修道念想,多少有点“看自己”的意味。
魂灯已灭,龙霸天确认侄孙已被杀,心里只想复仇。如今看到其衣物攥在慕容手中,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对他而言,自己的行为绝对称得上“彬彬有礼”,若非挂着战盟分舵主的名头、如果不是慕容沛是女子且为水仙宗弟子,早已亲自痛下煞手。
“好好好,既然你说是偷袭,本座就偷袭给你看!”
慕容沛并不好欺负,身边老妇虽是奴仆,但其年龄较长修为还在慕容之上,战盟两名执事实力虽然略占优势,但吃亏在没有法宝帮助,手段略显单调难以攻下。眼前两处战团焦灼,对方又来了援兵开口诬陷,龙霸天索性扑上去,再不理后果会如何。
“秃头,吃老夫一拳!”
霹雳电弧裁破空间,一只硕大拳影呼啸而去,直扑红袍人的面门。必须要说,龙霸天这个人打起架来极有风度,非但没有拉下脸击杀慕容沛,出手时还必定会大喝一声提醒,好似不这样就不够威猛,不足以显示自己的风范威严般。
这边固然气愤难当,红袍何尝不是怒发冲冠。今日宗门大变,水仙宗面临灭门之危,偏赶上一个浑不讲理的战盟跟着瞎参乎,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老实讲,在看到巨汉的那个瞬间,红袍人便明白这件事恐怕有蹊跷,然对方已经打上门来,最被宗门所重的慕容沛形势岌岌可危,焉能不出手先将其救下再说。况且,他竟敢当众唤自己为秃子......
刘长老修火,水仙宗内三大长老外的第一人,其性情也如烈火点之既燃。因一心找出炎炎虫的深一层奥秘,他曾不惜食之亲身体验,结果弄掉了自己珍惜的满头白发,头顶上海出现几块去不掉的疤,再无当年飘然若仙的“俊俏”摸样。
揭掉伤疤带出血,最不能提的事情龙霸天非要大声喊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蛮子,是你自己找死!”
霸天是雅号,蛮子才是多数人对这位龙舵主的称呼,当然,得在背后叫。此时刘长老哪里还在乎这些,身形加速轰然迎上,双手挥舞一面火龙大旗,将龙霸天层层圈在其中。
战盟庞大,与他们的人打架要占着理才行,刘长老出手不忘昭告天下,怒喝道:“身为战盟舵主,昏聩凶蛮不明事理,本座今日护山除恶,便是杀了你,战盟也没什么话可说!”
“就凭你?”回答他的是一连声咆哮,与更加凛冽狂暴的拳风电芒。
轰鸣滔滔,战况凶猛,声势传出几达数百里;一个是苦修近千年的宗门长老,中期元婴堪比大能,一个法体双修心志坚狠,且有丧亲之痛羞愤之耻......
哼哈二将,无论战斗还是呼喝,又或比较性格,谁都不肯退让,谁都不比谁差。
......
......
打是真打,旗鼓相当且极为凶险,谁若轻忽、随时都有性命之危。话虽如此说,战况看着总叫人觉得怪异。
原因很简单,并非所有人都想打,想打的人也非都在战场。
身为战盟主掌一方事务的舵主,龙霸天的本事毋庸置疑。事实上,如比较双方地位的话,他应与水仙宗宗主、还有那几名大长老平起平坐才对;当然实力上或有不及,但不至于随便出来一名中期元婴就能欺负得了。
战盟、道盟这种组织,出面的人实力未必有多强,且无必要;若有事,通常报个名头便足以震慑一方,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但也正因为如此,两盟一旦有人与其它修士、尤其是宗门弟子发生争斗,便不得不肩负其卫护荣耀的责任。如此时的龙霸天,不打则已,打就要打赢,至少不能落败,否则就是丢脸,或许比丢失性命更严重。
“敢毁我法宝,本座杀了你!”
初始尚留三分余力,战斗持续时间愈长,龙霸天与刘长老愈发打出真火,彼此都已顾不上考虑颜面及是否留手。都是性情暴躁,两人打斗起来花样也不多,如两头发疯蛮牛不断对撞,轰鸣声惊天动地。厮杀中,刘长老灵威彻底释放,一杆辉煌龙旗被生生打出几个窟窿,咆哮怒吼,一颗光头越发闪亮,头顶上的癞子也越发醒目耀眼。其对面,龙霸天本就雄壮的身躯看去越发庞大,满脸胡须被烧得精光,脖子上肿起几个水泡,一样狼狈不堪。
“刘秃子,老夫砸烂你的头!”
这边吆三喝四神威尽展,那一方,被那名战盟执事死死缠住的慕容沛早已叫苦连天,恨不得立刻脱身而去,及时将事情分辨清楚。可惜的是,对方实力本就比她超出一筹,加之飞五星战灵身法灵动,攻击简单但如狂风暴雨般连绵不绝,压得慕容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战士么,抬手动腿都可致命,花样少,但其攻击频率胜出修士百倍。除非有把握硬抗其一次或几次攻击,谁敢在与战士厮杀的时候分神。此时此刻,眼前自家舵主被水仙长老以龙旗卷在当中,听着声音旗鼓相当,看上去情形可不妙。有鉴于此,两名执事哪有心情听对方分辨,只顾拼命展开拳脚,恨不得一击指敌与死境。
战事越来越激烈,双方均见了血,受了伤,随时可能出现伤亡......
余下的人在干吗?
......
水仙宗人多势众,数十名弟子瞪眼望着三处战场,神色或惊慌、或愤慨、或茫然、或干脆手足无措。
长老的战斗不用想,他们根本没资格参与;慕容与老妇人那边,老实讲有不少弟子能够帮点忙,奈何宗门弟子就是宗门弟子,孟林国度承平久矣,水仙宗弟子与野修那种生死拼杀、狭缝中练就的血性与毒辣完全没办法比较。战盟执事招法凌厉,身形如闪电般在空中窜来窜去,想帮忙还要担心误伤友军。
除此之外,数十名弟子也有明白人看出明白事,对方还有一名修为深厚不知其度的修士没有出手,不能不监视其踪。
最最关键的是,大家刚才都听到龙霸天的话,那是虚灵门的人。
岭南三国,最富当数孟林,实力最强最凶猛的总盟当属阎虬国的虚灵门;比较背景的话,水仙宗只有一个外戚女婿在道院修行,虚灵门却拥有何问柳,已真正崛起成为未来之星,其势更增一筹。
三国之间关系本就不睦,虚灵门与水仙宗之间更如死对头一般,相互均有吞并对方的念头。今日之事场中有一名虚灵门修士旁观,无论如何都不算吉利兆头。
战事犹自焦灼,数十名水仙宗弟子扇形排开,警惕地望着那名书生摸样的修士,内心不停打鼓。他们其实很明白,对方既然能与龙霸天作伴,其修为绝非自己这群人所能对抗。此时此刻,适才应同门被诛而生出的仇愤仍在,曾誓言与敌厮杀的勇气却已经消散大半。对这些弟子而言,能够保持阵型不乱,能够让对方感受到一些压力,实属不易,已属奢求。
值得庆幸的是,书生虽一直关注着战场局势,但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就这样静悄悄地站着,看着,目光偶尔从水仙众弟子的身上流过,神情淡然,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时间继续流逝,战斗已到了将分生死的时候,书生唇上两撇胡须微颤,将自龙霸天冲入战场后一直拢在衣袖中双手抽出,轻轻叹了口气。
“呵呵,没什么意思......”
“准备出手了吗?”
耳边突闻有人传话,声音平静温和,听着有些虚弱,有些懒散,有些冰冷,还有几分好奇。
一句话,六个字,六种味道,仿佛六种人格被硬捏在一起,难以协调。
“时机选得不错,是准备全歼吧?”
“谁!”
书生面色剧变,厉喝中姿态纹丝不变,人却极其突兀地飚射百余米,同时转过目光。
就是这一眼,他的瞳孔好似被针扎穿掉一样,口发凄厉狂嚎。
“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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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呀!”
一声惨叫,书生双手连挥放出四道浓重黑索,身体好似被弓弦崩出去的石头一样倒退飞射,瞬间横跨三百丈。不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绝没有人相信他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声音,能做出如此恐惧的姿态。
对修士来说鬼是什么?
往好了讲那叫修道时用得到的资源或者帮手,差点就是工具、药材,甚至食物!炼鬼融魂强化自身的修士虽少,但绝不是没有;对他们而言,鬼可不就像妖兽嘴里的食物,任人宰割,任人品尝么?
因此,当修士叫出“鬼呀”的时候,通常并不代表恐惧,相反意味着惊喜与收获,尤其是......
书生是虚灵门的人,而且是个高手。
虚灵门与一般修士不同,其特别之处在于他们对自己有着极高评价,或者说是目标。
魔有魔魂,灵有虚灵!
将一宗与一族相提并论,连同样擅长御鬼的闪灵族都不放在眼里,可见虚灵门修士自视有多高;当然这更多意义上被理解为其在鬼道上的造诣深厚,灵修也会因此捧场。
当初何问柳入道院,开始之所以屡屡受挫,除自身确有缺陷外,还与道院几大教习均不喜鬼道、以至于何问柳刻意回避最擅长功法无不关联。假如不是这样,禁楼踏阶时,十三郎真未必能够胜得了他。
总而言之,虚灵门修士不可能怕鬼,遇到鬼物越凶猛反倒越是喜欢。然书生此时......面容扭曲目光颤栗或有些绝望,分明惊恐害怕到极致?
“鬼呀!”
又一声惨嚎,书生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中透着青;亡命般逃窜了三四百丈,其双手交错,不惜施展最强神通。那四条黑索不知是鬼还是法宝,通体气息死寂威压浓重。还有阵阵嘶吼之声可闻。即便是这样,他仍找不到半点安全感,连连大喊连连倒退,连转身都来不及、掉头都不敢去做。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场厮杀的几人毫无所觉,数十名水仙弟子的目光一直跟着书生跑,居然同样一头雾水。隐约中,他们似能看到一条红影牢牢贴在书生的眼前。近到让人以为那是他身上披着的一层红纱,但要反过来。无论书生逃向何处,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红影都不离不弃,角度位置丝毫不变。
太快了,书生快。神通快,那条红影比他快上一倍才能如此轻松;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层次,水仙弟子们能看到影子便已经不错,哪里分得清是人还是鬼。
最奇妙的是那四条黑索,明明看着拥有无匹威力,书生似也对其寄予了很大希望,出击的效果却好像不怎么样......何止不怎么样。根本就是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连个回头票都没有。
做派的确像鬼。一众弟子们这样想着,忍不住感到几分快意,他们知道那人原本是捉鬼的祖宗,如今被鬼吓成这样,值得为之幸灾乐祸。
便在这个时候,一直奔逃的书生忽然停了下来......停下即是狂暴攻击,且伴有得意长啸。
“鬼王令。封!”
赤炎闪烁,夺目光华自其顶门冲天而起,周围五色流彩迅疾旋转,化作一面中央如星漩的巨大令牌。令牌始一祭出,周围三百里内骤闻嘶鸣,声声凄厉道道哀绝,随即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黑影。人、妖、虫、禽无所不包。
人间有鬼,鬼王令乃虚灵门至宝,专门封禁各种鬼王。只需看看其施展后的声势便能知道,此物对鬼灵有着天生的克制能力。甚至不需要主动操纵。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这样做!”
不需操纵不等于不付出代价,释放鬼王令之后,书生面容瞬间苍老,皮肤发皱眼中神光暗淡,连身形都好似矮了几分。不用问,施展此宝对他来说太过艰难,非至万不得已不肯为。这也证明了另一件事,那条红影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走投无路。
好在鬼王令已经祭出,书生因此有了底气,怨毒大喊道:“提前请动王令,你让本座损失百年阳寿,本座要将你......呃?”
就像正在鸣叫的雄鸡被割喉,又像乐师打个了喷嚏,与**处出现一个巨大错音。书生站住了,他的话也卡在嘴边好像站住了的人,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伸出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乱颤着,好似抽了鸡爪疯。
“你,你你你......你不是鬼?”
“谁说我是鬼?”
书生对面,站着一名近乎**、浑身上下爬满了密密麻麻火红虫子、连面孔都在不停蠕动的人;奇怪的是,面相身形如此恐怖的人,站在那里竟给人以安静、近乎慵懒的感觉。就像是春眠之后稍喝了几杯,微熏似醒,欲醒又不舍梦中意趣的闲者,或者贤者。
“误认为我是鬼其实也不算错......和你讲这些做什么。”
那人一只手抓着恢复本相的鬼王令牌,如玩具一样打量几眼,把玩一番,开口夸赞道。
“这件宝贝还不错,刚好最近亏了不少,归我了。”
他的手是干净的,极白、极晶莹,看着异常温暖安全,与其身体之恐怖诡异形成鲜明对比。
“噗!”
书生张嘴一口鲜血,凄厉大喝:“血凝杀道......”
吼声再一次中断,红色人影身上不知怎地飞出一片虫云,个个如贪食饕餮扑进书生喷出的血泉内,瞬间将其吸收殆尽。
“你玩鬼玩出毛病了啊,连血都这么阴寒。”
红人感慨评价着,抬手轻轻一扣,那片吸饱了血的炎炎虫呼啸而来,半空中纷纷爆裂如同更大一片血雾,但都逃不出那人手心,很快化成一颗小小的珠。
血红色的珠子,如宝石一样晶晶闪亮,红人身体上的虫子少了一群,露出玉一样的肌肤。上面无数好似燃烧周的红点,红点之下却结了一层冰。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呵!
“总算能动了......真是麻烦。”
红人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抬头看着已被彻底击垮信心的苍老书生,轻轻懒懒笑了笑。
“我敢说,你一定是个坏人。”
“......”书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问柳其实还不错,你是他的同门,怎么这般不学好?”
“......”书生大惊。仍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算了,估计你也就是个跑腿的,小惩吧。”
那人嘴里这样说着,身体轻晃如抖落一层衣衫,随即再一晃穿上一套真正衣衫,露出被炎虫掩盖的那张脸。
很普通的脸。普通到让人不相信那就是他的脸。原因很怪,那张面孔明明英俊到令人发指,待认真看时偏又觉得普通,就好像大街上随意都能看到的任何人一样,几乎留不下印象。
“神敛!胎息!你是化......”
虚灵修士真的很识货,一眼就瞧出那张面孔所代表的意义......准确地说是看到那张面孔时生出的、留不下印象的感觉所代表的意义。他的话再次被迫中断,因为他从头发到脚趾甲都仿佛被钉子钉住。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禁锢,再也动不了分毫。
受禁后小惩随之到来,那人褪下的炎炎虫全部扑向书生的身体,大快朵颐。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此番事后你的修为会倒退一阶,减寿三百载,另需百年弥补因大量失血丢掉的精元。”
换了一身白色衣衫的“虫人”神情依旧,懒洋洋提不起多少精神。但其目光诚恳,非但认真分析着书生遭受的损失,还替他谋划出路。
“假如你没有直接参与,就不会再有更多惩罚,今后只要勤奋修炼,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都还有可能。嗯,实力肯定降低一点。若有什么厉害仇家,今后要当心些。”
“......”书生此刻只想哭,根本没听懂他的话。
说完这句话的功夫,那片吸食虚灵修士鲜血的炎炎虫先后爆体。同样被他捏成一颗血珠收入囊中。此时再看书生,神情萎顿满脸皱纹如沟壑,再无半点飘逸风采。眼下这个时候,随便来一名元婴、甚至连强一点的结丹修士都能将其击败,哪里是“降低一点”那么轻松。
“就这样吧,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整顿一新,白衣青年转过身,朝那群目瞪口呆的水仙弟子们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说不上什么缘故,凡被其目光注视到的人突然觉得羞愧难言,好似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包括自己刚才心里悄悄转着安歇龌蹉念头都被暴露出来,任凭所有人观看、评论,或者辱骂。
灵魂被看透,数十名弟子齐齐低头,不敢迎接那两道堪称纯净的目光。
“慕容沛......”
望着空中那条越来越狼狈的身影,白衣青年有些感慨,随即抬起手,仰起脸,轻唤大家。
“都别打了。”
话说完,时间仿佛被定了格,六人战场齐齐停手。慕容沛的面孔前半尺处停着一只拳头,青筋弹动似可看到被鼓荡而起的风。龙霸天的一只脚高举在空中,迎面与刘长老的目光相遇,均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恐。
他们是最后知道发生剧变的那批人,很奇妙,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慕容沛还能移动,但她却不想动,或者是因为战斗太累、太过震惊而失去了动弹的力气;自其听到那个声音,大惊之下扭头看到那个人之后,慕容沛就呆呆站在空中,全身力气都似被抽干。
“前辈......萧......前辈?”
“是我,我回来了。”
十三郎点头朝慕容沛示意,同时探手望空一抓,如捉鸡将龙霸天从数百丈外的高空上摘了下来,提至眼前。
“你侄孙该死,但他的死与水仙宗无关。”
十三郎诚恳说道:“是我杀的他。”
......
......
术前检查要三天,嗯,这几天我尽量多写点,写了就发,不留什么存稿定时了。
之后如果停更,请理解。
呃,另祝大家元宵节愉快,最重要都别生病,医院这种场所呵,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r
第九百一十八章:葫芦官断案
安安静静的神情,平平淡淡的声调,十三郎通知龙霸天,人是我杀的,而且他该死。
事实证明,所谓仇恨、桀骜、斗志等等均以实力为基础,目睹十三郎不出手便将自己降服,龙霸天空有满腔怒火,却不敢、也动不了一根指头。
“毁泉杀人留字,你的侄孙是凶手之一,事实俱在,具体如何你问水仙宗的人,也可以亲自去查。”
空口无凭,若无实据,这样的做派就是以力压人;十三郎显然有资格不在乎龙霸天怎么想,但仍做足了功课。
他挥手放出两具尸体一个活人,其中那名相貌还算清秀的年轻人衣衫缺了角,正是龙霸天要的侄孙。
“前因后果......我不是太清楚;我在借虫疗伤时发现此事,三方追索,凑巧找到他们三个。”
语气轻描淡写,所讲均为实情,前半段是给龙霸天解释,后一半对慕容沛而讲。
“做到如此地步,恐不只是为了示威;可惜他们只是几只恶犬,知道的事情不会太多,杀二留一,应该够了。”
“盗”泉、觉变,追凶,拿人,不审且把活**给水仙宗,这是提醒,也有交差的意思。十三郎拿走太多灵泉,虽说事急从权,不告而取毕竟不光彩;此时“揽祸上身”还了人情,同时表明态度,自己并不打算参与太深。
慕容沛还能说什么,极力压下心头震撼,她走上前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先将那名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提至一边交给老妇人看管,这才低头低声道:“夫君每每念及前辈,后听先生多有变故,只恨我等修为浅薄不能相助绵薄,愧无报答当年重恩的机会......今日见到先生道法大成,足可快慰了。”
十三郎一愣,稍有些意外说道:“童埀?你们成亲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十三郎的声音太懒,“成亲”这样的字眼从其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有调戏的味道;周围众弟子神情有些异样,慕容沛面色微红,回答道:“三十年前,夫君结丹成功后,师尊亲自为我俩举行的双休典礼,举国皆知。眼下夫君不在山中,先生如没有要紧事,可否容妾身通传?”
十三郎说道:“水仙宗发生这么大的事,之前应有些征兆才对......童埀不在此地?”
慕容沛回答道:“如今道院不同以往,夫君课业繁重,不方便离开。”
曾经那个青稚到有些愚蠢的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单就眼前而言,慕容沛的表现近乎完美。三言两句,她将最要紧的事情交代出来,极聪明而且极细心,非但点出道院有变,连十三郎的身份都回避掉。即便那些知晓全部前因后果的人,细细推想或可指出这就是十三郎,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修为差距太大了!当年的慕容师姐,八十年后口唤前辈,一喝制服两大元婴......
十三郎微微皱眉,但没有再追问什么,诚心夸赞道:“多年不见,果然今非昔比。”
说话间,十三郎身上一直有淡淡的雾气飘出,渐渐弥漫使其身形面容更加模糊,也不知那些雾气因何而生,离他最近的龙霸天与书生竟冷得直哆嗦,彷如身在玄窟之中。
慕容沛赫然说道:“若不是先生,妾身至今尚在梦中。先生之前说疗伤......如有水仙宗能够效力的地方,还请移驾宗内,荣我等尽些心意。”
十三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向身体恢复自由、头脑仍觉浑浑噩噩的刘长老,问慕容道:“这位是?”
对水仙宗,当初十三郎的了解并不多,只听说他们因整体实力一般屡被虚灵门压制,门内有几位大修长老;刘长老实力一般,显然不是那几位。当然,所谓一般是因为时过境迁所致,当初那个道院十三郎可是从心眼儿里羡慕人家。
问得多就是态度有变,慕容沛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上前说道:“这是我宗刘长老,这是......”
不知该如何介绍十三郎,好在刘长老此时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慌忙上前施礼。十三郎给他的感觉,比水仙宗大长老还要深不可测,这样的人,即便与慕容还有童埀有旧,也有资格不报名讳。
“多半是道院某位教习,没准儿是尊者也不定;不然的话,怎么有恩惠一说?”
修道不足百年,十三郎所经历的事、所遇到的人,普通修士一辈子都难以想象;曾经需要仰望的元婴大能,如今已变得不足为道;曾经需要远远躲避的庞大宗门,十三郎完全有能力单掌踏平。
这些是实力,是行事做派的底气所在;除掉这些,十三郎屡逢大战,动辄与掌座真灵直视当面,气质上的熏染更非常人所能比。时至今日,将臻天人的他真正称得上道业有成,不知不觉便有了几分宗师气度,随口一言即如律令加身,随心一眼自有威仪流露,加上那种深入灵魂可消除但已无法磨灭印记的煞气,往往令人不敢以视线与之触碰。刘长老连正眼都不敢看,自也无从猜测这个看不清长相、只觉得年轻到不像话的人究竟是谁。
道院不涉外事,隐瞒身份是必须的,刘长老心里满满盘算着,神情极为恭敬。
“在下刘云山,见过前辈。”
一在下一前辈,听着不像话,实则表明某种态度。
“长老......”
不知为什么,十三郎看着刘长老的目光稍显不善,知其身份后非但没有改观,反似更加嫌恶。
“打得过瘾不?”
“......”
没头没脑、荒诞不经的一句话,周围所有人张口结舌,刘长老最是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微讽说道:“我查看的范围不到一千里,遇到三人三线屠戮,照此想,其它方位应有别人做同样的事,可对?”
刘长老忙点头,回答道:“四方皆有剧变,除三长老坐镇不可轻动,宗内长老均已出击。”
十三郎说道:“你一人负责这边?”
刘长老面有愧色,看一眼慕容才回答道:“在下接到慕容师侄传讯,草草安顿后即可赶来,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十三郎冷漠说道:“晚到一步,你是指打架?”
这话过了,刘长老羞怒抬头,说道:“前别修为高深莫测,刘某自不能及,可我水仙宗......”
“可你水仙宗今日面临大祸,实在不应该、而且没有资格因误会再竖强敌。”
十三郎抢过话头,讥讽道:“三岁孩子都能知道这件事有问题,以你的见识眼光,难道会看不出?”
字字诛心!
周围水仙弟子纷纷色变,神情比刚才更加不安。
问题大了!
......
......
刘长老自宗内赶来,来时已经知道四面八方均有变故,意味着他比慕容等人更清楚事情有多严重。同时正如十三郎所讲,龙霸天侄孙的事情摆明有蹊跷,刘长老在明知道后果的情形下这般“鲁莽”,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不好的方向?
必须提到的是,因为虚灵门的压力还有其它事情纷沓而来,水仙宗内部也因此有些裂痕,在决定本宗未来的大计上颇多分歧;换言之,如把这件事想得极端些,刘长老所为可不仅仅是不顾大局那么简单,而是......别有用心!
然而话说回来,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十三郎操心,先不说水仙宗是死是活与其并无关联,即便他想帮忙,也无权利、无理由、无资格干涉一宗内事。
身为孟林第一宗,水仙宗自有其尊严法度,刘长老身为宗内四号人物,哪容得十三郎这般含沙射影指责,顿时抬起了头。
“老朽......”
“前辈,长老他有......”慕容在一旁赶紧开口,试图做些劝解。
“罢了,先说正经事。”
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十三郎拦住想要辩解的刘长老,抬手指着那名书生道:“长老可认得他?”
“......”
我的事不是正经事?刘长老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才将胸中不平气息咽下,沉声回答道:“虚灵门四鬼之首:何问贤。”
十三郎将目光投向慕容,问道:“他与何问柳之间......”
慕容沛回答道:“亲族兄弟。”
十三郎愕然道:“年纪差这么多,他爷爷好厉害!”
轰的一声,周围弟子们轰然大笑,开了个头又觉不妥纷纷收声,个个憋得耳根通红。几名女弟子听得有趣,忍不住纷纷将目光聚集在十三郎脸上,可惜再怎么用力都看不清晰,偏又舍不得移开。
“老朽听说,此人与何问柳之间并不和睦......”
连刘长老都忍不住要笑。刚被十三郎暗指奸细,刘长老本不想接茬,可眼下这局面......最终他叹息说道:“老朽听说,此人因为宗门有意传大位给何问柳心生不满,曾多方结交外势......”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书生突然叫喊起来,显然对这个话题极其愤怒,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恐惧,朝十三郎大喊道:“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真的呵。”
十三郎没有回答书生的话,感慨着抬手摸了摸鼻子。
结果抹下一层霜花。
“前辈......”慕容沛试图上前,寒气扑面激灵灵打个寒颤,慌忙又退回去,内心凛惧又疑虑重重。
“不碍事......还是有点碍事。”
十三郎用力搓了搓脸,令冰冻近乎麻木的感觉稍减,这才挥手将书生提起来扔给刘长老,吩咐道:“带回去审审,应该比那人价值高。”
刘长老再不满也得领这个人情,忙施礼致谢道:“今日之事,水仙宗全体同门均需感谢前辈大德;前辈可否移驾,容我等聊表寸心?”
十三郎显然改了念头,轻轻点头,说道:“宗内有变,你们早点回去也好,正好我也有......你怎么还不走?”
回过头望着龙霸天,十三郎说道:“想给水仙宗道歉,还是想找我报仇?”
“老夫......”龙霸天涨红了脸,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
“事情已经清楚了,回去吧。”看他为难,十三郎干脆转身不再理会,招呼慕容沛等人准备出发,并随口留下一句让龙霸天胆战心惊的话。
“真想报仇的话,让逍遥王来找我。”
......
第九百一十九章:山门大患(求推荐)
“临大祸宜少竖强敌,战盟不是你们能够招惹的对象,只要不是真的无可避免,便应该适当忍一忍。”
摆出事实告知建议,十三郎继续说道:“宗门大派不是个人,舍不得基业走不了人,颜面上的东西没必要、也没办法太过计较。退一步说,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挑唆嫁祸,上当太不应该。”
水仙宗山门景致秀丽,平素安静祥和宛如处子;今天显然不是这样,千里宗门处处皆可见到人影穿梭,各种护山阵法均已开启,喝叱、催促、询问打探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一派肃杀凄惶。
今日大变,水仙宗万里领地皆有外敌入侵,死伤弟子内外门不下千人;接到各方警讯后,三大长老以下、共五名元婴修士四方出动,后来发觉事情严重,连大长老都出动了一名,才得以将事态控制住。最终,遭受巨大损失的水仙宗击杀了绝大多数凶徒,击退或抓到的活口却少得出奇。原因是那些袭击的人好似疯了一样,多数宁可自爆也不肯被俘。这其中,三名初期元婴长老甚至因此受了重伤,至于结丹与结丹以下......当然惨重得多。
此时此刻,统计结果已经出来,除刘长老驰援的这一方,余下莫大面积发现的敌人足有三十几人,真正被抓的人却只有四人,且有三人是大长老一人所擒。身份上看,来人修士与炼体士都有,个体实力多与后期结丹相当,野修为主,亦有部分宗门弟子、与各地大小家族的传人。
可以这样讲,经此一变,水仙宗的中坚力量不敢说丧失殆尽,损失也过了半;余下之人个个带伤,暂时难有再战之力。
十三郎说道:“照我估计,这些人都是炮灰。目的只是为了挑唆水仙宗与其它势力的关系。”
竹楼清幽格调淡雅,里面气氛比宗内其它地方舒缓得多。形势严峻,十三郎的话更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以不紧不慢的口吻说出来,慕容沛虽也震撼莫名,却无多少惊骇恐慌的感觉。感觉中十三郎天生具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看着便让人觉得心里安稳。
慕容沛不知这种感觉由何而来,只觉得欣慰并且感激,同时也有疑惑。她看得出十三郎的身体有大麻烦,入楼时第一坐便将那把上好软椅冻成了冰坨、进而碎成数十块;可怜那是童埀最爱,今日替其主人赔罪。代行无法当面请安之过。
假如此时有大灰在场,或许会因此得意洋洋、主动替这位旧识开解。跟少爷东奔西闯这么多年,神驴积累到太多可以炫耀的资本,随便拿出一件半件,其凶险程度皆比眼前之事高出不知多少倍。有过如此经历,眼前这点事情真的不算什么,便是大灰出面躺在地上。给人的感觉会一样。
稳如泰山!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很快治愈?现在究竟什么境界?难道真如那人长老猜测的......化神?”
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慕容沛内心五味杂陈,喜忧参半,忽又想起许多关于十三郎的传闻,禁不住叹了口气。
慕容沛说道:“事已至此,敝宗唯有尽人事以安天命,与宗门存亡以共;水仙门人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无论谁想把我们抹去。都要付出代价!”
如此誓言,看似亢烈奋勇,实则有些自弃绝望,十三郎听着暗暗摇头,心里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据说被虚灵门长久逼迫,怎么一点凶性都没有。
这绝对是冤枉。也是误解;十三郎以己度人,姿态位置都摆的不够端正;公平的讲水仙宗今日表现很不错,虽不敢说完全挫败对手,至少没让其实现战略目标。事实如何暂且不论。整个水仙宗此时都被调动起来,一面清剿残余防止有人漏网隐藏,一面加紧审讯查明真相。
按照刘长老的话,千刀万剐也要撬开他们的嘴,抽魂炼魄也要得到口供。对此十三郎不便多说,只提醒他留意那些人是否有被妖物邪法控制心神的迹象,应把何问贤当作为重点来对待;再就是关于自己,十三郎希望不要被太多人知晓,得到保证后,再没有多说什么。
大宗自有大宗章法,十三郎不准备、也没有那个本事大包大揽,况且他连事情究竟都还没有弄明白,乐得甩手。
刘秃子称谢而去,不顾与龙霸天激战带来的伤患与疲惫赶去汇报,收敛了气息的十三郎无人能够看破,跟随慕容穿过重重屏障,径直来到其私人居所、那座外形以竹楼示人的洞府内。
“关于我......事情有点复杂。”
事情暂无眉目,十三郎不是神仙、提不出更多建议,略过后难免需要谈起自身,偏因此犯了愁、不知从何说起。老实讲这种交代很有必要,一来十三郎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大,且逢着水仙宗大变,不谈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其它不说,如今十三郎深入山门重地,所有防御阵法在其面前成了摆设;既如此,他怎么来、目的为何总要解释一下,不然如何能让人放心?
慕容沛断然说道:“先生无需顾虑,只要师尊破关,妾身担保宗内绝无人敢质疑。”
十三郎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慕容沛显然早就想过自己应该持有何种态度、以及如何应对,亮明之后才问道:“先生的身体......”
做保需要承担风险,慕容可以不告诉刘长老,但她绝对不可能连其师尊一道瞒住,能有这样的决断力实属难得。想想当年,十三郎好生感慨,不便细说但也不想隐瞒,回答道:“有团阴气无法化解,很麻烦但不算是坏事......呵呵,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
这句话太难懂,慕容沛想了想,试探道:“先生难道不打算回道院?需不需要妾身传讯给夫君,着他从院内寻找灵药前来......”
十三郎说道:“童埀帮不上忙,暂时先不要通知他。道院的事情先不提。我先问一下,那个炎炎虫,你们还剩下多少?”
这才是十三郎的当务之急,慕容沛对此早有所料,苦笑回答道:“假如是一天前,妾身敢说无论先生需要多少,水仙宗都能想办法弄来。现在情形特殊。一来本宗灵泉遭到重创,二来山门已封,在没有真正弄清敌我的前提下,恐不敢轻易联络其它大势力。不过......”
担心十三郎失望,慕容沛说道:“敝宗饲养灵虫多年,再如何也有些存货可以调用。所养灵泉也不是全部被毁,粗略估计,约有一半保持完好;先生如有要求,妾身当尽力筹集,务必满足所需。”
十三郎并不推辞,也未说什么感谢的话,随意点头说道:“也好。长老那边你可以告诉他们。不会让你们亏本;呵呵,稍后我自己与他们讲,估计快来了。”
不表身份不代表不见面,知道有这样的人物在宗门而不来查看一番的话,三大长老枉为扛鼎;慕容沛明白十三郎所讲是事实,不无担忧说道:“有些话之前不方便讲,妾身想与先生解释一下。”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慕容沛说道:“刘长老的情形有些特殊。当年他老人家亲口尝食炎炎虫,后来不知怎地伤了脑子,带来不少后患。其行事一般情形与常人无异,动怒后往往会失去控制,所以......”
十三郎为之哑然,失笑说道:“炎虫上脑?咳咳!是不是觉得我之前的话不该说?”
慕容沛忙施礼,说道:“妾身不敢。只是刘长老他......”
十三郎摆手说道:“我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只想借此提醒贵宗:攘外必先安内!刘长老若无事,为宗门受点委屈又何妨?若有事,就应该认真查上一查。”
慕容沛目光连闪。追问道:“先生是说,敝门有内奸?”
十三郎洒然说道:“这不明摆着的嘛!无论对方是谁,这么大的行动,如此统一、快捷,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后续又没有人连续攻击,若非事先对情报有着足够了解,且事后知道你们的损失不够大,怎会轻易就此收手?”
慕容沛愤怒说道:“仅凭数十名元婴都不到的修士就想让我们再无还手之力,他们未免太小看了水仙宗。”
“那可不一定。”
十三郎摇头说道:“首先,我估计他们预料中没有大长老出手,或者来不及出手,具体如何稍后可知。其次是,刘长老与龙霸天这边,理论上应该‘同归于尽’,之后会有人将此消息释放。此外,来此袭击的人里面,应还有一些是各个家族、宗门的弟子门人,被你们杀掉后同样会遭到有心人煽动。”
“损失方面,结丹不计,三大长老以下五名元婴,如考虑极端些,一个都存不下来。不要小看了那些人,照我估计,两人自爆便可危及元婴修士,三五人成群的话,实难安然化解。”
“到最后,灭宗之事必然落在三大长老身上,这方面的信息太少,暂时无从推测。”
一一分析讲述完毕,十三郎说道:“进程如按照这样发展,结果会如何?”
听了这番话,慕容沛顿时沉默下来,全身如被寒意浸透,呼吸都变得艰难。
“不要多想,这本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以为......”
十三郎忽扬起眉,清清亮亮说道:“大长老闲心不少,可看够了么?”
慕容沛闻之变色,正想开口,楼外传来一道惊咦,随后一声冷哼,一条人影,一句淡淡嘲讽。
“怎么,道友觉得自己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