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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九十八章:莲奴娇(一)

    “没有任何征兆,这种感觉究竟由何而来?”

    调息打坐中,十三郎努力要将心内的那一抹不安去除而不得其果,禁不住暗暗皱眉。

    识海被混沌状的迷雾所充斥,十三郎怎么都没办法进入空明之境,他觉得自己头顶仿佛漂浮着一片浮云,投射出无法消解的阴影。内心时时传来悸动,似乎在提醒着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是即将会发生。

    “不是直觉,倒好像是……预见?”

    预感是个玄妙的玩意儿,对修士来讲,不少人都相信有大能之辈可透视未来,若修炼到高深境,目光甚至能穿越轮回,窥视到隐藏与天道之内的前世今生。

    即便是前世,十三郎也曾听说过一些奇闻异事,言某地某人莫名其妙便生出类似幻觉的玩意儿且看到某种画面,后来那些画面被证实的确发生过,或者与将来某时发生。

    对传闻,他向来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不怎么予以理睬。十三郎相信经过残酷训练的人可以在战斗中产生直接,因为他自己就拥有这种能力,还曾无数次救过他的命。但此时的感觉与那种汗毛炸起的感觉完全不同,时间更长,更模糊,而且不仅仅针对自己。

    “如果是因为夜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总不能一夜之间她突然实力大涨。我倒巴不得这样,最好她突然进阶元婴,直接被取消资格才好。”

    这样的事情太荒谬。十三郎略想了想便抛诸脑后,转而想道:“如果是因为别的事……又会是什么?难道真的是老师?”

    “预感到他人的事,那不是成了算命先生?”

    对火尊等人发脾气,那是为了争取更多好处,十三郎并不真的认为老师需要自己去解救,他也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势力敢在道院知情的情况下对付一名未来尊者,因此对于火尊等人不知道老师的下落。他并无多少意外。

    换言之,假如老师真的出事,也必然是极其隐秘且早已发生。根本不是他有资格考虑的问题。

    寻不出因由,又始终无法将迷雾中的那根线头理出来,十三郎唯有苦笑两声。感慨或安慰自己道。

    “许是星算之法作怪,以后得注意,别弄成四目那样的神棍。”

    假如真有预测吉凶的本事,四目老人不会客死于蚊海,十三郎以此警示着自己,默默将思绪收回。

    不安的感觉依旧存在,不安的人却没有留意,遗憾便也就为之注定。

    ……

    ……

    “矮子不久便要接替大地尊者之位,难怪他敢在尊者面前如此嚣张;还有几名尊者即将坐化,九尊正处在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难怪五雷敢在这个时间动手。从院长所言来看,夜莲身后还有一位比五雷辈分更高的师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道院之争并不仅仅限于内部,而是牵扯到其它势力的渗透颠覆?”

    “这样说来。院长嘱我做好自己,怕是不仅仅指修为。”

    “火尊所言,应有部分可信,也许五雷初衷的确如他所说,意图振兴道院地位,却被院长阻止。之后他才纠集一部分尊者。共同参与此次夺院,私下里却寻求外援。有很大可能,夜莲便是被秘密培养起来,专用于此次大比。而待火尊等人察觉到此事,却已不好轻易退出,如此方可解释今天的突兀之举。”

    两大分院临阵倒戈,怎么看也不会是因为十三郎虎躯威振王八之气释放的结果,疗伤后的一番“深谈”,十三郎隐约察觉到部分端倪,内心好生警惕,同时还好生失望。

    “还是不对,道院**于世,对别的势力谈不上什么威胁。假如我是主使者,倒宁可希望它一直保持现有风格,不愿其落入五雷这样的人手里。而从其它尊者的反应看,总显得有些儿戏,或许这其中,,还有更深层隐秘。”

    上位者考虑问题,往往不是底层兵卒所呢个猜度,随着大比形势渐趋明朗,十三郎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正被一只无形之手牵引,走上别人希望的路途中。

    想着想着,十三郎脸上的表情突然诡异起来,似哭似笑,还像是从一场梦魇中惊醒。

    “萧十三,你不过是一个排头兵马前卒的角色,竟妄图估量这等大事,会不会太狂妄?”

    “参加大比不为错,全同僚之义同样不算错,这些是我的本分。若再多想别的事情,即没必要也无资格。或许院长所言,指的就是这个。”

    眼中闪过一次狰狞,他怒吼般大叫道。

    “别忘了,你有爹,还有娘!”

    ……

    ……

    翌日,同样是一个天高云淡的好天气,传功崖下人流再聚,共同迎接大比的最后争夺。

    与昨天不同的是,众人今天目光所集不再是十三郎,而是稳坐与竹亭中的夜莲;按照比斗流程,万世之花将先于十三郎登台,迎接余下不多的副将,以及众多跃跃欲试的主将的挑战。

    严格来说,凡是没有落败的学子都还拥有最终夺魁的机会,然而自那场惊艳之战后,许多拥有挑战资格的主将已暗自做好打算,不再寻求与萧十三郎对决。反倒那些原本对夜莲敬畏有加的人心思渐渐活动,觉得万世之花也不过如此,兴起与之较量的念头。

    这其中,除了因阵营关系产生的战意外,还有一条重要因素:万世之花真正出手的次数极少,且不像十三郎那样狠辣无情,从来不会伤及人命。

    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此前谈及夜莲,人们不论敬重与否。皆不会也不敢带有丝毫亵渎之意,然而因为昨天连番受辱,万世之花形象大跌,已从云端仙子坠入凡尘,颇让人臆想。

    就连那些已没有资格参加大比的学子,此时看向夜莲的目光也与昨天不同,火热者更加火热。不忿者越发鄙夷,还有些多事者的目光甚至带上一丝淫邪,心中所想大致是此花已非彼花。你我皆可采摘的意味。

    和风暖阳之下,悱思杂念之中,随着谷溪一声尖利的宣告。道院大比决战日,正式开始。

    ……

    ……

    照例几场垫场式的比斗排在前面,十三郎坐在轮椅上平静地观望,看不出思绪如何,身边诸人皆已获得内院资格,神情也都显得很轻松,昨天的战斗之后,众人都觉得大比已没有什么悬念,十三少爷击败万世之花,已然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唯有袁朝年的神情比较凝重。灵机目光略有闪烁,似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

    不同寻常之处其实很明显,竹亭中的夜莲不再被方阵托衬,独自坐在小巧精致的凤椅上,显得形单只影。

    就连冉不惊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恭居其后。而是稳稳地站在夜莲身旁。他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若是认真观察,可以发现他眼中似有一丝讥讽隐约跳跃,也不知针对的是谁。

    与冉不惊相比,夜莲更加平静无波,脸上眼中都没有半分情绪表露。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仿如一名禅心入定的高僧。

    “到底是万世之花,心志坚毅,不受外扰。”

    时已临近十三分院出场,曲回朝竹亭的方向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说:“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装样!”

    严萌性子最是直接,皱起鼻子说道:“故作镇定,心里不定怕成什么样。”

    “不要乱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同。”柳若衣神情微动,目光看向十三郎。

    十三郎没有太多表示,淡淡说道:“先看看吧,稍后萌师妹要出场,小心些。”

    “知道了。”严萌脆声答应着。

    ……

    ……

    “十三分院夜莲,八分院严萌,登台!”

    依旧是过了四场,随着谷溪的话音,严萌伶俐活跳抢先登台,迎来一片欢呼。几天下来,这位娇俏可人的女孩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带来不少仰慕者,人气十足。

    与之对比,夜莲出场显得低调而压抑,近乎于沉寂。

    她如十三郎一样,缓缓催动凤椅前行,就仿佛水面上飘过的一片青荷,袅袅无声不惹纤尘,一举一动皆透着宁静与高洁,让人几乎不敢正面相望。

    万众无声,不论是谁,不论对其是何看法,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若以神情气质而论,夜莲实无愧于万世之花的称号,拥有极致之美。

    两女遥遥相望,严萌掐诀放出巨蟒作势欲扑。

    夜莲依旧没有起身,只是拿目光扫了一眼,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严萌忍不住问道。

    “可惜了一条好魂。”

    夜莲似乎笑了笑,不愿多说不屑多说,抬手向前轻点。

    膏玉般粉嫩的指尖上,一朵莲蕾徐徐浮现,如春风吹开花瓣,缓缓张开。

    莲花九瓣,粉色花瓣仿佛少女妆罢的腮红,透出迷离的气息。待那朵莲花怒放,娇艳而圣洁的毫光照耀战场的时候,四周的空间亦为之静止。

    九瓣莲花灼灼生辉,如同九扇空间之门,散发无尽奥妙与庄严。

    一切为之定格。

    自空而落的光线不敢窥视,被柔和的粉意折射开,战场上呈现一幕奇景,一条巨蟒昂首吐信做吞天之势,被粉色包裹而闪耀绚丽,身形却在空中凝固。

    像它的主人一样。

    下一刻,巨蟒如枯叶自空中滑落,双眼轻轻合拢,仿佛进入沉眠。

    和它的主人一样。

    再下一刻,巨蟒身躯落地,惊不起半点烟尘。严萌随之倒下,两只圆睁的水眸透出几分疑惑,好似在询问着什么。

    夜莲轻轻叹息,眼睑低垂淡淡道。

    “下一个。”

    ……

    ……

第两百九十九章:莲奴娇(二)

    平平静静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四周鸦雀无声。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碰撞没有轰鸣,甚至连句狠话都没有,严萌便已人事不省。

    不待谷溪出手,蛮尊心急火燎跨出,挥手将严萌从地上捞起,以凶蛮的目光狠狠盯着夜莲,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万世之花回之一笑,说不出的淡漠与轻盈。

    蛮尊唯有悻悻而去,带着严萌直接来到十三郎等人所在的山坡,咬牙吼出两字。

    “摄魂!”

    战场上无论发生什么,任何人不得对参加比斗的学子有任何恶行,这是全道院不分争执的共识,尊者也不能例外。

    心中猜测被证实,一群人赶紧围拢过来,望着犹如睡美人般的萌妹子,纷纷发出问询。

    “摄魂?那怎么办?”

    十三郎问道:“怎么救?可有后患?”

    蛮尊没有回应,随手从怀里拿出一瓶不知何名的丹药,取出一粒给严萌服下后才沉声说道:“需要夜莲亲自施救,是否有后患,就看她的心意。”

    十三郎神色微紧,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蛮尊展颜说道:“放心,无论是否敌对,五雷这点面子还要卖给我;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可有守护元神的宝物?”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灵机却暗暗皱眉,想说点什么,却被十三郎的眼神阻止。

    蛮尊说道:“巴蛇之魂本就擅长元神攻击,依然被生生取了魂。若是一般的法宝,抵挡不了那朵莲花的摄魂之光。”

    十三郎说道:“我应该不惧,但非借助于宝物,其它人……就不要再登场了。”

    不知不觉间,十三郎在与几名同辈说话时带上吩咐的口气,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何不妥。

    柳若衣正要开口。忽然目光微凝,说道:“又有人上场。”

    众人回头,目光移回站台。

    ……

    ……

    头一天的战斗中。十三郎将几名与十三分院亲近的分院副将一扫而光,余下的多是支持紫云或持中立态度,此时登台的便是一名来自第六分院的副将齐涛。之前表现同样不俗。

    看出端倪的不止蛮尊一人,拥有元神之宝的学子也大有人在,齐涛显然对抗衡摄魂之光早有准备,不等招呼便将一串古朴佛珠祭献在空中,如金刚法罩,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圈在当中。

    夜莲平静地坐在凤椅上,对他和他的动作宛如无视,只等战斗开始。

    号令声响,齐涛一声断喝,双手如车轮般急急舞动。一口气放出数十道灵符。

    森厉之剑凌空激射、炎炎之火八方漫卷,大地生出无数利刺,利刺中探出根根铁锁般的触手,空中竟有瓢泼大雨,带着蓝汪汪的阴寒。通通朝夜莲的身体轰击。

    五系齐全,齐涛在这一刻所展现的实力,比他之前的数次战场强出何止数筹。

    打定主意抢攻到底,他不待灵符的威力完全激发,张口喷出一道黄霞,迎风化成一座金灿灿巨钟。朝夜莲当头罩落。

    齐涛似与佛门有关,佛珠巨钟都带有极其精纯的佛门气息,声如大吕。

    他的攻势就好像齐涛这个名字一样,不仅齐而且如波涛拍岸,连绵不绝。

    铺天盖地的法术核心,无数跳跃闪烁的灵光正中,夜莲神情不变,依旧轻轻扬指。

    依旧是一朵蓓蕾,依旧一朵莲花绽放,依旧是漫天的光霞弥漫。

    这一次的莲花,是紫色。

    紫莲七叶,三面环绕,两面横拍,一面如凉棚遮阳,最后一面格外温柔,如春风之手在空中掠过,轻轻抚上齐涛的头。

    火云倒卷,大地平复,天空落下的蓝雨化作青烟,至于那十余道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剑光在刺中莲叶后,竟似被不可想象的高温熔炼,软绵绵垂下,彷如条条被抽了筋的蛇。

    那座佛气弥漫的巨钟只来得及显露身形便被一片莲叶贴上、包裹,再徐徐收紧。

    空中回荡着一股牙跟发酸的声音,柔弱的莲叶如同缠绕在猎物身上的蟒,因挤压产生的视觉扭曲让人心里有中感觉,好似那里面捆的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咣当!一根形状怪异弯曲的铁棍自空跌落,莲叶随之重新舒展开,并飞回夜莲手中。视线所及,莲叶除了光泽略有暗淡,竟似半点损伤都没有。

    “不……”

    齐涛怒吼,惊呼;身形暴退,斜掠,狂飞;手中施展道道神通,件件宝物,以近乎癫狂的摸样朝那片紫意格外浓重的莲叶轰击。

    全然无用。

    莲叶于神通见起舞,在灵光内跳跃,自宝物中穿行,无视攻击,经过一番猫戏老鼠式的追逐,终于抚上齐涛的头。

    然后化作紫色的纱,披散,再收拢。

    “呃……”

    仿佛噩梦中惊呓,又好似深渊里的哀嚎,沉闷绝望的嘶吼仅仅发出半生,戛然而止。

    紫纱徐徐展开,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跌落地面,一缕青烟从尸体上飘起,哀鸣声声,瑟瑟发抖。

    “昨天,你与同伴谈及本座,言辞不敬。”

    夜莲平静的声音传入虚影耳中,抬手召回紫莲,说道:“下一个。”

    ……

    ……

    连续两场胜利不足以令学子们却步,第三名挑战者很快登场。

    激战夜莲,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耀,还是一举奠定内院排位的良机;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已看出,夜莲那个狠倔毒辣的十三郎不同,对敌常留一线,纵有恨意。也不会随便取人性命。

    而对修士来说,只要不死,便还有翻身重起的机会。况且余下学子已获得内院资格,受伤甚至肢体出现残缺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有道院妥善安排。

    有了这样的保障,但凡觉得自己有机会获胜的人都跃跃欲试,不会轻易退缩。

    这名学子擅长鬼道。手中拿着一杆数丈长的大幡,迎风展动中,成千上万乃至数十万鬼奴蜂拥而出。挟无边黑雾挤满战台的每一寸角落。

    阵阵阴鬼呼啸中,八只通体泛出紫意的厉鬼凶狞毕现,散发的气息丝毫不下去于结丹中期修士;它们是住魂。是镇压魂幡的辅助之物。

    最后一只厉鬼紫意更甚,身体已隐隐出现凝实的迹象,两只鬼眼不停闪烁,与谷溪颇有几分神似。

    只差一步,它便可化身鬼王,成为鬼道中堪比元婴的存在。

    “摄魂,我让你摄个够!”

    修士的身体转为虚幻,声音在四面八方同时回荡,若是不考虑难听与好听,与夜莲的渺渺之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围被层层鬼雾包裹。千万张悲恐惊怒的面孔在眼前晃动,夜莲神情略有变化,微微皱眉。

    “万世之花,你也尝尝一个打九个的味道!”

    修士的狂笑声未落,夜莲再次抬手。

    动作不变。姿态不变,唯有目光略显冰冷。

    又是一朵莲花,火莲。

    莲花五片,火红莲叶仿佛五张火红的脸,展开后围绕在夜莲周围,化作五团人形火云。

    五团火云连接在一起。如同手拉手的孩子开始旋转,耳中甚至可听到阵阵欢乐的笑,犹如一个个火焰精灵在跳舞。

    旋转的火环朝四周平推,因其速度过于快捷,人们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刻,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花,战斗便为之终结。

    鬼雾荡然无存,千万鬼奴灰飞烟灭,八大主魂化成八缕青烟,挣扎着想要飞回魂魄滋养,却发现魂魄已不见,只余下一条焦黑的旗杆;旗杆下,那名修士脸上的笑容都尚未敛去,大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幕,神魂皆丧。

    唯一“活”下来的鬼王情形很不妙,半凝实的身体上如筛子一样布满无数个窟窿,火红跳跃的双眼暗淡无光,一条生满利刺的臂膀也无影无踪,与身体的连接处正冒着烟,好似烧焦却熄火的炭。

    鬼王惊恐地望着周围,随即发出一声凄厉道极致的嘶吼,身体晃动倒卷而回,竟朝那几缕青烟猛扑而去。

    它已重伤,它将不治,它要求生,它需要吞噬其它鬼灵。

    八条残魂不甘被吞噬但有没有反抗之力,一条一条接连被鬼王吸入腹中,其身体的伤患略有缓解,缺失的臂膀也渐渐长出。

    它的目光逡巡着周围,最后落在失去魂魄的修士身上。

    贪婪的**在蔓延。

    老虎吃狼,狼吃羊,羊便只能吃草。鬼物最喜修士生魂,重伤之后鬼王,灵魂中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

    既然那个安坐于凤椅的女子惹不得,既然主人已失去魂魄,既然因火焰让所受的魂禁有所松动,何不……吞了他!

    “嗷!”

    鬼王一声利啸,身形疾扑。

    “鬼魅之物,最为我所不喜。”

    袅袅之音罕见地带有一丝凌厉,随着话音,五团略显暗淡疲惫的火灵重新聚集起来,于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尾焰,合身而至。

    鬼王大恐,修士大惊,大恐大惊之余大呼大吼,如同溺水之人将死,无助绝望,却没有阻止之法。

    “不要啊!”

    火云当空席卷,鬼王肚子承受五团火云,再也无法如之前那样幸存,挣扎咆哮中身体由凝实至虚幻,由虚幻化虚无,最终烟消云散。

    修士浑身破烂如乞丐,苦心打造收集百余年才凑起来鬼奴被烧得一个不剩,连魂幡都变成一根烧火棍;可以想象,今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的战力都是会降低大半,再没有张狂的资格。

    这还只是表象,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夜莲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件法宝和万千鬼奴,还生生摧灭了他身体里的鬼印之根;从今往后,他不仅不能再修习鬼道,还因为常与鬼物相伴,修为注定会停滞不前,且受万鬼所窥。

    “言辞不敬,略施小惩。”

    第一次重复出手的夜莲召回火莲,淡漠的声音说道:“下一个。”

    ……

    ……

第三百章:莲奴娇(三)

    w“下一个。”

    三个简单而包含着强大信心的字从夜莲口中跳出,第三次在战场上空飘荡。

    人们的心终于沉落。

    袅袅回音旋荡不绝,山野与天空积极热烈地给予呼应,大地轻轻颤抖。

    大地永远不会颤抖,抖的是人的脚,和腿,还有身体与心。

    万世之花表情坦然平淡,平直红唇如一条直线勾画在绝美的脸上,仿佛一把雕进画布的剑。

    她的头不再如以往那样略有高昂,而是如尺子量过一样的平;她的胸不似以往那样刻意挺拔,而是如尺子量过一样的平。

    她手扶膝,脚踏地,臀着椅,背依栏实则不挨栏。

    此刻的她,一切都是平直;落入视线,形成一个无比高大的影像。

    她的平,对的不是人,而是头顶的渺渺青天;她的直,对的不是人,而是蕴含与天地间的法道规则。

    “勾勒天地,法相融宁,可称入道。”

    蛮尊对十三郎正色说道:“如果不是仙缘,就是你帮了她。”

    ……

    ……

    世间大彻大悟一朝得道的传说不少,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有看似无关无益实则如醍醐灌顶凤凰涅槃式的触点;或是牧羊,或是观潮,又或是蚂蚁打架、两狗争食之类。

    对凡人来讲,那是大德之人因受神灵暗中点化猛醒,而对修士来讲,这就是悟道。

    夜莲本已来到某个门槛。只差半步便可感悟天心,进入一个全新的层次。事实上,人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或猜测,认为夜莲其实早就可以走出那一步,成就可真正与天地沟通的第二生命,也就是元婴。

    然而正如结丹与结丹有所不同那样,元婴之间同样存在差异。比如大小,比如凝实程度,再比如沟通天地的境界等。不同的层次意味着下一步的艰难与否。意味着获得更大成就的几率如何,还意味着神通道法的犀利程度,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对普通修士来讲,能成就元婴便已是众生无憾甚至孜孜以求的修道目标,可在万世之花眼中,显然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要追求完美,追求非普通人所能想象的奥妙境。

    正如蛮尊所说的那样,假如夜莲没有在一夜之间遇到什么天大的机缘,便只能解释为昨日一番风雨后,万世之花从羞辱挫折中寻到心境突破的契机,迈进那道门槛之中。

    迈进。便得了道。

    蛮尊开口,基本等于事实,十三郎听得直摇头,苦笑着说道:“那样的话,我得找她收费。”

    蛮尊瞪着他说道:“不知死活。”

    “不知方能无畏。是好事。”

    十三郎阻止想要登台的柳若衣,平静说道:“等着,没人上,我就上。”

    柳若衣小心朝蛮尊看一眼,回过头说道:“既然她已入道,萧兄……可有把握?”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架还没打,能有什么把握;不过我觉得入不入道关系不大,就算入了道,拽出来就是。”

    众人皆为之茫然,心想我辈求道求了半辈子,想得都极为艰难,如果那么容易就被拽出来,修道岂不成了笑话。蛮尊有心叮嘱两声,忽想到此时十三郎鼓起战志已殊为不易,如果因为自己的话丧了气,就算他能领悟到什么恐也得不偿失;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无知无觉因而无畏,没准儿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笑道:“没错,修为境界靠领悟,胜负靠的是拳头;小家伙说的没错,别怕她。”

    十三郎立即说道:“不如您送我件法宝,就更不怕了。”

    “……没有!”蛮尊羞恼说道。

    的确,三场战斗三件法宝,夜莲没有使用过任何一种哪怕最低级的神通;可是人人都知道,万世之花岂会不懂神通?她既然如此大方将其显露出来,必定有更多更凌厉更难以揣度的手段留在后面。蛮尊当然有能将夜莲轻松摁死的宝物,但那岂能是随便可以送人?就算他舍得,还得有本事用才行。

    宝物并非越强越好,起码打架的时候是如此;不谈什么境界法力修为,操纵本身就是难题。比如屠夫可以将屠刀玩出花,可如果把屠刀放在一个孩子手中便只会伤了自己,很简单的类比。

    “这时候还记着敲诈勒索,不愧是紫云城培养出的货。”

    蛮尊愤愤地想着,心里又觉得轻松不少,转而安慰自己道:“起码心态不错,还有得打。”

    ……

    ……

    这边清闲那边忙,寂静的战场因无人应战显得更加空寥,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谷溪正要宣告战事终结,夜莲轻轻开口。

    “三十副将皆勇莽,不见主将试莲台。”

    一语即出,群情沸然,片刻喧闹后,有人愤而登场。

    ……

    ……

    世间修士,痴于剑者比比皆是,专侍一刀却极其罕有。

    刘焕用刀,只用刀,只有一把刀。

    三场比斗,刘焕时刻紧盯着战场,心中估量着与夜连的差距,最终确认自己并非全无胜机。

    摄魂之术对人有人,对兽宠精魂也有用,但是对刀无用。刘焕的刀一旦发出,没有人抢在前面发动反击。同理,火莲威力巨大,刘焕无法抵抗,但同时也认为,夜莲第二战释放的紫莲也不足以抵抗自己的刀。

    至于对方是否还有更厉害的手段,战斗没有发生,根本不值得去想。

    “比的是快!她既然自持身份不愿先出手,我就有四成把握。”

    世纪大比,对手是万世之花。且不伤及性命,别说四成把握,哪怕只有三成两成,也已足够。

    因此刘焕登场,登场即出刀,没有片刻延误。

    准确点形容的话,刘焕用的不像是一把刀。而是一条银色的线。比剑更窄,且薄如纸长如丝,分明就是一根丈余长的线。

    银线笔直地竖在刘焕头顶。如同生长过程浓缩为一瞬的树,转眼便长达数十丈。

    数十丈高的空中,山风已经甚为猛烈。呼啸的风被银线割裂,产生阵阵如如泣如诉的鸣音。鸣音响起,银线上端自空而落,正劈向夜莲头顶。

    天空一片银白,刀芒因来不及消散,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扇面;看起来,竟好似一把数十丈长的巨刃当空斩下,破开渺渺虚空。

    扇面内的风被阻挡,发出如撞击墙壁才能产生的轰鸣,银白瞬间变为黑暗。透出一股寂灭的气息。

    那是空间被撕裂的迹象,刘焕这一刀,已不输于秋猎时的陆默。

    威力若斯。

    ……

    ……

    刀芒乍起,夜莲微微挑眉,眼神首次变得凝重。

    但也仅限于凝重。

    她抬手。轻弹,指尖出现一朵莲花,青色的莲。

    不变的是动作,增加的是谨慎,还有一口青蒙蒙的精气。

    莲花四片,两两合一。合一再合一,化做一把青光小剑。

    与那片纵横数十丈的刀芒相比,小剑不像可用于战场厮杀的兵刃,反倒像一把轻盈秀气的裁纸刀。

    小剑成型的那一刻,刀芒也已临头;刘焕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让夜莲只能专注于抵挡自己的刀。

    这一刀就是他的全部,成则成,不成即宣告失败,败亦无憾。

    刘焕脸上厉色与满意交错,法力狂催下,森冷刀芒寒意大盛,威势再上一筹。

    他将最后余力也全部调动起来,再无一丝保留。

    一缕青丝飘落,瞬间便被斩成千万段。

    夜莲望着青丝自空中散落,望着它被斩成千万段,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她开口,冷喝,素指朝刀芒轻点。

    “疾!”

    小剑划出一道流影,迎头而上。

    “嗤!”

    仿佛剪刀裁开布帛,又似乎利箭穿透铠甲,青光小剑刺入刀芒,刺透刀芒;刺入刀身,穿过刀身。

    一刺而过,一穿而透。

    余势不衰,刺入刘焕眉心。

    银色刀芒尚未消解,中间增加了一道青色轨迹,仿佛一面银色的墙,被人以青漆拦腰斩断。

    刀未散,势已绝;刀未尽,人将死。

    “这不公……”

    刘焕大睁着眼睛大张着嘴,发出半句不甘之呐喊,随后无声叹息。

    随后死去。

    器不利,非战之过。

    刘焕把一切都做得很好,做到超出自己预想的最好,他的刀意丝毫不下于夜莲,奈何法宝不如人,唯有饮恨当场。

    “你很强,我收不住手。”

    将耳边一丝秀发挽于脑后,夜莲感受着犹存在头顶眉心的那一丝寒意,心里想能逼出我的一分底牌,你死也可瞑目了。

    抬手轻召,青色小剑瞬息回归,空中银芒已逝,却有一根细细的银丝跳跃,仿佛雷电。

    夜莲心神略做平复,平淡的声音隐有一丝波动,说道:“下一个。”

    旷野死寂,万众无声,人们的目光敬畏沉抑,再无一丝孟浪。

    原因只有一个,万世之花连番作战后,终于开始杀人。

    风,更大了。

    ……

    ……

    “以强破强,她在立威。”曲回凝重的声音说道。

    “被迫杀人,她没有办法。”柳若衣忧虑而安慰地说道。

    “不懂撞懂,胡说八道。”蛮尊低喝道。

    曲回愕然抬头,柳若衣羞愧低头,灵机吃吃奸笑,袁朝年埋头苦思。

    “此女奸诈,而且虚伪。”蛮尊不愿多做解释,沉着脸说道。

    “别这么说。”

    十三郎摇头说道:“换成我也会这么做,最多不说出来。”

    ……

    ……

    三声追问无人作答,夜莲徐徐抬头,神情一片淡然。

    “道院二十七,可视三五人。”

    万世之花目光横扫,所经处,无人敢与之相对;最后,她的目光终于驻留,平静地眼神终于不再平静。

    她说道:“萧十三郎,来与本座决战!”

    “可以。”

    十三郎点头答应,却没有马上登场。

    示意蛮尊将严萌放出来,他说道:“先把她治好,我怕收不住手,会打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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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莲奴娇(四)

    w比斗之前提条件,别说面对的是万世之花,哪怕对手只是最普通的学子,十三郎姿态也高得过了头。

    这已经不是装逼所能形容,是装牛逼。

    “你以为你是谁!”

    包括支持十三郎的紫云学子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中痛骂。

    这样的羞辱已不是立场可以解释,是对对手的最起码尊重,是道院学子谨守的底线,甚至是人的底线。

    不少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心想装有情有义能否换个时候,真要是无耻没极限想提条件的话,还不如要求对方让着点,反倒落得光棍。

    只有蛮尊老怀大慰,面色欣然中夹着几分不自在,转而被众多瞥、掠、扫过来且带有讥讽的目光感到不耐,虎躯微震。霎拉间,所有正朝此方冷笑的人两眼刺痛,心口好似被重锤夯了一记,身形为之不稳。

    “看个屁!”

    以大欺小,蛮尊抖过威风又觉得不好意思,愤愤痛骂着低头。

    十三郎对周围的情形视而不见,脸上平和说道:“请吧,举手之劳而已。提醒一下,别弄什么多余手段。”

    太过分了,真真是太过分了!

    不说夜莲有没有本事在蛮尊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人家还没有答应……不对,应该说人家凭什么答应,根本不可能答应才对。

    不少人眼睛还在流泪,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十三郎,想看看他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脸皮究竟是怎样炼成的。

    夜莲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众人看够了也鄙视够了,这才微微一笑说道:“蛮尊前辈德高望重,难道还需要你帮忙?”

    众人齐齐恍然,心里意识到这才是条件背后的因由。

    ……

    ……

    如今所有人都清楚,道院大比不是纯粹比斗,而是关系到派系之争。阅墙之阂的较量。不论十三郎与夜莲胜负如何,蛮尊作为九尊之一,其立场态度举足轻重。

    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在不知道严萌在蛮尊心中地位究竟几何的情形下,十三郎抢先送上不大不小的一个人情,反过来削去对方一枚筹码。同时兼有挫夜莲锐气之意,实可谓一举三得。

    无论夜莲答不答应,十三郎都至少能实现一部分目标。答应了,人情归十三郎所有;不答应,罪责自然在夜莲身上;从这个角度讲,十三郎用心可谓歹毒,且是谁都看得出但有不得不跳的陷阱。

    这是阳谋。

    ……

    ……

    “这件事和蛮尊无关,你问也白问。”

    十三郎看都没看蛮尊一眼,指着严萌说道:“小妹妹和我比较亲,我不能撂下她不管。”

    “无耻。真无耻!”灵机小心地埋着头,在一旁恶狠狠诅咒。

    夜莲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十三郎立即回答道:“那我就不和你打。”

    全场顿时哗然,连蛮尊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心想臭小子玩大了,这场比斗要是黄掉。剑尊不得把我砍成七八截。

    与他相比,众多道院学子显得更加愤怒,一个个面色通红纷纷忍不住发出痛斥,多是些大义当前岂可如此儿戏,道院荣辱岂能因一女子折腰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如汇集成阵阵声浪,前仆后继朝十三郎的耳朵里灌。大有他如果不放弃这个荒唐念头,大家就要群起而攻,视其为叛徒一样。

    这次蛮尊不好再发威,也不好开口说话,只能以眼神朝十三郎示意,大致是小子你悠着点,老子的事情自己能搞定,大不了……那个那个啥也就是了。

    夜莲饶有趣味地望着这一幕,神色间不禁有些好奇,颇有些期待于十三郎的反应。

    结果让她很失望,十三郎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反击,没有嘲讽谩骂,甚至没有在听。

    他说道:“我是认真的,你不救她,我就放弃大比。”

    人群复归于沉寂,目光渐渐流露出失望,一些人在心里咒骂,一些人仰天长叹,还有一些人跺足捶胸,好生感慨与悲凉。

    好一群大义与凛然。

    夜莲神情微变,寒声道:“悠悠之口,你以何堵之。”

    十三郎神情不变,说道:“悠悠之口,不能救死不能扶伤,甚至不能吹乱一根头发,何须在意。”

    夜莲说道:“你不登台,道院大比结局便已注定。”

    十三郎说道:“那又如何?”

    夜莲静静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十三郎轻蔑地对着夜莲的目光,仿佛她是一个白痴。

    夜莲终忍不住羞怒,说道:“你自请主将,难道不是为了击败本座,难道维持紫云道院数千年荣耀与骄傲。”

    十三郎朝她摇摇手,不屑而又诚恳地说:“你的话,有三错。”

    “……你说!”

    “其一,紫云荣耀从来就不是一两个排名,至于是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懂。”

    “其二,就算我放弃大比,紫云也不会丢失骄傲;历史上紫云也不是次次第一,要丢早丢了,轮不到我来挑挑子。”

    “最后,谁说我放弃大比就表示我败给你,你没傻吧?”

    十三郎说道:“我要提醒你,这一仗是你想和我打,而不是我要去挑战你。我还要提醒你,千万别把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抖出来威胁我,不但没用,还会让你们失算。”

    夜莲说道:“放弃就是认输,你连登台都不敢,也好意思说本座挑战你?”

    “看见没,这就是心魔,你的心魔。”

    十三郎一副为她考虑的摸样,认真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此时你已经接到传音,让你赶紧拒绝我的要求,就此把我排除在比斗之外,是不是?”

    夜莲为之默然,想反驳,却根本开不了口。她不仅接到了传音,还不止一道,五雷尊者的话音里已带上严厉,几次催促其早做决断。

    十三郎朝传功崖瞥了一眼,嘲讽说道:“你可以不在乎她有没有心魔,甚至不在乎她今后能否破阶进道,你只在乎眼前。只可惜,你这个徒弟恐怕来的不怎么光彩,还做不到像你那样无耻。”

    转回身,他朝夜莲摇摇头说道:“我可以告诉你,错过今日,你再也别想找到击败我的机会。无论今后你变成什么样,都要背着昨天的羞辱,永远无法摆脱。”

    “错过今日,你会终生不得安宁!”

    “我答应你!”夜莲终于开口。

    ……

    ……

    ……

    回来晚了,这章就两千字,休息好才能写好,尤其是这部分关键章节。

    依然恳请,继续恳请,你懂的。

    老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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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莲奴娇(五)

    “消除执念两条路,一是击败或干脆灭杀带给自己执念的那个人,再就是承认失败,彻底不要去想。”

    “你们把大比的结果看得比天还大,比命还重,我不会。不先把她治好,我就不和你打。”

    这是十三郎表达的意思,方式猥琐且带着邪恶,但被夜莲所认同。

    夜莲不是天下无敌,有太多人有能力给她羞辱,但十三郎不行,绝对不行!

    她是五雷的学生,却不是事事都要听从五雷的安排,尤其是关系到自己的道业,更加不能轻忽。

    她也做不到像十三郎那样决绝,不敢去赌对方是不是真的肯为一名关系不深的女子放弃大比。

    她唯有答应。

    ……

    ……

    诸般事了后,十三郎没有继续卖弄无耻,在全场的目光注视下登台。

    站台上,两只轮椅遥遥相对,四道目光平静对视,仿佛两名献艺的戏子,准备好奉献一场精彩演出。

    “我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夜莲极为认真地说。

    “我会尽量杀死你。”十三郎给予诚恳的回应。

    两个强大的人各自说出心中所想,战事骤起。

    ……

    ……

    紫粉青红四莲齐现,构成四道明暗交错的杀着。重重杀机锁定十三郎的气息,纵于千里之外,空间外层,也将如影随形。

    九扇空间之门封锁天地,迷离的粉意屏蔽了天光。同时也锁死了天与天之间的桥梁。

    七枚紫叶三三两两,为那个娇躯提供最严密防护,同时还像影子一样袅袅徐行。

    橙红之火八方席卷,荡涤一切不属于这片天地的气息,无物可以遁形。

    一条青龙在火海里穿行,体型娇小,却拥有无坚不摧之狠霸与张狂。

    昨天。夜莲遭受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羞辱,却不是毫无所获。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她比之前更加清醒的认识到。决不能给十三郎可乘之机。

    战斗的时候,那个人几乎不像是一个拥有情感的正常的人,任何轻微的漏洞。一点点疏忽乃至迟疑,在他面前都会被捕获,进而无限放大,最后便唯有饮恨。

    夜莲不认为自己弱于十三郎,但她明白自己远没有强大到可以碾压对手的程度,因此她对这一战的态度是谨慎。

    夜莲抢先出手,出手便是全力。

    紫为诡丽,粉显娇艳,紫粉合一,即为脂粉。

    脂粉是女子的最爱。把美变得更美,将柔变成更柔;美到极致与柔到深处,皆不可入眼。

    见之则死。

    青光冷厉,红莲火灼,青红相间。也称青虹。

    青虹是剑的名字,同时也是一种象征,用以形容至坚至锐,坚锐到极致,皆不可扛。

    扛则必死。

    旗阵内,四朵莲花构筑出一个世界。其内彩色琉璃,缤纷光影驰骋交错,如一副绝美的画。

    天空却变得阴暗下来,老天仿佛看花了眼,融与阳光的视线有些混沌,进而不忍不能亲睹。

    画卷中,一条人影在跳跃,掠出一抹黑沉沉的光。

    却将阴暗照明。

    ……

    ……

    四莲合力锁封天地,十三郎只略作感受便放弃了瞬移的念头,将身纵起。

    他跳跃着前进,带着轮椅一起腾身到空中。

    空中有剑,他手中亦有剑,剑与剑相击,没有发出应有的轰响,只闻一声清鸣。

    清鸣中,青光小剑斜飞数十丈,仿佛被一只大手拍出的石头。小剑发出不甘愤怒的鸣啸,反身再次疾冲,又一次被磕飞。

    与普通修士御剑不同,十三郎对剑道谈不上精通,便秉承着以力降法的念头,挥剑平拍。

    好像用的是一根棍子,或者一把刀。

    姿态笨拙,样子丑陋,但是管用。

    小剑的速度太快,十三郎便像拍球一样用剑面去拍;他的剑很大,挥舞在手中仿佛一块门板,无论小剑的角度如何刁钻,总逃不过横扫一侧身体的夯击。

    叮叮当当,仅仅是十三郎身形纵起到到空中的片刻时光,大小两把剑便发生不知多少次碰撞;撞击的声音过于密集,小剑的速度又太快,以至于人们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条青光围着十三郎的身体旋转狂舞,织出一圈青影。

    “嗤!”

    接下青光小剑一次比一次凌厉的攻击之后,十三郎终于能够准确把握其轨迹,转面为刃,重重挥出。

    亮丽的光华在空中闪过,人们的眼睛被一片晶白所占据,再无一丝杂色。

    两强终有直面时。

    轰鸣也终起,哀鸣也随之响起。

    大剑发出一声咆哮似的清啸,如一只雄鸡愤怒高歌;青光小剑翻腾倒卷,一路泼洒灵辉与怨愤,并有一丝惊恐。

    十三郎的剑,不是普通飞剑。

    本为佛门至宝,受万民万年祭拜,融无上真力,乃大修士轻易不可染指之物。经鬼道之手,参有千年剑之精髓,再经九锻之法,心血祭炼,岂是刘焕之刀可以比。

    以鬼道的眼光,也对此剑赞赏有加;以大先生的阅历,都要生出几分羡慕;这样的剑,虽不能与天绝这样的神兵相比,差得也不算太远。

    如果不是十三郎祭炼的时间太短,如果不是他尚未真正修行剑道,对剑意的理解也谈不上深邃,这一击,便会将小剑斩成两段。

    便会要它的命!

    飞剑有灵,这把被内定为子午剑阵主剑、但尚未命名的大剑在十三郎手中,就像一把没有遇到明主的良将,空有平天之志。却只能如屠夫一样狂砍乱舞,平添不少愤懑。

    一击退敌,大剑好似捆住双手的绝世武者,在被一个孩子屡屡挑衅后终于挣出手指,终于弹出愤怒的一指。

    畅快!

    ……

    ……

    小剑飙射之后飙退,十三郎的身形也来到最高点。

    顶着汹汹火海,忍受着全身上下传来的酥麻昏沉欲眠的感觉。无视那片飘忽而至即将临体的紫叶,他的身体旋转半周,甩臂再次挥刀。

    是挥剑。

    以他此时的境界。在普通对手面前还可以冒充潇洒,暂顶一回剑修风采。然而此时的对手是夜莲,十三郎便只能回归本色。重操莽夫旧业。

    大剑发出愤怒鄙夷的咆哮,至上而下斜劈划过,以无比残暴横蛮的姿态从一片粉颜中穿行。

    粉莲的呜咽淹没在剑啸中,好似牙床上的一卷幔纱,一分为二。

    目睹此景,女儿为之神伤,莽夫为是惋怜,书生为之抚额。

    全场响起一声不忍的叹息。

    叹息声中,余下八片粉叶齐齐悲诉,夜莲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色。转瞬即为寒冽所替。

    叹息声中,笼罩全场的粉意为之一振,好似无法承受狂暴的娇娘,发出一声轻吟。

    叹息声中,紫叶漫展。如遮天之幕将十三郎的身体裹拢,再徐徐收紧。

    叹息声中,有一丝阳光从阴霾中射入,于十三郎脚下投射一抹暗影。

    浓浓的影子在蠕动。

    十三郎在跳动。

    紫色幔布在颤动。

    ……

    ……

    巨剑斩下时,十三郎好似用力过了头的醉汉,身体在空中倒竖起来。紫幔随之抚上他的身体。如无数条灵蛇攀爬粘绕,于瞬间将其上半身缚成了粽子。

    却没有困住十三郎的腿。

    不知道为什么,可将巨钟法宝揉成铜棍的紫叶,竟奈何不了那把丑陋阴沉的轮椅!

    轮椅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压力,扶手悄悄弹出;它的靠背也随之延出,连两只车轮都由直立变成平展,好似一条苏醒的蛇。

    车轮、扶手、靠背,几样简单的事物在紫幔内躁动,生生撑起一片天空。

    双臂被死死捆缚,十三郎法力挣了两下竟不得脱,心中大起凛意。

    以他现在的力量,别说一块布,就算是一根铁棍,一把飞剑,一座铜桩也无法承受。如今全力之下,竟然撕不开这块莲瓣化成的布!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法力竟也有凝固的迹象,好似水入玄冰,即将为之同化为晶莹一般。

    论品质,这片莲叶已不输给大多数上品法宝,甚至有过之。这还只是夜莲的一道普通神通而已,哪怕用脚去想也知道,她定有更凌厉也更加难以抗拒的宝物手段,等着十三郎去享用。

    “幸亏还有脚。”

    警惕中,十三郎心里安慰着自己,悍然出脚。

    出脚如风,出脚带着风,无数绞刀般的风漩在盘绕在脚尖,十三郎头下脚上,双脚在紫幔中交替而出,卷起阵阵风潮。

    勾画,蹬踏,抽扇,抡砸!

    他的脚就像手一样,甚至比常人的双手更加灵便,在轮椅散开露出缝隙中,在方寸间展开腾挪。

    与纵横!

    不妨做个假设,被捆住双手的十三郎只余下一半实力,被那只丑陋的椅子撑开的紫莲也只能发挥一半威力,一半对一半……

    也就是全力。

    如果他连一件法宝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与夜莲决战。

    ……

    ……

    空中呈现一幕奇诡的景象,十三郎头朝下脚在上,身后拖着一团紫色的云自空中掉落。紫云不断涌动,不断起伏,仿佛包着无数凶兽,还有无数把刀。闷雷般的轰鸣与凌厉的呼啸交错到一起,形成一股可引起胸腔共鸣的回声。人们痴呆的目光望着那个不断加速的身影,心想他这样用头去砸下去,会不会在地上钻个窟窿?

    会不会活活摔死?

    “帅死啦!”

    刚刚醒转的严萌置蛮尊命其打坐养神的指令与不顾,跳着脚挥着手大叫。

    与她的欢呼相呼应,随着一声气球被吹爆声音炸响,漫天风云起。

    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舞出一声凄怨哭泣般的呻吟。

    邪恶的一幕。

    ……

    ……

    一气呵成,应该不赖,没查错别字,您老将就着看。

    下一章会晚,真的会晚。

    老枪。

    ……

    ……

第三百零三章:莲奴娇(六)

    破碎的紫叶尚在空中飞舞,十三郎的身体业已再次跃起,扑向高悬天际的八门。

    在其身后,又有两片紫叶凌空袭来,原本沸腾于全场的火焰也纷纷席卷,重新拥做一团变身为长达数丈的火龙,嘶吼狂哮着追击。

    粉莲不灭,十三郎就不敢让大灰与胖胖露头,不仅失去近半战力,还时时传来心悸,好似灵魂要一分为二,又或是全盘被吸扯出体外,就此迷失。

    与以往战斗不同,十三郎没有按照擒贼擒王的习惯直袭夜莲,而是稳扎稳打、或是谨慎求稳,几可用笨拙的方式逐一除灭其宝。

    万世之花不是普通修士,在没有把握之前,十三郎宁可任由她从容施法,也不愿在其反扑的时候还要承担被四面夹击的风险。心内那抹不安始终无法消除,十三郎本能地觉得靠近夜莲会有很大风险,不敢贸然决断。

    他将法力催动到极限,速度也随之展开到极致,身体外飓风鼓荡,吹袭阵阵粉浪烟云,逐一朝那几扇莲叶所化的门展开轰击。

    大剑在空中划出桀骜的轨迹,又一扇莲门溃散。

    青光小剑遭受重创,非长时间温养难以再次使用,紫莲也随之破灭,十三郎并未遭受太多损伤;战斗刚刚开始片刻,十三郎已隐隐占了上风,虽说有些惊险,且不能说稳居胜势,却也显得有条不紊,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是刻意改变,还是无心之举?”夜莲望着那条飞掠的身影。秀眉微微蹙起。

    稍后,她素指轻扬,抹去眉间淡淡阴霾。

    八面莲门不再静止不动,而是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旋转;她与十三郎的看法一致,没指望这个摄魂阵法将对手如何,却需要将它保留一下以控制那两头实力不俗的宠兽,同时形成一些牵制。纵然无功,也可略做干扰。

    与此同时,夜莲将原本防止十三郎隐匿形迹的火海收拢。聚成一条火龙朝对手猛追;红莲之火非之前十三郎遇到的那名火修可比,连准鬼王都被它一击而灭,威力强悍绝伦。

    即便是这样。夜莲仍没有把希望放在火龙身上;她看到过十三郎的战斗,知道他对火焰拥有近乎吞噬的能力,虽自信火莲不会如普通灵火那样容易被灭,也不敢太多期盼。她真正的杀着还是那两片紫叶,除了保留四片牢牢守在周围,她将余下两片悉数催动,如同两只温柔之掌上下合围,徐徐朝十三郎汇拢。

    先前的一幕看在眼里,夜莲相信只要再来一次,哪怕紫莲仅仅将对手捆缚片刻。她便有机会施展更加凌厉的手段,一举将对方轰杀。

    手段还是那些手段,只是战法微做调整,带来的便是难以扭转的危局。

    ……

    ……

    利用夜莲战局开始时的失误,或者说是不适应。十三郎顺利地将第二、三面粉莲之门摧灭;随着莲阵渐趋松散,天地气息逐渐从空中透入,他的身形越发快捷,眉头却锁得更紧。

    身后,咆哮的火龙渐渐跟上十三郎的步伐,怎么都无法甩脱;余下几片粉莲转动越来越快。已然分不清彼此;最要命的是那两片紫叶,看似不快实则带有一股莫名之力,充斥在空中好似缓缓收紧的绞索,要将他禁锢在原地。

    窒息的感觉。

    追击越久,这种感受也越发明显,十三郎两次改换身形并与仓促间挥剑,却因目标有所偏移,仅将莲叶斩出裂口,未竟全功。

    他不是纯粹的剑修,否则的话,区区一个受损的法宝如何逃得出飞剑的斩杀;他只能用手拿着剑去砍,等若用身体追宝物,几可称得上是天方夜谭。

    如果有大灰在,只要三声鼓响,十三郎定能把握住时机有所斩获;然而此时因粉莲被催动到极致,那种对源自灵魂的吸扯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比开始增强了不少。十三郎不能指望夜莲犯错,若是大灰之魂被收,只怕当场就要被她捏爆。

    巨剑再次挥动,喷吐的剑芒彰显出大剑愤怒的心情,然而如先前一样,那片莲叶感受到威胁,在空中极为轻巧的折转漂移,与毫厘间躲过致命一击。

    一条裂纹出现在莲叶上,伴随着哀泣与怨毒,此时的莲叶仿佛拥有了灵性,就像人一样发出复仇的誓言,飘忽远去。而在此时,那条火龙终于追至身后,没有半分犹豫,一头扎进飓风之中。

    轰鸣大起,橙红的火与银色的风四面飞溅,还有一片片如实体的鳞;火龙被无数风漩包围扯动,宛如承受着凌迟之苦。

    火龙咆哮着,挣扎着,攻击着,用尽自己所能用处的一切手段反扑,庞大的飓风在空中摇晃,变幻出一个个摸样怪异的形体与面孔;最终,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中,飓风四分五裂,裹着同样碎散成无数截进而归复原型的火焰,横扫八方。

    “咳……”

    十三郎从爆炸的中心弹射而出,身体和脸上焦糊一片,唇边似有鲜血。

    对他来说,这道飓风不是随意便可施展的神通,而是与心神乃至灵根紧密相连;如今它与火莲同灭,看起来十三郎大占便宜,实则内府受创,伤势已然不轻。

    唯一的好处是,因两者殉爆产生的冲击太过剧烈,两片徐徐靠拢的紫莲势头微顿,同时那种萦绕不去的窒息感暂时退去;就连无处不在无时不让十三郎警惕的灵魂牵引也为之一松,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十三郎在空中倒卷,似连身姿都无法在保持平稳,如猴子一样在空中翻着筋斗;那把威力惊人的大剑也被抛上了天,射往不知多高的云层。

    “瓮中之鳖!”

    夜莲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淡淡讥讽道:“肉身很强,且看你强到几时。”

    “吼!”

    回答她的是一声狂野彪蛮的咆哮,十三郎张口、猛吸、膨胀,冲天而起。

    “红莲业火也敢吞,撑不死你……”夜莲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随即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彻底失语。

    空中一团人形火球,横冲直撞进入那个粉色之环,掀起滔天风浪。

    身体与法宝的对撞。

    “这不是炼体,这是……自在天魔之无上魔躯!”传功崖上,魔宫使者失声惊呼,随即招来大先生的反驳。

    “什么无上天魔,这是破灵法道,明王真身才对。”

    ……

    ……

第三百零四章:莲奴娇(七)

    w业火,也称恶业之果,是脱去凡胎必须破除的枷锁,同时也是凡界的根本之力(注)。

    它无形无质,不可捉摸但又真实存在,传闻乃凡界本源所化,是修士在道法未成时极力避免沾染的虚火之一。

    修道之人沾染红莲业火,非但会因此道途断绝,且历经轮回不灭,为大恐惧。

    修真世界中,拥有大神通的修士往往视凡人如蝼蚁,仅从双方实力看,这样的态度实不为过;然而无论灵域还是魔域,但凡修为达到一定程度,通常不会随意伤害凡人性命。究其根源,一为风范,再就是害怕沾染恶也,进而生出业火。

    与之相比,那些低级修士反倒无知无畏,杀人如草芥,有时为祭炼宝物还会猎取大量生魂,可谓残忍至极。

    夜莲所用的红莲来历不凡,结丹修士尚难以明了,然而如大先生与魔使这样的人,均在其中感受到一股让灵魂的颤抖的力量,纷纷色变。

    不用问,那就是业火,是他们灭之不难、却绝对不愿沾染一丝一毫的东西。

    结果是,火龙破灭后残余的火焰尚未消散,便被萧十三郎一口吞入腹中,进而形象大变,犹如恶魔。

    众皆震撼,唯大先生与魔使多出一分惊疑,并为之展开争夺。

    ……

    ……

    “业火焚身,魔灵幻象初显,分明是天魔之兆;若非如此,萧十三郎理应皮肉分裂化做红莲。沉沦苦海。”

    仿佛对大先生的表现感到失望,魔使说道:“此子魔性已现端倪,非此不足以解释其不灭之由。大先生岂能执着于门户,对此视而不见?”

    自进入灵域以来。魔使首次与大先生正面争执,神情之肯定语气之坚决均前所未有;似乎在他看来,此时发生在十三郎身上的事情关系异常重大,容不得丝毫退缩。

    魔使仔细想了想,诚恳说道:“假如老夫没有记错,此子所显露的幻像,当为无上天魔之大自在天魔像。大先生强加以辞,有份了。”

    听了他的话。大先生淡淡回应道:“此言差矣,业火虽为修道者所忌,却不是全无抵御之法。萧十三郎肉身纳业,正符明王破灵之道。此形亦当是明王大忿之象,怎会与天魔扯上关系。”

    “而且道友别忘了,这里是灵域,此地是道院,不知多少先贤曾在此修行。如今他们虽然仙去。但有意志亘古长存;假如有魔物露出痕迹,结局如何,就不消我说了吧。”

    “至于门户之论,道友若无此心。又怎会计较什么天魔明王?”

    不待对方分辨,大先生接下去说道:“道友若是不信。不妨施展神通试上一试;你修为尚高出我一筹,但在此地动手的话。本座可以断言,你接不下本座三剑。”

    这等嚣张无礼的话说出来,老人纵然心性平和深沉如无渊大海,也不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想道院的人怎么这副德行,不讲理也就罢了,动辄便以武力相胁,脸皮也厚到不可形容。

    在这里和你打?还好意思说什么三剑!

    老人很想说要不你随我去魔宫,别说三剑,哪怕三十剑三百剑,老夫又岂会怕了你。

    情势不由人,老人无奈苦笑着说道:“萧十三郎又不是佛门弟子,怎么会修成什么明王真身?大先生这样讲,分明是强词夺理。”

    大先生回答道:“世上的理本来就是靠双手去夺,我只用强词,可称君子之风。”

    老人佯怒说道:“此子身上魔气外溢,大先生身为道院尊者,难道也故作不见?”

    “有吗?我没看到。”

    大先生认真感受了一番,说道:“本座修为有限,距离又太远,难以体察入微。不如等我求证一番,再酌情处理如何?”

    “……”

    大先生说道:“道友别在此事上纠结了,依我看,萧十三郎既已吞下红莲,此生注定修为止步;情形若是再严重些,怕是历经轮回都无法消解。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小子,不值得如此计较。”

    老人立即说道:“既然是这样,他对道院就没有丝毫意义,不如老朽将其带走;假如先生舍不得,老朽可酌情补偿一二……”

    “且住。”

    大先生森然说道:“实话告诉你,只要萧十三郎承认自己是道院学子,哪怕他是一坨狗屎,也是灵域的狗屎;就算他是一根野草,也是我道院长出来的草,要杀要刮是坑是埋皆有道院做主,断不容外人染指。”

    “……”

    魔使张口结舌,心里愤愤想着我得把这段记下来,稍后说给那小子听。在其身后,陆默听着两人的对答,神色阴晴不定,异常复杂。

    ……

    ……

    天空之上,一团看不清形体摸样的火团穿梭跳跃,不时发出愤怒与痛苦交杂的嘶吼;看到这一幕的人们把心提到嗓子眼,或惊诧或惶恐,或担忧或惋惜,议论纷纭。

    夜莲自己不说,识出业火的人不能或不愿意说,众人便只能各自猜测,从十三郎的表象中判断究竟发生了何事。大家见过他吞噬火焰,没看出有何不妥,然而此时此刻,十三郎好似一个从内部燃烧的火球,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泛出灼热之芒,情形已不是危险所能形容。

    灵机目光不停闪烁,袁朝年若有所思,蛮尊面色阴沉,嘴里不停地在骂娘,也不知道是谁将他得罪这么狠。严萌急得直跳脚,抓着蛮尊的胳膊问东问西,翻来覆去其实只有一句话。

    萧十三郎会不会死?

    蛮尊被缠得没办法,恶狠狠说道:“祸害活千年。臭小子贼胆包天,哪那么容易嗝屁!”

    “呃……”

    严萌稍稍安静下来,心想只要不死,问题便不会太大。

    ……

    ……

    十三郎的问题很大。大得不可想象。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吹爆的球,每个细胞都充斥着磅礴不可想象的力量,急需寻到途径宣泄出来。他的鼻息如牛,呼出来的不是气,而是一条条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要炸开,每一根肌肉都在颤抖,衣物早已灰飞烟灭,如果不是在身上穿有法宝级别的内甲。此时他已经清洁溜溜,与万人眼前上演裸奔大戏了。

    脑海中仿佛有亿万人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如农夫劳作。如情人呢喃,如柳动冰浮等等,甚至连蚂蚁筑穴,苍狼寻偶的声音也交错其中。在那个短暂的时间内,十三郎觉得整个世界都装在自己脑海。千万种声音、画面不停闪动,让他随时处在癫狂边缘。

    业在人间,红莲诞生与人家,受人间之力催生蕴灵。此时包裹着这种力量的火焰已经消解,余下的便是这股莫名之力。通通进入十三郎的身体。

    在这股力量的刺激下,或者说胁迫下。十三郎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只凭着本能觉得那几扇封锁天地的门格外令人生厌,咆哮着冲上去,与之对撞在一起。

    他的速度暴增一倍,身体拖着尾焰在空中划过,不断朝八门展开轰击。

    爆响之声一道接一道,粉莲之门接连破碎,十三郎的身体也屡遭重创。他的嘴边不停流着血,身体在流血,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朝外渗出鲜血;鲜血离体便化做火焰,让周围的温度升得更高,冲击也越发狂暴。

    这种景象,就好像之前火龙与飓风的一击在重演,只不过被十三郎以身体为容器,将它们溃灭的能量全都装进去,再以逐步释放的方式施展出来,用来对付那八扇门。

    孰强孰弱,一眼可见。

    天空轰鸣阵阵,随之散开的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两片紫叶不断尝试靠近,又不断被散开的波纹逼退,再上前,再被逼退。下方夜莲不断催动法力,欲图用威力更大的紫叶将他困住,却始终无法成功。

    夜莲的脸色不好看,眼神冷厉决绝又带着痛色,心头也在滴血。

    四莲之中,她最看重的不是攻防兼备的紫莲,也不是威力惊人的青莲,更不是那朵她自己也需要小心翼翼才能操纵的红莲;与十三郎的目标一致,她最最珍视的便是这朵看似制肘不少的摄魂莲台;原因很简单,它拥有近乎没有尽头的成长空间。

    眼看着一扇扇莲叶被十三郎如屠夫一样以蛮不讲理的方式撞碎,夜莲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狂怒,仰天清啸。

    “萧十三郎!”

    空间大开,两片伤痕累累的莲叶哀鸣着回转,被夜莲收入囊中。被封锁已久的天地之力轰然涌入,欢腾雀跃又汹涌咆哮,好似决堤之洪水,垮塌的山坡,势不可挡。

    空中再无波纹回荡,两片紫叶瞬息忽至,如两条轻柔的臂膀从两侧合拢,将那团不知多大且看不清摸样的火球包裹。与此同时,夜莲抬手轻点眉心,指尖随之闪耀出炫目之极的耀阳光华。

    她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一抹心痛的神色,随之变为决绝冷厉,平直的红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座莲台。

    通体黑色的莲花,发出的却是乳白色的光。

    光华灿烂,光华夺目,光华纯净而圣洁。

    “三生咒法,灭世莲台!”

    黑色的莲花发出圣洁的光,拥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随着夜莲的清叱声,黑色莲台徐徐升起,如一颗黑色的太阳悬浮在十三郎头顶。

    “黄泉有道,逆转阴阳!”夜莲伸手遥遥指向那团躁动的紫球,冷喝道。

    仿佛与之相呼应,又似乎天地有所震怒,整个紫云岛风云突变,天空瞬间便汇集起层层乌云,并以此处为中心,疯狂转动起来。

    “劫云!”

    “天劫!”

    无数声惊呼在紫云城各个角落响起,无数条人影从各个角落飞出,无数双眼睛盯着天空徐徐垂下那个覆盖不知多少里的漩涡,惶然不知所措。

    这其中,也包括夜莲自己。

    “天劫将临,观战学子,退避万米之外。”

    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院长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战场上空,沉声低喝。

    “违抗不遵者,斩!”

    ……

    ……

    注:这里说的业火做了演绎,诸君不要拿佛经套用,谢谢!

    您可以当它是老枪自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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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恳请,多谢,再谢,鞠躬!

    ……

    ……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

第三百零五章:莲奴娇(八)

    苍穹有眼,天道无情,修道之人若想逆天改命,成就不灭,天劫便是一道难以逾越、又必须迈过的坎。

    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任何前奏,万里晴空突现劫云。密密层层,叠叠翻涌,如一口遮蔽星月的大锅,当头扣在大地之上。

    走兽匍匐呜咽,飞鸦哀鸣声声,鱼儿冒着被挤爆的危险蜷缩在清河最深处。

    视线不能极远,人们目光所向,整个紫云岛乃至更加遥远的天空,尽墨!

    黑沉沉的天幕如一座山压在头顶,山外却好似有威严的目光降临,人们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更加直不起腰。

    这是天威,非人力所能面对的苍穹之怒,是不容丝毫冒犯的高壮与神圣。

    与之相比,悬于天空的那朵让人膜拜的黑莲仿佛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没有半分抵抗的资格。

    黄泉有道,的确如此,然而在掌管众生的天道眼中,纵然是真正的黄泉,也不过是其一部,遑论这个限于方寸,且非真实的、仅有法宝虚拟的……

    冒牌货!

    “天劫!怎么会有天劫!”

    夜莲仓惶失色,尖叫着惊呼,毫不犹豫伸指疾点,欲将黑莲与紫叶收回。

    她做不到。

    冥冥中一股愤怒的意志轰然降临,好似她的举动冒犯了天威,令宇宙星空皆为之不喜,令万众万灵均为之愤慨,齐齐发出斥责。

    “滚!”

    此声无音,此声撼动天地。却仅有一人可闻。

    夜莲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颓然跌回凤椅,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按住,再狠狠敲打。

    “原来不是因为我。”

    她惨笑,悲叹,随之被愤怒烧红了眼。

    “萧十三郎,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她疯狂尖叫。声音尖锐而绝望,更有浓郁到三世轮回都无法化解的怨毒。她抬不起手,扬不起头。只能勉强翻着眼睛,将目光投向天空。

    她不甘心,她宁死也要看看。萧十三郎如何面对这场不知为何突然降临的天劫。

    不看犹可,看了,夜莲的愤怒更加无可抑制,几乎当场发疯。

    在她的头顶,十三郎被两片紫叶包裹,如同一个即将破茧化蝶的蛹。更高的高空之上,暗沉的天幕徐徐垂下,形成一团盘旋圈绕的漏斗,其核心渐有雷光闪烁,其目标。赫然就是十三郎。

    这一幕让人欣喜,然而令夜莲愤怒绝望的是,十三郎的头顶还有一样东西,隔在他与劫云之间,仿佛一面盾牌。

    黑莲已彻底脱出掌控。其散发的光辉几达数千丈,非但远远超出夜莲的能力,也突破了阵旗所限,如同黑夜点亮的一盏明灯。

    “萧十三郎,我与你不死不休!”

    夜莲发髻散乱,面色狰狞扭曲如厉鬼。再没有一丝万事之花的风范。

    她明白了一切,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因果,更无法接受这样凄惨无奈的结局。

    她的本命之宝,已变相成为替十三郎抵御天劫的……

    一面盾牌。

    注定灰飞烟灭。

    ……

    ……

    天劫是十三郎引动,这是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的事实,然而在所有人心里,包括此时袖手旁观的院长心里都有一个疑问。

    萧十三郎,怎么会惹出天劫?

    难道他要进阶元婴?那不是笑话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修为,院长对此更是了如指掌,根本不相信这个猜想。十三郎的法力凝厚,远超同阶甚至超过不止一筹,然而院长早就查看过多次,他的情形就好像一个比别人大很多的桶,如今这个桶连装满都远远没有达到,更别说达到凝聚出纯由灵力构成的生命的程度。

    这样的情形下,他怎么可能破而后立,踏入新一层境界?

    好吧,就算他要进阶元婴,又凭什么引得苍穹之怒,要将下雷罚以灭之?

    “难道因为他长得太难看?”

    无可奈何之下,院长唯有以此来安慰自己,抚慰一下已经不堪负荷的老怀。

    老人隐约有个念头,这次天劫来的不明不白,多半还是与十三郎自身体质有关,再有就是那个包含了人间业力的火莲,被十三郎吞入后,发挥出类似引子的效果。

    有传闻说,沾染业火的修士修道异常艰难,其中最大的难处便是他们在每次突破的时候,都会被苍穹以天雷罚炼,闯过去是无上机缘,闯不过……

    万事皆休。

    十三郎闯不闯得过?没有人知道。

    无论他能否闯过,有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天劫不能帮忙破解,除非你有把握战胜苍天,否则的话,越帮……就越忙。

    院长也不行。

    比如夜莲的那朵黑莲法宝,一方面肯定会替十三郎挡下一部分雷威,同时因其含有不属于十三郎的气息,注定会引发天怒,后面的天雷会更加霸道,也更加难以对付。

    当然,雷霆之力愈强,闯过去获得的机缘也越大。

    天道无情,灭人间万灵无慈悲;然而天道同时也很大方,会重重犒赏那些破关的人。

    幸或则不幸,就看十三郎的造化,以及他自己如何去想。

    ……

    ……

    “此子必死,已不值本座再为之忧虑,只是莲儿经过这件事,怕是会……”五雷尊者遥望着天空,面色阴沉地思索着。

    “若是心魔太过,怕是须弥山一关不好过……”

    “此子休矣!老朽……”魔使脸上惋惜与失望交错,叹息着发出感慨。

    “放屁!”

    大先生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懒得再看其反应。脚步跨出消失在空中;留下老人青红的脸色闪烁不停,良久才愤怒叫喊。

    “野蛮人!灵域修士,粗鄙卑劣,无耻之尤,都是野蛮人!”

    万米之外,严萌几乎将蛮尊披在身上的兽皮扯烂,不停唠叨询问。

    “师尊。这就是天劫?您说萧哥哥能不能闯得过?”

    “师尊,您觉得萧哥哥能不能活下来?”

    “师尊,您说萧哥哥他……”

    “师尊。您倒是说句话呀……”

    小丫头等不到回音,眼圈渐渐发涩泛红,周围的人与他的表情差不多。沉重哀抑,几乎不忍抬头。

    “千年王八万年鳖,小王八犊子吓着这么多人,一定死不了!”蛮尊咬牙切齿断喝,身形随之消失。

    “呃……有这一说吗?”

    严萌手上一空,随手在旁边捞住一个人,问道:“小王八犊子能活这么久?”

    扑通一声,接着连续几声,严萌吓了一跳,惊呼道;“好可怕的天劫!”

    ……

    ……

    紫云城在颤动。天空的劫云越发密集,从出现的那刻算起,短短十数息过后,劫云风暴随之降临,天地之间昏沙与乱石飞溅。残木与飞尸比比皆是,充斥着整个天空。

    风暴核心处,由紫叶包裹的茧子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道道裂纹;一声声嘶吼自内传出,仿佛一头远古荒兽即将苏醒。紫叶上方,黑莲顽强地播洒着银辉。覆及紫叶全身;随着银辉注入,那些裂纹仿佛被吸收了生机,重新愈合到一起。

    银辉不单单照射在紫叶表面,还以某种难以道明的方式渗透其中,被包裹在其中的十三郎好似更加痛苦,咆哮的嘶吼越发愤怒,反击也越发凌厉。

    这时候看去,被紫叶包裹的他仿佛是一颗心脏,凭空悬浮在空中,不断跳动。

    有力的跳动。

    ……

    ……

    终于,在让人窒息的威压达到极致的那一刻,九天之上漩涡为之停顿,一道照射出万丈光辉的雷柱渐渐成型,仿佛黑暗的天睁开了眼,目光投射大地。

    投射在令它愤怒的目标上。

    雷霆砸落,天空为之凝固,粗如手臂的雷柱轰鸣直下,击中第一层关隘。

    那朵黑色莲花。

    那一刻,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生出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死了。

    威压不再,恐惧不再,视线中的景象变得无比缓慢,魂魄好似受到某种力量召唤飞到空中,静静地,呆呆地望着雷柱冲进黑莲,荡漾出一圈圈黑色的光。

    极短暂的瞬间过后,一切突然加速。

    无数黑影从莲台中穿出,幻化出无数张惊恐绝望的脸,莲台剧烈颤抖着,哀鸣着,挣扎着。它不再圣洁,不再高贵,而是如厉鬼般嘶鸣尖叫;它没有释放一丝皎洁,只有浓郁如实质的冰冷与死寂。

    黄泉有道,黄泉在哪里?

    答案只有一个:黑莲!

    天空猛的一暗,仓惶钻出的黑影来不及逃窜,被千万根细如发丝的雷光追上,一一化成灰烬。空气中响起无数声叹息,带着绝望,带着惊恐,还带有一丝解脱。

    仅仅一次轰击,被消灭的怨魂便以数万计!

    一片莲叶飘然飞落,莲台晃动,终归于平静。

    圣洁的灵辉再次播洒,仿佛要完成其使命,笼罩着那颗行将破裂的心脏。

    不同的是,人们茫然中觉得,此时的灵辉似与刚才有所不同,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与黑莲的平静不同,受到挑衅的天威为之震怒,劫云变得更加浓重,一道远比刚才粗大得多的雷霆之柱重新酝酿,顷刻便要成型。

    而就在天空之眼徐徐张开,充斥着罚世之力的雷柱即将落下的那一霎拉,黑莲之下,紫心之中,也随之耀出毫光。

    或许,不应该用光来形容,人们只觉得那颗紫心蠕动之后,突然间闪烁了一下,收缩了一次,随后陡然扩张。只因为这种扩张来的太猛,且形状有些怪人,让人不由得便生成印象,它好似在发光。

    扩张之后,包裹的紫叶碎成千万片飞絮,一个通体**、双眼灼灼如同星辰般的男子一跃而出,神情桀骜目光睥睨,不可一世。

    男子环视一周,瞬间便似乎明白了一切,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他对空长啸。

    “不长眼的老天,你敢罚我!”

    画面就此定格,人们心中除了震撼,再也容不下任何杂念。唯有寥寥几人恍惚记得,在那条人影出现之前,仿佛有一颗星在闪烁。

    仅仅一次闪烁,印象就此永存。

    ……

    ……

第三百零六章:莲奴娇(九)

    “你说,鬼魅邪崇最为你厌恶。”

    “你说,道院之荣耀不容亵渎。”

    “你说,修者当胸怀天下,心系万民。”

    “你说,杀生不为仁者道,身魂有补。”

    充满神圣气息的辉光照耀下,十三郎通体血色,**的身躯泛着一层银红交错的彩霞,如同一尊浴血沙场的战神。

    他的身体上冒着烟,血肉不断翻卷,仿佛一只妖邪巨恶即将被神辉净化;他的表情狞恶,目光却透出重未有过的桀骜与清明,好似看破了空明。

    好似在对着天空说话,又仿佛是为了嘲骂夜莲,他朝那朵黑莲飙射,伴以咆哮般的呐喊。

    “你以黄泉为道,摄取生魂,逆转天地阴阳。”

    “你本凌弱畏强,杀戮无限,难为天道所容。”

    “你挟大义掩罪孽,假悲悯于屠戮事。”

    夜莲底着头,努力想要抬起头;她翻着眼,双手死死摁在扶手上,目光犹疑无法决断。

    她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发不出声;她只能清晰地听着,无奈地受着,模糊地看着。

    她无能为力。

    “你假仁假义!”

    “你虚枉阴毒!”

    “你天地不容!”

    “你罪该万死!”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句比一句诛心;飓风再起,顶着要将他化成灰烬的银辉,十三郎请啸疾驰,裹着风带着血。迎着天踏着地,悍然冲上天空。

    仰望云霄那个比自己大无数倍的漩涡,遥看那道包含毁灭气息的雷柱当头击落,他好似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发出最强的一声怒吼。

    “它,是,我。的!”

    那只大剑不知何时受到召唤,从不知多远的远方呼啸而来,与之前相比。它的剑芒长出足有十丈,灵威大盛,仿佛被注入无限生机。

    它更加狂傲。更加雀跃,也比刚才更加驯服;它仿佛感受到主人身上的变化,对其更加认可,也更加以之为傲。

    双手持着大剑,十三郎自下往上,以砍山劈天之势迎头上斩。

    “阴阳归位,黄泉化虚,杀!”

    与此同时,天空的劫云感受到那股让自己警惕的气息,随之变得更加威严。却显得更加狂暴。

    苍鹰不会因蝼蚁的叫嚣而愤怒,巨龙不会因鸟兽的挑衅失颜,天威浩荡,自不会因他一番呐喊稍顿一秒。

    擂柱隆隆,剑光滔滔。上下交错,几乎同时落在黑莲本体。

    震动天地的轰鸣炸响,万米之外,无数学子齐齐禁闭双眼,泪水与血水丝丝溢出,无法看清那耀亮整个天空的光。

    嘶鸣阵阵。黑莲在一阵咔咔的撕裂声中破碎,不可计数的黑影从一块块碎片中冲出,逃逸八方。

    更多雷丝闪烁,带着尊严被践踏的羞怒将黑影融化,仿佛在它眼中,这些妖物比十三郎更加厌恶,势将其化成虚无,回归正道本源。

    一条格外浓重的黑影厉吼着冲出黑莲,带着仓惶带着惊恐,甚至还带着一丝天道也无法覆灭的妩媚,急闪将逝。

    擂柱随之分出一条,紧随其后。

    “果然是你!”

    雷丝中一道劈练剑光,将黑莲一分为二后余势不衰,恶狠狠劈在那道尚未完全消解的雷霆之上。

    又一声轰鸣炸响,雷霆覆灭,十三郎左手持剑,朝那个缓缓收拢又一次缓缓张开的巨眼发出怒吼。

    “我说过,它是我的!”

    两根晶莹的手指伸出,五十三道禁环瞬间释放,将那条惊魂未定的黑影牢牢圈起,再收入囊中。十三郎的目光朝下方瞥过,脸上浮现出得到验证的明悟,还有一丝讥讽。

    他重新抬起头,仰天大喝。

    “再来!”

    ……

    ……

    “噗!”

    凤椅之上,夜莲张口喷出一口殷红且阴寒的鲜血,脸上终于出现惊恐的神情。

    黑莲破灭,神魂联系被切断的那一刻,夜莲身体上的压力便已消解。天劫毕竟由十三郎引起,她虽遭受池鱼之殃,却不会一直被波及。

    她徐徐抬起头,身体也重新挺得笔直,然而不知为什么,夜莲觉得自己的脊椎好似受到无法弥合的伤势,再也无法如先前那样有力。

    她半靠在椅背上,没有丝毫顾忌地望着天空那个完全**的身躯,眼神寂寞中透出几分复杂。

    “就算你比我强,那又如何?”

    “就算你夺走了她,那又如何?”

    “就算你能闯过天劫,那又如何?”

    “就算你毁了我的命莲,那又如何?”

    “你还是会死。”

    ……

    ……

    “再接一道,再接一道就好!”

    蛮尊搓着蒲扇般的大手,神情不安中透出期盼。在其身旁,五雷与青衣老者面色阴沉凝重,目光亦有不安。

    战场骤现天劫,无论尊者们立场如何,都齐齐聚集到院长身旁,以防不测之变。随都弄不清楚天劫怎么来,也不知道它究竟持续到何时,威力最终达到什么程度。

    蛮尊所言,不过是按照常理推测,以元婴修士也不常见渡劫方式,做一个略估。当然,在所有人心里都认为,这已经是高估。

    廖湘眉问道:“老师……”

    院长摇头说道:“老夫也说不准,目前只能推测因业火被他吞入后发生某种变化,不为天道所容引起。”

    大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会有几道劫雷?弟子怎么觉得,那小子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

    十三郎的性子虽然狠倔,却极少如现在这样张狂。大先生之言也是众人所疑,都将目光投向院长。

    “年轻人嘛,难免有憋不住的时候。”

    院长的回答模拟两可,随后说道:“雷劫,应有四道以上。”

    蛮尊大惊,说道:“什么!天劫三六九,怎么会有四道?”

    院长说道:“四道以上。未必就是四道;天劫三六九不过是常人所传,做不得准。”

    蛮尊没了话说,表情阴郁堪比此时的天空。

    廖湘眉眉心印记闪烁。说道:“要不要弟子帮他一把……”

    院长断然挥手,说道:“不行!若不是黑莲虚拟黄泉引发天怒,原本便不会出现第四道雷霆;你若再出手。后果更糟。”

    众人为之沉默,大先生突然冷哼,说道:“该死的东西!”

    五雷随之冷哼,说道:“该死的东西。”

    ……

    ……

    紫云的天空越发沉暗,第三到雷霆徐徐成型。

    没有黑莲的映照,万米之内没有一丝光亮,唯见天空上的那只眼,缓缓张开。

    浓密的乌云拥挤在一起,隆隆雷声不断从天空传下,大地真真切切地在摇晃。传功崖上不断有碎石落下,一路翻滚一路轰鸣,碾碎许多失去神智而无法躲避的生灵。

    咔嚓!

    整个天空颤抖了一下,一道粗如人腿的雷柱破流而下,如一根擎天之柱。笔直地锤向其下方的身影。

    雷柱周围,黑色的光与弹跳的电交相呼应,阵阵寂灭气息自虚空中散放,来不及走远便被电光吞噬;咋看去,那已经不是灵力所化的雷,而是一条拥有实质的棍;其穿下的势头也不是为了击杀某个人。而是要将大地戳个窟窿。

    雷柱下,十三郎的气息暴涨,周身翻裂的伤口溢出更多鲜血;他左手持剑,右手成爪,虚空而握。

    “余以风灵召唤,天地万灵之风,聚!”

    号令即出,八方风动,以十三郎的身体为中心,数万米范围内风云齐动,形成一股即可与天空劫云相媲美的巨大漩涡。

    山间的风来了,带着旷野的强蛮,加入道漩涡之中;

    清河的风来了,携着水一样的温柔,加入到漩涡之中;

    草丛的风来了,带着生灵虫蚁的怒,加入那道漩涡。

    八面来凤!

    地底的风,枝头的风,檐下的风,发梢的风,顷刻间,整个紫云岛数百里之内齐齐呼啸,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带着轻蔑带着桀骜,通通加入到那个漩涡之中。

    漩涡倒卷,细颈阔口,如一支疯狂旋转的锥,锥子的尖,指向的就是雷霆,就是那只威严悬于天际的眼。

    非止如此,十三郎手托风之漩涡,扬声再喝:“余非火灵,但受魂火传承,万载之魂护佑;融四象,纳精髓,含人家之力,岂是你所能罚!”

    “我本雷灵之体,你却以雷霆罚我,岂非自投罗网!”

    红云漫卷,雷电齐鸣,一片片火云从他身体里冲出,冲他的毛孔中溢出,从他的眼、耳、鼻、口中窜出;一道道闪电在他的头顶炸响,一条条银蛇欢歌狂舞,如那些八面汇集的风一样,一起加入到漩涡之中。

    “我为修士,虽道法不精,也有撼山之志。”

    双手齐扬,一百零六到禁环打入漩涡,如一百零六道捆牢之锁,将风、雷、火,死死圈起,形成百样斑斓。

    “我修元神,健体魄,虽力如蝼蚁,亦能志贯苍穹。”

    “我修的是心,求的是道,你不过是天道之手,屠狗之辈,有什么资格来罚我!”

    随着这声震天之怒吼,闪耀着银光火意与电芒的锥形漩涡迎空而上,悍然与雷柱撞击在一起。

    “定!”

    十三郎的身体同时飙飞,巨剑嘶鸣咆哮,伸出十余丈的剑芒,直射向天。

    那一刻,他就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却要把苍天刺破窟窿。

    雷柱漩涡相遇,浩荡的轰鸣不绝入耳,彼此快速消解中,巨剑之芒悍然直上,穿透重重关隘,劈碎道道雷霆。

    血光弥漫,艳色当空,十三郎自漩涡中冲出,自雷柱中穿过,一路播洒着汗水与血雨,投往不知几许高的高空。

    冲向那之眼!

    那一刻,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心中都浮出一个念头:那只眼,凭什么再睁开!

    那只眼,凭什么不能被斩破!

    “定!定定定!”

    不断有精血自口中喷出,十三郎好似察觉不到自己承受的反噬有多严重,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施法的对象是谁。他将法力催动道几乎炸裂,不断地朝天空怒喝。

    那之合拢的眼睛颤动了一下,再摇晃了一下,似睁似闭,如梦似醒,几次强睁,又几次为之凝结。

    “杀!”

    断喝中,血色里,巨剑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啸,恶狠狠凶恶恶,毅然决然,兜头盖顶地剁在虚空。

    剁在那只眼睛上。

    “嗷……”

    仿佛叹息,又好似悲鸣,若有若无,似聚似散,大剑在空中划过,仿佛彗星扫过的尾巴。

    劫云消散,人影飘落,如落石,如枯叶,更像一具尸体。

    天亮了,紫云岛的上空,却下起了雨。

    ……

    ……

    ∷

第三百零七章:莲奴娇(十)

    w人失志,雨落不成帘。

    稀疏零散的雨滴飘下,更像是一颗颗坠落的珍珠。

    它覆盖的范围很小,仅以战台为中心,顶多不过数百米。更奇妙的是,雨水从天空显现后并非延着垂直的轨迹落下,而是像受到某种召唤一样,从四面朝中间汇拢。

    汇集在那头驮着人,顶着蛤蟆的驴身上。

    十三郎一剑破天眼,承受的反噬不可想象;他用最后精力将大灰与胖胖放出来,就此人事不知。那把巨剑灵性全失,剑体竟变得弯弯曲曲,已然不成摸样。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驴驮着人,蛤蟆看着人,徐徐从天空降落。一颗颗雨滴随后落下来,滴在人、驴和蛤蟆的身体上,还有夜莲的身体上。

    大灰神情茫然,蛤蟆哀哀嘶鸣,夜莲的神情异常复杂,眼里有一丝犹豫。

    ……

    ……

    “天降甘霖!”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不知多少声惊呼在四周响起,无数身影从各个方向闪出,一双双觊觎的眼睛带着贪婪与狂热,齐齐扑向战台。

    “拦住他们,妄图抢夺者,杀!”

    一天之内,片刻时光,素来温和仁厚的院长连下两次杀令;不待他再吩咐什么,几条人影分居四方,将来自城中的近百条人影截在当空。

    赶来的不是道院学子,而是以各种方式门路寄居紫云的修道之人,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老怪,任谁都不可小觑。

    这群人如果走到外面。一举便能将寻常国度扫平;然而今天,面对以四尊者为首,十几名教习为主力的阻截,他们集体却步。

    停在空中那位老人,目光冷厉如万年不化的玄冰,眉宇间的愤怒好似连空气都要燃烧起来。在不弄清其心意前,没人敢有所动作。

    一名气息不在鬼道之下的壮汉上前。试探说道:“大先生,天降甘霖,有德者居……”

    “滚!”

    此时的大先生哪有听他废话的心情。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放出。本已恢复明丽的天空陡然出现一条细线,随即化做一片刺破心神的闪电,当头劈落。

    “先生恕……”

    壮汉骇然失色。仓惶间施展七八道神通,身躯疯狂倒卷。

    剑光劈开层层防护,连破三件足以让任何学子眼红的法宝,最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自头及腹的血痕。壮汉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一路播洒着鲜血而去,不敢回头多看上一眼。

    “不看多年供奉的份上,本座今日便斩了你!”

    大先生怒气稍歇,冷漠的目光扫视一周,喝道:“退开!万米之内,不准驻足。”

    蛮尊头顶出现一个巨大无鹏的虚影。咆哮一方;火尊如将身化为一团夺目红云,仿佛要将天地烘干;青衣老者如雾似幻,好似盘旋在每个人的耳边头顶。

    就连威如帝王的五雷尊者此时也加入到拦截的队伍里,他面沉似水,朝当面的几名修士看了一眼。

    “哼!”

    只一眼。几名修为不弱于元婴中期的修士心神巨震,体内好似有无数到雷霆炸响,横冲直撞入五脏六腑,直贯入脑。

    目光可以杀人,声音可以灭敌,这就是尊者的实力!

    单以杀伤而论。五雷这一眼便堪比刚才的天雷。

    一旦道院没有间隙,爆发出来的力量哪里是常人所能想象。原本抱着侥幸而来的人为之清醒,抱着浑水摸鱼而来的人收回念头,百十名修士疾速的来又狼狈的去,没有一个敢于驻留。…,

    望着周围四散而去的身影,五雷威严的面孔浮现出一抹异色,淡淡的声音说道:“这才是道院。”

    院长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道院。”

    ……

    ……

    “这本来就是道院。”

    大先生没心情在这个时候打机锋,朝院长说道:“老师,天降甘霖,您是否……”

    五雷神情微动,眼中出现一抹厉色。

    院长抬头看了看天空,笑着说:“不必了,若是早来百年,或许还有些用。”

    大先生神情有些焦急,说道:“甘霖必含天道之力,老师难道不可以……”

    院长摇头说道:“若能根治,老夫拉下脸皮也要和这个孩子抢一抢。如今就算把这些雨水通通给我,最多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年,平白贻笑大方。”

    五雷神情渐渐平复,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大先生黯然说道:“那……他们怎么办?”

    战场上,一颗颗雨滴滴落在夜莲的身体上,她的神情平和宁静,体内的伤势竟以极快的速度在回复;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气息渐渐攀升,似乎随时都会迈出那一步,踏入新的境界之中。

    与之对比,十三郎接纳的雨滴虽然更多,但他的伤势远较夜莲沉重,恢复的速度也慢上不少。此外与夜莲仅需修补元神不同,十三郎肉身固然强悍之极,但也意味着恢复需要耗费的能量更多,加之他的神魂在天雷轰击下极为凌乱,无法自我主动修复;因此这么会儿功夫过去,十三郎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原本由一人受用的甘霖,此时要分摊在两人一蛤蟆,还有一只体型无比壮硕的驴身上,可想而知,十三郎的机缘被打了多大的折扣。

    听了大先生的话,周围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院长身上。不论大比之后如何,此时这位老人仍然是道院之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唯有他才能做出决定。

    权威不容置疑,这是道院铁律,否则的话,五雷何须苦苦谋求其位。

    老人望着下方的情形,沉吟不语。

    蛮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几次想说话,最终意识到自己实在不好多嘴,话头憋在嘴边无法吐出来,好生着急上火。

    其它几人与他的表现差不多,唯有五雷面色阴郁,目光连连闪动,不知其内心作何想法。

    眼见天空雨滴渐歇。其密度已经大不如前,大先生焦急说道:“师尊……”

    ……

    ……

    “这算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灵魂链接的波动?”

    老人好似梦呓般喃喃地念了一句。收回目光说道:“五雷,这一战,还要不要再打下去?”

    “什么?”

    等了半天竟然等来这个回答。蛮尊大失所望之下忍不住说道:“这一战还用打?萧十三郎连天劫都生生击破,难道还不算赢?”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几乎要认为老师是不是被天雷吓坏脑子,心里想若不是天劫不再,最好让那个妞也去试试威力。再说十三郎现在奄奄一息,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讲,这样的情形让比斗继续,老师不是存心让他去死!

    惊异中,五雷没有理会蛮尊的话,沉吟片刻回答道:“弟子以为。打不打,应由他们自己决定。”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吧,那就等他们自己决定。”

    一言而决。

    ……

    ……

    大灰站在地上,十三郎趴在它背上。胖胖坐在大灰头上,用嘴巴拱着十三郎的头。…,

    雨滴轻轻跌落在十三郎的身躯上,顺着皮肤渗入血肉,钻进筋脉,直入内腑。

    破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损的经脉得到修补。五脏六腑也在快速复原。

    此时若有人靠近了看,会发现十三郎的双手正发生莫名的变化。

    他的右手,食、中两指上的晶莹之色朝周围蔓延,延伸到无名指,再到尾指。

    他的左手,类似的事情也在发生,只不过,颜色是漆黑。

    大灰察觉到什么,神情紧张地望了望天空,待发现上方的人影精力都集中在周围那些扑过来的身影上,才略有安定。

    它脑袋朝左边侧过,挡住十三郎垂下的左手,同时将脖子上的鬃毛甩向一旁,将他的右手略着遮掩。

    大灰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它明白,如果天空上的那些人有意查看,自己的举动便是徒劳。

    但它依然这样做了,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大灰突然打了个冷颤。

    一滴雨水深入肌肤,大灰神情狂喜,随后又变得忧虑起来。

    胖胖随后察觉到什么,挺着肥硕的身躯滑到一边,前爪抓着大灰的毛,以身体挡住十三郎的右手。

    大灰被它揪得有些疼,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儿。

    他们两都不知道,此时十三郎需要遮掩的,不是他的双手,而是他的头,还有他的丹田。

    ……

    ……

    丹田三寸,有一颗银灰中透着火红的心。

    或者是星。

    星星的五个尖角已有三个化作圆弧,余下的两个竟同时略有收拢,便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心。

    星或者心的周围,有一圈浅浅的光晕,每当有雨滴渗入肌肤,那圈光晕都会微微晃动,好似要活过来。

    随着它的搏动,十三郎的气息渐渐稳定,渐渐凝聚且坚实,渐渐变得有力。

    他的骨骼,尤其是双臂与上班身的骨骼,呈现出一抹淡淡的银芒,有金属色泽在闪烁。

    他的经脉、血肉,肌肤,都变得更加坚韧,坚韧到无法形容。

    他的识海……

    ……

    ……

    “原来是你。”

    “……不错,就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

    “我说过,你若回来,我就再杀你一次。”

    “……不要杀我,我对你有大用。”

    “我知道,我已经感受到。”

    “……那你还杀不杀我?”

    “你已经死了,何须我来杀。”

    “……是啊,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有活过来的机会,你……”

    “呵呵,是不是需要我帮你?”

    “……是……”

    “我不会帮你。”

    “我对你有用,我可以帮你影响、甚至控制她……”

    “那你就先去做,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承诺不杀我?”

    “我不答应,不过你已经变成这副样子,我暂时也不会杀你。”

    “这算什么……”

    “不算什么,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看着办就是。”

    “……”

    最后一滴雨水落下,十三郎幽幽醒转。

    几乎同一时间,夜莲从入定般的状态中睁开了眼。她静静地望着十三郎,目光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羞耻,有不甘,还有一丝嘲讽。

    十三郎没有看她,而是抬头望着天空,好生感慨。

    “好高的天。”

    说罢,他翻身从大灰身上跳下,看了看回复如常的双手,再抱过胖胖与大灰亲昵几下,踏步登空。

    他的身上,没有放出哪怕一丝波动,也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就这样凭空来到空中。

    周围一片惊呼。

    “飞五星……武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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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w十三郎修肉身,这是所有人都已知道的事实,但因其从未经过什么“权威认证”,谁也不知道他的境界如何。

    现在清楚了,五星战灵,俗称飞五星。

    “怎么会有天劫?天劫怎么能被斩破?为什么天降甘霖?你怎么成了武灵?你身上到底有啥……”

    蛮尊惊呼后急火火跑上来,一把拽住十三郎的肩膀不停摇晃,刚刚晋级武灵的道院天骄犹如海啸中飘摇的小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蠢货!”

    大先生略一失声后痛骂,不知是嘲弄蛮尊少见多怪,还是指十三郎不知道珍惜。

    天降甘霖,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可与而不可求的仙缘,是上天所赐,蕴含天道之力的无上珍宝。十三郎引发天劫显然是最低级层次,却能带来甘霖普降,谁都说不出具体因由。

    好在今天令人震撼的事情已经太多,大家的神经都有些迟钝,看着十三郎的目光除了惊奇还是惊奇,惊奇多了,也就为之麻木。

    蛮尊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收回手说道:“这么多甘霖都用在肉身上……暴殄天物!”

    连肉身更加强悍的他都如此说,可想其它几人的表情如何,大家一方面不可思议,内里实有愤慨,还有几分失望。在他们看来,如果将甘霖用在改善资质和提高修为上,十三郎此时理应处在临门一脚,甚至已跨过那道天堑也未可知。

    十三郎神态平静。躬身施礼说道:“多谢老爷子,多谢各位老师,多谢蛮尊前辈、火尊前辈,灵尊前辈,还有……五雷前辈。”

    几大高人有些迷糊,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院长捻着剩不了几根的胡须,微笑说道:“是不是你自己也弄不明白?”

    十三郎诚恳回答道:“老爷子明鉴。弟子之前神智全失,着实不甚了了。”

    “嗯,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在多想,顺其自然吧。”院长点头,肃容给出自己的结论。或者说命令。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想老师您未免太不负责任,如此重大几可影响到修道真谛的大事,怎么可以轻易放过?至不济,也要把他抓起来解剖研究一番才行呀。

    院长对周围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接下去怎样?”

    十三郎明白他的意思,再施一礼回答道:“我去问问她。”

    院长点头道:“去吧,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您以为过家家呢!”周围人神色悻悻,纷纷在心里腹诽。

    ……

    ……

    夜莲依旧坐在凤椅上,强自维持着平静的神态。静等十三郎来到面前。

    自登台以来,万世之花就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期间连番挑战,屡历波折与震撼,她从未站起来过。不同的是,此时的夜莲没有再如之前那样表现高贵与圣洁。唯有冷漠。

    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与冷硬,心神渐渐安定。

    十三郎没有着急和她说话,而是细心地将战场上的杂物收拾起来,包括那把需要重新祭炼的大剑,还有那些散落一地的碎莲残叶。不知作何用途。

    大灰与胖胖最熟悉主人的做派,此时见一切安定,两头同样贪婪的野兽乐颠颠跟着十三郎忙活,一派怡然自得的守财奴摸样。

    “日子就得这么过。”院长在空中频频点头,好一番苦口婆心。

    几大尊者躬身施礼,纷纷表示要牢记师尊的教诲,做一个勤俭持家的四有新人云云。

    收拾好这些,十三郎朝周围打量一番,发现再没有值得劳神的东西,这才施施然转过身去,迈步走向万世之花。

    “必须承认,你给我的压力很大,大到让我无法承受,所以下定决心要把你杀死。”

    十三郎来到夜莲身前五尺之地,随手将自己那副丑陋不堪的轮椅拿出来摆在地上,安然坐下并且伸了个懒腰,舒适的神情说道:“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确该死。”

    夜莲冷冷望着他,说道:“现在呢?”

    十三郎说道:“现在我想通了,你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是个受人指挥的傀儡角色,用不着非杀不可。”

    夜莲微讽说道:“你以为你杀得死我?”

    十三郎笑着伸出中指,轻轻摇动说道:“一根指头,足矣。”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宝物多也就罢了,富二代嘛,很容易理解。可为什么你可以同时操纵那么多法宝,而且每件法宝都能分出很多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说道:“分神之法我也懂,但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指令,可做不到像你这样,将法宝操控到这般精密的程度。”

    夜莲神情微动,说道:“现在我也能做到。”

    这句话很有意思,之前能够做到,现在她的伤势彻底恢复,修为甚至还有精进,能够做到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听在十三郎耳中,却有一番特殊味道。

    “你做不到的。”

    十三郎叹息说道:“起码不能像刚才那样轻松。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做得到,也奈何不了我一根毛。”

    夜莲平直的红唇用力抿着,不肯给出回应。

    十三郎说道:“你心里明白,现在的我,就算那个冒牌黄泉全盛状态也动不了分毫,那几片破叶子全部放出来也,恐怕也挡不了我一拳,这场比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你我没有深仇大恨,何必非得打生打死。大家联手把道院建得更强大、更美好,更和谐,岂非皆大欢喜?”

    毫不掩饰拥有碾压实力后的上位者骄傲,他说道:“认输吧。认输我就不杀你。”

    言罢,他以闲逸舒爽的姿态半靠在椅子上,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夜莲,神情之优雅神情之轻佻,只要再加一把纸扇,分明就是赏花弄月的阔家公子。

    夜莲被他放肆的目光看着,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适的神情。淡淡说道:“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终于学会用商量的口吻说话了,有进步!”

    十三郎诚恳夸赞一句,回应道:“问吧。回不回答你的问题,得看心情。”

    极尽羞辱之能事的态度没有让夜莲发怒,她斟酌了一下言辞。问道:“妹妹在那里?”

    “妹妹?”

    十三郎眨眨眼,说道:“是双胞,还是分魂?难怪我觉得……”

    夜莲眼中闪过一丝修怒,说道:“不过一丝残念,你休想利用她做什么!”

    十三郎无辜摇头,说道:“别这么紧张,我的确可以感应到你的一些思维,但是我用不到,也不屑于去用。”

    夜莲说道:“那你为何不杀了她。”

    十三郎讶然,随后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根本没有办法消除这丝意念,又不敢把她交到别人手里,所以才用黑莲禁锢……”

    不用说,无论是否用得到。以他那几片破铜烂铁都不肯放过的吝啬性子,十三郎都不会再轻易下杀手。

    夜莲显然明白这一点,直接抛出筹码说道:“只要你杀了她,我就放弃大比,而且告诉你事实真相。”

    十三郎摇头:“别这么说,放不放弃大比是你的权利。但是这个权利现在没什么用。你不放弃,我就打得你放弃,何须承你的情。”

    他好奇问道:“真相是什么?难道比这场比斗的胜负还重要?”

    夜莲忽然传音说道:“我所说的真相,指的是须弥山。”

    十三郎为之一楞,将戏谑的神情稍做收敛:“要不你先说,我再考虑?”

    “放……休想!”

    夜莲双目喷火,恨不得将他的眼睛舌头扣出来,咬牙说道:“你如今也算是个人物,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提示一下也不行吗?”

    “……我只能说,此事关系道院长久安危。且关系到整个灵域的秩序。”

    “这么严重!”

    “比这更严重,它可能关系到整个灵域……甚至整个沧浪星的秩序。”

    “是吗?这话我好像听过。”

    十三郎皱眉苦思了一会儿,从记忆深处翻出一句名言。

    “真相……就是秩序必须得到维护。”

    “呃……”

    夜莲有些愣神,心想这等俗物居然能说出如此精炼而富含哲理的话,何其不易?

    可惜,下一刻她就勃然大怒,几欲将十三郎当场掐死。

    “小人物不要操心国家大事,这是我的格言。”

    十三郎丝毫没有高手觉悟,悻悻然说道:“要么详细说说,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不愿说就算了,能关我什么事。”

    “你……”

    夜莲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愤然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想借助她来控制我,你想让我放弃大比,名义上是不愿杀人,实则是为了老师,你知道他不能对我如何,故意用这种法子离间师尊与老师的关系,你还想……”

    “想得真多,可惜全是废话。”

    十三郎从椅子上站起身,冷漠挥手说道:“得,既然你还想打,我奉陪就是。”

    望着操胳膊撸袖子一副恶徒姿态的十三郎,夜莲的脸色渐渐沉寂,她的眼中浮出一抹毫无生机的灰芒,瞬间即逝。

    十三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素来谨慎小心的他,在骤逢天缘拥有自己无法预料不能想象的力量后,终于有了一丝轻忽,与张狂。

    ……

    ……

    “你肯定自己可以击败我?”

    “是的,我肯定。”

    “那好吧,接我一击,我就放弃大比。”

    “真的?”

    “真的。”

    “好吧,你来。”

    “你来。”

    “我来?”

    “嗯,你过来一点,我才能发出这一击。”

    “……这么麻烦,好吧,谁叫我心软呢。”

    “……再过来一点。”

    “呃……”

    “再靠近一点。”

    “……这样,会不会有点失礼……”

    “你……攻击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

    “那不一样……咳咳……现在够不够近?”

    “够近了。”

    夜莲花望着那张快要贴到眼前的可恶面孔,死寂冰冷的声音说道。

    “你去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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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叱念神雷

    ---------..

    “你,去,死,吧!”

    万世之花几乎是叫喊着说出这句话,很坚决,很愤怒,还带有极其强大的信心。

    她知道,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对方就会如自己所喊的那样去死。

    随着话音,雕着一只迷离彩凤的轮椅产生异变,那个一直被她靠在脑后的凤鸟的头,睁开了眼。

    睁开了眼,便张开了嘴,张嘴便吐出一缕灰芒。

    在夜莲的要求下,十三郎的身体不断靠近她的脸,夜莲的头便稍稍向一旁侧着,此时她极轻松极自然地将头颅侧转的幅度稍稍加大,灰芒便贴着她的耳轮飞过,直奔十三郎的面门……说四个字需要多少时间?答案是一瞬间。

    战场上,许多瞬间发生的事情足以改变结局;曾有无数个在瞬间发生的事,甚至会影响到人类历史的进程。

    此次瞬间后果没有那么严重,却足以让大比结果彻底改写。

    灰芒射出,一股冰冷死灭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十三郎心头,完全是凭着本能,他在几乎同一时刻伸出左手。

    只来得及伸手。

    此时的他,心里警惧自嘲的同时,竟然还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她不是左撇子。

    常人在躲避靠上来的面孔时,总会习惯于把头朝右边偏,只有习惯使用左手的人才会像夜莲这样,朝着相反的方向寻找安全。

    左龙右凤。她要提前为右边的凤首腾出空间,同时也节省一些时间。

    算计算到如此地步,十三郎还能如何。

    灰芒穿过十三郎的左手,仿佛那不是一只可碎金裂石的手,而是无形无质的虚体。

    然后击中他的眉心,消失无踪。

    若将这个过程放慢十倍,会发现灰芒在穿过那只手掌之后。颜色略淡了些,形体也更虚幻些。只不过它本来就是灰蒙蒙一片,纵有变化也极难察觉。更别说弄明白究竟了。

    灰芒击中十三郎,十三郎的左手也顺势向前,轻拍向方寸之间的夜莲的头。

    与十三郎一样。她也无法躲避。

    为了发出这一击,为了让这一击更加隐蔽,夜莲没有调动一丝一毫法力,精神也紧张集中到极致,不敢有半点疏忽。

    眼中闪过惊恐绝望的神情,她竭力将脑袋歪了歪,勉强躲过额头要害处。

    手掌拍在她的肩头,动作轻柔的像抚摸。

    那个极短暂的瞬间,夜莲恐惧的眼眸被一只手掌全部占据,然后变得茫然。

    虽只是轻轻一拍。可那是十三郎怒极恨极且悔极之下出的手,哪里是她能承受得起。

    毁灭性的力量中手掌中放出,还夹有风、雷、火之力,甚至有那丝灰芒所留下的力量,一起涌入夜莲的身体后。轰然炸开。

    血光乍现,一只手臂连着半边身子碎成血雾,夜莲惨呼一声,身体如同被巨人扔出去的石头,直飞十余米之外。

    瞬息间,万世之花变成了血人。

    她的身体倒在地上。余下的双脚一臂如受到电击一样不停抽搐,脸上肌肉不断跳动,幻化出一张又一张丑陋的面容。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终于重坠淤泥,回归到本源之中。

    她的身体在流血,嘴里在喷血,还有白沫口涎内脏等等诸如此类的秽物;她的神智瞬间便被狂暴的力量冲击迷失,那条手臂本能的朝心口的位置抓挠,仿佛在昏迷中也有无法忍受的痛苦与煎熬。

    与她相比,十三郎就显得平静很多。

    他挥出左掌,身体却已经朝前摔落;拍飞了夜莲,十三郎一头砸烂了那只美妙精致的凤椅,轰然倒地。

    “机关算尽太聪明,装逼遭雷劈啊!”

    心中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十三郎就此昏迷。

    真正的昏迷……不能说十三郎轻敌,也不能怨他不够小心,事实上,自打听夜莲喊出“三生咒法”的那一刻,十三郎就熄了杀念,不再寻求将她灭除。

    数年的牵挂一旦浮现,十三郎几乎遏制不住马上要飞抵魔域,去寻着让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两条倩影。他甚至弄不清夜莲所喊的究竟是“三生”还是“三声”,又或是三圣。即便是三生,他也无从判断此三生与彼三生有无关联,夜莲与叮当又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这些他不在乎,他只是脑海中突现灵光,得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匪夷所思、却一定要坚守的底线:夜莲,杀不得。

    之后,他身体冲的那道意志彻底苏醒,在天雷的熔炼与促成下与天绝之灵融合到一起,且与他的意志融合在一起。无形之中,十三郎的脾性在那段时间略有转变,沾染几分无惧天地、视天道如无物的慷慨与豪迈。

    他知道天劫因何而起,但他不明白这里面的因由,也不能向任何人询问。

    红莲之火包含的业力被那颗星吸收,在周围狂暴无尽的天地之力刺激下,那颗隐藏很久的星活了过来,并且引发天道之怒,最终带来天劫。偏逢此时十三郎性情大变,竟以决然之势,直破天劫。

    这便是大先生所察觉到的,其它人所疑惑的:萧十三郎的不对劲儿!

    其结果,那颗星星替他吸收了绝大部分天劫之力后三星圆满并进入沉眠,天劫也仿佛失去目标的野兽,茫茫然自动散去。十三郎则因此重伤欲死,同时也获得了数之不尽的好处,更引来了千古难遇的甘霖。

    风雷火灵根融合,且因吸收了不知多少种力量变得强大无匹,几乎趋于圆满;筋骨重塑。残余飞梭与蚊王口器在短短地瞬间便被彻底吸收,肉身直达武灵。意念危机彻底解除,祭炼天绝指日可待,诸般种种加起来,哪里是仙缘所能形容。

    至于红莲中包含的那点业火之力,又怎么能与天劫相提并论,纵有残余。关系也已经不大。

    突然得到这样的缘法,实力暴涨以倍计,假如十三郎此时都生不出一点骄横与得意。那他就是一台会修炼无情感的极其,根本不算一个正常的人。

    然而他忘记了,人类最强大的永远都不是其实力与智慧。而是**。

    实力大涨,必然的结果是**也随之增长,收获十三娘的那一缕残念后,十三郎更加不会轻易将夜莲杀死。

    十三郎根本不相信夜莲还拿得出能够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手段,纵然有,在那样近的距离下,他随时都可以要了夜莲的命。

    同归于尽?对别人或许可能,然而对万世之花,以及如她这样的人来讲,完全没有可能。

    她们“胸怀大志”。有着极崇高的理想与渴望,怎么会因为一时受挫萌发轻生念头,怎么会忍不了这么点屈辱。

    再说了,就算她有那个决心,还要有那个资格、有那样的手段才行。

    她有吗?十三郎显然持否定态度。

    事实证明。她的确有。

    于是乎,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往下走,变成如此结局。

    装逼遭雷劈——话糙理不糙,至理名言……叱念之雷!五雷尊者!”

    几声厉喝同时发出,几条身影同时飙射,将五雷尊者围在中央。

    “五雷。你敢在大比中作弊!”谷溪忘记了五雷的身份,尖声怪叫:

    “此事,你必须给出解释。”廖湘眉眉目含煞,清叱道:

    “齐旻,来与我一战!”大先生的反应最为直接,张口吐出一支通体如流水的利剑,断喝出声。

    蛮尊愤怒咆哮,火尊面色阴沉,就连青衣老者也连连摇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他们的表现不出意料,假如尊者可以插手学子间的比斗,那道院大比还有何意义?不客气点说,大先生如果赏给十三郎一道剑气,别说学子,就算那些千年老怪,又有几个能挡得住?

    别说借用神通,道院学子比斗的时候,周围人连朝他们说话甚至传音的举动都不能做,这是铁律,是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的铁律。

    群情环绕,五雷尊者背手而立,威严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他看来,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当然,不需要任何解释。

    “住手!”

    院长的声音及时响起,阻止愤而想要出手的大先生,说道:“有谁替老夫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死了没有。”

    “我去!”

    “我去!”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几条身影电射而去,齐齐扑向战场。众人原本已经绝望,认定十三郎不可能在尊者神通下保得住性命,然而听了院长的话,大家又齐齐生出一丝侥幸,期望他还能留下一口气。

    众人的看法极为一致,不管怎么讲,总要先确认一下十三郎的生死,然后根据情形再决定,是不是要与五雷拼个你死我活。

    大先生没有跟随众人而去,目光依然盯着五雷,好似怕他跑了一样。

    “别像个孩子,把剑收起来。”

    院长训斥一句,目光转向五雷尊者,问道:“叱念之雷无法离开**,你是怎么把它藏到椅子里的?”

    五雷先朝院长施了一礼,恭声说道:“老师明鉴,非是弟子将它藏进去。”

    大先生愤而冷笑,嘲讽道:“叱念之雷也能被别人掌控,你的本事差了不少。”

    院长再次阻止他,依旧朝五雷问道:“夜莲虽天赋惊人,但还不足以掌握此雷,情由如何,想必你是知道的。”

    “弟子确有推测。”五雷坦然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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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不甘!

    “莲儿有其师尊……有姥姥以命竹为她亲手炼制的替身傀儡;我知道此事后,为她增加一道雷霆之力,唯有面临生死危机,方可在傀儡死亡为代价激发,反击杀死它的人。只是我没想到,莲儿竟然将其取了出来,藏在椅子里。”

    五雷声音有些感慨,说道:“莲儿能找出激发雷霆之法,悟性之强堪称绝世。这件事情,我不会怪她。”

    大先生寒声说道:“命竹?替身傀儡?傀儡一死,命竹也就变成死竹,谁也查不出半点痕迹。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死无对证!”

    五雷平静摇头,说道:“莲儿并没有死,剑尊若要求证,只待我将她救治苏醒后,一切自然明了。”

    “……”

    大先生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假如事情像五雷所说的那样,夜莲等若将替死傀儡当成法宝使用,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可问题是,这样算不算五雷的责任?

    算,好像不太说得过去;不算,大先生更觉得说不过去;不论算与不算,眼下的局面又该怎么算?大先生脑海一片混乱,冲口说道:“照你的意思,即使夜莲没有这样做,萧十三郎击败了她,也会承担神雷反击。你是不是想说,这场比斗,萧十三郎根本没有胜机?”

    五雷平静说道:“如果他想杀死莲儿,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听起来有些矛盾的话,却是最符合逻辑的事实。假如十三郎不以杀死为目标。便可轻松击败夜莲,假如他要下杀手,无论夜莲有没有设置陷阱,无非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结局都是注定。

    现在的结果是,常理上讲十三郎断无活命的机会,夜莲伤势虽重。毕竟还没有死。然而归根结底,夜莲所用的都不是她所能掌握的力量,也就是说。那不是她的真本事。如此一来,这场比斗该怎么算?

    沉寂中,院长说道:“罢了罢了。去把夜莲救下再说。”

    老人神色也有唏嘘,说道:“难怪她一直不肯离开座椅,原来是因为这个……”

    替身傀儡既不是分身也不是法宝,离开身体稍远便会不容于天道,夜莲苦心谋划,无非是不愿承受十三郎的反击或者攻击。只是结果没有如愿,终究落得个残疾欲死的结局。

    五雷说道:“弟子也是此时才明白,莲儿早有此种准备,只可惜……”

    大先生寒声道:“只可惜,她虽然苦心设计。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杀劫。”

    五雷平静回应道:“莲儿并没有死。”

    他转过身,说道:“请师尊宣布,此战的胜负结果。”

    ……

    ……

    “胜负结果?”

    大先生冷到极致的声音说道:“难不成你认为夜莲赢了这次大比?齐旻啊齐旻,要不要你亲自上场,与道院学子同台竞技?”

    这话无疑是讥讽。夜莲用五雷的招牌神通击败十三郎,传出去恐怕不是什么光彩事。就如大先生所说的那样,干脆五雷自己上,保证所向披靡。

    五雷的目光没有看向大先生,只对院长说道:“请师尊裁断。”

    “……”

    院长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目光径直投向战场。又不肯亲自去查看,只是一味等待。

    战场上,十三郎与夜莲周围各自围着不少人,比较起来,夜莲的情形明显惨得多,处理起来却甚是方便;反之十三郎身边聚集了包括两大尊者在内的众多高人,竟一时没个结论,好生令人不解。

    院长在空中看着这一幕,目光中忧虑渐渐散去,扬声道:“究竟怎样了?”

    五雷意识到什么,神情慢慢起了变化。

    大先生也意识到什么,神情慢慢有了变化。

    ……

    ……

    “萧十三郎的状态有些奇异,弟子等难以判断,不如着雷尊……”

    廖湘眉的话没有说完,所有人都明白后面是什么且都认为很有道理;十三郎被叱念神雷所伤,如要救治,五雷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连五雷自己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只待院长发令。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院长说道:“既然没死,带回去慢慢调养就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老人回身对五雷说道:“夜莲胜之不武,但她毕竟获得先机,况且萧十三郎能否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假若大比获胜的是一个死人,于道院声誉也有损。”

    “如判夜莲负,想必你不会心服。”

    五雷沉默不语,大先生愕然不知所谓,心里想这种事情难道还有和事佬可做,老师未免异想天开。

    “不胜又不败,那就是平局。”

    老人没指望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也不在乎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以仲裁且独裁者的姿态说道:“这场比斗,就以打和计。”

    “打和……”

    大先生傻了,其它人也傻了,就连五雷也为之茫然。

    不是他们少见多怪,而是因为道院大比历来就不存在和局一说,以往的比斗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道院比斗,怎么能打和?

    若放在平时,打和就打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现在,这场比斗不仅仅牵扯两人排名,而是……

    五雷浓眉微挑,说道:“如算作打和,接下去怎么办。”

    院长说道:“你可是觉得,夜莲还有机会踏破须弥?”

    五雷凝声说道:“莲儿伤势虽重,却不伤及根本,只要加以调理,此行依然可为。”

    大先生忽然说道:“别忘了,夜连还没有击败全部对手。”

    五雷愤然欲辩。院长摆手说道:“萧十三郎与夜莲实力超群,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待大先生再说什么,他朝五雷说道:“你告诉老夫,夜莲伤愈到可以登山的程度,需要多久?”

    五雷细细想了想,说道:“一个月足矣。”

    “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夜莲与萧十三郎一道,还有余下未败的学子,同登须弥山。”

    “什么!”

    两人同时惊呼。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院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雷目光闪烁,疑惑问道:“所有人都去?您的意思。是不是不开启禁灵阵法?”

    院长洒然一笑说道:“既然是大比登山,怎么能不开阵。老夫知道你担心什么,此次开山,一切皆按古约,至于能否成功,谁能获得成功,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五雷默然后施礼说道:“既如此,弟子没有意见。”

    ……

    ……

    “师尊,此举不妥。”

    直到五雷等人带着夜莲离去,剑尊终于按捺不住。生平第一次直言老师的过错。

    “我也不敢轻易承受叱念神雷,萧十三郎就算能活下来,又如何能在一个月之内恢复?”

    大先生断然说道:“至于其它人,根本没有半点希望,这场登山……实不可为。”

    院长问道:“须弥山万年无人可破。你的意思是,夜莲可以成功?”

    大先生语气微滞,说道:“处心积虑,不得不防。”

    “防什么呢?防有人成功吗?”

    院长脸上疲惫与期望并存,目光好似要穿越时空,看到无数条跋涉斩荆的身影。与无数苦盼失望的面孔。

    沉吟很长时间,他才叹息说道:“近万年了,就连老夫也等了一千多年,假如她真能成功,老夫也算不枉此生。”

    大先生焦急说道:“可是这牵涉到道院将来……”

    院长淡淡说道:“将来的事情,自有将来人去考虑。也许将来证明五雷才是对的,谁又能说得准。”

    听到这等颓丧失意且待着叛逆的话,大先生不禁黯然;他有很多有力的话可以反驳,然而看到老师枯干衰败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难道连你也认为,夜莲破山成功就意味着道院易手不成。”

    院长察觉到他的不甘,笑了笑说道:“老夫还没到油尽灯枯的那一步,哪会那么容易输给自己的学生。”

    大先生默默低下头,良久不能开口。

    “不要担心了,能够见证历史,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再说参加的又不止夜莲一人,你自己也登过须弥山,该知道靠的不仅仅是修为,谁成谁不成,哪里有个定数。”

    老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就老夫看来,那个孩子的机缘不小,或许他才是天意所归,岂非正合了你的心意。”

    被点破私心,大先生苦笑说道:“一个月时间太短,他能不能恢复神智都难说的很,遑论踏山。”

    “那你说多久?”

    “……”

    老人说道:“叱念神雷伤的既不是肉身也不是元神,他若能醒很快便可醒过来,若不能,一个月一年,又或十年八年,谁都无法预料。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看天意。”

    大先生垂说道:“真人曾讲过,天意乃人力所造。”

    “真人的话没有错,可你不要忘了另外一句:人力有时而穷。”

    声音中透出几分无奈,老人说道:“截止目前,五雷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破规的事情,不能仅因为他谋图院长之位就强加什么罪责。为师告诉你,若真到了那一步,且不可随性而为,乱到道院的宗纲。”

    大先生垂在身侧的手颤动了一下,说道:“弟子明白,弟子只是不甘。”

    “五雷和你一样,也是因不甘才会如此。”

    老人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隐与云雾的山峰,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讥讽。

    “可是说到不甘,谁能比得上她。”

    ……

    ……

第三百一十一章:多桀莫可安枕

    关山有月,胡歌断肠,落曲从来伤怀。

    热闹的传功崖骤然冷清,本有着水乡风情的紫云岛,不知为何添了几分漠北风情,变得豪迈起来。

    经历连番风雨波折之后,百年大比在略显愁惨的秋日里终结,画上一个分不清壮烈还是凄凉的音符。

    曲终人散,人们震撼之余,心中交织填塞的情愫太多,反倒不知该如何表达。来自各个分院的学子们返回驻地后,并没有如往年那样热议大比中的精彩,或埋头于修炼,或静静沉思,显得很是沉闷。

    从进程上讲,道院大比其实尚未完全结束,此时此刻,尚有一些学子再为最后的内院名额展开厮杀,苦寻自己的机缘。然而在得知发生在传功崖的变故,以及在看过院长亲自发布的公告之后,连他们也都提不起精神。

    吃过了头会撑,喝过了头会醉,整个紫云城就像一个吃喝都过了头的醉汉,茫茫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想埋头大睡一番。无论学子还是教习,心中均有一个哭笑不得的念头。

    莫非,自己是在做梦?

    有睡梦难醒感觉的不仅只是普通学子,还有那些理应成为万人瞩目的人。道院公告已经宣布,所有获得资格的学子,都将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冬季的第一天,同踏须弥。

    哪怕是这些即将进入内院,前程无可限量的学子们来说,这也是千年难遇的机缘。

    踏须弥。就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我要成功,我一定、也必须要成功!”

    何问柳紧紧握着手中玉简,目光中的火焰仿佛要将天地点燃;在他对面,一名黑衣老者神情疲累,忧心忡忡说道。

    “老朽此次前来,一则给少主送来灵药,二来是传递掌门之讯。岭南局势日渐飘摇,未来百年必生大变。如今道院形势未明,岭南距离紫云最近。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波及;少主进入内院固然是好,可如今大比中崭露头角之人太多,尤其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轻重。”

    何问柳打断他,说道:“关于须弥山的传闻,玉简中记载可为真实?”

    老者苦笑回答道:“真不真,恐怕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知道,掌门尽了最大努力才从道盟打听到这么点消息,付出的代价……唉……”

    轻轻一声叹息,包含的无奈意味太多太多;以虚灵门的实力,在岭南三国独树一帜的影响力,竟然会为了一点不知真假的消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可想而知须弥山中隐藏的秘密会是何等震撼。

    老者说道:“掌门命老朽嘱咐少主。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当尽力一试。但且不可在如之前那样责备求全,若为了一时之气伤了根本,那才是我宗门之祸。”

    略想了想。他又说道:“老朽曾建议不要将岭南之事告知少主,但掌门说为人杰者当有负山跨海之志,同时还要有容纳天地之量,要识进退懂忍让,不为争强逞一时之勇才好。”

    何问柳默然低头,半响才扬起脸正色朝老者施礼。诚恳的声音说道:“请宗叔向师尊传话,弟子一定不负师尊所托,绝不让宗门失望。”

    老者点头,随后又与他分说了几句,这才将心事放下,驾起遁光而去。待他走后,何问柳默默思量一阵,这才拔起身形跃到空中,跨河回奔紫云。

    俯瞰着清河,他的心思如那微微荡起的水波一样始终难以平定,不停在心里默念着。

    “须弥山,上古神兽之魂,你是我的!”

    ……

    ……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为的是什么?因为它是野兽,最明白自然之道,最懂得生存之残酷。”

    “愿以为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却不知你竟如此轻忽狂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小觑天下英才。”

    “夜莲是什么人?她师尊是什么人?她的老师又是什么人?难道你以为就凭你那点本事,可以比狮子更藐视兔子?”

    “引来天劫了不起,天降甘霖了不起,武灵也很了不起;可你知不知道,就凭那种天劫威力,五雷只要看一眼就可破解天雷,挥手便可让劫云消散。至于姥姥……更是你想都不能想的存在,是连老师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

    “面对这般人物教出来的弟子,你竟敢轻视?你怎么有资格轻视,怎么有这个胆量去轻视!”

    谷溪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将房顶掀开,眼里带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关爱,破口大骂。

    “蠢材,十足的蠢材!”

    在其身旁,廖湘眉静静打坐休息,冷冽的面孔布满疲惫与憔悴,眉心印记暗淡无光,仿佛进入沉眠。

    清冷冰寒的玉榻上,十三郎瑟瑟抖成一团,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学生知错了,学生一定改,学生一定牢记各位老师的教诲,学生……这不是没事吗……”

    “你没事,老子有事!眉丫……咳咳,眉师有事,所有人都有事!”

    谷溪怒火愈发旺盛,喝骂道:“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为了让你醒过来,道院付出多少代价?别跟我说你不想还,我告诉你,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干,老老实实呆在紫云城,苦役三百年,或许都还不清这笔账。”

    “吓……”

    刚从噩梦中清醒,身体犹自承受着巨大痛苦,十三郎骤闻噩耗,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差点再次陷入昏迷。

    “够了,不要再吓唬他。”

    廖湘眉缓缓睁开双眼,略有沙哑的声音道:“他能这么快醒过来,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这里主要靠的是他自己,与我等关系不大。”

    叹了口气,她接下去说道:“与贾克相比,这孩子不错了。若是让五雷知道此事,怕要后悔莫及。”

    “不错个……”

    谷溪张嘴就想骂,随即发现廖湘眉微微皱眉,悻悻收口说道:“一个月后就得爬山,就他现在这副病秧子样,用轿子抬差不多。”

    廖湘眉宽慰说道:“那倒也未必,况且夜莲的伤势我看过,未必就比他轻。”

    谷溪忧虑说道:“不能这么讲,五雷敢定下一个月期限,必然有些把握才对。照我估计,他多半会向姥姥求助,万一把那个老怪物引来,麻烦可就大了。”

    廖湘眉轻轻摇头,说道:“要来她早来了,就我所知道的情形,她应该与老师有约,不能随意进出紫云。”

    “有吗?这我倒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老师的话中有所猜测,做不得准。”

    “等等,两位老师说的什么,什么爬山什么姥姥,我这还病着啦。”

    两人一问一答,听得十三郎一头雾水一头汗,此时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还有,那个……夜莲难道没死?”

    ……

    ……

第三百一十二章:三劫三命造三生!

    “替身傀儡不是分身也不是分魂,是真正能够替死一次的罕见宝贝。[.guanm.]”

    简单解释了一下夜莲的底牌,谷溪说道:“打个比方,不管你有多少分身分魂,大先生只要一剑,不,半剑就能劈个精光;如果是替身傀儡就不是这样,得劈两剑。”

    “……区别很大吗?.”十三郎好生无语。

    廖湘眉严肃说道:“当然很大,相当于二次生命。”

    “呃……浪费我那么多力气。”

    十三郎神情寥寥,心里想如果真对上大先生这样的,怕是一次生命也没用。

    谷溪说道:“嗯,那一巴掌确实挺厉害,不枉本座教导你这么久。可惜与夜莲的攻击同时发动,替身傀儡才能在死前发挥一点作用,要是动作慢一点,她反倒真死了。”

    十三郎鄙夷的目光看了谷溪一眼,心想我那一掌又不含禁制,怎么就成了你的功劳。

    谷溪想到什么,忽然说道:“对了,按理说中了叱念之雷应该马上失去意识,就算本能反击也不知道结果才对,你怎么那么肯定夜莲会死?难道……你有办法抵抗神雷?”

    越想越觉得奇怪,老头面色有些发红,说道:“还有,你怎么能醒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赶紧老实交代。”

    如能抗衡五雷的招牌神通,对道院的意义不可谓不大,不管别人怎么想,谷溪首先认准了这点。发觉十三郎有些犹豫。他咆哮着叫道:“老子一共替你施展了一万八千三二十四次心锁,眉师妹刚刚开启的天眼几乎降阶,童埀都替你卖了身,丫要是忘恩负义不说出来,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能想出好辙,老头子愤愤骂道:“总之你一定要说,非说不可!”

    不光他神情激动。素来安静的眉师也禁不住眼睛发亮,颇有些期待十三郎的回复。

    “我是雷灵根,刚刚才被天雷洗礼。多少总能生点抗体出来吧?”

    十三郎苦笑不得,心想此时小爷肯定被你们从头到脚研究透彻,只差没有**解剖。怎么好意思来问我。

    “屁话!你以为叱念神雷就是雷电那么简单?”

    “不是雷是什么,神雷不是雷?”

    “是雷,但也不是。”

    谷溪不得不压下性子,耐心解释道:“从本质上讲,叱念神雷其实是一种念力攻击,不同的是他不是将念力融入雷霆,而是反过来;神雷修成之后,五雷心念一动便可攻击,除了极少数阻挡神念的宝物,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破解。”

    廖湘眉接过话头。肃容说道:“不仅如此,叱念神雷还包含意志,甚至还有五雷自身的一缕魔念,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望着十三郎缩成一团的身体。眉师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叹息说道:“不得不说,五雷尊者,堪称天纵奇才。”

    “的确是奇才,该杀的奇才。”十三郎冷漠说道。

    谷溪突然觉得心里发凉,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五雷很厉害。”

    十三郎苦涩笑了笑,诚恳赞美说道:“老师您也很厉害,比五雷还厉害。”

    谷溪说道:“我当然厉害……呃,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十三郎正色说道:“就是您的手段救了我,难道不比他厉害?”

    “有吗?”谷溪嘴里问着,脸上分明写着你赶紧往下讲,神情好不得意。

    “拍出那一掌的时候,我同时给自己下了六十七道禁环,假如不是身体缘故,就只能从这方面找解释。”

    “有点道理……”

    谷溪与廖湘眉同时陷入沉思,十三郎却已暗暗将十三娘的残念唤醒,仔细询问起因由。

    ……

    ……

    “怎么回事,夜莲既然没死,为什么我现在丝毫都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之所以断定夜莲已经死去,并非因为十三郎中招之后神智不失,而是从十三娘的残念中,他再也无法对夜莲有半分感应。这种话没办法对谷溪讲明,只能半真半假地将功劳推道禁制上。

    同样,叱念之雷威力降低也不是因为什么禁制,而是因为他的左手。不但起到过滤之用,还将一部分威能转嫁到夜莲身上;此外对于这所谓的融雷于念,还参杂了什么意志什么魔念之类,十三郎的抗力本就远超常人所能想象,之后又经几位大拿轮番施救,如此种种相加到一起,才得以快速脱离险境。

    从这个角度,恰恰也证明了五雷之强悍,换成其它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十三郎不担心自己的话对谷溪造成误导,在他看来,这些不能离开紫云的老师们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像个npc一样苦守道院成天和一群学生聊天打屁,分明就是浪费资源。现在好了,没事研究研究怎么对付五雷,有用没用不管,起码也能打发打发时光。万一真被他们想出办法,岂不是意外之喜。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

    因为神雷,或者因为被十三郎重伤所连累,十三娘的气息更加衰弱,几近于消散边缘。自觉地将身份定了位,她不安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她重生了。”

    “什么!”

    十三郎大惊之后大怒,寒声道:“不用我再醒你胡乱说话的后果吧,什么叫重生!”

    “奴婢不敢乱讲,只是就现在的情形看,最符合逻辑的就是这种结果。”

    斟酌了一下,十三娘说道:“主人,您知道什么叫三生吗?”

    “我知道它是魔域一大强族。”

    “一大强族?以前或许是这样,现在……”

    十三娘叹息说道:“三生又名三劫。或者三命,本意其实是指拥有三次性命,每次将死不死,便会破而后立,如浴火之凤那样涅槃重生。”

    “重生之后,除了拥有记忆,她本质上已经换了一个人。其修为非但不会减弱,反倒实力大涨一截。只是因为太难把握分寸,稍有差错便重入轮回。慢慢就不为人所相信;到了现在,它已逐渐被理解的三世轮回、且三魂合一,方可修成大道。”

    声音有些苦涩。她说道:“比如奴婢,前次被主人所伤,却同时感受到一股重生的力量在产生作用,所以才敢说那样的话。”

    她说得很详尽,十三郎却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没办法理解怎样才算将死不死,死后又重生复活。

    “三世轮回是什么,三魂合一又怎么理解?”

    “三师轮回是虚指,奴婢不知经历多少次轮回,虽然觉醒。却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谁。三魂合一倒是真有其事,我和夜莲属于同一个本源,需要融合一处才算完整。”

    “那你怎么没能重生成功,还被夜莲吞噬了魂源?”

    “奴婢没有躯体,怎么能够重生得了。情非得已之下。我只能冒险尝试吞噬夜莲,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除了一丝残念,再无所留。”

    “这样的话……是不是每个三生族人都和你们一样?还有,你们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在哪儿?”

    “不是每一个都有这样的能力。因三生族天赋太过逆天,被无数人所眼红。这么多年下来,不仅种族凋零人口稀少,血脉也早已被消磨得不成样子,如今拥有三命能力的族人寥寥无几,整个沧浪星也早不出几个。”

    这话容易理解,拥有三条命,可想而知会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成为公敌,三生族纵然强大十倍,也无法与整个世界相抗衡。十三郎完全想象得到,当初那个强大的三生族经历了何等残酷的变迁,才慢慢变成如十三娘所说的摸样。

    想到这里,十三郎神情更加阴郁,内心也越发焦灼。

    “三魂合一,其实是我族上古时期的先辈寻求繁衍的一次求变之举,利用三生族天赋,将魂魄分成三份投入轮回,各自修炼至一定程度后再重新融合,一举突破并达到很高的境界。”

    十三娘难掩寂寥,幽幽说道:“我和夜莲彼此都存有感应,但因为奈何不了对方,又不敢借助外力,只好就这样拖着。至于第三个魂魄,或许是因为尚在轮回,或许是因为没有觉醒,或许距离太远等等,我暂时没有发现,夜莲能否感应得到,就不为我所知了。”

    “这样说起来,你又怎么能再次复活?”

    “只要主人容我在体内温养,将来未尝没有重聚魂源,反噬夜莲的机会。”

    “想得很不错,照你这么说,夜莲现在比以前更强,连我自己对付她都不容易,何况你一个半死不活的残魂。”

    “主人天纵奇才,哪里是夜莲可以比。”

    “少拍马屁,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把夜莲干掉,好替你报仇。”

    想了想,十三郎又加了一句:“没准儿还想对我报仇。”

    “主人误会了,无论奴婢能否成功,又或是变成什么,主人随时都可掌控我的生死。至于说夜莲的仇……奴婢自己已经报了。”

    “已经报了?”

    “正是如此,夜莲虽然吞噬了我的魂源,却连我苦苦修炼的三六十一种魅惑心法同时吸收,再也休想化解。”

    十三娘的声音充满怨毒,咬牙切词说道:“主人或许还不知道,夜莲尚是处子,以她那样冰冷凉薄视男人如粪土的性子,一旦发起情……啧啧……将来若是有机会,奴婢可以让主人品尝一下她的……”

    “闭嘴!”十三郎厉声断喝道。

    “啪!”

    “敢叫我闭嘴?”谷溪甩手抽他一巴掌,沉声断喝。

    “反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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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