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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八十八章:真假间觅灵犀(二)

    没有厮杀,没有陷阱,对危险有着极敏锐直觉的飞蚁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丢失”十几只飞蚁不足以让十三郎感觉难过,他在意的是飞蚁与蚁后断开联系的方式。

    得到授意,那些探路飞蚁刻意回避了周围建筑,飞得好好突然间好似掉入某个不可探察的洞里去,就此踪迹全无。由蚁后的反应看,飞蚁消失处距此不算太远,断开时蚁后似觉得被针扎了一下头,除此再无大碍。

    听到这个消息,十三郎从心底觉得震惊,因为他知道,那是因为空间阻隔、切断蚁后感应时才有的征兆。

    有空间阻隔不可怕,可怕的是四面皆有;假如不是十三郎所处之地位于正当中,是不是意味着,偌大的昆仑殿被分割成许多份,每份都是一道空间?

    汗不湿衣人自寒,十三郎顾不上疲累放出神念,横扫来时所走过的路。

    “还好。”

    万米山峰不算高,十三郎来时所行也不远,于是很自然的,他看到了枪王等人的身影。

    但......

    刚刚松下一口气,十三郎目光为之一凝,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不对!”

    枪王蓝山,百花蒋凡......六大修士或立或坐,目光均看着同一个方向,好似在凝望某人的背影。

    “陆昭!”

    十三郎从未如此失色,借神念传音百余里,欲做醍醐灌顶之吼。

    六大修士如泥塑木雕,动作、表情乃至眼神都维持不变,仿佛时间被定格某个点。十三郎一路走来,登山爬坡破禁忙个不停,再如何低估也超过一天,六大修士便是入定修炼,也不可能纹丝不动。

    “死了?不,不对!”

    场面诡异,寒气彻骨,十三郎险险按捺不住狂冲下山的念头,他注意到众人所看的方向正是自己离开时的位置,也就意味着,自己看到的是发生在过去的某件事......

    十三郎的心沉入谷底。

    他将神识沉入血鼎,尝试感应百花仙子的所在,或判断其生死。

    结果很奇妙,也很可怕,没感觉。

    四鼎合一之后,感应之力远远超出蚁后与飞蚁;找不到百花仙子,只能说明她与十三郎被空间之力隔开,也就意味着他们到了另一片天地;或者十三郎走出几人所在的那个空间,独自流浪在外。

    “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郎黯然低头,看看脚下良久不能移开目光,他心里想如果这座山峰**与世外,自己为何还能看到他们?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妈的!”

    当事情坏到无可再坏,十三郎性格中蛮拧的那部分便开始发挥作用;他把目光自那几条不变姿态的面孔上收回神念,恶狠狠骂一声,转头便已回复平静,并有几分嘲讽。

    “卡带?暂停?不会中病毒了吧!”

    ......

    ......

    问题可能出在这座有吸力的山上,也有可能不是,无论是与不是,十三郎都没打算马上离开。他先休息了一会儿,竭力将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取出两只飞蚁附上一丝神念,再命其一前一后下山延着来时的路往回飞,自己则与蚁后仔细盯着它们,不放过哪怕最最微小的变化。

    很顺利,飞蚁一路疾行下山,穿过几处殿宇间的道路飞向那片广场;十三郎此时留意到,广场周围共有六个出口,隔着六处摸样相似的建筑......

    扑!的一声,或许声音只存在与想象中,一只飞蚁不见了。

    “停!”

    十三郎匆忙喝止另一只飞蚁,堪堪停在前一只消失的位置,半响没能做声。

    消失来得太快,十三郎没能借助飞蚁的眼睛看到多少东西,但他肯定,六大修士均已不在广场上,不知去了哪里。更离谱的是,此时他自己仍能看到六人的表情,依旧那么深情款款,依旧望着自己。

    “这算什么,记忆停留?”

    十三郎表情扭曲,目光有些狰狞。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周围只有清风呜咽,似在嘲笑某只被困在瓶子里的蚂蚁,永远看不到外面的天。

    十三郎不是蚂蚁,于是他再放五只飞蚁,命令它们与之前那以只退后一些距离,贴着屋舍的边缘飞到别的路口,之后一同飞向广场中央。

    六门齐入,十三郎只求看个明白。

    结果与上次一样,不同的是十三郎有了准备,聚精会神中感觉到飞蚁好似穿透了一层什么,随后眼前一亮又一暗,就此失去踪迹。

    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十三郎透过飞蚁的眼睛扫视一周,不,应该说大略瞥了一眼,神情突然间大变。

    “那是什么?难道......”

    噗通,十三郎一头摔倒在山顶,陷入昏迷之前仍不忘自嘲,危险中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发生。

    “身在险地而不知险,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

    ......

    修真世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代皆有人杰;所谓人杰,并非一定指其修炼资质如何优异,其它如悟道、阵法、推衍、禁制等术,但凡精通超出常人者,均可称之为杰。若再放得宽一些,那些心思缜密、胸有韬略或者奇谋之人,亦能当此称谓。

    人杰必然出众,出众必定引人关注,比较妙、或可说好玩的是,所谓人杰的诸般事迹中、真正能够流传长远的并不一定是那些丰功伟绩,而是各种囧闻趣事。换言之,修真界也有八卦,流传起来比凡间还厉害,名望越大、囧的程度越出格,人们记得越深刻。

    比如,道院之名天下皆知,老院长大先生均为翘首,大修之中无人不晓。传闻老院子一次吃面,竟死皮赖脸与卖面老者攀亲认故,甚至不惜施展法力为其治病,为的就是免掉一碗面钱。更巧的是,大先生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同样是那位卖面老者,大先生身上没钱,卖面老者不认识灵石,无奈中将自己的飞剑暂且抵押掉。

    好巧不巧,等到大先生飞驰千里取来银两,偏赶上有七山邪修路经于此,发现被面摊老板随便撂在旁边的那把剑。

    几名邪修眼力不差,居然看破了大先生临时施展的封印,顿时起了贪念。因担心留下线索,几名邪修暗施手段,欲令卖面人一家于无形无迹间死绝。

    这便是大先生单剑破七山的由来,听着何等豪迈慷慨,然而人们记住的通常只有前半部分,后有精明商人闻听此事,专门派人将那位卖面老者一家请了去,打出旗号曰:押剑面,被誉为一时之美谈。

    囧事未必都是坏事,多数无伤大雅,但也有些会带来极恶劣后果,比如十三郎刚刚经历、亲手造就的这件。

    心神大乱且忙于查明真相,十三郎失魂落魄,居然忘记了一条最基本常识:被空间分割联系时,神念是会因受损而遭到反噬的。

    之前蚁后就曾体会过,十余只飞蚁被空间吞噬,蚁后的脑袋也像是被针扎了十几次。但它在这方面太强大,且状态完好没有更严重的后果。十三郎不同,从葬魔窟那一战开始算,他直到现在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伤势也没有来得及调养;之后剧变屡屡发生,又因施展灵犀法目耗费大量精神,早已疲惫到了极限。再被连断七道神识,十三郎就像一头跑脱力的马,当场昏厥不省人事。

    勤奋百年、谨慎一纪,修炼到如今这种程度,十三郎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击败多少强敌。结果,最不恰当的时间最不恰当的地点,他让自己因为这样的“失误”而失去意识......事情如果流传出去,恐比“押剑面”出名的多。

    好在昏迷并未持续太久,且在十三郎的意识里,他似乎看到一些画面,闻到一些气息,听到一些声音,还见到一些想见但不应该这个时候见到的人......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可以了,你可准备妥当?”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恍惚中十三郎有些奇怪,暗想我该准备什么?

    “妾身......”另一道声音比较柔,听上去有些熟悉,有些迟疑,还有些怜惜。

    “此子心术太过坚狠,梦铃铛发挥的作用、时间都有限,不要错失机会。”威严声音说道。

    半响沉默,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问道:“妾身想知道,这样做对他......是否有伤害?”

    又是半响沉默,威严声音回答道:“梦入神机,牵魂引岸,若说一点伤害都没有,你相不相信?”

    温柔声音没有说话,十三郎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如泪珠溅落在石头上,摔得粉碎。

    等了一会儿,威严声音说道:“不要犹豫了,本尊于此事并无所求,你若不甘心,大可亲眼看看结果。”

    “不要!”

    温柔声音有些惊慌,匆忙阻止对方,深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请助妾身施法。”

    威严声音似在观察,稍后说道:“魔轮九转,除非本尊堪破极涅修成大自在,除此再无挽回之法,你可想清楚了?”

    温柔声音说道:“妾身只想知道,牵魂之后,通心之法到底能不能成功?”

    ......

    ......

    出个小题目吧,关于这个幻境的设计,灵感来自于一部标签为:科幻、恐怖、惊悸、悬疑的系列电影,共六部加一部前传。

    其它提示不好加,根据目前还有下一章会透露的幻境描述,谁能猜出电影名?

    ......

第八百八十九章:真假间觅灵犀(三)

    威严声音说道:“涉及人欲本源,本尊并无绝对把握。”

    片刻沉默,温柔声音说道:“玄牝夺造之术,是否真像您讲的那样......”

    那样是哪样?温柔声音没有明说,威严声音略有不喜,说道:“本尊何等身份,岂会骗你。”

    温柔声音坚决说道:“妾身想再听您说一遍。”

    威严声音没有马上开口,微讽说道:“你想让他听到。”

    耳边似闻叹息,如低头时清风拂动发稍般温柔,透着几分无助怨怜。

    威严声音说道:“纵使听到,醒转之后也会忘记。”

    温柔声音不肯回答他的话。

    威严声音问道:“假如此子真能自行化解,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又是沉默,良久,温柔声音回答道:“妾身只想试一试。”

    试什么?温柔声音依旧没有明说,威严之人听懂了她的话,毫无波动的声音似有起伏。

    “此子身怀正宗金乌之火,不知轻重一味求快,昊阳之力威可灭世,但也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其心脉,正常情形早该本源枯死而亡。但他不知如何炼就火灵,方能将此过程得以舒缓。”

    威严声音说道:“事有两面,火灵固然能够容纳火力,但其本身何尝不是大凶之物;这只火灵境界低但戾气重,受此子性情影响贪图真灵之火,躁意早已外泄难抑。”

    威严声音说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如换成普通修士,早已沦为yin欲邪魔。此子性情狠倔偏执,不思宣泄反倒变本加厉,炼化金乌之足与之对抗。这样做,他的身体变得更强悍,也提高了火焰容纳能力,但他忘了一件事:以火制火,无异于饮鸩止渴,乃真正取死之道。”

    讲到这里”威严声音感慨说道:“躁意无形,此子强行压制下,戾气已在其元婴内已快要凝聚出实丹!本尊不知他如何熬到现在,但如论心性之狠,实为天下第一人。”

    温柔的声音发出低呼,犹豫问道:“心狠......就能压制阳火?”

    威严声音轻蔑说道:“哪有那么容易。”

    不等追问,他说道:“此子很聪明,炼化鳞片的时候将煞气提炼出来,还制成了法宝......算得上别出心裁。除此外,其〖体〗内还有一点冥火,甚至有本族烈阳魔火,偏偏又是灵魔同体,这才能够支撑并且活下来。”

    “这些火焰均为天地所生,随便拿出一种,都是他这种层次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本尊想不出他怎么能全部碰到,竟敢尝试将其融合,真真是胆大妄为。”

    “若能真正融合倒好,或能成就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火也说不定......说笑了,便是真灵也做不到,何况是他。现在的结果,几种火焰似融非融,又不能分出主次,乱七八糟,几至无可救药。”

    讲到此,威严声音说道:“此子留下鬼灵芝本体,是否准备吸收玄寒之火?”

    温柔声音迟疑说道:“妾身不知他的打算。”

    威严声音说道:“一定是了。他知道自己的情形,不得不以此法压制。但这还是老路,无论阳火、阴火、玄火冥火又或魔火,终究都是火,是火就必定含有毁灭的那一面,任谁都无法改变。”

    “以他的心智看,实在不应该如此失策,之所以不顾一切,或许......”

    想了一会儿找不出原因,威严声音冷哼说道:“那只老鸟看似粗迈蛮横,实则比谁都更狡诈奸猾;本尊不明白他为何下此重注又不肯选择此子,或许它知道什么本尊不知道的事,又或许......”

    不知不觉透露的有点多,威严声音意识到什么,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时间有限,若无其它问题,赶快决定吧。”

    温柔声音不应,说道:“能否让妾身知道,您用了这么多心思,想对他做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威严声音傲然回答道:“本尊想得到的东西,不怕你知道,知道了你也不会懂。本尊不用对他做多余的事,只要他这样走下去,本尊自然能得到想要的。”

    温柔声音似乎笑了笑,说道:“比如,融合血鼎?”

    威严声音似在点着头,笑道:“再比如,开六道之门。”

    正如他所讲的,这些都是已经知道的结果,但却不等于懂。温柔的声音轻轻叹息,说道:“妾身还有一问。”

    稍顿,她说道:“您为何要选择我,不是他,也不是她?”

    威严声音沉默下来,半响后才说道:“既然要你心甘情愿,本尊就不瞒你。此子必与金乌见过面,那只老鸟不选,本尊也不选。之所以选择你,除你自身原因外,本尊怀疑她身体里还有第三人。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本尊最多费些手段,依旧可以选择她。”

    温柔声音吃惊问道:“第三个?山君门下竟有这种事情发生?”

    威严声音随意说道:“不奇怪。妖妃被认为是气运使者,打她主意的人不知有多少;因不方便针对其本人,只好从其门下弟子入手。”

    温柔声音疑惑说道:“这样的事情,山君难道不管?”

    威严声音冷笑说道:“她为何要管?多一个人多一份机缘,多一份机缘就多一份造化,有人愿意加进去,有什么不好。”

    温柔声音思忖说道:“如此说来,其它弟子也有可能......”

    威严声音打断说道:“你问的太多了。”

    寒意逼人,温柔声音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那第三个......是您的敌人?”

    威严声音罕见失笑,说道:“本尊这样的存在哪有什么敌友之分,是敌是友,只看值与不值......如果不是她,本尊如何断定此子难渡此劫?”

    温柔声音略有颤抖,问道:“她......很强大?”

    威严声音回答道:“能被本尊在乎的人当然强大,然其性骄狂而且是人......因为是人,必败于本尊之手。”

    温柔声音不懂这句话,但能领会威严声音里包含的强大信心,于是也放了心。

    “既如此,请助妾身施法。”

    ......

    ......

    声音就此消失,一股清香如huā苞始绽时的气息钻入十三郎鼻孔,直透心神魂魄之中;同时到来的还有温软滑腻的感觉,分不清是锦缎还是别的。恍惚间,十三郎看到身边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于是想要扭过头看个清楚,但又做不到。

    不知怎地,十三郎心里被焦迫所占据,好似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会从指缝间溜走,拼命想要把它抓紧。身边滑腻的感觉越发清晰,那张面孔却随之越来越模糊,直至渐渐虚幻似将消失。

    十三郎伸出手,手臂如绑千斤重担;他瞪着眼,眼皮好像缝着线;十三郎张开口,发不出声音但是咬住了什么。

    香透清凉的感觉直入心腹,心里似有一团火,十三郎的唇边吹气般生出无数火泡,本能地开始吸吮。他觉得自己吸进来某种汁液,顺喉入腹,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丝索,在两片心室之间打个结,同时系上什么东西。

    心口剧痛,十三郎表情扭曲,那条丝索并未就此罢休,如游鱼在〖体〗内四处游走,串起一个个结,系上某种东西。最后,仅余一截线头,却变成一把锋利的小刀,刀柄却是一朵未开的huā。

    长着huā的小刀四处游走,似在寻找什么;十三郎五内俱焚,感觉中那把刀不再像刀,而是变成千千万万支火把,令他的身体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凌迟般的剧痛与煎熬,每秒每息都好像过了一万年;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十三郎大汗淋漓至彻底湿透,表情却好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此时的他再顾不得去管那张面孔是谁,只想拼尽全力,将〖体〗内那把游弋的刀子请走。

    但他做不到。

    十三郎闭上嘴,死死咬牙,咬住的依旧是滑腻与香、与甜,与一点点咸,还有一口鲜活的腥。

    “嗯......”

    呻吟般的微哼钻入耳鼓,十三郎未来得及分辨是谁的声音,那把小刀似已找准目标,恶狠狠一次劈削。

    “吼!”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传来,凄厉咆哮声中,十三郎翻身坐起。

    四野空空,冷寒扑面,十三郎抬手抹一把唇边的血,侧耳倾听着回荡风中的那声叹息。

    “告诉我,这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十三郎目光空茫,朝四周看了看,神情忽为之一肃。

    “是幻境?”

    十三郎低头沉思良久,脸部原本柔滑的线条渐趋刚硬,神情冷漠而且平静。

    “破了它。”

    ......

    ......

    破谁都需要好身体,山上体力不断流失,不利于修养,于是十三郎下了山。

    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身体虽然疲敝,但觉得神智格外清明,好似一切都能看透,任何细节都不会疏忽。下山的时候,十三郎控制着脚步之间的距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精准,并且计了数。

    五千八百七十三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就像本能,走动中自然而然便去做。将这个数字记在心里,十三郎一路行走,来到自己离开、也就是飞蚁消失的那个地方,目光看向〖广〗场。

    他还能够看到枪王,能看到百huā还有其它人,他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与神情,似乎生怕他看不清。

    十三郎望着他们,伸出手,精准地停在某个位置,似触摸,又像在寻找什么。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静,手掌稳定地颤动着,频率、幅度丝毫没有变化。他像看着镜子一样看着对面,直到将自己完全静止下来,才轻轻说出一句话。

    “萧十三郎,受死吧。”

    ......

    ......

    留意最后一句话,是猜出电影名字的关键喔。

    ......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章:真假间觅灵犀(四)

    因四周都是房屋,不算大的广场几乎没有风;竖起的手掌停在半空,轻轻气流自皮肤表面缓缓滑过,透着几分不真实的亲昵。几根毛发弯曲之后复又弹回,十三郎望着那几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静静地感受着,观察着,分辨着想要弄明白的细节。

    六只飞蚁被“吞噬”的那个瞬间,十三郎昏厥但也看到空间内的情景,他看到一座山,一座与自己刚刚走下来的那座一模一样的山。

    他还看到了萧十三郎......

    十三郎看着萧十三郎与众人分析事理,看着他以决绝姿态离开,走向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穿过那一层应该存在、但又丝毫不能察觉的膜,如一团影子与自己重叠......

    之后没有了。

    画面定格成现在的样子,隔着那层膜,十三郎只需放开神念,便能清晰地看到六大修士脸上的表情;他看到枪王的落寞,看到蓝山的遗憾;他看到了古鸣约的不甘,蒋凡的羞愧,伏波的无助,还有......

    百花仙子脸上的挣扎。

    十三郎认真地望着那一幕,看到眼眸酸涩,看到画面模糊,直至承受不了些许微风的揉动,渐有泪水溢出眼眶。

    “战斗,从上来的那一刻便已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三郎自语着说出这句话,如同他说出“萧十三郎,受死吧。”一样用力,一样坚决而冷漠。他收起竖在空中的那只手,抹一抹眼眶令视线恢复,之后转过身。

    “这不是为了指点。这是故意留给我的破绽,以便我能继续走下去,以便......”

    第二个以便没有说完,十三郎脸上带着讥讽,低头轻轻说道:“我错了。小看我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这应该是两句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无论断句还是着重的字节,听着都像是一句完整、绝对无法分割的句子。说完这句话,十三郎重新举步走向那座山,步履平静,一如既往。

    他回到山脚下,抬起头看了看那条如剑一样直插山顶的小路,以目光代替脚步重新数了一遍。

    五千八百七十三步。

    做完这件事,十三郎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盘膝开始静坐。

    ......

    ......

    十日后,十三郎重新睁开眼。

    十天静修,远不足让他状态全复,十三郎的面色依旧苍白,但其目光彻底清明;他有了体力,有了法力,有了精神与帮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有了计划、与实施计划的斗志与耐心。

    挣扎、煎熬、忍耐,这些从来都不是耐心。十三郎深深知道,自己需要大量时间、足够耐心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因此他用十天时间来调整心态,为的不是让自己更坚韧,而是要“享受”接下去的那个过程。

    享受......这场别样战斗。

    “有位爷爷告诉俺,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

    “有位爷爷告诉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

    哼着莫名其妙的调子,动念将小不点从大灰身边请出来,问道:“好点没?”

    小不点眨着眼睛反问:“谁要嫁人?”

    十三郎一愣,回答说:“谁都要嫁人,早晚的事。”

    小不点不满说道:“爹爹总讲没用的。”

    十三郎笑着说道:“实话听着都没有什么用,可它是对的。咱家妞妞......”

    说到这里十三郎不禁要叹息,抱一抱小不点的头,心里想几十年都不长个儿,啥时候才能出阁?

    小不点是海螺,生长之缓慢可想而知,化人之后更离谱,三十年增加的身高仅以毫厘计;都说养女不盼嫁,十三郎虽不至于着急到将贴心棉袄扔出去,可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一来他担心小不点生长太慢,同时又担心她将来长起来没个尽头,试想千万年之后,小不点如果长成像她祖宗那么大.......

    “上哪儿招女婿喔......”

    “哇!芥子空间耶!”

    “出嫁”扯到自己,小不点顿时没了兴致,四周略看便起惊呼,问道:“爹爹是不是被人抓进来?”

    十三郎苦笑点头,回答道:“差不多。”

    小不点大怒说道:“我帮爹爹破了它!”

    葬魔窟内二十几年,小不点拥有一个爹五个叔还有一个奶妈一样的阿姨精心、轮流教导。按照十三郎定下的方针,小不点的教育以人情道理为主,修行方面强其所长,将几人随身携带的典籍清点出来,将几人脑袋里的东西深挖出来,专门挑选与空间、精神有关的供其学习。卓越天资加上常人难以想象的外部环境,小不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修道白痴,成为名副其实的空间大拿。

    女儿有木兰之气是好事情,十三郎高兴但不允许她这么做,挥手阻止说道:“不用,叫你出来是为了学习它的构造,偶尔帮我讲解一番帮帮忙,破解的事情,由爹爹亲自来做。”

    父命如天,小不点本能地哦了声,之后疑惑问道:“为什么呢?”

    十三郎想了想,说道:“这是别人给爹爹出的题目,不做好恐怕没完没了。”

    小不点大惊说道:“那可糟了。”

    十三郎好奇问道:“为什么呢?”

    小不点犯愁说道:“芥子空间很深奥的,一般需以特殊法宝才能施展,而且只有一份。这里不是那样,它就像一个......蜂巢?”

    蜂巢这种事物对小不点来说只存在与典籍文字与想象中,因此不太确定;十三郎毫不迟疑挥手做法,迅速在空中勾勒出蜂巢的大致摸样,问道:“像这样?”

    小不点点着头,抬手伸出粉嫩嫩的尾指,一戳便将十三郎画出的蜂巢戳破个洞,说道:“爹爹现在所处的只是蜂巢的一个孔,破掉之后不像这样跑出去,而是会......”

    十三郎闻声识意,说道:“而是会掉入另外一个孔。”

    小不点再次点头,之后又摇头,说道:“还不止。小不点觉得,觉得......这个蜂巢是会动的,而且不止一层,也就是说,就是说......”

    周围黑丝弥漫,磅礴气息不知不觉间充斥在两人身边,发觉女儿的脸色发白,十三郎忙阻止她讲下去,说道:“别管那么多,不要想一次将它研究透彻,慢慢来。还有学习的事情也不要急,先大致看个摸样,把身体养好最要紧。”

    小不点疑惑问道:“能等?”

    十三郎肯定回答:“当然。”

    “那就好。”

    小不点长吁一口气,摸样看起来格外幼稚,讪讪笑着说道:“其实......小不点都没什么把握,爹爹要破掉它恐怕......很难。”

    被女儿鄙视,十三郎大怒说道:“爹爹一定行,不服咱们打赌。”

    小不点大乐,说道:“打赌就打赌,赌什么?”

    赌什么呢?弹手心?打屁屁?还是羞羞脸?

    十三郎犯了愁,想了想忽哈哈一笑,说道:“管它呢,有了输赢再说。”

    这条建议太荒谬,小不点却很高兴,说道:“好好,到时候,爹爹不许耍赖。”

    “那必须的。”

    十三郎嘴里应着,心里想爹爹当然不会耍赖,也绝对不能耍赖,不可以耍赖。

    耍赖代表输,输的话......谁知道会输掉什么?

    也许是全部。

    ......

    ......

    又一次十日静坐,之后又一次,再一次......

    大小两个人儿无法并肩,但可彼此挨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还有随体温一起传递过来的力量与支持。与之前那次独坐不同,父女两个偶尔会有交流,轻轻淡淡,不算严肃,但是很认真。

    两人有时会以神通交流,都是一些极简单的线条,似在描绘什么图案,又像构造一个可供家人娱乐的迷宫。其中,主要工作由小不点来做,十三郎仅以禁法辅助,或者拆毁。

    交流自然免不了,十三郎更多地在望着山峰思索,小不点负责指点与讲解,同时也提出更多问题。渐渐地,父女两个之间的话变少,且越来越少;他们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清冷再加重,不断变得浓郁。不是不想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出的话似乎被冻结,听在耳中如刀锋刮擦的疼。到了后来,十三郎不得不时刻释放出火焰之力,让他、让小不点觉得不再那么冷,也将孤寂略微驱散。

    都说空旷的地方最易生出寂寞,只有阅尽沧桑的人才能明白,有大片房屋但没有人的地方才是最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大恐怖。昆仑殿覆盖不知多少万里,看得见的都是宏楼大宇,也只有宏楼与大宇。若从这个角度去评价,把世上所有赞美的词汇堆砌到一切亦不为过;然而就是在这种地方,在有亲人陪护、彼此鼓舞、且都坚毅狠绝之人......依旧难以忍受。

    十天,百日,直至十个月。十三郎的脸上起了一层冰霜,眼眸清亮但不似以往那样灵动,小不点的情形只比他略好,神情透着疲惫,小脸煞白。

    枯坐中时间仿佛被冻结在某个点,任凭真灵之火如何灼热,都无法驱散那种侵透灵魂的冰冷。

    某日某时,十三郎终于有所动作,先是长长伸个“懒腰”,如驱散水面静浮的鸭子一样弹飞身体表面的那一层霜,缓慢而坚决地站起身。

    “乖妞,休息吧。”

    红芒自体外收敛,效果却是反的,仿佛黑夜中点燃一团篝火,那般明亮而且温暖;又好像朝霞冲破暗幕,煌煌不可阻挡。周围的冰冷愤怒了,如被撩动的大海发动反扑,掀起层层波澜。

    周围三尺春风地,巨浪翻涛人不惊,十三郎将小不点从地上抱起来,亲亲其冰冷的面孔,怜惜说道:“下面的事情,交给爹爹处理。”

    暖意使人犯困,小不点打着哈欠,抬起手揉一揉泛红的眼睛叮嘱道:“爹爹小心些。”

    十三郎认真点着头,笑着说:“那必须的。”

    小不点不怎么放心,又说道:“别忘了打赌。”

    十三郎大笑,笑声如剑,顺着那条如剑一样的山路,穿云直上峰顶。

    “待从头......嗨嗨,爬山去!”

    ......

    ......

    看到一位书友说:睁开眼系列看得心力交瘁。其实老枪想说的是,写这种章节的时候,俺才是真正心力交瘁的那个人。悬念什么时候放、怎么放;什么时候收、怎么收,什么人什么时候露面、怎么露面;什么人出场扮演何种角色,转换身份如何不显生硬......

    咳,真他娘地自讨苦吃。

    呃对了,公布一条答案:昆仑殿设计取材于电影“异次元杀阵”,具体哪一集倒是忘记了,就是那个类似平行空间,时间不同步的那一部。

    您可猜到?

    ......

第八百九十一章:真假间觅灵犀(五)

    提步踏山,十三郎步伐缓慢平稳,脚底时刻有波纹回荡。

    由二十八种石块构成的山路踩起来很滑,十三郎没有施展道法让身体变轻;为了保持抓地,他的脚尖像钩子一样刨出一个个坑,宛如庄农播洒希望时留下的痕迹。

    那些痕迹、那些坑并不能持续太久,每当十三郎脚步挪开,沙石便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坚决恢复原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三郎留意到这一幕。与上回漫步不同,此次他身上带着心,何细微变化都无法瞒过其灵觉。

    “五千八百七十三步......”

    无论破阵还是破禁,又或者破幻,首要处在于找到重心;之前的那次看破经历告诉十三郎,当他能够确认某个地方为虚、且能找到确凿证据的话,它便从视线中消失。这种情形无疑带有某种含义,或许就是破解此幻境的方法,但......比较笨。

    十三郎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座建筑都是虚幻,如逐一研究琢磨破解之法,需要的时间几乎无尽;而他没有那么多空闲,只好另辟蹊径。

    于是他想到了这座山。十三郎肯定这是一座“不〖真〗实”、至少部分不〖真〗实的山,他有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测,但是这座山......并未如那座拍卖场一样消失。

    这意味着什么?十三郎不知道。但他明白这座山峰必有奇异处,既然选哪儿都是选,不如从此地开始。

    “或许应该高一些。”

    研究山峰,最最醒目容易着眼的便是这条路,其形状、走势、构造,还有那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吸力,所有这一切均提醒十三郎,这是布阵之人有意留下的线索。

    当然,目标未必只是他。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十三郎近乎直觉地认为:当那个卖场消失,这座山与这条路曾经发生过某种变化。比如,它会不会变得比之前矮一些?

    听起来有点玄,直观的说法是,会不会这个被小不点比喻为蜂巢的一个孔的空间里,存在着某种类似“阵眼”类的东西;而它,是否就是这座“看破仍不会消失”的山?

    在没有更多线索可供分析的条件下,这是唯一能够、且极易被想到的切入点。父女两人十个月的研究与推衍,最终得出这个结论,进而由十三郎验证。

    开始总是最难的。

    十三郎并不知道攻山方向对不对,他只断定一点:找准方向才能事半功倍,为这个耗费宝贵的时间,值!

    ......

    万米山峰不算高,但其坡度比较大,十三郎如普通人一样凭肉身攀爬,必定要遵循某些定律。

    比如他身体需要前倾,腰身微弓方能保持平稳;他的手臂前后挥舞,向前的幅度远大于向后;他的脚跟基本不沾地,脚趾用力防止打滑。他偶尔会回过头看一眼身后,观察一下那些凹坑消失的速度、方式,与二十八种石块的排列。

    脚下不停释放波纹。那是十三郎最最擅长的禁环,不会帮助他前行,也不会给石块带来任何影响,像无数只不停眨动的眼,来回、反复地扫。

    这是最笨的办法。

    恍惚回到八十年前、十三郎于禁楼前登阶的那个时刻,如蚂蚁搬山一样一点点的看,一点点的分析、计算、并且推衍。当时的他是那样“单纯”就像一个渴望读书的人进入图书馆,痴迷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惊喜于每一条发现,每一点进步。如今的他“阅尽沧桑”修为战力达到常人不能想象的地步,但其所面对的困难与艰辛丝毫不比当年小,不比当年少。

    路在脚下,行路的人渐渐体会到艰难,神情有些欢喜。

    最明显、直观的感受来自身体,通过禁环远比身体本能更清晰的触觉,十三郎第一个能够分辨出细节是:所谓吸力并非只起于脚底,也不是如投影一样分散在身体每一个与山峰有对应的部位,而是按照穴位与经脉遍布全身,但又不太像。其区别在于直接与山路接触的脚掌比较快,比如涌泉、太冲、昆仑三穴,吸力最为强大;其它部位则根据距离山体距离的远近、中间有没有障碍等情形,程度有所减轻。

    形容起来的话,所谓吸力就像一条条中空的管子,将山体与身体连接起来;这些管子便是产生吸力的通道,其程度轻重受到是否与山体接触、有没有直接障碍的影响。

    为了验证,十三郎多次调整行走姿态。比如他将脚尖踮到笔直,将身体前倾的幅度加大或者降低,将双手“藏”在头顶或拿开;或干脆用脚掌平踩地面,身体则后仰如一张弓,直至几乎与地面平行。

    炼体的效果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充分体现,拥有绝佳体质与强悍体力的他、对抗吸力做这些事情仍显得很轻松,然而十三郎从自己的感受中可以得出结论,假如换成一般修士,早已不堪其荷。

    “磁力?两极?”

    脑海中不由自主联想到这些词汇,十三郎试图分辨那些点在道法的角度有何意义,很快衍生出另一个对布阵者“有用”的概念:阴阳。

    修道之人,无论灵魔均注重阴阳与五行,十三郎对此不算精通,但他知道人的身体有经脉,经脉亦有阴阳、且有五行聚集之分;比如常说的十四正经、三百六十五大穴,每一个均有五行方面的定义。

    实际上,这些并不是人体穴位的全部,如把人体穴位全部统计出来,数量恐超过一千个。那些不被常人所记的穴位,实际上就是五行聚集的点,俗称为焦博。

    十三郎的修行之路与绝大多数修士不同,偏者太重轻者过于薄,不要说记住全部穴位,连那三百六十五处正穴也只了解大略,因此无法辨别那些点是否都是穴位;如果是,蕴含的又是何种意义、按照何种标准筛选出来。

    不懂就是不懂,凭空猜测没有丝毫意义;同时不懂就不能找不出破解的办法,意味着十三郎只能干看着自己流失体力或者别的东西,得到......谁知道能够得到什么。

    “书到用时方恨少。”

    淡淡一句自嘲,十三郎很快想到自己的办法。

    他停下步,身躯微晃一分为二,一人头上脚下平躺在山路〖中〗央,任凭全身每个点的吸扯之力加上最大;站着那个悬浮于十三郎上方,静静感受着本体所能感受的一切,然后开始计数。

    需要提到的是,当人的身体不在于山体相接,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座山峰有何异常;之前父女两个十个月观察,能破早就破了,犯不着再这样贡献修为。

    一旦这样做了,十三郎顿时体会到这座山峰的恐怖处;脑海中似有轰的一声,吸扯之力暴增十数倍,身体好似被巨掌推按住一样,紧紧贴在山体山路之上。更让人生畏的是,当整个身体与山峰相接,那股吸扯便不再局限与体力,而是连带法力修为、精神气魄一道抽出,甚连灵魂都出现松动。

    十三郎脸上微微变色,内心忍不住生出念头。假如换成寻常大修,如以攀爬的方式逐步消耗,最终如在不知不觉中被山峰吸附的话,到底还能不能挣扎得开?

    〖答〗案是不能。上一次登山的经历告诉十三郎,那种无形无质的流逝带有极强的麻痹特性,普通修士首先体力上差距太大,等到有所察觉,恐已无力再做挣扎。

    “人如此,兽呢?妖呢?鬼呢?”

    十三郎隐隐抓住一些线头,正寻思着忽闻分身传来念头,并带有结果一并送到。

    “吸力总计二十五处,或明或暗遍布全身,独缺双手。”

    与此同时,身〖体〗内部胭脂鸟嘶鸣,警告十三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会损及真灵之火。

    “是这样吗?”

    脑海中的线头更加清晰,十三郎翻身坐起,竟然没有成功......

    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同时伴随着的还有经脉被扯断般的剧痛,由于全身均被吸附在地面,被吸附的人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发力方式,如何挣得脱?

    但他是十三郎。

    神通不一定有用,十三郎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法力运转非但不顺畅,且如泄洪一样涌向那些贴附于山峰的管子里;在不能“适应”这种情形之前,绝难施展任何神通。

    适应这样的情形?在那之前,法力或许早就被耗空了吧;话说回来,能施展又如何?

    那些传来吸力的管子、其力度与是否和山峰接触呈明显的递增态势,也就是说,每增加一个与之接触,吸力都会强出一大截;二十五条吸管便令十三郎肉身挣扎不起,假如数量再增多三条,结果会怎样?

    为什么说再增加三条?不是二也不是五,更不是七、八或者别的数?

    因为那双手,那双至今能够自如移动,丝毫没有受到山峰影响的手。

    “让我自己来。”

    分身其实用不着指挥,更不需要刻意通知,本体只要有念头,分身自然而然就会知晓;十三郎说出这句话的听众不是他,而是背后如吸盘一样牢牢焊住身体的那座山。

    双手支撑着地面,十三郎一点一点抬起双臂,掰开头颅,挺起胸膛,直起了腰,直至站到笔直。

    “蠢货,小爷的手既没有经脉也没有穴位,你奈我何?”

    完成这一切的十三郎大汗淋漓,神情骄傲而且得意,如刚刚打过胜仗自战场凯旋。轻轻抬腿,他的表情骤然由讥讽变为狰狞,重重跺脚。

    “我猜你应该听得见,给你个机会改过自新:吃掉多少,都给我吐出来!”

第八百九十二章:多问有得

    沉寂的世界继续沉寂,听着十三郎郑重其事的警告,山峰的反应直接而冷漠。

    十三郎的反应也很直接,他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山脚,随手拾起三块石头,掂了掂,选其一捏得粉碎,再以真火化为完全不存在的虚无。

    之后他对山峰说:“不答应,我会灭了它。”

    山峰沉默没有回应,或许这就是他的回应。

    十三郎又捏碎一颗石块,诚恳说道:“我已经找到你的命门,装样没有意义。”

    山峰无声。

    这很正常,碎掉那块石头对它来说就好像在一头牛身上剪断一根毛,便是山峰真能开口说话,相也不会为此计较。

    十三郎捏碎第三块石头,放火烧掉后说道:“最后一次警告,投降,或则死。”

    敲碎石头威胁山,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是太靠谱,尤其是这种事情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更显得无聊。十三郎神情专注,语气认真到恳切,表演不可谓不卖力;然正因为如此,这件事越发显得滑稽。

    十个月静坐,父女俩不会一直疗伤推衍,确定山峰是关键后曾尝试将其破解。最容易想到的当然是毁掉它,着眼点便是那条路。然让人遗憾无奈的是,将石块打碎没有意义,它们会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重新聚合,丝毫不受影响。如以神通将其“彻底”毁灭,山体又会不断补充,意味着需将整个山峰夷平才有可能竟全功。

    那怎么行?!

    不是说绝对做不到,但那需要时间,还需要小不点付出代价,巨大到让十三郎无法接受的代价。同时还有一条,十三郎担心这是针对自己所布的局,若不能亲手将其破解,也许会不断重复下去。

    于是他试图寻找别的途径,并在自认为有把握之后与山峰谈判,希望能将这个进程加快。

    结果正常且让人失望,山峰以沉默表示讥讽,安静得像块石头。

    十三郎悻悻摇头,感慨说道:“不知死活。”

    言罢,十三郎本体拿出一些丹药吞服补充法力,魔族分身开始重复之前的举动,收集山路上的石头,一一将其消灭。

    万米山峰,共有多少石头?

    明明很搞笑的举动,十三郎做的很认真。看上去似正在重复失败,然而......

    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十三郎要毁灭的石头有筛选,翻来覆去都与最开始的那三块一样,也就是说,取的是二十八种石块中的三种。

    其次,十三郎毁掉石块的方式有些奇异;无论哪一个、哪一种,他总是先将其捏碎成二十八个碎片,之后再用火来烧。如细心查看会发现,十三郎捏碎它们的同时会放出禁环,将每一个碎片包裹起来。他用禁环也很另类,不同于曾经使用过的任何一种封、压、离、阻等效果,而是融。

    所谓融,就是渗透到内部与之完全成为一体,或可理解为变成一种全新的物质。当然,禁环是神通而非实物,因此其存在的时间有限,假如放任就此不管,那些被捏碎的石头依旧能够变成原来摸样,并且会彼此吸附、最终依然存在。

    这是过去十个月钻研的收获,原本以为是一条走不通的路,此时又被十三郎捡起来。

    禁环就是禁环,名字里带着一个“禁”字,意味着当它与石头碎片融合后再难容纳别的东西,除非将其毁灭。十三郎就是这样做的,他先是辛辛苦苦将石头捏碎,再以最新琢磨出来的禁环与之融合,最后不惜法力以真灵之火把那种“新物质”毁灭,半点残余都不留。

    吃力能不能讨来好?

    答案是肯定的。外人或许看不出,十三郎自己很清楚结果。如此这般一番施为后,被毁的石块无法重生,无法得到山体补充,永远成为过往。

    “幸好啊!”

    身体微晃,十三郎将魔族分身放出来,本体说道:“若不是当年干了这件没心没肺的傻事,还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就我看来,这二十八个穴位应该囊括了法力所包含的每一分属性,只要被你吸收到,就难以再被神通灭除。”

    “这就好比用热水去融冰,开始的时候或可成功,最终却变成冰的一部分。”

    “这是相生还是相克,或许都能算?”

    魔族分身捡石碎石烧灭石,本体恢复元气不忘与山峰对话,一面说一面为自己打气,顺带讥讽对方不幸。

    “可惜你遇到了我,不但手和别人不一样,还懂得一些生灭之间的道理。还有我的分身,你可没有吸走过半点法力。”

    “水不破冰,火不灭火,这种道理看着很正确,但要看对谁。”

    望着那条如剑一样竖在眼前的路,十三郎眼里戾气渐生,认真说道:“别人不能以火灭火,我可以。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做到,但不代表这条路一定不能走,不代表一定走不通。所以不要觉得我会领你的情,更不会因为这场试炼而感激。”

    绕圈的话更像是发牢骚,应该有所指。山峰沉默不理或不屑于理,十三郎也不在乎,发泄一番声音平静下来,淡淡说道:“毁掉三类石,等若抽掉你三条筋。我会继续自断筋脉,迟早能把这条路彻底毁掉,让你变成刀板上的一块肉。”

    这话听着很冷漠,或许也是实情。即便如此,他能否逐一将山路上的石块清除干净?能的话,山峰岂能甘心被屠戮?即便一切都顺利,清除干净之后效果是否真如十三郎所想的那样?到底有没有用?

    这些问题都未得到证实,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单从其表情判断,十三郎无疑信心十足,干劲也十足,可......

    蚂蚁搬山,真正是蚂蚁搬山。

    ......

    ......

    昆仑殿万古长存,魔气精纯山川灵秀,为何没有生灵?

    假设一下,当初魔界修士因某种原因不得不撤退,为了给下界魔修留下希望,集中无数人之力构筑起这样一个“传承之地”。可他们的力量再大,神通再强,难不成能将亿万万里范围内的生灵全部带走,或干脆杀光?

    那怎么可能?

    生命禁区必然是死地,死地如果像昆仑殿这样......未免太美好。

    事情或许是这样的。

    昆仑殿内本有无数生灵,它们存活着,成长着,修行着,穿梭着......慢慢地,它们发现自己的世界并非真实,或不是全部真实,于是便向人类一样,因**或本能试图将其打破,看一眼外面的天空。

    过程中,有些生灵爬上这座山,之后便不见了......

    不见了可能因为死亡,也可能是因为找到新的所在,以妖兽等非人存在不算太聪明的智慧理解,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更大。当然,最要紧的是当那些生灵在各个空间内穿梭,每一处都能看到这座山的时候,难免、迟早、最终都会想上去看一看。

    结果,它们再也没有能力下来。十三郎很清楚这座山峰的威力,仔细评估后断定,对更多依靠肉身的妖兽而言,八级以下如因体力不支而摔倒,绝难再凭自己的本事爬起来。

    爬不起来就等于死,慢慢地,强大妖兽纷纷死去,成长起来的妖兽纷纷死去,整个妖兽族群渐渐衰竭,在无尽岁月内绝了种。

    能爬起来又如何?

    山峰也许会成长,甚至会生灵;十三郎不相信昆仑殿一开始就有这么多房屋,有些房屋太新,同时还有些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破绽......也许,也许它们并不是原有之物,而是随着这座蜂巢成长而被催生出来的东西......

    “诱饵越多食物越多,这是生命初生时能够想到的办法......呵呵,够聪明,也够蠢。”

    昆仑殿内没有食物,机关遍布处处杀机;身边有一位空间大能相助,十个月时间,足够十三郎对此处凶险有所了解。在他看来,如没有恰当的指引在殿内乱闯,迟早死路一条。当然,不排除极个别妖兽格外幸运,闯过重重关卡到达彼岸、终点......可那又是什么?

    会不会是涅祖坐镇,行最终屠戮事?

    鬼知道。

    这是昆仑巅内的情形,如将目光放远,昆仑殿之外如何?

    六大凶地或与此处有相连,那些成长起来的妖兽,会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像十三郎等人这样进入昆仑殿?进来之后,他们的命运是否会如原有的妖兽一样?

    再想得远些,整个血域情形如何?为什么罕有八级妖兽?

    血域如此宽阔,魔气如此精纯,催生出来的强大妖兽数量无尽;乱生海有黄泉封天,大陆呢?既不肯允许妖兽成长过了头,面积更大的大陆岂能不事先留下手段?

    以涅祖之能“剪草”,不是不可以,但会不会太累?会不会太烦?会不会打扰他老人家沉睡?

    最后一条,昆仑殿为何会移动?血鼎传送为之为什么不固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担心对血域陆地上的妖兽“照顾不周”,所以刻意而为之?

    如果是,它凭的又是什么?其中枢、或者叫导向从哪里来?

    这么多疑问,对一般修士来讲,根本不可能将其串起来思考,更不要说寻找进而推导出答案。血域万年不能解开谜团,不是进入的魔修不够聪明,实在因为他们所见乃冰山一角,难以窥得全貌;偏偏十三郎经历与众不同,每一个点都踩在关键处,于是......

    “二十八星铸周天,牛皮吹得好大!”

    魔族分身专心灭石,本尊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变得欢喜,直至笑起来。

    十三郎抬起头,对着天空上的星辰渣渣眼睛,目光敬羡但无畏惧,神情好似一个捉迷藏获胜的顽童。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作用。”

    ......

第八百九十三章:不容块垒乱我心

    山上有石,石如块垒堵滞心胸,不灭则呼吸不畅。

    魔族分身开始登山,一路禁环一路火,速度当然快不起来;但其身后,剑一样的路上再无那三块垒,好似利锋被划出口。

    缺口,伤口,隘口,关口......不管什么口,总归都是对山峰的伤害。

    万米高峰,指望以这样的伤口致其崩溃有些荒谬;十三郎很快发现问题,虽然没有吸收到自己的力量,那三类石块仍能从山体得到补充,唯速度极慢,远不能与其余块垒相比较。

    “自愈?反抗?挣扎?”

    十三郎没有因此而气馁,相反更加确认自己走对了路;他对着山峰询问,得不到回应仍颇为自得,说道:“反抗吧,越是这样我就越高兴。”

    兴奋的语气说着冷酷的话,十三郎加紧让本体恢复,同时不断改进方法,寻找更快捷的手段处理这个过程,且都说给面对自己的山峰去听。

    “这个禁环是因为你而产生,该取个名儿......破阵?破峰?破幻?你喜欢哪个?”

    山路上的石头很多,然十三郎很快便发现,真正发挥吸扯作用且能从山体得到补充的那些石层并不是太“厚”,当他能够以这种方式封禁其源头,目标便不似之前那样遥不可及。同时因禁环用的次数越多就越迅速,封禁石头越多便越纯熟,从一次一块到一次三块,五块、七块......登坡不到五十米,十三郎花了足足一个月,效率提高到一次弹出二十八道。

    这便意味着,十三郎灭石的过程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站一停,而是毫不间断,如蜗牛般持续攀爬。

    不怕慢,就怕站。民间俗语蕴含大智慧,十三郎左手虚抓令石破碎,尚未完全飞溅开的时候右手禁环已经赶到,同时左手再次轻轻一点,二十八道火星纷射而出,标志着一颗石头彻底消亡。

    一抓、一握、一弹、再一弹,十三郎重复着这个动作,宛如艺人手中的木偶。

    单调,枯燥,进步、并且快乐着。

    “其实这样挺好。一直忙,我很久都没有仔细研习过神通,借此机会好好练一练,兴许能找到不少窍门,得出些感悟也不定。”

    这是实话。一个月下来,十三郎明显感觉到进步,最明显的是控火。试想消灭一颗小石头能用多**力?不说真灵之火如何珍贵,持续工作必须考虑耐力,能省便要省。成千上万次演练,十三郎已能做到眼到算到火焰到,真正物尽其用。

    技法有提高,进而对火焰的感悟也有升华;别的不说,十三郎渐渐找到一种类似于“生成”的感觉,意味着他对真灵之火的生灭之道领会更深;其后果是,此时如让重新炼制往生丹,成功的把握会更高。

    “好事情,一举多得。”

    枯燥的工作最忌厌烦,十三郎不修道也明白这条道理,很注意给自己找乐子。通常讲这不算感悟道法的最好状态,首先不够严肃,其次是太清醒。修士常说“神游天外,于混沌之间觅那一点灵犀。”,讲的便是把神智融入天地间,摒弃自我思维,专心感受蕴含在每寸每息中的造化与规则。

    十三郎一点都不喜欢、不羡慕那样,他从不寄望于自己某日大梦一场突得悟,破空飞升去。

    除了因为疲累而不得不入睡,十三郎喜欢、习惯让自己保持清醒,假如再奢侈一点,他希望自己能保持快乐的心情。他愿意分析留意到的每一处细节,解决遇到的每一个难题,因每一点进步而兴奋,为自己的成长而喝彩,不断得到鼓舞。

    修行如攀山登阶,每一步都能领略到不同的景色,十三郎希望能享受这个过程,当然要保持清醒。如从目标上讲,他与每一个修道之人的最终目的都一样是长生,不同的只是心态。

    “心态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十三郎望着分身的背影,对着山峰说道:“比如你,万年孤独成长到这一步,忍受了多少难熬,承受了多少折磨......呵呵,你呀,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回手指指自己,他得意说道:“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现在我要摧毁你,难度小多了,有趣多了。”

    这是心理战吗?应该是,前提是对方听得到,且能明白意思;否则便是对牛弹琴,或许还不如。

    十三郎显然没想那么多,说话之间双眉轻蹙,半响后重新舒展开,增添更多欢喜。此时他的双臂裸露,前臂与手腕之间血色俨然宛如被人扒了一层皮,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神情却好像中了大奖,急切想对人炫耀、卖弄,享受对方的羡慕与嫉妒。

    噼啪爆响声中,十三郎献宝一样竖起双臂,望山言道:“成了,我又碎掉一截经脉。按照形容妖兽的说法,这叫......不坏!”

    不坏与不死都是修行者才会用到的术语,区别在于不死意指伤后不死,不坏者干脆是伤不了,层次当然更高。十三郎所讲的不坏明显是在嘲讽,因他每次将经脉摧毁一截,便意味着山路对其影响减弱一分,变相扩大了自己的优势。

    自嘲意味着强大,告知意味着强大,卖弄轻浮同样意味着强大;轻浮而富有喜感的举动,由十三郎做出来,不知怎地显得格外强大,格外冷漠。面对那座看似不可战胜的山,十三郎刻意表现强大,时刻给对手增加压力。

    “每天都要进步,还要总结一下......让我算算。”

    经历多少惨痛事,换成常人,不死恐也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十三郎不这样,他愈战愈强,强大不仅限于实力修为,还有眼界,与那颗坚韧、豁达、乐观的心。

    十三郎说道:“一个月五十米,算下来需要二十年才能登顶,且要不眠不休、不调整法力精神才能做到,你呀你,真的很强大。”

    正说着,魔族分身已从山路返回,二话不说坐下调息,仍由本尊与山峰“交流”。

    十三郎摇头说道:“算少了,越往上,往返时间与消耗越大,二十年不够,绝对不够。换言之,我在离开前都不能做完这件事,难怪你不怕。”

    山岳以默认表达嘲讽。

    十三郎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向上臂发动冲击,整理好衣衫抬头说道:“如果我说,最多两年就能做到,你相不相信?”

    山峰沉默,十三郎忽然伸手,将鞋子从脚上褪了下来。

    “早该想到的。”

    望着那双走过千万里路,踏翻过无数对手的双足,十三郎自责说道:“单单攻破这双脚,力量起码能节省一倍。”

    力由地起,吸力亦由地面而起,假如十三郎能将双脚变得如手掌那样,等若在山峰与身体间设下一道屏障。不考虑精神,力量省一倍意味着时间缩短一倍。

    这便意味着,十三郎确有在离开之前消灭它的可能。

    周围隐有风声起,如哨子一样尖锐,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慌。

    十三郎得意但不忘形,一边做着准备,嘴里说道:“本尊能出手时,我会将分身融入体内消除吸力影响,时间再减一倍。”

    有根有据,无从反驳。

    十三郎又说道:“单一禁环的释放速度,我最多可以达到弹指一百三十重,现在不熟;啊对了,这个不能直接计算为提高倍数,因为要与碎石与放火同步,马马虎虎只算一半,应该差不离。”

    何止差不离?

    原本看着不可能的事,经这样七拼八凑一通数,时间已然从超过二十年变成两三年,慢些顶多三五年;接下去要看山峰能否承受,永久减少三类石头的话,后果是否真如十三郎所想的那样严重。

    十三郎对此信心十足,但未就此满足,接下去说道:“花几年时间消灭一个废物,不行,不值。我的同伴不知被引到哪儿,兴许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你这种东西......或许有很多个?”

    “该如何再把效率提高呢?”

    ......

    ......

    灭石艰难,其难有度,不似上青天。

    人们常以堪比登天来形容某件事情的艰难,殊不知那往往是畏难者为懦弱寻找借口。对修道之士而言,登天永远是最难的;其余任何事情,只要能够看到前景,哪怕不是那么清晰明确,也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道者恒心,十三郎有资格称自己为大恒心,因此当他认定自己看准方向,脚步便再也不会停下。

    七个月后。

    十三郎从地面站起来,身躯微晃将魔族分身收回,迈着轻快的步子开始登山。

    本尊分身感悟相同,十三郎无需重复分身经历过的那些艰难,而是接着他的工作往下面进行。他一口气走到三四百米高度,左右两只手,十根手指如轮弦般连续挥洒。

    条条丝纹自掌中飞出,黑的红的紫的橙的,好似一个个圆环套接而成的锁链。锁链如灵蛇般在山路上穿行,每个圆环都仿佛拥有生命一样四下游走,抓取一只只猎物飞到空中,崩散并将其逐一包裹,再彻底化成虚无。

    这样看上去,十三郎仿佛化身为一只千手怪物,张牙舞爪在山路上觅食。他移动的速度依旧不算快,但已绝不会再停下;其身后似有烟尘回荡,好似一条缓缓加速的灰龙。

    “呵呵,这是轮回啊!”

    十三郎与山峰说笑着,心里不知不觉为之一动。环套着环成为锁链,锁链与锁链相接成为一张网,网内众生挣扎沉浮,触网即被捕获,捕获之后湮灭、或变成另一种......

    假如这张网编织得足够大、足够密,岂不正是他想象中的轮回摸样?

    “有点意思。”

    戏谑渐渐收敛,十三郎神情渐渐变得专注,耐心地努力着,编织着,毁灭着,前进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巍巍山岳似乎有了变化,漫山苍绿朝青翠方向转变,仿佛变得年轻;周围的房屋大殿与之相反,迅速变得灰败腐朽,宛如时间的流速被加快。与此同时,山坡上的风渐渐加剧,吹动衣衫吹歪了草木,似连那座山都在摇晃。

    有些凄厉,还有些沮丧。

    还有天上的星,如留神去看的话,会发现有三颗正变得沉暗,极慢但给人不可逆转的感觉。

    “怎么回事?”

    不知多远的远方,天狼青衣一路疾行,此时刚刚从一处大殿中钻出,疑惑地望着前方与天空。

    “天怎么暗了?”

    ......

第八百九十四章:牵机有赏

    血域没有日月,二十八颗星辰辉光灼灼,从无明亮昏暗之说。

    天狼青衣自蓝瓶儿身边来,曾亲眼看到七星沉降;然而沉降归沉降,那七颗星的亮度并未有何变化,非要说的话,因其距离便近因而显得更耀眼,实质依如往常。

    此时不太一样,头顶三星大小未变,位置无丝毫移动,唯其颜色略显昏沉,就像是表面蒙了一层纱,朦胧迷离,但无丝毫美感。

    那是衰老的感觉。

    就好像人类走向终年,皮肤松弛眼神黯淡,头脑中堆积的智慧虽然更多,但已没有了欣欣蓬勃意。

    衰老代表着腐朽,意味着距离死亡更近。没有人喜欢变老,修士尤其不喜欢。淡淡星辉带着几许哀伤死意泼洒当空,令沐浴在其中的天狼青衣感觉不喜。已入天人境,他与这方天地之间的沟通变化格外敏锐,因而三星变暗的程度虽然轻微,但已足够让他感受到威胁。

    “主上说过,我之进阶并不完美,需以此方世界的兴旺作为基础。”

    披洒着星辉,青衣天狼似能感觉到三星的虚弱,腹中渐感饥饿。他知道这是身体转向虚弱的前秦与暗示,目光渐渐锐利。

    血域三十年,天狼青衣由一名中期大修拔绳一样猛升为化神,显然走的不是正统之路。一句话形容,世界强则青衣强,世界衰则青衣败,非但得到的境界不稳,还可能连老本都赔进去。

    青衣不在乎这个,首先他已经等不及、也等不起如寻常修士那样慢慢成长,其次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破坏一方世界。既然如此,跟随这个世界成长有什么不好?他甚至能够察觉到,自己虽然刚刚破境,没有什么具体感悟、更没有经过到天劫洗礼,但比一般化神还要占优。

    这种判断来源于实力对比,以往青衣见识过不少化神修士,知道他们能够沟通天地之力有多厉害,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肯定自己比那些人更厉害。因为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密,调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就够了。

    “天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变化,刚刚好赶在这个时候,难道是那些进入昆仑殿的人做了什么事,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如果是这样,他们是谁,在哪里?”

    如今的青衣知道,天上星辰不是真的星,而是与昆仑殿紧密相连、且可能是其枢纽。既然是这样,他所椎测的状况完全有可能发生,且极为危险。

    抬头望了一会儿,青衣确认自己的观感无误,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慢慢感悟着、分析分辨那三道星辉,试图从中找出痕迹。

    他做到了,嗯,应该说做到了一部分。经过一番努力,青衣虽无法找到原因,但可判定产生原因的方向;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告诉他是侵害从何处传来,催促其赶紧去救援。

    “同一个方向!”

    青衣睁开双眼,朝着自己原本就要去的位置直直看去,目光有些怨毒。

    “主上命我将尔等引过去,可”…昆仑殿内险恶重重,死掉也很正常。不管你们是谁,只能死。”

    言罢,天狼青衣加快步伐,身形在重重大殿之中穿梭;旧地重游,老马识途,除在极个别关卡略显犹豫,青衣俨然一派轻车熟路。然而奇妙的是,无论穿过多少关卡经历多少次传送,他从来都没有爬过那些随处可见的山,一次都没有。

    来时经年,去时需要等量时间,青衣心情焦虑但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同时尽量提高速度。忙于赶路的他没有留意到,随着天上三颗星变暗,昆仑殿中不少建筑、土地、乃至山川河流都跟着有了变化,变得扭曲而且模糊,变得沉重、老迈,似趋松垮。

    时间不停流逝,时间不断加速。

    一步齐胸,十三郎望着前方远方,神情若有所思。

    时间不会加速,但它的确不会停下,转眼便是两年。与两年前相比,十三郎似乎度过了二十年、两百年,面容可以“苍老”形容。其双鬓各出现一团银亮,尽情展示、描述着这两年的艰辛与不易。但其眼神格外明亮,且比当初更加深邃,透着几分“看透”后才会有的沧桑之美。

    以“美”来形容并不恰当,锐利才是它们的本色。此时此刻,十三郎眉间星眼半开半合,双目闪烁彼此映衬,对比天空那三颗星辰暗淡,好似将它们的星辉从天土摘了下来,移居到自己〖体〗内。

    两年攀爬一座山,毁掉一座山,十三郎兑现了两年前的承诺、或者叫完成誓言,如今的他站在山顶的正前方,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登顶。

    “任何幻境都不是凭空生成,这里的本相是什么?”

    高与远是两个相似的概念,身在半空,身前有遮拦的时候,远方似可看成高。山峰越往上越陡峭,从十三郎所处的位置看出去,山对面的景物仿佛被隔断了一样,层层屋瓦错位并且重叠,显得那般生涩而且不协调。于是十三郎不禁生出念头,假如把那些看到的事物叠压起来、并像搭积木一样堆在山峰周围,会是何种摸样?耀道是”

    吸扯之力从脚下传来,若有若无的感觉不再显得可怕,而是透出某种挣扎与哀求。十三郎双脚再无经脉穴位,山峰对其影响即可忽略,因此能够尽情观看,尽情huā费时间猜想。他对着正面的景物观看良久,之后将左右与身后对比,并在脑海中将山峰附近的景物去除,再似前方那样堆叠起来,

    “应该是。”

    心里这般想着,十三郎轻吁一口气,手中丝芒卷尽最后一片沙石,举步踏上山顶。

    轰鸣顿起,天地同时变色。

    骨牌坍塌的感觉,四方皆成多米诺。

    以脚下山峰为中心,四面八方山林、何川、房舍、大地逐次“倒塌”如波浪般朝周围席卷。十三郎脚下,山峰好似被一把巨刃砍削,一层层向下方坐实;又好似巨锤砸进木头的钉,朝极深处不停陷落。与此同时,周围远处的大地好像被一双巨大的手掌“扶起来”包笼般同时合向〖中〗央。

    天空也有变化,那三颗颜色暗淡的星辰快速放大、然放大的过程中又不断缩小,好似三颗闪烁的星”它们本来就是星,此时因朝下坠落的过程中体积不断变小,才给人这种“又大又小”的错觉。

    声音惊天动地,声势惊天动地,三星沉降势不可阳,周围大地四面铁壁合拢,其目标只有一个:那座山上的那个人!

    一股绝不属于此界的浩荡气息轰然散开,弥漫在周围每一个角落,身在其中,十三郎觉得自己好似飘荡在空中的一粒尘埃,瞬间千万年。

    “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十三郎的脚仍站在山头,身形巍然不动,身体外似有虚影晃动,如有两张脸,六只眼。本尊加魔族分身,两人六目同时张开,神念放到最大最强,以全部力量同时关注着四面八方。

    三石照星,十三郎毁了石但却连上了星,他的视线被拉上天空,再随着那三颗黯淡走向消亡的星一起沉落大地。于是他看到时

    偌大昆仑殿矗立在七座天峰之上,呈七大区域;六峰环绕,〖中〗央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塔,奇妙的是,明明那座塔在视线中并不是太醒目,十三郎仍第一眼便留意到它的存在。它就好像夹杂一堆玻璃珠子中间的钻石,个头可能最小,分量远远超过其余的总和。

    塔上七星有落,当中有人,十三郎认出那就是蓝瓶儿,但他并未如何留意。此时他的心神被那座百层小塔所吸引,且其目光丝能穿透一样看到里面去,恍惚看到隐藏在其中的那座祭坛,与祭坛内部的那座莲台。

    莲在祭坛,祭坛在塔内,塔在昆仑,昆仑在天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直觉认为那座莲台是在地底,被无尽之大地所掩盖,并且〖镇〗压。

    那是一座九瓣莲台,瓣不是叶子,而是九朵小一些、叶片半包半开如破了。的桃般的莲huā苞。

    每一朵huā苞都生长着一颗血红的心,其中七颗是空的,分别对应着祭坛上的七处凹槽。在看到那座祭坛、准确讲是看到与其相连的那朵莲、那些红心的时候,十三郎生出极其熟悉的感觉,分辨后发现这种熟悉来自其中四颗,其中又以正在展开颗莲苞为最甚。

    此时他的脑海中凭空产生出一道想法,那七颗缺少huā心的莲苞时就是昆仑殿的由来。

    黑叶魔莲色泽暗淡,似如心脏一样跳动不停,此时此刻,那颗被十三郎注视着的莲苞徐徐展开,好似沐浴春风的huā朵绽放娇艳,同时还有一股震撼整个血域世界的力量在宣泄。

    冥冥牵引之下,十三郎突觉脑海中一阵剧痛,视线回收的同时似听到一声感慨,一声仿佛分别了上万年的思念叹息。

    “很好,你很好,真的很级”

    来不及思索这些事情是真还是假,是真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十三郎的目光与三星一道快速坠落,转眼已不能覆盖全部。此时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魔族分身,同时看到周边世界逐渐崩塌,周边开始旋转,如莲huā开放的顺序被倒置,正徐徐朝中间合拢。

    外合而内开,十三郎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想到那个声音,想到那朵开放莲huā所焕发的生机,内心略感酸楚。

    “魔轮九转或许是我听错了,魔莲九转才对吧。血鼎…只是它的一颗莲子心?”

    三星急速归落,与十三郎的意识一道“回归”眼内。听着不可思议,但实际情形就是这样,长明万古的三颗星辰进入到十三郎眉心的那只眼睛里,成为那团星漩的一部分。

    下一刻,洪涛巨力脚下涌起,椎送着十三郎的修为与气势持续攀升,并伴之一道威严断喝,如天道对有功者降下甘霖。

    “第一转,哺渡牵机。”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五章:为幸福而诅咒

    山岳崩垮,三星沉降,周遭世界如包饺子一样向心合拢,其声势足以惊动天地。

    自空中往下看,一块块土地不停翻卷,连同构筑在其中的各类建筑一起轰塌竖起,变成一片片轻薄叶片,用心包裹住其中那颗心。每一片叶子都形似于小不点所言的蜂巢之孔,数量已然无尽。

    被波及的还有周边更远的所在,虽未如这块地方那样剧烈,但其位置、形貌皆有不同程度地变化,且正在移动。

    渐渐地,整个昆仑殿都摇晃起来,转动起来,就像极难被发动的绞盘,一旦真正动起来,任何力量都休想阻止它。转动中,无数孔洞出现重合,彼此间的隔膜被巨力冲垮,形成一个个全新的、从未出现过的另一种空间。

    那些空间里有人,足足数十名魔修分散在各个角落,此刻正惊恐地关注着这场剧变,同时在飘摇中挣扎以求活命。他们被数十年前沉降的那七颗天星所吸引,经历不等时光来到昆仑殿,本以为获得无上机缘,谁知偏赶上这场天灾。

    一些人留意到变化的中心在于那座山,各施展手段尝试阻止或者破解,然无一例外地,山外的人们无能为力,偶尔有人登山求问,很快被“粘附”在山路的各个高度,再也无法离开。

    魔莲始转,所有山峰吸力皆成倍暴增,原本就让十三郎为之忌惮的山路真正成为大修噩梦,谁都难以克服。

    某个空间里,白发苍苍的蓝山盘坐在山顶,法力运转与身下传来的吸力相对抗,脸上满是苦涩意味。另一处空间,古鸣约与蒋凡仓惶下山。此时定格在相距不到百米的两个点,四目相对,均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绝望。

    遥远某个空间内,足足五名魔修围绕成一圈,各施手段祭出法宝,组成一座足以与化神之力相对抗的阵法。但......无法摆脱山岳禁锢。山峰下方,他们的同伴正以疯狂的姿态挥舞神通,尝试着要将那座山峰轰垮。

    这是一个凝聚程度丝毫不下于是十三郎等人的队伍,否则人员不可能这般齐整......此时却陷入绝境,进入到非他们的力量所能破解的死局。

    “走!”

    山路上一名中年人大喊,声音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拉住,极艰难才能传下山峰,进入到山下同伴的耳朵里。

    “如能回归,切记警告魔宫一句话:昆仑殿乃是陷阱!”

    “不!绝不!”

    山下一人凄厉大叫。形貌与中年人颇为相似,一眼看去便可得出结论:非父子即为兄弟。

    父子兄弟皆为大修,这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即将走向破碎。

    多数人选择单行,结果更不用说,要么流落在各个殿堂之内彷徨,要么被“留”在山上,走不了也离不开。

    昆仑殿有宝。各种各样真实的宝物,品相高端数量几乎无尽;此时此刻。因不少屋舍被震动冲垮,还有不少本就不存在的大殿凭空消亡,天空地面到处是星点在闪烁,处处皆能见到一件件宝物的踪影。

    原本被阵法禁制牢牢封印的宝物变得唾手可得,但......谁还有心情去抢?去捡?

    ......

    昆仑殿的中心处,真典塔上方。蓝瓶儿遥望着发生在极远处的那一幕幕,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她比其它人感受到的要多得多,虽不是太明白这一切因何而发生,但知道其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谁,是谁引发的这场变故。谁有这个本事!”

    周围震动虽剧,但却影响不了脚下这片土地,真典之塔是昆仑殿的中心,蓝瓶儿有理由认为自己才是真命天子;但在这时候,她不由自主地要怀疑起自己曾经坚信的一切,进而联想到自己的决定,不禁有些为之后悔、还有后怕。

    “源头是青衣所去的方向,他能不能查清一切,将此事化解......阻止?”

    转动中一切都受到影响,蓝瓶儿与青衣之间的感应也变得模糊不清;她不知道他到了哪里,此时状态如何,有没有遇到造成这场变故的人,与之“交流”如何。

    “希望......不,现在的他实力比一般化神修士还要强,一定能做到。”为了让自己更加确信,蓝瓶儿祈祷般的语气念叨着,重复着那句让她感到安心的话。

    “一定能,一定能,一定......”

    “不!不要这样......主上救我!”

    遥远的远端,青衣天狼被一团漩涡所包围,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正随着漩涡离去的方向、如残叶在秋风内飘飞。此刻的他正要穿过边界、以传送的方式达到另外一处空间,但不知怎么传送之力突然中断,变成一团好似空间风暴似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最低级的修士也明白一条道理,传送是这个世界上最快、最安全,同时也是最危险的移动方式。最快很容易理解,安全指其不受法术攻击,只要传送展开,沧浪星上最强大的修士也不能伤害到其中的人。然而传送并非真的毫无危机,如遇到空间本身出现问题,比如折叠、崩塌或者扭曲之类,传送的两个点之间被切断的话,结果只能是灾难。

    此刻青衣遇到的便是这类情形,传送目标凭空消失,那股将身体从一地拉往另一地的力量还在,结果便如蛮牛一样横冲直撞,连同被包裹在其中的青衣一道,势若奔雷。

    若只是这样倒也好,漩涡所去的方向虽然不明确,青衣至少不用担心有什么力量伤害到自己;可他的情况与众不同,辛辛苦苦得到的修为境界正随着昆仑殿剧变而流逝,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不仅如此,青衣还要担心一件最恐怖的事情:空间破碎,要么被搅碎成最细微的尘埃,要么被卷入异层、进入到那片据说只有超越化神境、也就是飞升修士才有资格穿越的苍茫!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修为不停倒退,致命危机时刻有可能发生,被漩涡包围的青衣凄厉嘶喊。他就像一只刚刚享受大餐的野兽,结果发现自己吃下去的是一堆苍蝇,此时正不得不一只只吐出来。

    说来也怪,青衣修士最担心的状况早就该发生,却一直没有、或不肯发生。

    术业有专攻,小不点天生对空间的领悟远超常人,所以能够以有限的力量突破空间。可力量就是力量,如果超出太多的话,即便没有修士操控,空间同样难以承受。然而奇怪且奇妙的是,那团漩涡空有狂暴的力量,一路撞毁无数阵法禁制亭楼甚至山岳,却始终不能冲垮空间,也没有化身千万刀锋,将身在其中的青衣绞杀。

    时间一长,青衣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同时不得不耐下性子,静等着那股力量耗尽。他尝试将修为运转起来,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禁锢回归正途,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该死的,你这个该死的!本座力量还足够,本座仍能沟通天地,本座要杀了你,杀了你!”

    应该被诅咒的对象是谁?青衣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的是,作为应该被他诅咒的对象,十三郎此刻也在诅咒,为幸福而诅咒。

    “该死的,给我停下来!”

    ......

    ......

    因为自废双脚经脉,那股冲力没有丝毫阻拦,由脚底如洪涛冲岸般上行,尽情洗刷着十三郎的身体、经脉、血肉,乃至身体里的一切。与之相伴的是,他的修为以看得见的速度狂飙,直奔那道关口而去。

    那道关口是化神,是天人之境,是沧浪修士的最顶层,是十三郎目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最后一关。

    修士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事情,到了十三郎这里却成了灾难,因他进阶大修的时间太短暂,身体远没有达到与之相配合的程度;同时还因为他的身体过于奇异,所能吸收、所需要的吸收的修为太多,多到令他为之恐惧。

    仍以瓶子装水为例子,容量太小固然不行,容量大、可那个容器的强度如果不够,就会因为装进去太多水而被生生涨垮。十三郎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个,他是双修甚至多修,所需要、所能容纳的法力远远超出寻常修士,他的身体足够坚硬,但那不代表他对法力的容纳程度提高到与之对等的程度。这就像一套质地绝佳的画材,纸张、画笔、颜料乃至画师都是绝好的,但要做成一副珍品,仍需要一笔笔的勾勒、描绘、着色与渲染,而不是将那堆精妙的东西一股脑倾泻在画布上。

    若真的那样做了......只能得到一堆垃圾。

    什么是垃圾?什么是作画?脚下巨力显然不懂。它不管十三郎能否承受得了,也不管他的小腿肿胀成什么样,不管他的身体遍布鲜血,皮肤血脉已有不少被撑裂。

    冲击、冲击、还是冲击!时间每过一刻,十三郎的身体便涨大一分,气势也随着巨力冲刷而攀升,仿佛没有止境。

    脚下山峰不停变矮、变小,十三郎的修为正好反过来,如同一座不停生长的山一样往上爬。如以大修小境来划分,片刻间,十三郎已以由大修初期爬过中期,随即冲向后期,看起势头远远看不到要终止的迹象,怕是要直接冲向化神。

    “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

    ......r

第八百九十七章:人在迂途

    “不要脸!”

    反复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十三郎无奈放弃将枪王收起来的念头,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放得下才是真本事,服了你。”

    空间装载以逃避危险,看起来是一条有效的手段,但在实际运用中,很多时候受到各种条件的制约而无法成功。

    目标不反抗是必备的条件之一,但它并非最重要,因能装多半能制服,如对象不愿意配合,最简单的法子是将其打晕。

    空间法宝,运用的真正难点仍在于空间本身,那就是对象必须在空间属性上处于**状态。

    两个简单的例子可对此限制做以说明,其一是山上的这些石头,假如装载能够解决问题,十三郎、或者其它人何须这么麻烦?一个个收进戒指、或最基本的储物袋便能破掉此阵。实际情形当然不能这样做,也做不到,原因便在于它们虽然能够被人拿到手中,但在空间上,它们与这座山是一体。

    第二个例子有点极端,比如一个人,不反抗很容易被修士装起来,哪怕他与别人抱成一团。但如换一种情形,假设此人处于媾和状态......

    结论是不行。

    当然也不是绝对不行,挥刀断根即可。

    奇妙的空间奇妙的规则,修士道法固然神奇,但规则就是规则,除非天人有成自成领域,谁都不能也无力违背。枪王此时的情形应算第一种,他就像山路上的那些石头,走动可以,但是装不了。

    砍掉双腿行不行?十三郎不知道,也不可能冷酷到提出这样的建议。当然枪王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答应这样做,估计他宁可自爆而死,给这座山该死的山陪葬。

    最现实的法子是请小不点帮忙,以空间破空间,斩断枪王与山体之间的联系。应该说成功的机会相当大。因早在两年前小不点就曾尝试过同样的事,目标便是那些石头。

    十三郎不肯这样,他实在太担心出意外;一来当初小不点并未登山,二来他猜测枪王出现在这里或许是涅祖故意为之,目的是逼他继续破阵毁山,以成全那朵黑莲。

    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还是说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所谓血鼎不过是幌子,血域的核心、涅祖所重的是那朵隐藏在无尽地底的魔莲?

    十三郎无法知晓真相,但他肯定,假如这个猜测成立,十三郎做什么都没用,小不点再强十倍也断不开枪王与山体间的联系。反极有可能搭上她自己。

    该怎么做?

    ......

    “能被真灵当筹码,应该是一种荣幸,可惜......陆某不识抬举,这样的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好。”

    十三郎在痛骂兼做思考,枪王的脑子也没闲着;虽不明究竟,但他很快由十三郎的举动中读懂了该懂的那部分内容。神情变得决然。

    “往生丹尚未服用,麻烦先生一并带走;陆某的命是自己的,不会任由......”

    “我可没和谁签卖身契,没空再朝魔域跑。”

    十三郎先是调侃着打断,之后冷笑说道:“想死还是显摆?无所谓,反正人家不在乎。”

    自绝被讥笑为显摆,枪王羞怒交加、但又无可奈何,一腔豪勇顿化流水;十三郎所讲并非没有道理,枪王自爆伤不着涅祖一根汗毛,只要他愿意。自有别的办法将十三郎留在山上。

    “那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听话就是。”

    十三郎应了句,站起身说道:“出点力,帮我捡石头。”

    枪王茫茫然站起身,半响不明白十三郎所指。

    十三郎心里琢磨事。没给枪王细致解释,捉石破石封石灭石以做示范,嘴里说道:“楞着干吗?照做。”

    “......”

    枪王艰难跟上十三郎的脚步,捡几块石头认真研究。

    之前两年,枪王不是没试过破禁,可惜屡屡失败早已心灰意冷;此时见十三郎轻车熟路,再看到被毁掉的石头全无复生迹象,感到惊奇同时也忍不住模仿。

    结果比较悲哀,无论他怎么努力,枪芒如何锋利将石头分成多少块,都能复原或者重生。无奈之下枪王依葫芦画瓢将石块碎成二十八份,再学十三郎的样子将其封印,最后也放火去烧......

    结果依旧。

    人品问题吗?眼瞅着别人轻松做到,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建树,枪王愤懑难言,不知不觉又被拉在身后;直到十三郎回头查看,才明白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不要浪费力气了。只要你曾经动过法、失过力,就奈何不了它们。”

    挑要紧处略微解释几句,十三郎宽慰道:“捡石碎石就好,后面的事情我来做。”

    枪王听得震撼无语,好一会儿才从失神中醒转,跟上说道:“如果是这样,先生应该好好调息一番才是。”

    两年破幻,十三郎并非一鼓作气,曾在途中有过多次反复;如今的他法力虽然充足,肉身与精神却伤得很重,这般急着施法开山,非不自爱所能形容,几等于自残。

    十三郎默默说道:“他们撑不了那么久。”

    枪王微楞,随后意识到什么,羞臊难以再开口。

    十三郎留意到他的神情,于是道:“也不仅仅因为这个,一来我是双修法体,自愈和静养的区别不大;再则破禁之后的法力灌输太猛,如再来一次的话,很难压制住境界。”

    压不住境界......听到有人为这种事担忧,枪王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边捡石头一边说:“所以先生想......将法力消耗干净?”

    十三郎默默点头。他的确做此打算,将自己、分身还有枪王都弄成空壳,好歹能够先撑一撑。

    枪王犹豫说道:“这样能行吗?”

    十三郎回答道:“多半不够。”

    问的是行不行,回答是不够。意味着十三郎自觉方式有效,但其深度还不够。枪王一边寻思着,忍不住问道:“先生如今,究竟是何境界?”

    十三郎淡淡回答道:“圆满只差一线,但这个一线比较特殊......比较麻烦。”

    嘶!后面一句根本没听到耳离去。枪王倒吸一口寒气,神情竟有几分惊恐。

    十三郎的修为本就难以看透,此时与枪王同在一个层次,更加显得神秘;然而枪王知道他的过往,很清楚仅数十年前十三郎还是一个刚刚进阶元婴的小修士......事实上,枪王对十三郎的了解已经是过去式。他不晓得此刻的十三先生拥有魔族分身,更不知道所谓“法力灌输”之力并非全部用来提高十三郎的修为,否则会更加震惊。

    还能说什么呢?内心感概真灵强大,枪王无奈说道:“那是上山,这次是下;离开山峰不与之接触,是不是就......怎么?”

    发觉十三郎目光戏虐。枪王顺着他的目光朝脚下看,神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居然追上来......”

    山顶会移动,确切说移动的是那片带有纹路的石盘;无论两人走向哪里,那块石盘都像影子一样踩在脚下,根本走不出去。

    事情正如十三郎所猜想的那样,涅祖真诚留客,不破掉这座阵法。谁都别想离开。

    “这应该是阵盘。”

    十三郎回答着枪王的话,自嘲说道:“大致推断一下,昆仑殿或许就是封印涅祖的阵法,时间太长已有所松动,所以他能做些事情,勾引一批批修士前来破解。结果我的运气比较好,瞎猫碰死耗子找到了正确方法。”

    枪王大惊追问道:“那怎么办?”

    十三郎淡淡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办法总能想出来,实在没办法只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好了。”

    “那怎么行!”枪王连忙说道:“可要是把涅祖放出来。岂非天下大乱?”

    十三郎嗤的一声笑,讥讽道:“天下大乱?陆兄太高看自己了吧。”

    这话怎么说的?枪王神情困惑兼有愤怒,心里想难道我讲的不对,你就不该有点责任感,大局观?

    望着枪王一本正经的摸样。十三郎无奈说道:“陆兄的意思是:因为这些猜测,我应该与涅祖拼搏抗争,誓死不屈?”

    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很浓,枪王涨红了脸,说道:“此事未必只与魔修有关,也许和灵修也......”

    十三郎懒得听下去,说道:“那又如何?就算涅祖不杀我,难道我就应该陪着他在此赏花弄月?”

    枪王挣扎说道:“救他未必能得到好;最多十八年,血域就会......”

    十三郎冷笑截断他的话,讥讽道:“昆仑殿的由来只是我的猜测,血鼎才是涅祖的东西,血域开启还是关闭,我们能不能走,还不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枪王哑口无言,有心争论劝诫......该怎么开这个口。这便是枪王不足的地方,如换成那些自禀高义的仁人志士前来,多半能滔滔不绝。

    “别担心了,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十三郎没办法解释太多,只是道:“层次不同,真灵哪有心情和下界蝼蚁较劲儿。再说你连涅祖是谁都不晓得,到底担心什么。还有,真灵这种生物......咳咳,不说知恩图报,多少还是讲点颜面的。”

    除了层次之论有些道理,这番话听着实在不怎么靠谱,然而枪把子不在自己手中,枪王便是想舍生取义也没有资格,无奈说道:“陆某辩不过先生,可有句话不能不讲出来,大是大非之时,需以天下苍生为计。”

    枪王也有迂腐的时候吗?十三郎心里这样想着,本想讥讽,话到嘴边忽又变了心思,临时改了口。

    “有道理,但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枪王好奇问道。

    十三郎回答道:“大是大非、小是小非、是是非非,归根结底在于一条:谁是谁非。”

    ......

    ......9

第八百九十八章:长出翅膀的蚂蚁

    又是两年滑坡路,艰辛不语只畏无。

    无乃无力,无方向,无志,还有无念。迈出最后一步之前,精疲力尽的枪王忍不住问:“假如,假如事情不如先生所想,涅祖改变主意怎么办?”

    十三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加上疲惫空乏到极致,随口应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鸟未尽兔未擒,他老人家为何改变主意?”

    或许是认为准备妥当,又或因力竭真的揣着听天由命的心思,十三郎脚步不停,挥洒丝芒如百爪怪径直出山。枪王暗自叹息一声,紧紧跟在其身旁,心情始终忐忑。

    “改变主意”并没有发生,枪王未尽的话因而没能说出口,三方块垒被清空的那个瞬间,两年前的那一幕再度发生,唯受术之人变成两个。

    三星沉降,周围世界又一次崩塌,但其中心不再是那座山,而是被两人踩在脚下的阵纹。幸运或者奇妙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枪王也在这个过程中出了力,还是因为涅祖他老人家知道十三郎难以承受与兼顾,又或者根本就是规则;当三星沉入十三郎的眉心,无匹法力自脚下涌来的时候,枪王自动成为其中的一份,不需要十三郎从中转嫁。

    这是好事。因伴随法力用来的还有各种驳杂记忆,偏偏十三郎没本事将其随同法力转移,因而降低了风险。由此十三郎不禁生出念头,假如之前他将一家老小都请出来破山,分流修为提升境界,岂非皆大欢喜?

    念头一闪而过,此刻十三郎没有时间检讨自己的得与失,精力很快被自己的所见所感吸引。他的视线再度随着三星看遍昆仑。再度看到那朵隐藏在塔内祭坛内的那朵黑莲,并看到它展开第二片莲叶,生机更加茁壮。

    那是重获新生的感觉。

    魔莲全部展开会如何?十三郎来不及、也没有心情去想,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这一次能否挺过去已然是未知数,哪还管得了之后。

    洪涛巨力再度冲刷。昆仑殿里的魔修再度经历那种天崩地裂之大恐怖,仍无法弄清事实由来。最可悲的无疑是来自天狼的青衣修士,之前得到的一切多化乌有,修为很快降至化神以下,且仍在继续。

    “不!”

    凄厉哀嚎回荡在各个角落,十三郎看到了青衣,看到了其它分散各处的魔修,甚至还看到了刚刚从那座塔内出来的林晚荣,与闪灵大长老的身影。

    他看到他们的变化。看出两人与天狼青衣之间的区别,看到蓝瓶儿正忙着什么,看到了她的目光。

    十三郎认出那道眼神,凭的不是对其目光的熟悉,而是曾经在乱舞城内两次体会过的感觉,于是他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蓝瓶儿就是灵妙法尊,也就是妙妙。

    隔着无尽距离,蓝瓶儿似乎也看到了他。神情流露出震撼,更多的是不甘与怨毒。

    “当真是你!”

    为何要说当真?蓝瓶儿、灵妙法尊、或者说妙妙知道什么?如今又会作何应对?十三郎通通不晓得。也不在乎。因为他觉得,此时如能与之当面,自己可轻松、且一定会亲手将其斩杀。换言之,他眼中的蓝瓶儿,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不值得放在心上,但需要亲手去杀。十三郎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活下来,保证不要被那股巨力冲垮。

    本尊、分身,与枪王,三个空瓶子很快被山峰传来的浩荡力量灌满,开始朝更高的境界攀升。按照十三郎的估算。此时整个剧变的进程只有小半,也就意味着另外一件事,除非上次那样的奇迹再度发生,胸口星印再出援手,两人需要另谋出路。

    智者从来不肯将希望寄托于无法掌控的事物,彼此交换目光后,枪王从怀里拿出往生丹,说道:“有劳先生为我护法。”

    十三郎也拿出一枚往生丹,认真回应道:“你如果死掉,我会坐守此山不出。”

    枪王微楞,但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抬手将往生丹送入口中,盘膝坐倒调气凝神,引导修为进入识海。

    十三郎微晃将分身放出,着其吞服往生丹,静坐开始沟纳天地。

    路上定好的策略,当巨力无法宣泄时,枪王冲击化神破境。区别在于十三郎原本计划为枪王转接过渡法力,此时变为枪王直接吸收,于是加大赌注,命分身尝试同样的事。

    分身到底是分身,不能凭空变出一只胭脂鸟,更谈不上复制星印;其体质纯粹,比本尊弱但也少了诸多限制,所以能这样做。

    更简单,但也更凶险。

    那句赌咒一样的话没什么实际意义,顶多算一次试探。

    算不算反击?应该算。力度不大,但其态度坚决……修士化神,常被表述为天人合一,意思是达到这个层次的人已不再是纯粹意义的人,而是与所处天地有某种程度的融合,彼此感应,彼此想通、甚至荣损与共。传闻中,每增加一个化神修士,其所处的界面、也就是天地便会增加一份力量,就好像大树新生一条根须,海洋多了一条支流,底蕴更加深厚。反之化神修士死亡的话,意味着那颗树、那片海增添一道伤口,其深、其痛由修士的修为与融合程度所决定。

    假如这种说法成立,便意味着化神修士最好只增加不要减少,否则就会让所处界面逐渐因“受伤”走向衰退,直至最终消亡。为了完善、或纯粹为了安慰自己,修士们“发明”另一条理论:化神修士死亡后,其对天地的感悟会重归于自然,就像落叶变成肥料,继续滋养着本体。

    修士寿元、乃至修真界的寿元通常无法与界面相比,这种理论因此无法得到验证。无从验证的事情没必要纠结,但被所有修士认定的是,冲击化神是修士最重要的关口。没有之一。

    有无数实例可证明这一点,最最明显的一条,化神修士是修道过程中唯一存在不完全、也就是“假”这个概念的境界,与已知的、其它任何层次都不相同。打个比方,人们常说的假婴、假丹,并非指的修士进阶出现问题。而是其根本还没有开始冲关,仅停留在前一个极其接近的层次。

    化神不是这样,它存在一个真正的“假”,表面看就是化神修士,但因与天地之间的融合达不到标准,终生无法寸进。

    人们拿这样的例子作为“化神最重要”的证据来使用,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对天地的敬畏与对化神修士的尊崇,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表明冲击化神的难度......连天地都知道化神太难,才允许修士以变通的法子进入到其中......虽将其后路无情斩断。

    化神艰难。意味着冲击化神之前要做许多事,要花很多功夫做准备,并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此时此刻,枪王与十三郎的分身状态如何?

    答案是:除了修为,其余皆一塌糊涂!

    这样的状态冲击化神,结果会怎样?

    无论让谁来回答,恐都会给出相同的结论:要么死,要么是个假货……天地轰鸣。整个世界变了颜色;真典塔上方,蓝瓶儿面色铁青。望着周围的目光在慵懒、冰冷之间不停变换,难以定格、并作长长叹息。

    “真的需要这样做?”

    身后,林晚荣与闪灵大长老神情呆滞,身体摇晃乃至颤抖;两人气息粗重但不均匀,修为也如涛头之舟一样上下起伏。一眼望去,两人身体上好似缠绕着无数根丝线。尽头连着蓝瓶儿的身体,掌握在她的手掌。

    丝线不停闪着光,与两人的气息起伏相呼应,似维持,又像是在抽取。犹豫中的蓝瓶儿几次咬牙。最终仍因不舍而踌躇,难以做出抉择。

    “辛辛苦苦养出三奴,一只猎物都没有引来就……轰隆隆!天空突爆惊雷,蓝瓶儿震惊抬头,本就失色的脸庞更加苍白,当场叫出声来。

    “这不可能!”

    绚霞流彩,叠云翻涌,仅余的二十二颗星辰被遮挡在身后,天空反倒更加明亮。目光所见,以极远出的某个点为中心,万里天空浩荡成雷,潮水般的云彩裹着潮水般的魔气聚集向中央;层云之中秘雷如雨,声势直传千万。

    “化神天兆,这是化神天兆!”

    蓝瓶儿脸上慵懒的神情不再,冰冷被驱散,眼里只余下难以置信,伴有浓浓嫉恨与几分惊慌。

    数百年谋划,付出无数心血,事情发展到现在,已完全脱离其掌控。

    居然有人在这里化神?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化神!更重要的是,从天变所处的方位看,蓝瓶儿一眼便能认定引发的人是谁……萧,十,三,郎!”

    天兆是真的,无论她的叫喊声如何凄厉也阻止不了,片刻后,稍稍安定下来的蓝瓶儿沉默下来,目光死死盯住天变异象,同时在心里计数。

    距离太远,她没有能力看到对方是成功还是失败,于是换一种法子,由天兆持续的时间长短、大致推断一下。

    化神天兆,典籍记载、或以蓝瓶的经验论,最短半个时辰,长可达两三个时辰、甚至更久,据传此项与进阶修士的强弱有关,但无具体标准。

    半个时辰过去,天兆丝毫没有消散迹象,蓝瓶儿的心渐渐落定,神情渐渐走向实处。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再一个......蓝瓶儿脸色再度发生变化,越来越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怎么可能……四个时辰之后,蓝瓶儿难以再看、等下去,于是毅然决然地扭过身,抬手按向林晚荣两人的头顶。

    “君临,天下……分身化神不做正面描述,本尊那次才是重点,避免重复且没有意义。

    另外,十三爷结婴已经从简,化神无论如何不能那样。我已经设计好画面的框架,要有万人瞩目,要有威慑敌胆,要有亲者快,仇者痛,还要有忍到极致后的狂暴宣泄,这样才够拽,才够狠。

    嗯,那个画面很叼,我已经在脑海中想过很多次,且仍在完善中。

    另外我最近上网虽然少,但还是看到一部分书友的意见,多集中在第六卷,比如晦涩、散乱等等。

    我觉得这很正常,因第六卷本质上属于揭秘,对锻仙主题而言必不可少。表达上,我本来用的就是打乱顺序、且伴随有谬误剥离等等,所以才显得这样。设计这部分的时候,老枪很是动了一番脑筋,写起来临时添加并且完善,最终成文奉献给大家。

    说句不自夸的话,老枪一向觉得自己的智商不错,费这么多脑子写出来的东西,假如您五分钟一章就能全部看懂,那岂不显得我很无能?

    呵呵,总之就那么个意思,真看不明白也不要紧,等第六卷结束、把关于血域的部分挑出来整个看一遍,自然融会贯通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会在正文中借某人之口稍稍提一下,不会啰嗦太多,请放心……

第八百九十九章:有客自远方来

    一个世界许多个点,一点一世界,诸多世界共享同样不同样的时间,发生很多事。有些时候,不同的点之间会因某些原因联系起来,非界面间隔所能阻。

    某日某时的某个点,与魔域相通的血域内剧变连连,亿万万生灵被惊醒;与此同时,平静已久的乱舞城再生波澜,波及各个角落,持续的时间却很短暂。

    ......

    六十寿诞,被凡人称作花甲之年的乱舞学院活力十足,不少年轻学子开始在修真界崭露头角,与之相对应,这里逐渐真正成为一个非宗非派但有完整体制的上佳之地,为周边万里之内修道者所向往。

    时逢又一轮仙讯,各个讲道地点集中了大量民众,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修士,正以热烈且透着喜庆的方式聆听学院教习与学子们讲道。

    “道者,天地之至理,圆满之术也。修道即为补缺之法,因人必有缺,天道无损......”

    台上之人朗朗而谈,台下修士与民众肃穆有致,记下或与心中所想做对比;等到台上之人讲完,或有修士提出质疑,彼此辩驳或争论,激烈有之、恭敬亦有之,偶遇尖刻者讥讽嘲笑乃至谩骂,总归限制在“讨论”范畴,一派欣欣意像。

    九处仙讯地,处处皆如此情形类似,城内还有不少地方,一些道行高深的修士不屑于听那些低级学子讲道,三三两两聚集起来切磋、或寻些法器宝物进行交换,彼此也都和和气气,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

    不是修家不桀骜,实碍乱舞有森规;如今的乱舞城可不是当年那个群魔乱舞之地,非但拥有各族高阶修士坐镇。且修建了传送阵法,与魔宫直接连通!

    这是荣耀,同时也是最大、最有效的威慑。根本不需要学院刻意强调,来此的修士个个都得把性子收敛起来,本本分分做人。

    城中央,学院大门长年开放。除不准飞越外,谁都可以随意出入。进门第一道景致,白衣书生背手眺目,似迎接,又像是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按真人比例完全模拟出来的雕像,取材普通装饰也很简单,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其工艺,神情惟妙惟肖,连目光都显得很传神。

    乱舞学院第一任院长:萧十三郎。

    今日学院格外忙碌。进出大门的人很多,每一名出入者经过此地,包括哪些从别处赶来观摩的修士都会朝雕像施礼,神情颇为恭敬。还有不少普通民众也会前来,碍于院规不敢叩拜上香或祷告,遂默默肃立片刻,心里默念几句,再安安静静地离去。对于这样的行为。学院从来没有人出来阻止,只是在旁边额外弄了快小牌子。写几句话提醒人们不要耽搁太多时间,以免造成拥堵。

    “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大门外的某处角落,三名头戴毡帽的修士低声交谈,为首之人身形高大粗壮,神情不怒自威。站在那里如一座山岳般伟岸。其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左首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摸样如何,唯由身形判断,当为一名年轻少女。右侧一老者。獐头鼠目满脸猥琐,此时正望着那座雕像啧啧赞叹,只碍于壮汉威严不敢发出声。

    “我觉得很好啊!”

    蒙面少女声音娇脆,偎在壮汉身边说道:“师兄真厉害,把道院都搬到魔域来。”

    壮汉微微皱眉,低声训责道:“知道这里是魔域,讲话小心些。”

    蒙面少女缩起脖子,娇声道:“怕什么,现在灵魔正在合作,师兄在这里地位尊崇,若被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供起来都来不及。”

    壮汉有些无奈,轻轻弹指施展一个小法术,这才冷声说道:“灵魔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一方强大起来,迟早都会想吞并对方。”

    蒙面少女难以辩驳这句话,一时沉默后说道:“师兄大概不喜欢这样。”

    这话是废话,萧十三郎如果与大汉一样的心思,断没有在魔域成立构建学院的道理。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的心原本就在魔域,于是乎......

    猥琐老者显然想到了这一层,默默叹息说道:“少爷他......莽撞了。”

    壮汉冷哼一声,说道:“莽撞?他不是莽撞的人。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语气森严,老者不敢开口辩驳,蒙面少女持宠站出来表示不满,闷声说道:“老师干吗这样讲,师兄做了那么多大事,哪一件不是天大功劳。就说这间学院,虽然帮的是魔修,也替道院扬了名,怎么叫不知死活?”

    壮汉回答道:“这些事情你不懂,功劳越大,有时候越麻烦。”

    少女不满说道:“老师不说,萌儿当然不会懂。”

    壮汉无奈说道:“告诉为师,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乱舞学院的事?”

    少女得意说道:“早知道了,一直想亲眼看看。这不,尊者合议证实此事,萌儿才能跟着老师一起来。”

    壮汉说道:“既然早就天下皆知,为何还需要为师亲自来验证?”

    少女没办法回答这句话,索性发嗲卖娇摆无赖,扯着壮汉的衣袖说道:“老师直接讲不就行了,萌儿没那么多坏心眼。”

    这叫什么话!骂我坏心眼?壮汉甩甩衣袖朝老者说道:“灵机,你来讲。”

    “呃......”

    灵机老脸泛苦,无胆抗辩,只好转到壮汉身后,对少女略略低语几句。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没说完少女便已大怒,喝道:“照你这么讲,他们是要给师兄按罪名?那样的话,乱舞学院的事情不能说?”

    灵机苦笑不知如何是好,内心感慨这小姑娘修道修傻了不成,一两百岁的人,怎会如此单纯。

    “请令师出面,不是因为他适合扮魔修,而是因为百年大比,那边要夺院长之位......再说这件事情怎么可能瞒着?让蛮尊前来,不仅为了把事情坐实,还可令蛮尊难做。”

    不能不说透又不能说得太透,灵机为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感觉命苦,悲愤的声音说道:“这件事很麻烦,窃以为蛮尊就不该答应......”

    壮汉此时微微一笑,回首望着老者说道:“不要管本尊,你本山君门下,又为何答应跑一趟?”

    灵机苦着脸回答道:“小老儿人轻力微,不敢不......蛮尊明鉴,我的确想来亲眼看一看。”

    壮汉说道:“那就告诉本尊,你看到了什么?”

    灵机神情更苦,犹豫再三才说道:“小老儿直言快语,蛮尊不要责怪才好。”

    壮汉笑骂道:“你也有脸说自己直言快语,快点讲来。”

    灵机干笑几声,忽挺起胸膛肃容说道:“小老儿以为,乱舞学院基础虽薄,但其活力、潜力十足,创院之人天纵奇才且存活于世上,如能顾守千年,此地当不下于紫云岛。”

    说创院之人而不说十三郎的名字,代表着灵机的认知与态度;换言之,乱舞学院能否按照他预测的那样发展,与萧十三郎能否像真正院长那样顾守有关。

    “这么厉害!”严萌着实吓了一跳,忽想起适才灵机所讲的话,拉着蛮尊的手追问道:“那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如把师兄找回来,依样搬到灵域,搬到我们那里去。”

    蛮尊不答,目光仍看向灵机。

    灵机无奈回答道:“少爷在这里可以做的事,放在灵域和紫云,是万万行不通的。”

    严萌瞪大眼睛,追问道:“为什么?”

    这次灵机不再说话,目光看向蛮尊,心里想你总不能让我说道院内部面临倾轧,萧十三郎已成为刀尖上的舞者火堆旁的蚂蚱,有可能被除名、甚至除命吧。

    “也不是绝对不能,只要......”

    蛮尊的话透着思索,表情与其粗豪的面容显得不太相衬,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座雕像,半响说道:“你们说,按照传言判断,那孩子现在什么修为?”

    话题折转得太突然,灵机一时绕不过圈,严萌想不到那么多,立即接口说道:“大修士,或许是化神!”

    “胡说八道。”蛮尊拧起眉笑骂道:“怎么不说比为师还厉害。”

    严萌撅起红唇抗辩道:“师兄杀了那么多元婴,还有一名大修,当然比大修更厉害。”

    “厉害不等于境界。”蛮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转过头下令:“灵机来说。”

    “......”

    灵机老脸皱成一团,支支吾吾半响才说道:“这个,小老儿许久都没有见过少爷,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进阶这么快,也许......可能......应该......”

    “也许个屁!你是不敢......嗯?”

    蛮尊的话到此为止,视线中,一名绿衫少女自学院大门袅袅走出,不知怎地目光投向这里,之后就再也挪不开。

    “小宫主!”

    “嘘!”

    严萌的惊呼被灵机喝止,老头子紧张得直搓手,枯唇蠕动似在祷告什么;蛮尊脸上也有谨慎,然更多是好奇。

    山君弟子的祈祷没有生效,小宫主远远望着三人,先是一愣,不知怎地忽然泛出笑意。她先是朝这边招招手打着招呼,随后如见到朋友一样,径直走了过来。

    “嗨,你们好。你们可是从道院来的灵修?

    ......

    ......r

第九百章:尊威难度

    对乱舞城的修士乃至凡人来讲,小宫主其人、其名早已不是秘密,至少有一半人曾在不同场合亲眼见过她,有不少修士、普通人曾与之说过话。

    这是乱舞学院的特色,也是小宫主的特色,普天之下绝找不出第二个。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小宫主的真正背景,包括小宫主这个称谓也没有太多意义,与“如花”一样,基于亲昵的叫法而已。大家了解更多、且津津乐道的是她与那位久不露面的院长之间的关系。同时在经过几场不大不小的波折后,人们还知道有人对其暗中保护,个个深不可测。

    基于这些原因,小宫主虽喜独行,但除掉那些太蠢、太不懂事的半吊子外,很少有人敢于招惹。当然,小宫主自身足够强大,通常讲敢招惹她的蠢货讨不到好。

    这些不重要,真正令蛮尊好奇的是:此时周围人来人往,小宫主为何独独注意到他们几个......一口叫破身份。

    有蛮尊在场,小宫主怎有这个本事?心里这样想着,蛮尊悄然放出一丝神念,不知不觉横扫周围百余里,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莫非有魔宫长老在此!”

    乱舞学院毕竟刚刚起步,很难想象这里会有比蛮尊更强大的修士坐镇。心里闪过这般念头,蛮尊忽又想到假如有比自己更强的魔修识破身份,怎会容许小宫主亲身涉险,明摆着讲不通。

    思量中,语气惊人小宫主已走到几人身前,笑盈盈开了口。

    “说话呀,你们是从道院来的吗?”

    “......”

    面对这般直接的“讯问”,堂堂尊者从头发到脚趾甲都觉得荒谬,根本无言可对;身边灵机恨不得立即施展土遁**,哪里敢应声;反倒严萌颇有巾帼不让须眉志,挺起胸膛说道:“是又怎样?”

    “我的个天!”灵机脚底一软,险些咬断两颗门牙。

    “真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或者说这样才符合之前的举动,小宫主脸上惊喜明显多过担忧,至于害怕什么的更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以至于几人都忍不住怀疑她根本就是个灵域间谍,见到几人是他乡遇故知、险境逢亲人的感觉。

    需要提到的是,与魔域别的地方相比,乱舞城还有一个特点,在这里谈论灵修,通常不会引来仇恨的目光。这不代表魔修喜欢灵修,但不至像生死仇敌那样厌憎;甚至有些时候,人们还会以灵修的身份拿来取乐。比如修士之间说“你不会是灵修吧”“你是不是灵修弟子”等等,这类话更多被理解为无伤大雅的玩笑......最多理解为恶作剧,谈不上陷害。

    为什么会如此?原因同样出在第一院长身上。正如此时灵魔两域修士都知道的,萧十三郎灵魔双修,其身份早已成为不能公开、但又人人皆知的秘密。这便意味着谁若真的视每一个灵修为大敌,首先要做的是推到那座雕像......不是此时站着的那座,而是存在于无数人心里的萧十三郎。

    蛮尊等来此时间不算久,但以他的本事,很快就能对此异象有所了解。因此几人刚才的反应并不算错,或许小宫主是瞎蒙、或许她是和几名外来魔修开玩笑,都能说得通......类似情形在小宫主身上不是没有过,曾吓破不少人的胆。

    玩笑归玩笑,小宫主可以开,别人怎么行!因为小宫主前来,蛮尊不能不将法术收起,严萌这声吆喝音量不低,顿时引来不少目光。

    “真从道院而来?那你一定认识萧哥哥了?这位姐姐是哪一期学子?看你的修为不怎么样,应该是和哥哥同一期的吧?还有他是谁?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夹头夹脑一通连珠炮般的追问,小宫主丝毫都没有防范几人的概念,上前捉住严萌的手说道:“啊对了,姐姐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带面纱?听说紫云岛很漂亮,能不能......”

    “够了......不是,你先等等。”

    小宫主的话完全没有逻辑可言,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丝毫不管对方爱不爱听。平素只有自己“无脑”为难别人,严萌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再说小宫主所问的问题不伦不类,萌妹子费好大劲儿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居然是......与十三郎一期的学子,修为就应该不怎么的!

    最不可忍的不是这个,小宫主问及面纱时,脸上分明就是“多半摸样也不怎么样”的神情......

    头脑一团迷糊,严萌忘了计较别的,甩开小宫主的手喝道:“你谁呀,凭什么说我们是灵修?萧师兄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哥哥叫得这么亲?还有,你修为很高么,依我看也不怎么样,再说你这样子......”

    “噗!”灵机在一旁吐了口浓痰,心里想这叫什么事儿啊,咱赶紧撤吧。

    “咳咳,萌儿等一下。”

    对方没有“家长”在场,蛮尊原不打算出面,此时眼见着两个女孩之间由好奇绽出火星,且周围已有人注意到此处纷纷侧目,他不能不站出来辟谣。

    “这位姑娘,本......咳咳,小徒心性单纯言语唐突,姑娘莫怪。敢问姑娘是......”依然要装陌生,蛮尊心里转着念头,暗想不要因此大打出手、被逼胁迫人质才好。

    这样的距离,老祖宗亲至也阻止不了蛮尊拿人,当然他并未考虑到那一重,只想赶紧化解此事开溜,同时下决心日后再不能对徒儿过于溺宠,非得好好教导一番不可。

    “我是如花,萧哥......萧院长的师妹!”

    小宫主自报家门,理直气壮且得意洋洋说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们的身份?”

    严萌在一旁使劲儿点头,蛮尊同样很想知道、但不能不装着不在意,佯怒道:“姑娘说话注意分寸,本座师徒乃蛮族修家,怎会与道院有牵扯。”

    哈的一声,小宫主当场笑喷,讥讽道:“还装呢,我又不打算抓你们......糟了!”

    真糟了。

    就在小宫主准备揭开谜底的那个瞬间,乱舞城内各个地方、成千上万人、包括小宫主自己,同时发生剧变。

    ......

    ......

    仙讯台周围,没有任何征兆,人群突然倒下一片,接着是另一片,又一片......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勾魂使者驾临此处,同时夺取无数人的性命。

    喧哗顿起,哀嚎悲鸣之声随后响起,相熟的人大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失去亲人的人开始痛哭嚎啕,周围更多的是一张张惊恐的面孔,以及被恐惧所充斥失去理智的双脚。

    人们开始奔跑,哭喊,大叫,践踏,顷刻间,庄严静穆的会场变成了地狱。

    修士们很快反应过来,外来之人纷纷飞上了天,周身光华缭绕如临大敌;台上教习与学子们赶紧飞临出事现场,各施手段试图找出因由,又或将那些倒下的人实施救治。

    结果丝毫不能改变,每一个倒下死去的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神情几称得上安详。很快的,学院教习们将精力从死人身上移开,转而命令弟子们着力防止还有其它类似状况发生。

    如何防范得了。

    发生类似状况的不是一处两处,而是蔓延到几乎整个乱舞城。酒楼茶肆、沿街小巷乃至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无声倒下的身影,随处可见一张张微笑的脸。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哭号声从各个角落冲上天空,连成了片,结成了势,如飓风席卷到每一个角落,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城内出现第一处火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城内出现第一个被杀死的人,第一家被抢掠的家,第一个被仇家灭掉的门。天灾必然伴随着**,未知恐惧最易激发兽性,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平静了近乎一个甲子的乱舞城,彻底大乱!

    “终于来了吗?”

    城主府,城主依莲获知消息后,并未显得如何惊慌,甚至连意外的成分都很少。年近七十的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往日稚气早已褪尽,只余下干练与威仪。经过一番核实,汇集各方传来的情报,城主府、乱舞学院相继传出命令。

    学院教习全体出动,汇七族修士封妙音门;城卫军全体出动,在城内清缴、捉拿法尊余孽,同时负责治安与稳定。

    法尊余孽?对乱舞城的普通民众来说,这是一个让他们觉得陌生的名字;那些经历过当年之事的老人,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均不禁从心头升出股股寒意,好似时光瞬间倒流。

    “任何敢反抗者,杀!”

    沉声说出这句话,依莲重重吐出一口气,好似放下千斤巨石一样将身体靠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惆怅。

    “不以人命为数......老师,您担心的事情真的来了,弟子该怎么做?”

    ......

    ......

    城内剧变连连,最大、最有可能带来滔天灾祸的却不是那些普通人,而是发生在三位远方的客人身前,蛮尊的眼皮底下。

    “糟了!”

    惊呼响起的同时,蛮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什么事情都顾不上,气势冲天而起。与他一道释放气息的是小宫主,磅礴威压如渊海席卷四周,竟丝毫不比蛮尊弱!更为恐怖的是,一股股无形气息自四面八方汇集到她的身上,宛如江河聚于大海,掀起无边狂浪。

    “魂落,封!”

    根本来不及多想,距离小宫主最近的蛮尊抢先试图将其镇压,出手便是全力。几乎同一时间,学院内部某处禁制重重的楼宇内,剧烈光华不停闪耀,一股传送之力酝酿后展开,很快从中走出三人。

    老祖宗一马当先,面寒似铁,眼里的火焰似能将空间烧灭。

    一步便踏出学院的门,她喝道:“妖妇,这一次,你休想再跑......咦!”

    声音骤然停顿,老祖宗望着蛮尊三人,勃然色变。

    “灵修?大胆!”

    ......

    ......

    这两章给第七卷铺路,嗯,点到为止吧。

    大年三十,祝所有书友全家欢聚,过一个团团圆圆、幸福美满的春节。

    ......

第九百零一章:一气三清,三桃四士

    “走!”

    蛮尊不认识老祖宗,但他一眼、不看也能体会到其强大,何况有人与之同行。走字如吼,吼声如雷,空中陡现一头蛮荒巨象,身形足有百丈。

    百丈荒兽迎向老祖宗等三人,蛮尊挥手卷起严萌与灵机,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数十年前,严萌曾以巴蛇之魂技惊四座,作为其老师,蛮尊所用的妖魂恰恰是荒象......可见其对这名女弟子的溺爱程度。

    巴蛇吞象,诚然那条巴蛇不可能吞得了这头象,总显得不那么吉利。此时此刻,向来不、也不可能信邪的道院尊者在心里默念并祈祷,可不要因为这点歧义,造成师徒同葬之局。

    “拦下他!”

    百丈妖魂威势如山,老祖宗却连看都没有看过它一眼,其身形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笔直如箭矢迎上去、冲过去,冲破巨象那张可怕狰狞的大嘴,冲散其身体,一直冲到小宫主的身边。其身边两人左右闻言身动,好似残影划过空中,转眼已是千米外。在那里,蛮尊踉跄着自虚空内闪出,面色苍白中透出几分绝望,张嘴便是一口鲜血。

    蛮尊没指望巨象能够战胜、不,没指望它能够阻止对方多久,但似这样一击而破......不问可知那名老妇人的实力又多强。非要形容一下的话,蛮尊觉得自己此生都没见过有谁能与之相比,连老院长都不行。

    “这运气,真是......”一边懊悔一面庆幸,蛮尊惨笑中很快留意到一个事实,那名强悍到恐怖的老太太的真正目标似乎并不是他,而是那个气息越来越强横的绿裙少女......于是生出一丝侥幸,进而有所决断。

    “走!”

    “老师!”

    “快走!”

    悲泣声中,两条人影被蛮尊一上一下抛出,灵机一头栽想大地就此不见,严萌如流星般飞射升空,蛮尊本人咆哮转身,嘶吼中疯狂挥洒神通,同时拦住两名大能。

    “蛮族修士?”

    “不自量力!”

    两名魔宫长老先后冷哼,虽因蛮尊搏命一时拖住手脚,神情却没有丝毫担忧。两人与其激战不忘捏碎灵符传出号令,学院内顿起数条身影,分头朝严萌灵机消失之处追踪而去。与此同时,乱舞城内各个角落响起一声声断喝,一条接一条身影窜至空中,构筑起一张飞鸟难遁的天罗地网。

    “谁都别想走。”

    “留他们性命!”

    老祖宗的声音淡淡响起,传令后转身喝道:“妖妇,给本座滚出来!”

    带着一丝痛惜,一丝不忍,更多的还是历千百年无法消散的怒与恨,老祖宗双手连挥,其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七道琉璃般的光柱,璀璨之光扶摇直上,汇于苍穹之顶。

    光柱源于七种法器,共同组成那座连遁法都封死的法阵;老祖宗手中还有一只金漆木鱼,正如高僧礼佛般徐徐敲响,一声一震,一震一雷,屡屡轰向小宫主的头顶。

    不知有多少年,已罕少亲自出手的老祖宗非但动用了阵法,还自持法器当场厮斗,可见其对此战做了何等充足的准备。反之小宫主情形明显不妙,一来其神智似乎极为混乱,表情狞恶中透出无尽挣扎,身体内似有什么东西与那只木鱼连在一起,每次敲击都形成共鸣,进而带给其更多伤痛。

    即便是这样,她仍能与老祖宗周旋,且不落下风!

    周围风暴已然剧烈,一股股灰色气流从城内各个地方涌过来,千军万马般朝那座七彩阵法冲击,冲入小宫主的身体令其气息更加强大,且不断朝天空仰望。

    “君......临......啊!”

    一字一口血,小宫主努力念出一句完整的话,总也成功不了。她的身体好似被千万根线从内部扯动,不停颤抖并摇晃,不断泼洒鲜血。

    低下头望着老祖宗,小宫主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老东西,你为何在......你是如何知道......”

    老祖宗冷漠摇头,说道:“一气三清很了不起,不是本座发现的你。”

    小宫主茫然不解。

    老祖宗如实说道:“数十年前你上了如花的身,原本不被本座所查;可你太贪心,不老实蛰伏还想借机在十三郎身上种一缕魂丝,试图重新成就三清之气。”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小宫主难以置信这个事实,尖叫道:“这不可能!”

    木鱼声更急,老祖宗唇角抽搐几次,讥讽道:“如今的你再也休想做到三清合一。而且本座断定,既然这样着急,证明你送进血域那股气此时也在灭亡之中,或许就是因十三郎所致。”

    “萧,十,三,郎!本座要你生死两难!”

    小宫主凄厉大喊,声音断断续续显得格外诡异,她扭过头,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宁静些,冷笑说道:“老东西,上次作战你被本尊种下阴魂诅咒,注定不得好死!”

    老祖宗神情不变,说道:“相信我,你落在本座与萧十三郎手中,才是真正不得好死。”

    ......

    ......

    “一气三清,果然很了不起。”

    山前石上,眉间三点星光,似能照亮宇宙苍穹。借助尚未完全消散的三星余威,十三郎得以暂时体会到俯瞰整个世界的感觉,胸藏千万里。

    遥遥眺望远方,十三郎说道:“但也只是一口气罢了,终究有办法破解。”

    枪王疑惑问道:“一气三清?妙妙?破解?”

    十三郎回答道:“她在下面闹出点事......稍后再说这个,对了,感觉怎么样?”

    枪王挺胸说道:“很好!”

    的确很好,何止很好?千年苦修,犹如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一朝破镜,恰似身躯被朝霞映透,带来的变化不仅仅是强大那么简单。枪王的视野自此完全改变,周围点点滴滴都与以往不同,显得清澈而宁静。

    山还是那座山,殿还是那座殿,但在枪王看来,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点与线的集合,只需将那些点、线理清,虚幻自然扫空。

    早在乱舞城的时候,老祖宗曾判断枪王根基深厚修为精纯,一旦破镜,大有希望在极短时间内冲上中期。如今事实与老祖宗的判断并不相符,得山峰灌顶、且受天道之赐的枪王非但没有达到那一步,连气息都显得不太强盛。

    生怕十三郎误会,枪王解释道:“先生放心,化神与元婴完全不同;血域和沧浪也不一样......陆某心里有数,如以战力衡量,此时的我绝不会输给化神中境。”

    话语有些含糊,原因是枪王成道的时间毕竟太短,尚需时间巩固及领悟。至于环境方面的表述,分身同样进阶成功的十三郎其实很明白......因为魔气精纯程度完全不一样,血域化神与沧浪破阶的内涵也不一样。简单打个比方,沧浪化神如果是气,此时的枪王就是水,体积小十倍,纯度精度高十倍。

    大概如此,具体如何需慢慢摸索,非一日之功。

    枪王说道:“此处若还是之前那种程度,陆某一人便可破解。”

    豪气干云的表情仅维持不到一息,枪王环顾周围默然道:“可这......”

    化神时心无旁骛,待一切定格停息后,他们又回到一座“新”的山峰面前,脚下依旧踩着阵盘,上面的线条更加浓稠,且泛着幽幽的光。此时此刻,两人身边又多出几个人,蓝山蒋凡等萎顿于石台上,独缺百花仙子一人。

    面对的是涅祖,己方尚有人质在其手中,新获巨力的枪王讲不出太多豪言壮语,只好以决心表达宽慰。

    “如何抉择由先生定夺,陆某但只有这条命。”

    这是真心话。死境中能够看到一生所求,枪王觉得自己马上死了也已经心甘,余下的问题是,此时的他们到底有没有拼命的资格,以及如何去拼。

    “动不动就是命,你这条命放在下面值钱,在这里......呵呵。”

    一句呵呵代表着全部,十三郎早从小不点的口中得知其老祖强大到何等程度,更有哑姑座下四大鬼尊做参照,明白此时的自己与枪王仍只是蚂蚱,充其量个头比以往大许多,仍不值涅祖一声轻吼。

    随手将“昏睡”的蓝山抓在手中,十三郎说道:“先让他们醒过来。”

    ......

    片刻后,蓝山等人一一醒来,情形与枪王之前一模一样。

    半个时辰后,几名羞惭大修明白了一切,神情震撼同时涌起无边期待,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自己与枪王调换位置。

    “怎么做?是不是现在就破山?迟则生变,先生......”

    第一个开口的是古鸣约,亲眼看到枪王的强大,古道人的眼眶内布满血丝,整颗心都被嫉妒羡慕所占据。他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直到蓝山在一旁扯着其衣袖狠狠瞪上几眼,古鸣约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如何不妥,讷讷不能再言。

    “破山是肯定的,但......如果你们都想化神,恐怕是做梦。”

    一瓢冷水当然浇落,十三郎说道:“山峰吸收的巨力虽多,但还不足以供应这么多人冲关破境。可要是不冲关,我们几个加起来也吞不了那么多,所以......”

    下面的话不用说出来,余下四名大修之中,需要有人站出来,主动放弃机缘。

    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如以数学题解释,此间六人、加上十三郎分身共七人中,两名化神四名大修,身体全部腾空仍装不下山峰内隐藏的庞大修为。可如果让他们尝试突破,那道巨力分散的话......

    血域魔气精纯是没错,可如今大家都知道这里的特殊性:天道难及。换言之,血域天变能够引来的力量有限,恐不足以同时改变四人根本,其结果注定是灾难。

    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此前十三郎分身与枪王同时破阶,后期均感觉到自天空而来的力量难以为继,如非枪王根基格外牢固,十三郎兼有本尊优势的话,或许就因此而失败。

    化神不是筑基、结丹那样的小境界,可以多次尝试寻求突破,很可能自此绝了道途。

    这还是轻的,修士自元婴起就需承担不进则死的风险,浅尝辄止也就罢了,似这种渡河中游半途而废的话......极有可能会死!

    问题随之而来:谁比谁亲,谁比谁近,谁比谁更加具备资格?

    “枪王需要巩固根基,不可能再次尝试破阶,我也一样。”

    似嫌这样还不够为难,十三郎淡淡说道:“这便意味着,如果有人退出,他非但需要压制修为,还会承受更多,其最坏的结果是:被撑爆。”

    众人面面相觑。

    ......

第九百零二章:有问,不能说。(求保底月票)

    时间无情流逝,灌输在众人体内的修为缓缓消耗,沉默的世界依然沉默。

    没有人站出来意味着没有结果,没有结果意味着破山之路难以进行,进而意味着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地

    ,谁都动弹不得。

    不知不觉,众人习惯性地将目光集中在十三郎身上,期待他能如往常那样拿出策略,然而......

    “唉!”

    蒋凡轻叹一声站起来,对十三郎抱拳说道:“我来吧。”

    十三郎稍有些意外,转过身笑了笑,说道:“你来?”

    蒋凡认真点头。

    “为什么?”

    “我是蛮族,相较之下肉身有些优势,再说......若非蒋某提议寻找真典,大家不至于落到这样。”

    “矫情了。无欲则刚,无贪则强,决定是自己做的,与你无关。”

    “可......”

    “不用可是,这是一场逃不过的劫,便是没有你提议,大家仍会掉到坑里去。”

    十三郎驳回蒋凡的话,淡淡说道:“大家是不是觉得我有办法藏在心里,为了试探、考验,故意不肯

    说出来?”

    这话何其太狂?又是何等刻薄!众人纷纷变色,神情尴尬并有几分羞怒。

    十三郎继续说道:“心里这样想,但不肯问出来,是因为不想表现得太聪明,还是等我主动卖弄?”

    除枪王、蓝山外,其余三人真正变了颜色,同时也不禁在内心疑惑,十三郎为何变得如此刻毒,说出

    这样的话有何意义。

    本质上。除枪王与十三郎有些关联,其它人都只是结伙寻宝的队员罢了。如在考虑到十三郎始终不肯

    放弃的灵修身份,彼此间怕还存着隔阂。眼下这情形,老实讲只要枪王不反对,十三郎如有什么计划。大

    可以力压人强迫所有人听话。假如他不愿那样做,也可将话语说得堂皇些、动听些,何苦这样揭破脸皮?

    再说蒋凡已经主动站出来,更无此必要。

    “破山一座比一座难,不然也不会前面两座山峰花费的时间相当。这便意味着......”

    十三郎望着蒋凡嘲讽说道:“指望蛮族的变身天赋抵抗,纯粹痴心妄想。”

    周围人、包括枪王都朝十三郎投以疑惑愤怒的目光;开始的时候。枪王的确认为十三郎有可能在试探

    什么,见他越说越难听,越说越过火,忍不住寻思他是不是因为幻觉迷失了神智,已经走火入魔?

    “先生......”

    “不要插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驳回枪王。十三郎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或还隐藏着几分自责与自嘲,扫视众人淡淡说道:“假设一

    下,枪王没有成功晋级、或干脆死在前面那座山,你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将众人从美梦中惊醒。

    ......

    ......

    假如没有真典那回事,此地六人包括百花仙子大约不会轻易分开。同心协力面对艰险,未必会变成这

    副摸样。现在事情稍稍改变,枪王因祸得福化神成功,岂非正等于一座活着的真典阁?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十三郎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要求所有人将枪王化神这件事情彻底抛开,如此前

    破山时那样以赴死决心走下去,方能觅得一线生机。反过来想一想,假如在破解上一座山的时候,枪王与

    十三郎两人彼此担心对方化神而自己得不到那样的机会、甚至为别人做嫁衣......

    结果会如何?

    患得患失。羡慕嫉妒,埋怨抱屈,这些通通都是面对凶难时最要不得的情绪;登山破禁尚未开始,几

    大修士均犯了心禁,怎能做到同心同德。如何能成功?试想登山途中,某人苦苦支撑面临死关,发现身边

    与自己相当的同伴破境开天,那种滋味、那种绝望、那种不甘心......

    “唉!”

    “嗯?嗬!”

    蓝山正要说点什么,突闻耳边响起一声轻叹,身体好似被抽了一鞭腾的跳起来。

    “是谁!”

    其它人的反应与其差不多;那道声音无迹可寻,无处不在,蕴含无上威严,仿佛装在每个人心里的那

    片罡天。

    四名残修纷纷跃起,警惕目光四处张望,结果一无所获。

    “在山上!”

    枪王手持铁枪投目与山顶,目光凛烈,如临大敌。其余人随即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见到山顶不知

    何时升起黑云数片,隐隐似有人影闪烁其中,难以看清其容。

    “我去看看。”

    化神就是化神,枪王自泥沼般的石阵上拔起身形,准备登山一试敌情,但被十三郎伸出手阻止。

    “没用的,打不过。”

    “没打过怎么知道......先生早就知道?”枪王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口追问。旁边四修首次见到十三

    郎毫无斗志的摸样,均不禁感觉到内心冰冷,神情也因而变得惨淡。

    “是故意的,不然我看不见他。”

    随口回应着枪王的话,十三郎朝山顶抱拳,恭敬说道:“晚辈萧十三郎、与六位魔王宫同伴,见过涅

    祖前辈。”

    涅祖二字如惊雷再响,五大修士为之恍然兼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

    修道千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超越化神的存在,且极有可能超出好几个层次,焉能不为

    之失色,岂能不为之震惊。

    短暂震惊后,五名魔修先后清醒。神情也先后由惶恐转为安静,眼里隐隐流露出亢奋;尤其是枪王,

    紧扣枪身的五指发白发青,嘴里不时长吸短呼,竭力将胸中战意压下。

    他不是十三郎。心里想如果能与真灵伸伸手,立即死掉也值。

    “不错的几个娃娃,沧浪星那种地方能够修炼成这样,难为你们了。”

    既然开了口,涅祖显然没打算再隐藏下去,平缓而威严的声音说道:“刚才那些话。是不是说给老夫

    听?”

    言语并未特指是谁,然而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针对十三郎,几名魔修心情为之一松,同时禁不住有几

    分疑惑与失落。抛开敌对与否,能被真灵如此看重,无疑代表着某种荣耀;当然这种荣耀是福还是祸很难

    讲得清楚。全在涅祖一念间。

    十三郎并不觉得荣耀,相反其神情有些失望,老实回答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觉得,我等七人七

    条命皆由前辈心意,如能表现得勇敢些诚实些,或能得到些眷顾。”

    这句话带些吹捧的味道,涅祖闻之轻笑。回应道:“不消反复提醒,老夫知道你们是几个人。”

    十三郎默默听着,没有再说什么。其余人此刻才意识到十三郎所指,感慨其大胆的同时生出几分羞愧

    ,纷纷低下头去。

    稍顿片刻,涅祖感慨说道:“梦铃铛都制不了你。老夫原以为将你估计得足够高,如今看起来,还是

    不够。”

    十三郎连忙躬身,诚恳说道:“晚辈能记得的东西很少,只是少了一名同伴。想请前辈......”

    涅祖开口打断,不容置疑说道:“不行。”

    十三郎唯有沉默。其余人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听出涅祖不等其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拒绝,心为

    之一沉。

    沉默中,涅祖忽开口说道:“假如破禁途中必有人死。你会怎么做?”

    十三郎认真回答道:“我等性命对前辈而言如蝼蚁,何苦一定要死人?”

    涅祖淡淡说道:“老夫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十三郎无奈回答道:“晚辈什么都不做。”

    涅祖又问道:“如需要杀人才能让自己活,你会如何做?”

    这句话诛心但没什么道理,因为死人意味着分担巨力的人更少,按理不可能出现。十三郎并未就此提

    出质疑,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晚辈什么都不做。”

    涅祖沉默下来,片刻后再问道:“老夫读过你的一部分记忆,假如老夫有办法将那名女子复活,条件

    是让你杀死身边的这些人,你会怎么做?”

    识破天惊的一句话,五大魔修魔修纷纷失色。他们心里都明白,能让涅祖如此正经其事提出来,其口

    中的那名女子一定具备非凡意义,或许......如血舞那样。

    意料中的情形并未出现,十三郎的表现比之前那次还要轻松直接,毫不迟疑坚定回答道:“前辈取笑

    了,晚辈最重视自己的命。”

    听着有些矛盾的回答。既然最重视自己的命,为何不为活命而杀人?假如是欺骗,这样明目张胆如何

    能令涅祖满意?

    奇妙的是,涅祖并未因此觉得愤怒,也未点出破绽,只是道:“也就是说,你仍旧什么都不做。”

    十三郎默默点头。

    涅祖似发一声轻叹,稍后说道:“虽然是废话,老夫仍想问一问,你为何不愿让本尊化神?”

    这句话让所有人不解,同时也是十三郎最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内心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苦笑

    回答道:“晚辈不能说。”

    不能说?涅祖稍感意外,问道:“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怎会不能说?”

    其它人也都如此想,偏偏十三郎一副为难的神情回应道:“晚辈刚才讲过,要对前辈诚实。”

    屁话!蓝山险些当场哭出来,心里想这也叫诚实?是找死吧!

    涅祖同样觉得疑惑,想了想才问道:“你是要试探老夫?莫非你知道老夫只是投影,想看看老夫有没

    有能力拿下尔等,自己找出原因?”

    是这样吗?众人心里不禁涌出希望。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代表着十三先生察觉到对方的某些弱点,方

    能如此肆无忌惮。

    不知不觉,枪王等人悄悄蓄力准备神通,只要一声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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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第九百零三章:面见(求月票)

    “晚辈不敢痴心妄想能骗过您的眼睛,更不会试探什么。”

    事情与想象中不同,十三郎俨然如被彻底击溃斗志的战士一样高举白旗,姿态诚恳到近乎谦卑,说出来的话偏偏让人无法理解。

    “这件事......就是不能说。”

    听了这番话,蓝山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烟消云散,心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或就是十三先生脑子错乱,变成彻彻底底的懦夫,却固执到无法理喻。当然,假如涅祖足够大度,将这种坚持理解为诚实的话,或可不与之计较。

    “就是不能说,不能说......有点意思。”

    涅祖默念了几次“不能说”,似想分辨十三郎的意志是否坚定,片刻后说道:“老夫投影之身,能够停留的时间有限,你且上来说话。”

    十三郎微楞,目光逡巡一周,发现众人纷纷摇头,大略是在提醒他绝不可轻涉险境。

    “无知者无畏,到底是没有见过真灵的人。”十三郎心里想着,不知该不该为自己的见识广博感到得意。利用这点功夫思索,他抬头朝山顶抱拳,说道:“晚辈的同伴......”

    涅祖说道:“不用管他们。”

    十三郎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晚辈做不到这样。”

    山上似传一声冷哼,耳边响起声声闷雷,五名魔修面色惨白,但都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排成一排好似等着下锅的饺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闷雷休去,涅祖淡淡说道:“逞英雄总要有个限度。除你们,此时还有二十三名魔修留在昆仑殿,你救得过来?”

    十三郎回答道:“晚辈管不了别人,只希望在有余力的时候不让我的同伴枉死。”

    涅祖微讽说道:“你想管他们一辈子?能管他们一辈子?”

    五大修士面色通红,苦于无法争辩继续忍受羞辱,这边十三郎回答道:“晚辈不想也不敢。可是现在只有晚辈破得了山,他们的确无能为力。”

    涅祖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那是之前。”

    山下群修同时呆住,枪王随手一抓捞起几颗石块,掌中丝纹纵横将其切割成无数块,再如之前那样以火焰烘烧其中的一半。

    “有变化。”

    声音透着振奋,因其发现那些石块的回复、补充速度均大大降低,换言之山路再非“不死”。

    十三郎自也留意到这点,猜测道:“往生丹?”

    枪王点头回应道:“还有破境规则。”

    往生丹自含生灭之道,与不死的山石同源又相克。枪王思索中透出几分明悟,忽抱拳朝山顶致意:“多谢前辈指点。”

    生灭之术,无论是否以此为意境,对修士而言都是极为难得的感悟机会;有这条山路无数石块做“研究”,几位魔修必然有所得。当然,该承担的风险一点都不会减少,他们仍需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竭力避免被活活吸成人干。好在当下人多,且有一名强化神坐镇,比之先前十三郎独自面对,凶险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往生丹人人都有,意味着人人皆有机会,群修皆为此感到振奋,山上涅祖懒得应声,以此表示他只对萧十三郎感兴趣。

    枪王只管表达心意,并不指望得到其夸奖,等不到回应也不觉得失望,转过头低声对十三郎说道:“涅祖对先生......或许没有恶意?”

    十三郎苦笑回应道:“有恶意也反抗不了。不说我,你们......”

    那边蒋凡突然说道:“若这样还不行,死便死了。”

    伏波站出来,说道:“没错,若这样还不行,死便死了。”

    古鸣约郑重抱拳,说道:“先生请自去,我等一定不会死,必定尽快登上山顶。”

    说到山顶,蓝山偷偷朝山顶方向瞄一眼,说道:“先生莫要与他......顶撞。”

    枪王握枪的手紧了紧,狠声叮嘱道:“必要时,不妨暂且忍辱偷生。”

    噗!十三郎内心涌出暖意,轻笑一声回应道:“用得着你们教我?嗯,有件事情要拜托陆兄,或许还要老祖宗首肯。”

    罕少见到十三郎这般郑重其事,枪王微微一愣,说道:“放心,乱舞城乱不了。”

    十三郎轻轻摇头,说道:“你可知道道院百年大比?”

    枪王赫然回答道:“这件事谁不知道。”

    十三郎说道:“百年大比距现在还有不到三十年,按照惯例魔宫会派出使者恭贺,其实是为了看一看道院的底蕴与实力,顺带干点龌蹉事。”

    这话实在不好听,但又是实情。比如魔宫掌座更迭的时候,灵域同样会有使者前往,且多半不怀好意。

    枪王哭笑不得,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十三郎说道:“此番如能顺利脱困,且你我都能平安返回的话,我希望陆兄能够参加魔宫使团,赶往紫云岛。”

    枪王内心微动,追问道:“然后?”

    十三郎沉默半响,说道:“然后等我的消息,或需陆兄帮点忙,冒点风险。”

    枪王心头微动,肃然道:“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十三郎轻轻摆手,笑道:“不用那么紧张,很多事情都不确定,未必需要你出面。”

    提及道院,十三郎神情略有些迷茫,为排解心情故意取笑道:“你说,假如我在道院闹事,老祖宗会不会因此感到开怀,命令魔修使团全力配合。”

    如换成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不定会被嘲笑成什么样。魔修在道院寻衅闹事.......大约与找死没什么区别,有资格进入魔修使团的人,哪一个不是身份尊崇且被魔王宫所重,怎么可以这样浪费。

    十三郎说这种话的意思分明是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重要。

    偏偏枪王还就当真了,听后肃容说道:“老祖宗或需顾全大局,陆某不用。先生目光所指,陆某枪锋所向,生死无计。”

    十三郎尴尬摇头,说道:“想多了,想多了。时间不早......呵呵,早不早都一样,你们好好研究一下破禁策略,我这就上去。”

    言罢十三郎转过身,顺着山路快步而去。

    “先生保重!”枪王郑重叫着,引来周围几声应和。

    十三郎朝身后挥挥手臂,衣袂飘飘如一团飞云掠向山顶,再未回头看一眼。

    目睹十三郎攀山而上,蓝山心里忽生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目光闪烁几次,开口道:“先生之前讲的话......有点像告别?”

    枪王不知在想什么,随口说道:“本来就是告别,你说什么!”

    神情突然大变,枪王一抓捉住蓝山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涅祖会将他留下?”

    蓝山苦笑回答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不过先生这个时候突然提起道院,是不是有点着急?”

    枪王恍然大悟,其它人恍然大悟,然而......沉默中,枪王振袖低吼。

    “破阵,开山!”

    ......

    ......

    “这支队伍被你带得不错,齐心协力,每个人都得到不少好处。当年老夫等人若能如此,或许不会落到此种结局。”

    山顶黑云涌动,丝毫见不到险恶邪诡,相反只让人感受到飘渺若仙的气息。云团如层层衣衫,翻卷包围着一名须发皓首的老人,背身束手眺望远方,宛如君王立于城楼。

    真灵自有威严法度,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苍天俯盖头顶。与十三郎之前所见四足、金乌相比,涅祖的威严显得更加内敛且显得随意,即不似金乌那般狂暴,也不像四足那样宽宏博大。至于这样的特质是否意味着强大.......十三郎虽已临近化神,仍一点都判断不出。

    正如修道之人常说的那样,修为越是高深,对天道的敬畏便会越强;反倒那些刚刚涉足仙道的修家志比天高,动辄出些“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豪言壮语,徒惹人笑。

    涅祖的声音带着追忆,虽是背影亦能看出惆怅,十三郎很乖巧地没有追问其当年组队如何,躬身施礼说道:“慢慢磨合就可以,晚辈不敢居功。”

    第一次见到投影之身,十三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忽觉得脑海一阵剧痛,好似失去太多目光感觉极度空虚一样,大惊之下连忙低头,内心再增警惧。

    “神识投影,不是你这个层次所能看透。”

    涅祖不回头也能知道十三郎遇到了什么,淡淡的口吻说道:“如不习惯低头,闭上眼睛即可。”

    十三郎老老实实将头颅埋在胸口,说道:“多谢前辈提醒,得瞻仙容,晚辈跪着亦无妨。”

    话头一转,十三郎诚恳说道:“造化不易,这些人都是魔族后辈,前辈既为魔界至尊,请不要为难他们。”

    涅祖为之一愣,说道:“你能看出老夫身份?”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看不出,晚辈只是猜测。”

    涅祖丝毫不掩饰其惊诧,问道:“因何而猜?”

    十三郎轻声回答道:“晚辈相信,魔界举兵犯界,不会因为一两个真灵就退却。”

    涅祖想了想,问道:“虽与事实不符,但也有些道理。还有么?”

    十三郎躬声回答道:“魔界虽退,沧浪星的魔修却得以保存。须知灵域并非与上界完全不能沟通,只需随便派遣几名超越化神的修士前来,局势立即反转。晚辈想不通这种情形如何发生,只好理解为灵魔两大界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默认如此。”

    涅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转冷说道:“这与老夫何干?”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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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