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静与动之间,道门开。
“我?”
首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十三郎,而是鬼鬼祟祟正与之搭话的童埀。网..
自打十三郎完成手续,童埀便急巴巴凑到身边不停唠叨,以至他连书生的话都有完全听明白,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甭管什么院规城规书生规,能留下来才可享受。童埀是个务实的人,他觉得如不能及时寻到依靠,自己赖在城内也没办法生活,多半得露宿街头。
正嘀咕着,童埀忽觉周围气氛有些异样,抬眼一看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方向,再看到教习的冷眼正对着这里,“小胖子”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犯了大不敬。心里猛一哆嗦,他那两条与身形不怎么相称、原本就甚为吃力的下肢顿时一软,扑通一声极为干脆地坐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有罪,我……嗯?”
此时童埀才看清楚,原来大伙儿的目光看的不是他,而是身边的十三郎。不过因为他的这番表演,反倒有不少人的目光为之吸引,纷纷注目惊叹。
“人才啊!绝对和那头驴有一拼!”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童埀心神重新安定,忸怩着肥大的身躯站起来,关切地问:“啥事儿?”
别人自然不会搭理他,十三郎到底比较亲近,先朝童埀和善地笑了笑,这才坦然说道。
“学生愿意一试。”
“废话。你敢不愿吗!”众人齐齐在内心鄙视。
……
……
道院的门很普通又很奇异。普通是因为它既不高大也不宽阔,就像一个稍有家资的富家大院;奇异是因为,它根本没有门扇,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洞。
之前那个洞口空空如也,因为书生没有发话,自然也无人敢进去逛一逛。此时投目看去,形如洞口的大门上有一层迷离的五彩光膜,显得甚为玄妙。
这就是门禁。
“不用神通不用宝物,只可凭修为硬闯。当然,如果你懂得禁法。大可将它破除而后入,不在限制之列。”
见十三郎走上前,书生好意提醒一句。随后发现他的目光看的不是门,而是周围的院墙。忍不住有些失笑。
他好奇问道:“难道你想跳墙?”
爆笑声四起,不光老生在笑,连新生也都忍不住。倒不是讥讽嘲弄,而是纯粹觉得教习先生好玩,同时也替十三郎担忧。
十三郎认真点头,说道:“学生的确如此想。”
周围笑声顿歇,仿佛有一把锤子朝喉咙里砸进一根楔子,个个憋得面孔通红。
出乎众人意料,书生非但没有生气,反倒一挑拇指赞叹道:“好孩子!本院自从设立门禁。想过从墙壁翻越的人,你是第二个!”
“如此大胆而无视常规的想法,正是我辈求道之人应该具备的品格。”
回头扫视周围,书生冷喝道:“都看到没有,这就是道院!有教无类,不受拘束,只要你敢想,都是好的。”
周围人顿时傻了眼,就连那些老生也大感气闷,纷纷暗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刚刚坐了院长的船,现在又要跳老师的墙,非但不挨训还能得到赞赏,这世道……不好混啊!
摆足威风卖足面子,书生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对十三郎说道:“不错的孩子,本座看好你!”
数百道羡慕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十三郎施礼问道:“请问老师,那第一个是谁?”…,
书生指着自己,仪态之潇洒神情之得意,只差在脸上写上光荣两个字。
“当年我做了这件事情后,院长大人亲声赞许说:此子眼中无山,有破势之勇,实为百年难遇之奇才也!”
带着嘉许与期望的目光,书生说道:“跳吧,高是高了点,不过不要害怕失败,要勇于尝试。”
十三郎平静摇头,竟是连个回应都没有,转过身径直走向院门。
书生愕然叫道:“你怎么不跳?”
“院长提到老师之勇,但没有提到老师之智,学生不敢效仿。”
“呃……你敢骂我蠢!”
……
……
五色灵膜绚烂闪耀,十三郎站在门前,仔细看了半响,随后放出一缕灵力,尝试与之触碰。
严格说起来,书生的话里是有漏洞可寻的。破禁之法难道就不算神通?不过既然有这条规矩,纯以灵力试探就不应受到限制,十三郎也无需担心违规。
只凭肉眼就看出门道,那已经算大家之列,道院如果订下那样的规矩,也根本无法服众。
灵力射入光膜,仿佛一滴水融入到汪洋大海之中。十三郎没得到任何反馈,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这样凭空消失。
他没有气馁,再次射入一股灵力,数量略有增加。
结果依然如故,五色灵膜明明时刻在闪耀,却给人一种生冷死板的印象,无动于衷。
十三郎再试,还是如此;然后再试……
身后渐有鼓噪之声,新生多数希望他成功,仅有少部分抱以讥讽与不屑;老生则纯粹是看戏,他们根本不相信,这名年放弱冠修为不过筑基的修士能够硬闯道门;至于破禁,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那是对智商的侮辱,想一想都是犯罪。
“真以为道院大门朝南开,有钱无能可进来?这人没傻吧?”
“呵呵,不要这样说,人家肯定是大族之家,说不定是哪个宗门的少爷,未必就没有办法。”
“有背景我信,不然上哪儿弄那条神驴。可惜实力终究是实力,以他年纪。能够修炼到这份上已实属不易。还要指望他破禁,未免太过奇才!”
“别说话,继续看着就是。”
因为书生的一番奇谈怪论,大灰的地位如今直线攀升,远远超过十三郎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神驴听着周围的谈论,心里头得意又觉得好笑,暗想这帮傻孩子,修道修成白痴了都。
无论众人如何说如何想,十三郎都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那层灵膜的感应之中,一次又一次做着尝试。浑然忘我。
在其身后,书生淡淡而笑,全然没有之前受到嘲骂的羞怒,两眼看着十三郎不断重复那个单调而枯燥的进程。意有所思。
人群中,何问柳神情淡淡,唇角略微牵动;一僧一道均面如古木,没有丝毫波动。那名素衣女子看了会儿,眼中却有明亮闪过,一闪即逝。
时间缓缓滑动,夜色渐临,天地昏暗;广场周围,那几颗老树上不知何时升起无数颗月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光晕中。白衣青年神情专注,一次次尝试输入灵力,尝试神念,尝试各种可尝试的一切,仿佛没有尽头。
人们渐渐熄了声音,渐渐感到不耐,正在一些人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忽听有人叫道:“咦!动了,灵膜动了!”
的确,随着十三郎又一次打入灵力。那层五彩斑斓的灵膜轻轻晃动了一下,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水,荡其圈圈涟漪。…,
所有人的神情都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灵膜晃动便代表着某种变化。不管是好还是坏,都是一种可触摸的迹象。
随后的一幕。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十三郎轻轻吁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脚,随后微微一笑,举步向前。
他抬腿,迈步,然后……渗了过去!
不是走,不是闯,也是破,而是如同河流入海那样,渗透过去。
在其身后,五色灵膜仅仅晃动了一下便恢复原状,平静如初。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无数人放声大呼,无数人张口结舌,无数人面面相觑无法置信,广场上如同炸了膛的锅,喧声四起。
人们茫然的叫着说着,彼此大喊大叫不愿听别人喊叫,只能看到一张张嘴巴乱动,却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是道院学生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事情,哪怕是修为最高的院生,也绝对无法如此。
只有那些老师,只要那些根本不知其修为多高的老实才能做到。恍惚间人们不禁升起一个念头,该不是院长他老人家心情好,不知从哪儿请来一位教习,故意和大家开玩笑的吧!
“出来吧!”
一片吵杂之中,书生平静难掩喜悦的声音响起,广场瞬间变得沉寂,人们瞪大眼睛等待着再看得清楚些,生恐漏掉什么。
可惜的是,书生却不肯让他们如愿,淡淡吩咐道:“不准再用之前那种方法,换一种方式。”
群情哗然,这一下,就连老生也觉得教习是故意刁难,目光顿时变得很有一丝。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幸灾乐祸,心里想你敢出口暗讽老师,岂非自寻苦头。
嫉妒是人类最本质的属性,假如十三郎之前进不去,肯定会迎来许多同情,如今他既然进去了,情形就完全颠倒过来。人们揣着这样那样的心思,无不等着看一场好戏,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光幕内,十三郎沉默片刻后说道:“换一种,晚辈就要出全力了,万一碰坏点花花草草……”
“噗!”不少人心里在吐血,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暴打一顿。
书生大感有趣,挥手说道:“尽管施展,门垮了都与你无关。”
“真的?”十三郎仍不放心,追问道。
书生大怒说道:“废话!本座言出……”
霹雳一声爆响,十三郎侧身、拧转、抬腿、横扫,身体化成一个疾速旋转的陀螺,右腿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残影,如钢鞭一样狠狠抽在那道灵膜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起,乱石激溅,灵光如一道道利箭朝周围飞射。
道院的大门……塌了!
“……法……随……”书生头上顶着一片破瓦,念出最后一个音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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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有些时候(仅仅有些时候哈)不要和我扯什么谨慎合理,我写得爽了就不管那些,反正爽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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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群情乱,意无思,几多惊扰。
“幸不辱命。”
烟硝中走出,十三郎鞠身一礼,诚恳说道:“请老师责罚。”
一片死寂
下一刻,场间骤然一阵欢呼。
呼啸的音浪呼啸奔涌,犹如道道滚雷在低空席卷,八方为之震动,惊醒无数人。
九成九的新生都在欢呼,这些修士整整压抑了一天,受了无数窝囊气,尽在呼嚎中释放。仿佛打开院门的不是十三郎,而是他们自己。
事情就是这么怪,渡河的时候,十三郎被全部的人羡慕,还有近半的人为之眼红。当他姗姗来迟,生生将首训耽误小半天的时候,又令所有人心有怨气,嫉恨的人自然也随之增加。
而当他因那头驴与教习发生某种碰撞,却未领受责罚,人们心里嫉恨者渐渐增多,并波及到一些老院生。但也有些人替他不值,或者鄙视,觉得为了一只无甚实际价值的兽宠失去这样一个结识长师的机会,此人明显不智。
包括何问柳在内的不少人,都是如此想法。当然,不同者亦有之,比如灵机等等。
随后,十三郎被点名破禁,人们的心态再起变化;嫉恨者幸灾乐祸,同情者心下担忧;还有一些纯粹旁观的人则唯恐天下不乱,希望他弄出几分响动几番波折,演出一场好戏。
好戏果然有,先是跳墙之议令人称绝,随后是暗讽长师惹来无数白眼,到那个时候。无论新生还是老生,已经没有人看到这名青年在道院的前途。大家心态产生变化,极为统一的想看看他的实力,或者说底牌。
漫长的等待,十三郎用最最不可思议的方式破门成功,众人原本平静的心情陡然剧变,嫉恨者两眼通红。同情者因吃惊产生钦佩,进而泛起希望。就连那些旁观者此时也都重视起来,重新考虑这名不知如何冒出来的新生。
偏偏这个时候。事情竟然仍未结束,书生的要求让众人疑惑,更令今日新到的修士滋生不满。
无论道院多么神圣而不可触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说这些在外界都可算一方人物的修士一点怨言都没有,那根本是扯淡。眼见自己的一员极为争气地破门成功,却又被如此责难甚至刁难,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
于是乎,几乎所有的新生都站在十三郎一方,担忧同情并且有些绝望。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位至今不知其姓名的新人显然被老师挂了号,被列入黑名单之内了。
然后。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还有比这更解气的吗?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解恨的吗?院门垮塌的那一瞬间,新人们错愕之后升起一股自豪,心想道院又如何,老生又如何,老师又如何。还不是被人……给拆了大门!
还有比这……更打脸的吗?
……
……
欢呼来得猛烈而短暂,片刻之后,广场上重新沉寂下来,不管老生还是新生,不论嫉妒或是尊敬,通通沉默下来。
近千道目光望着那个残破的大门。望着头上还顶着半块瓦片的书生,望着衣不沾尘清清爽爽的十三郎,听着他说出那样让人听着爽心里忧脸上却不禁露出笑意的话,静如雕像。
接下来会怎么样?
当场受罚,还是……逐出院门?
甚至是……
……
……
“不错。”
书生的身体上浮现出一层光膜,伸手将头上的那块瓦片摘下,好似古董宝物一样放在手里认真看着,嘴里说道:“很不错。”…,
十三郎站直身体,暗想您觉得那片破瓦不错大可带回去收藏起来,何必念叨不休。
“本座只看出你有炼体基础,却没有想到你能炼到这种程度,真真是不错。”
书生将瓦片丢弃,抬头打量着十三郎,看不出是喜是怒。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学生自幼修身,比之道法上的境界,还要略好一些。”
略好?周围又是一阵鄙视。众人心想你这是谦虚啊还是扯蛋,与肉身相比,你这点修为根本不值一提好不好。
书生说道:“既然肉身有如此天赋,为何不去战盟?”
周围的人心有同问,均是暗想着这分明就是一个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炼体七彩,他所在的地方,战盟的人难道是瞎子?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战盟存在?
十三郎说道:“晚辈还是想修道。”
这个回答,等于和没说一样,既然他人已经到了这里,当然是心有所选。
书生微微皱眉,大有意味地说:“炼体有成自然可喜,不过这并不能让你受到额外眷顾。道院所重你应该清楚,哪怕你是武尊,也不能改变分毫。”
十三郎点点头,表示明白长师的教诲,认真说道:“晚辈一定勤奋修炼,不失老师所望。”
“嗯,好吧。”
书生问不出什么名堂,转过身看一眼真正变成洞口的院门,叹息道:“这门……”
十三郎赶紧施礼说道:“先前老师说……”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
书生忽然嘿嘿一笑,嘲弄的口吻说道:“既然你两次成功,门就不用你赔,甚至连尝试的灵石都不用再缴纳。”
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陡然升起不妙的感觉,周身一阵发寒。
事实验证了他的预感,书生随后说道:“可你两次截断本座的话,分明有藐视尊长之意,该不该处罚?”
这样也行!
周围的人集体傻眼,十三郎也傻了眼,不说不知道,真说起来。他的确干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可问题是,院规上肯定有尊敬师长这一条,可这个截断话头到底算不算不敬……最起码,应该不会写到院规里面去吧!
此时十三郎才想起来,自己还真没看过院规究竟写着什么,总不能现场查看当面对质吧?如此憋屈苦闷的事情都能碰到,上哪儿说理去。
“这样吧。念你年幼,且是一个新到的学生不懂规矩,本座不好斤斤计较。”
书生望着尴尬无助的十三郎。面有得色说道:“这样吧,本座在此时日有限,你在道院的日子里。让它陪着我聊聊天,应该没有问题吧?”
“呃……”
十三郎愕然不明其所指,抬头才发现书生指着大灰,一副神秘莫测的摸样,心中顿时一紧。
大灰则完全楞住了,圆鼓鼓的眼睛写满了委屈与无助,还有一丝气愤。周围的人更是莫名其妙,心想这头驴到底是什么货色,怎么就让老师如此惦记,难道它……真是什么上古异种不成。
书生说道:“放心吧。就是让他在这人陪我几日,一年多以后就会回到你身边,一根毛也少不了。”
见他还有疑虑,书生渐感不耐说道:“本座言出法随,岂能抢你一个孩子的东西。再说了。实在不行,你大可到院长那里去告状。你不是搭了顺风船吗?怕我跑了不成!”
众人愣愣地望着这一幕,表情扭曲歪斜个个如同定了格的鸭子,心里的荒谬无法形容。这哪里还像德高望重的老师,分明是一个撒泼耍赖的市井悍妇!此时众人已经失去思维的能力,纷纷将目光投向十三郎。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十三郎说道:“老师的意思学生明白,可如果在那之前,晚辈若是离开此地呢?”
书生微楞说道:“离开?你不是来应试的吗?为什么要离开?”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学生说的是如果。”
“没有如果!”
书生大怒,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眼中骤然射出精芒,认真打量着他。
那一瞬间,十三郎顿觉冰寒刺骨,身体中仿佛有一支冰冷的闪电纵横驰骋,却没有疼痛与煎熬,唯有冰冷。冷意穿透血肉,刺破心神,直接透入元神之中,仿佛一支无坚不摧的大剑,要斩开他的一切。
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在他的感受中,书生完全可以不用出手,仅仅凭这股剑意便将十三郎摧毁,彻底灭杀于无形。
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自心头升起,本能地想要反抗;昏暗的光线之下,地面上有条影子微微蠕动,好似要活过来一样。然后仅仅过了一瞬,那股冰寒便从他身体里回撤,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等十三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书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淡说道:“无妨,假如你真有那个本事,走之前,来找我把它领走就是。”
十三郎低下头,借着思索的时间努力平复心中震撼,稍后才点头答应,认真说道:“谨遵师命,学生一定会来。”
书生听出他话中的含义,挥手说道:“去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要浪费时间。”
十三郎无奈,施礼后转身走到大灰身边,朝它低语了几句。可怜的神驴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磨蹭着身子如同离开娘家上花轿的新娘,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书生方向,其哀怨凄凉不舍之意几可昭日月,即便十恶不赦之徒看了,也为之掬一把同情之泪。
周围的学子纷纷报以同情的目光,暗想这下好了,到底还是免不了受罚,何苦来哉。人群中,有几名老生朝十三郎嘿嘿而笑,目光阴冷。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书生的声音突然炸响,冷喝道:“章无疾,裘乾韧,过来修门!还有你,袁朝年,赶紧给我补上阵法!”
几个被点名的修士瞬间呆滞,十三郎的表情也为之凝固,在他对面站着,正与之交谈的那名叫袁朝年的修士愕然回望,哀嚎般的声音说道:“老师,我在谈生意啊!”
“放肆!生意重要还是院门……嗯?”
书生正要大骂,忽然发现和他谈生意的对象是十三郎,马上点头改口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慢慢谈,谈完了再来,谈好了再来。”
十三郎听得一阵摇晃,差点为之晕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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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立足
暗夜无星,四野冷寂,大地渐入沉眠。网..
这是紫云岛的奇景之一,无论白天是阴是晴,夜间都少有月光出现。天空如同被一块黑布蒙罩,显得低垂而静默。
广场人影渐稀,书生带着哀怨的大灰离去,适才那两个笑得最欢的学生此时正无奈做起苦工,修补那块残缺的破洞。一面干着手上的活,两人不时低语几声,目光偶尔从十三郎身上飘过,流出几丝怨愤。
老生基本散尽,新生围着十三郎热闹一阵,道些仰慕恭维无甚营养的话之后也都纷纷离开。他们来不及考虑如何与这个一举成名的同辈结交,得赶紧找到各自住处,安顿下来。
紫云岛即不准开掘洞府也不准弄坏花花草草,修士虽不怕天寒露重,可考虑到要在此处停留的时间非十天半月,大伙儿首要考虑的还是安居。有了固定的居所,不说面子好看,修炼也方便。
道院不管住,不管新来还是旧到,都需自己安排。机灵的老生干起租赁买卖的勾当,称着新人不熟悉行情勾拐几个充裕财资,倒也提供不少便捷。
十三郎来得晚,此时刚寻到那名老生,正在商量着什么。童埀眼巴巴跟在他旁边,显然希望能得到援助找个歇脚的地方;灵机不声不响凑上来,一双三角眼滴溜直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你要铺面做什么?听我劝,租一间静室就好。”
不知是本性纯良不忍欺诈。还是因为看到那惊天一脚有了忌惮接纳之心,袁朝年看似忠厚实则奸狡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真诚,认真说道:“师弟你现在还不知道,在这儿过日子,首要就是个省字!甭管什么人,甭管他有多大的来历,都得抠着手过活。”
显而易见。他将十三郎看成大阀子弟,如果不是紫云城忌谈身份,恐早已经耐不住要打探。
“不怕和你说实话。师兄我刚来那会儿,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身家,又遇着几个奸佞之人被坑了一把。结果你瞧瞧。现在不得不想尽办法谋求这等下作营生。”
鬼鬼祟祟指着道院,袁朝年神秘又怨愤地说道:“这地方……黑啊!”
灵机在一旁说道:“确实黑,以前还不是这样。”
袁朝年疑惑地望着他,老头儿大咧咧说道:“那会儿还没你呢,不知不为怪。”
袁朝年不明深浅,悻悻转头朝十三郎说道:“总之现在日子不好过,师弟若想安心修行,还是不要做那些表面排场。别弄到和我一样,灵池都入不起。”
“灵池?”
“灵池是道院为那些临近跨阶的修士所备,价格可不便宜。”
修士破阶。愈往上需要的灵气愈多,紫云岛灵气稀薄,平时不算什么,关键时刻岂能掉链子。因此道院专门建立起一座灵池,专供学子使用。至于那些教习。他们如有此类需求的时候,会被专门送往内院,完成进阶后方返回,又或是另做安排。
大略解释几句,袁朝年说道:“小境破阶,资质好的话凑吧凑吧也就算了;假如碰到结丹和凝婴。不进灵池是万万不行的。师弟你天赋虽好,可毕竟尚未结丹,应及早准备才是。”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师兄也在灵池进阶?”
袁朝年苦涩说道:“为兄哪有那个财力,我来的时候就是结丹修为,如今进阶条件基本具备,就差钱了。我资质一般,如果不入灵池破境,怕是很难成功。”…,
童埀绝望的声音说道:“你有这么多房子,还不够一次灵池费!”
对紫云物价有所了解,童埀深深明白房地产在这里是何等暴利吃香的行业,在他看来,那些拥有房产的人都可算富甲一方的豪门;连他们都混不下去,自己该怎么办。
袁朝年不屑地笑了笑,根本懒得看他,阴冷的表情令童埀直哆嗦。
十三郎叹息道:“那些房子,想必不是师兄所有。”
袁朝年一挑拇指,灵机连连夸赞道:“少爷大才,道院再怎么下作,这种事情也不方便亲自做,嘿嘿……”
童埀羞愧低头,暗想这破地方,日子没法过了。
袁朝年说道:“师弟明白就好,不过我看师弟天赋惊人,日后破境冲关,多半能节省不少。”
说到此处,袁朝年眨巴眨巴眼睛,试探问道:“师弟刚才破门而入,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十三郎说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袁朝年嘿嘿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羡慕,由衷赞叹道:“师弟天赋实非常人所及!为兄当初结丹修为入院,尚且连冲三次方才过关,惭愧啊惭愧!可怜啊可怜!”
看他的表情,除了觉得面子过不去,更多的还是心疼那几次冲关费,也就是区区数千灵石。一名号称小有家资的结丹修士能被琢磨成这样,紫云城修行之困苦再次得到验证,超乎众人想象。
童埀听得满头大汗,仗着十三郎性子好,厚着脸皮问:“那个,到底咋回事儿,少爷能说说不?”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关键还在于天地之力,禁法倒在其次。照我的估计,这种禁法难度不过相当于筑基后期左右,但是有了天地之力,难度凭空提高一倍。”
“啊!那我……”
童埀要哭了,别说提高一别,就算原封不动他也过不了;换句话说童埀如不能短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入院成为正式学子,已经成为奢望。
要将修为拔高到至少假丹,三个月?在这种地方?
“别担心,也许你对天地之力的感悟特别优异。破禁难度反会下降不少。”
袁朝年瞥了一眼童埀,嘲笑说道:“啦,和萧师弟一样。”
童埀没理他,沉着硕大的脑袋默默转身,如同一个哀怨的小媳妇。看出来他已经熄了心思,觉得反正没什么指望,也懒得再看别人脸色了。
“是不用太担心。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
平静的话语如同天籁之音在童埀耳际响起,他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懒驴,蹭的一声转过头。颤抖的声音说道:“少爷……您……有办法帮我?”
十三郎点头说道:“应该有点办法,不过有个前提,你得帮我个忙。”
“他能帮你什么忙?”
袁朝年连声嗤笑。不屑说道:“师弟你是不是想炼丹?和我说呀,为兄给你找门路……”
“闭嘴!”
童埀大喝一声,竟连面对的是老生又是前辈都已忘记,眼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被抢了配偶的野牛。
“别的我不行,要说炼丹……哼!”
所谓傻人也有傻聪明,童埀说道关键处猛然停顿,摆出“我是高手”的造型,生生唬住不少人。袁朝年与灵机内心不屑,然而望着他那副扶伤圣手的摸样。竟一时楞在那里,半天没能开口。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成不成还不知道;不过只要你尽心而为,我便有办法帮你加强对天地之力的感悟,至于最终能否通过院试。就看你自己了。”…,
十三郎给童埀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转回头望着灵机,意味深长说道:“灵老对道院比较熟,稍后可否为在下介绍一番。对了,不知灵老可安排好住处,是否……”
灵机嘿嘿一笑说道:“这是小老儿的荣幸。至于住处,倒不必为我费心;只要少爷安顿下来,随叫随到。”
十三郎表示明白,回身朝袁朝年说道:“那就这样吧,一个带两间静室的铺面,暂时租到五月院试。如有需要,我再与师兄续约。”
袁朝年微楞,明白他终究还是决定要带个拖油瓶,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师弟你可想清楚了,三万灵石一个月,一年就是三十六万,十年下来……”
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不说其它开支,单单一个安身费,十年下来就是数百万灵石。换句话说,假设是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在道院修行十年达到结丹,费用可能会超过千万!
千万啊!别说一般子弟或者散修,就算那些宗门大家,就算那些元婴老怪,有几个能有这种资本。
对袁朝年的好意,十三郎心里明白却不怎么领情,拿出一袋灵石交割已毕后,他说道:“对了师兄,你这里可以破门符,能否卖我一张。”
“破门符?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袁朝年大为吃惊,随即以为自己找出缘由,鄙视地看了童埀一眼才说道:“区区一张灵符,为兄送给你也无妨;只是有句话,师弟你心地好是没错,可未免也太迂腐了,为了这种人……”
他都不忍心说下去,连童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嗫嚅说道:“少爷,不必这么破费,我暂时进不去不要紧,那个……”
“和你无关,我自有用处。”
十三郎接过灵符,朝袁朝年抱拳表示感谢,随后说道:“有件事,师兄说错了。”
“何事?”袁朝年微楞说道。
十三郎朝童埀两人招手示意,淡淡说道:“在这人修行,最重要的不是省,而是赚。”
说罢,他带着一胖一老两个跟班潇洒离去,身后留下错愕呆愣的袁朝年,默默思量。
“赚?一个新入院的学生……怎么赚?”
……
……
第二天,因忙碌了一晚布置阵法,袁朝年法力消耗过甚,一直过了午后,他才赶到广场筹备开张时,霍然发现一个令其震惊而又苦笑不得的事情。
那个昨天颓丧绝望的胖子,带着春风得意的表情被又一批新生所包围,正甩着洪亮的嗓门大声吆喝。
“破门灵符,效果更好价格更低,五百灵石了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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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受惊的小鸟
按照道院的规矩,修士凭修为破门禁方为正式院生;然而在此之前,如以其它方法进入道院,同样可获得修行求问的机会。
换种说法便意味着,修士可以有一个试用期,或者说是缓冲提高的时间。
来道院应试的修士中,绝大多数都还处在结丹以下,可想而知破门的难度有多大。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提高,破门符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即便那些老的院生,对破门符的需求也不低。不过他们要破的不是这道门,符篆的价格也更高。
到这里混了十年,袁朝年深知破门符的制作有多难,其难不在于符篆本身,而是如何将天地之力保存在原始灵符的符阵之中。而制作原始灵符,正是袁朝年的拿手本事,如其不然,他也无法得到老师“重用”,负责为院门修复阵法了。
苦熬至今,袁朝年制作破门符的数量有限,甚至宁愿不去做。因为每张灵符都会消耗一定数量的天地之力,对他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他知道,只有那些修为达到结丹后期甚至假婴,对天地之力的领悟运用达到自如的程度后,修士才可以加大制作数量而不受影响。他们吸收弥补的速度较快,能够及时得到补充。
即便如此,修士也不愿过多制作灵符,一来补充需要时间,再者天地之力也非无限,大家都知道院内吸收的人越多,自己能够分摊的数也越少;因而如果不是需要灵石。谁都不愿轻易动用。
这不是规矩,却胜似一切规矩。长久一来,破门符作为道院里一种常用而又稀缺的用品,其供应与价格始终维持在一个比较恒定的水平,谁都不会也不敢轻易打破。
然而眼前的事实摆这里,来了个愣头青。
不用问也知道,那些灵符是萧十三郎所做。交给胖子的任务就是出售。只要它的作用被证实有效,因其价格便宜,自然有大把的新生愿意购买。
现在的问题是。十三郎怎么能这么快就把灵符“山寨”出来,他有怎么能制出这么多;还有一个让人担忧的问题是,这件事情必然带来一系列极其严重的影响。道院又会怎么看!
这是对已有秩序的冲击!如同一座平静已久的深潭陡然落下巨石一样,带来诸多难以预测的后果。
……
……
“最后十张了,涨价了涨价了,六百灵石一张,六百了呵!”
胖子还在吆喝,一张大脸因兴奋变得通红,周围新到的修士在弄明白状况后,几乎是以蜂拥的架势上前哄抢。就连昨天那些已经与其它人大成购买协议的人也都纷纷转向,神色间更是羡慕嫉妒到无法形容。
对于那些人,童埀摆出最骄傲的造型不屑一顾。嘴里不停刷着新词儿,为最新上市的产品造势。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咱这破门符与别家不同,除了能够破除门禁,还能提供一次感受天地之力的机会。有没有效果自己看。也可以问问用过的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不用他再喊,一些用过两种灵符的人很快得出结论,胖子拿的这些灵符与众不同。虽不像他自己宣称的那么神奇,却的确有着片刻感悟的效果。如此一来,已经明白院规为何物的修士们焉能不急。焉能不为之疯狂。
人流汹涌中,几名女修集中在胖子身边不肯离去,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是何等鄙视嘲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与那个鱼跃龙门的锤子状生物搭讪,话题无一例外,通通指向十三郎。…,
“童道友,请问萧兄现在何处,可否为小妹引见?”这是直接型。
“童兄,萧道友可有安居之地,妾身……”这是间接型。
“童哥哥,小妹想与十三哥哥见见面,帮帮忙嘛。”这是发嗲型。
“锤子,敢不敢和我切磋一场,不要你输钱,给个信儿就好。”这是野蛮型。
这也难怪,见过的人知道十三郎何等风采,没见过的总有耳朵。事情演变成这样,萧十三郎已经成为道院名人,谁要说不认识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反倒成了异类。
传闻永远是传闻,有着丰富想象力的修士们开始逐层添油加醋,什么背景深厚天资卓越身家阔绰出手大方,本人更是貌比潘安性格温和淳善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人家还是法体双修,身体之强悍体力之充沛,哪里是普通修士所能比。
这样的青年……其实还是少年,哪个女人不喜欢,又有哪个女修不羡慕。眼前这些人,放在她们各自所来的地方,都是堪称天骄的骄傲之女;然而天骄不过是一个称呼,当其走到更广阔的舞台,晋升到更高的层次后,天骄也就变成了麻雀,所谓矜持与骄傲,自然如同涂在脸上的脂粉一样,遇水即溶,无声而去了。
莺声燕啼之中,胖子涨红着脸,恨不得左拥右抱可又没那个胆子,好生享受与煎熬。这些女修个个资质不俗,修为大多还在他之上,身形摸样……那能比么!
“都说过了,少爷他已经进去修炼,你们要是有事,干脆买张灵符自个儿找去。”
这纯粹是扯蛋,道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且到处都有禁制;假如挨个找过去,得卖多少灵符。再说了,那里也不是叙话的地儿啊!一帮仰慕者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依旧轮番向他展开攻势,大有不攻破堡垒誓不罢休之势。
被众多温软所包围,鼻孔不停嗅着各种情形或是浓郁的香气,胖子无力抵抗又不得不抵抗,从惊喜到郁闷。从郁闷到惶恐,再从惶恐到明白自己的身价,他的态度也逐渐由被动变主动,胆量有芝麻变西瓜,大声咆哮道:“走走走,赶紧让开,咱还等着做生意啦!”
锤子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从何而来,假如身陷温柔乡把正事给忘了,那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活该倒一辈子霉。
“没有了没有了,每天定量,明儿赶早。呃对了。这里只卖三天,三天之后得自个人到少爷的铺子里买,记住地方:太平街,三元阁!”
一边喊,胖子满头大汗从人群中挤出来,嘴里嘟囔着‘人长得太帅真麻烦’之类无甚营养的话,朝依然有书生把守的大门走去。
书生还是那副模样,对眼前的事情视若罔闻,在他身边,体型硕大的神驴巴巴看着胖子被莺莺燕燕所包围。眼里仿佛在喷火。
“这是本神的待遇啊!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
……
摆脱温柔乡,胖子径直来到那个修复好的门洞前,正打算使用灵符进入。肩膀忽被人拍了一记。回身正要发怒,神情猛的凝固在脸上,随后便疾速换成谄媚的表情,赶紧低下头。
“师兄,您找我?”
“这可是房东,不能轻易得罪。不过咱现在也不怕你,哼哼!”胖子心里愉快地想道。
袁朝年朝他伸出手说道:“拿来。”…,
“拿来什么?”胖子一团迷糊。
袁朝年说道:“破门符,给我一张。”
“给!”
胖子大怒,转过眼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说道:“师兄您来晚了,我就这一张了啊!”
袁朝年平静说道:“没关系,我和你换。”
说着话,他从怀里拿出一张自己制作的灵符递给胖子,说道:“拿来。”
胖子眨巴眨巴眼睛,没有伸手去接。
袁朝年神情渐冷,缓缓说道:“怎么着,非得拿钱买?”
胖子嘿嘿一笑,将自己那张灵符送到袁朝年手里,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说道:“师兄误会了,少爷早就吩咐过,得给您留一张。”
袁朝年为之一愣,胖子接下去说道:“少爷说了,以师兄您的造诣,只要感悟几次,或许就能再次突破。这张您先拿着,不够的话,回头再来找我拿。”
“找你拿?”
袁朝年不屑说道:“我不能直接找萧师弟?”
胖子平静说道:“不能,因为少爷说了,他不见客。”
“你……”袁朝年气得嘴唇直抖,心想这世道变得可真叫快,才一天啊!敢情这只肥母鸡就成凤凰了?
“师兄您忙着,咱要替少爷做事,就不陪您了。”
胖子终究有点犯憷,得瑟一句赶紧遛脚,启动灵符钻进院门,一面还不忘吆喝。
“记得找我哈!”
……
……
足足在门口楞了半响,袁朝年才从失神中惊醒。望着空荡荡的周围,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收起灵符转身离去,径直回到自己居住的所在。
步入一间安静的密室,袁朝年抬手朝一处角落打出一面令盘,密室中登时光华闪耀,密密麻麻不下十余层。将本就隐秘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再无一丝遗漏。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出那张灵符摆放在眼前,以阵师兼符师特有的眼光,开始凝神观察。过了片刻,他的神情渐渐凝重,眼中散发出灼热的光芒,仿佛要将灵符融化。
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会儿,袁朝年深吸口气,朝灵符中输入一缕灵力。
一道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光芒闪烁,同时有一股让他极为熟悉、却有包含着一股陌生气息的力量四散开来,袁朝年目光炯炯,脸上的表情惊疑而又惊喜,更有浓浓的震撼,还有不安。
没有片刻犹豫,袁朝年双手打出道道印决,同时身体如同吹起一样膨胀起来,用力一吸。
光芒仅仅持续了片刻就消散而去,那股莫名之力却仿佛受到禁锢一样,在密室中徐徐飘荡了很久,其中仅有极其微弱的一小部分,被他吸入体内。
“很像,真的很像!”
脸上带着狂喜与震惊,袁朝年喃喃自语。又过了一段时间,他长出一口气,身体随之恢复原状,从地面站起身。
皱眉想了一会儿,袁朝年拿出一张如草纸一样灵符,抬手在上面划出几道符号,随后一拍腰间,放出一只翠绿色的小鸟。
这种小鸟名为翠鸟,在紫云岛上随处可见,样子极为普通。袁朝年将灵符卷了卷,随后朝小鸟头上一点,灵光微微闪动,那到灵符竟被小鸟一口吞到肚子里,就此不见了踪影。
手里抓着小鸟,袁朝年关闭阵法回到外间,手掌轻颤,小鸟振翅而飞,鸣叫两声就离开院子,朝远处的天空飞去。
望着消失在天际的翠鸟,袁朝年的脸色平静而冷漠,心里默默想道。
“最普通的法子,往往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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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咬钩的小鱼
放飞翠鸟,袁朝年并未离开自己的居处。
他重新返回静室,盘膝而坐,垂神问心,宝相庄严,好似一尊悟道的佛。
他的神态平静,两条仿佛墨笔画出来的粗眉始终保持着微微挑起的摸样,好似在嘲笑着什么。
袁朝年就这样一直打坐,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徐徐站起,又做了些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些块状、盘状,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事务,极其熟练地将它们接驳到一起。随后拿出十几枚灵石,安放在那个组装成功,看起来有点象星星的周边卡槽之上。
那些灵石光华璀璨,不是外面常见的普通灵石。
做完这一切,袁朝年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拿出一张薄薄的灵符,沉思片刻,开始在面勾画。
与前次不同,此时他显得极为认真,眉宇间尽是凝重谨慎的神色,生怕出一丝错漏。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袁朝年完成手上的工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点头。
他将灵符放在星片中央的凹槽,抬手打出一道灵决。
五彩光芒骤然闪耀,仿佛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直欲刺瞎人眼。假如没有阵法阻碍,这些光芒,只怕要照亮小半个紫云城。
袁朝年的双眼也如星辰一样闪着光,令他那张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憨厚的脸显得格外庄肃。
光芒闪耀片刻,密室里的空间散发着一层层彼此交错折叠而又有序的波纹。渐渐地,那些波纹缠绕到一起并急剧旋转,形成一个圆锥形的通道,尽头一片莫测死寂的黑沉。
那张灵符不知何时从凹槽中浮起,仿佛受到牵引一样,徐徐飘向那处漆黑。
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通道消失不见,一切都回归沉寂。
地面上,那些卡槽中安放的灵石暗淡无光。已经变成灰烬。
“这样的代价……”
袁朝年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他将那座星阵一样的东西重新拆成碎片,一件一件分头装进几个袋子。仔细收到怀里,这才站起身。
“普通的方式可能有用,但一定不是最稳妥。”
两道粗眉挑得更高,他说道:“太普通,便有些假。”
……
……
又一次来到外屋,袁朝年深呼一口气,将因紧张变得疲惫的心神放缓。
随后,他举步走出院子,神情也渐渐发生变化。三步之后,他变成以前那个袁朝年;五步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急惶,好似发现了什么令他惊恐不安的事情,急匆匆来到街上。
拐过几条街,赶了一段路,袁朝年走进一处幽静的院落。片刻即出。他又绕了几个圈,闪身进入另一处显得高大院子,朝一幢小楼走去。
尚未进屋,他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怒骂,还有难掩的杀气。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个萧十三郎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定要给我查清!”
“云师兄,萧师弟说了不会与你为敌,你又何必……”一个女声在旁边劝解,声音有些酸楚,还有些失望。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与我为敌!什么叫何必!”
杜云的声音尖利,叫道:“好啊,这么快就如此亲热,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你是不是后悔了?要不要我把占你的东西还给你!”
“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为什么你要帮着他说话?为什么你当时不出手?啊哈,你出手了,你出手是为了帮他!你出手是要阻碍我施法,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击败我!他怎么可能击败我!”
…,
叫嚣如狂风暴雨般在屋内震荡,随着一声怒吼,几声清脆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一条淡青色的身影闪了出来,骤然发现袁朝年,慕容沛为之愕然,楞在那里。
“师姐。”袁朝年躬身施礼。
“呃……是袁师弟。”慕容沛凄然开口,连忙抬手,在脸上擦了几下。
“袁师弟吗?速速进来,为兄有话和你说。”屋内响起杜云的声音。
袁朝年看了慕容沛一眼,说道:“师姐……”
“去吧。”慕容沛淡淡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师弟快来,为兄有事安排。”杜云再次催促。
袁朝年看了一眼那条有些踉跄的背影,回身应道:“是,师兄。”
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袁朝年迈步进屋,惊慌说道:“师兄,出大事了!”
……
……
午后的清河,一如昨日那样朦胧玄奇,一叶小舟闲散又惬意地自由飘荡,很是优雅。
院长比小船更优雅,手里挥动鱼竿,老人将鱼儿从钩上摘下放进小桶,再重新穿好鱼饵甩竿入水,动作悠闲但不迟缓,怡然自得。
天空不时传来鸟鸣,却看不到身影,隔着水雾向天而望,仅能偶尔看到一抹流线,在鸣声伴奏之中,飞掠长空。
清河半禁空,却不会影响到这些最普通的生灵。前日何问柳以飞翼越河,正是钻的空子,可惜老人铁石心肠,生生让他体验一把清河之水意。
水幽山阔,坐舟垂钓,舒适的感觉。
小红不觉得舒适,一身火红的小丫头坐在船头,嘎嘣嘎嘣嚼着“糖块”,还不时闷闷嘟囔几声,小嘴撅得老高。
“红儿,你把鱼儿都吓跑啦。”
好一会儿没有收获,老人拉着脸朝孙女诉苦。不知是为晚餐发愁还是担忧别的什么事,好生无奈。
“吓跑最好。”小红抬手支着下颚。直愣愣地望着天。
“爷爷你看,好多翠鸟。”
“几只鸟而已,又不是没看过。”老人说道。
“不是的,今天比平时多。”
小红似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有些兴奋地说道:“它们都朝外面飞!”
“有事情发生,鸟儿自然就多。”老人默默整理鱼线,重新换个位置。
“鸟儿和事情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事情需要让人知道,就有了关系。”
“爷爷真笨,那是消息。”
“呵呵。是啊,是消息,关于事情的消息。”老人抬眼看了看。脸上带着一缕感慨,一缕唏嘘,还有几分失望,摇摇头,便不再理会。
小红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好奇问道:“爷爷是说,这些鸟儿是去传消息?传递什么消息?为什么不用灵符?不用阵法?”
老人宠溺地望着孙女,神情中有一丝难掩的疲惫,笑着说:“这里灵气稀薄,灵符太显然。阵法可不是一般人能用,至于什么消息,无非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不用去管。”
小红不满说道:“这么多鸟儿,总不会都是小事情吧?爷爷应该管管。”
老人说道:“大事小事。关键看你怎么看。有些人啊,总喜欢把小事当成大事,真正的大事又当成小事,乱七八糟,管不起。”
小红认真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老人的意思。索性把它扔到一边,说道:“爷爷,我想找小哥哥玩。”
老人顿时犯了愁,一个上午下来,这句话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十次,能找出的借口已经用尽,依不能打消宝贝孙女的念头,好生无奈。
想一想,让她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陪着老头子垂钓,与其说是打熬心性,倒不如说是折磨更贴切。老人实在想不出辙,只得说道:“那小子要修炼,没功夫陪你玩。”
…,
小红大为不满,说道:“爷爷骗人,我刚才问过梅姨,他整天都躲在楼里看书,根本没修炼。”
“又用了心传之法?”
老人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怎么行,爷爷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个不能随便用,它……”
“好啦好啦,不是我问,是梅姨告诉我的。”小红吐着舌头,赶紧撇开关系。
“那也不行!”
老人肃容说道:“小梅刚刚破境,最是需要调养巩固,岂能随意动用施展心传,简直是胡闹。”
一旦动了真怒,老人面色严峻,再无丝毫慈悯可言。小红不敢与之争辩,讷讷说道:“红儿知道错了,爷爷不要生气,下次红儿再不让梅姨传讯了还不行吗。”
看着老人犹不肯放过,小红脸蛋上闪过黯然,低头说道:“爷爷,您把红儿送回去吧,我去找紫依。”
“这个……”
老人沉默下来,良久才说道:“好了好了,等那小子正式入院,爷爷把他抓过来陪你,这样总好了吧。”
小红大喜,连忙追问道:“真的?可是……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老人无奈说道:“爷爷是院长,不能让外面的人说闲话。”
小红大感无趣,嘀咕着说道:“爷爷明明说过,道院于世,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
“骗骗小孩子而已,道院就在世间,怎么隔绝得了。”
老人神情有些寥寥,长叹一声说道:“真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难啊!”
望着老人苍老的面容,年幼的小红不知为何竟心头一酸,碎步跑过去拉着老人的手,认真说道:“爷爷别着急,红儿快快长大,然后就可以帮你。”
“呵呵,好好好,红儿长大了就来帮爷爷。”
老人怜爱地揉揉小红的脑袋,正要说什么,目光陡然微凝。
“怎么了爷爷?”小红问道。
“鱼儿……咬钩了。”老人挥起竿,默默说道。
……
……
夜已深,道院闭门的时间将至,三层,其它学子均已离去,十三郎放下书卷,抬头看看窗外,准备回家。
“萧十三郎。”
那名恬淡安静,一整天都在窗边看书写字的女老师忽然抬头,淡淡吩咐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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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四章:警告!
自进入的那刻起,准确说是破开门禁进入三层的那刻起,十三郎第一眼便留意到那位女性教习。
非因其职,非因其美,也不是因为气质,虽然这三者都足以令她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更不要说如今凝于一身,更令其瞩目。
十三郎留意她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警惕,无法言明甚至没有理由的警惕。
女子极美,性子宁和平静,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十三郎一眼,然而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始终感到一股窥视。这种窥视不含恶意,但却无所不在、无法消除,也没有任何办法躲避或不顾。十三郎觉得自己像个初生的婴孩,一切秘密都暴露于人前,没有任何遮挡。
如果不是非来这里不可,十三郎真想掉头离去,离开这个无数人向往之地,脱离那种受到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有书生那样狂暴强烈,却格外灵动隐秘且无法回避,令他很是不安。没办法躲避,十三郎只能小心地将自己淹没在诸多查阅典籍功法的学子身后,仔细而又不失速度寻找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不露一丝马脚。
道院夜眠晨起,一切都是按照凡间生活的规律而定,美其名日入世,实则是为了多收灵石。开放时间同样如是,且每一层皆有门禁,修为需达到一定程度方可进入下一层。
三层为结丹以上院生使用,其中的典籍功法及各类记载多余法宝有关;然而实际的情况确实,进入此地的修士多为假丹境,金丹修士反而只占了极少的一部分。
道理其实很简单,修士进入结丹后,大多功法都已定型,本命法宝更是早早炼制妥当。中记载的东西虽好,然而一来更换势必带来麻烦,况且在这种地方修行,能够维持就已很不容易,哪里来的余财考虑新法宝。因此,反倒是那些尚未结丹,主修功法尚可更换,或是正考虑该炼制何种法宝的修士来得更多0
假丹修士根本没能力破除门禁,要进三层,办法就只剩一个:破禁符!
这可不是外面所用的便宜货,三层所用的破禁符价格高达七千,而且是消耗性宝物,代价极其高昂。因此学子们如需到,除非那些急需解决的部分,否则便会将修行中遇到的问题积攒起来,尽量利用单次停留时间,一次清除干净。道院书、禁、丹、阵四楼中,向来是关闭时间最晚的一个,原因也正在于此。
眼看周围学子纷纷离去,十三郎正想乘此机会溜走,冷不防听到女教习唤出他的名字,不由愣在原地。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看着你。”
女子抬起头,淡淡的声音说道:“到这边来。”
看到她的正脸,十三郎才发现女子的眼睛与众不同,其眉心处有颗菱形印记,如竖眼又如用朱砂点出的美人瘾,非但不减其美,反倒为她略显清肃气质增添几分妩媚,煞是诱人。
诱人归诱人,可没有学子敢起什么邪念。事实上,当十三郎与女子的目光相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其眉心的那颗瘾仿佛活过来一样,散发出一股头人心扉的妖异之芒。十三郎勉力平复心境,上前施礼道:“见过老师,不知老师如何知道学生名讳,又楚……”
“不要急着问问题,先说说你自己。”
女子神情微异,说道:“我且问你,为何如此莽撞。”
“莽撞?”十三郎不明其所指,疑惑地说:“学生谨言慎行,并未做何不妥之事啊。”
…,
女子静静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说道:“败杜云,破院门,制作灵符,第一天就闯上三层楼,这样也叫谨慎?”
“修为不过筑基,却有幸与院长同游,入院仅仅一天,如今已新旧院生齐闻大名,这样也叫谨慎?”
言语渐趋严厉,女子寒声道:“看你不似虚妄之人,难不成真把道院当做世外净土,没有纷争困扰不成。”
十三郎闻之苦笑,无奈说道:“那些都是巧合,学生不得已而为之。不瞒老师,学生已对外宣称闭关,再不与任何人交往。”
嘴里这么说着,十三郎内心不禁感慨,暗想道院的消息传递可真够快的,尤其是杜云之败,怎么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他猜想慕容沛应不会主动提起,杜云本人就更加不用说,那么就只有被人看到其过程。
这么一想,十三郎心中暗凛,连着提醒自己数次,这里可是道院,容不得一丝大意。
女子知道他说的大多是实情,随口点过就不再提及,问道:“为何要制作灵符,真的是因为缺少灵石?”
十三郎认真点头。
女子说道:“制作灵符不算什么,可你为何降价出售?”
十三郎心想该不会您是什么人的后台吧?那也太扯了,道院如果让老师也穷成这样,干脆关门好了。
他老实回答道:“人单力薄,晚辈急需大量灵石,不得不如此。”
女子淡淡说道:“你可知道这样做,得罪了多少人?”——
十三郎想了想,没有正面对答她的话,只是说:“请老师体谅。”
“体谅?我看不是。”
女子略有些嘲讽说道:“依本座看,你更像是急于准备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次,十三郎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抬头说道:“学生的经历,老师想必已经知晓。院居不易,学生日后路途不易,只能早做准备。”
他是在提醒对方,我这可是经过院长大人许可的,如果您要拿经历说事,是不是该先请示请示上面。
女子冷然一笑,如兰花绽开叶瓣,没有多少娇媚柔婉,反带着一股凌冽之气。
“我的确从院长那里知道你的过往,这样吧,既然你缺少灵石,可以将魔晶拿出来与本座交换。之后停止制作灵符,如何?”
这个建议着实令十三郎大吃一惊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对一个小小的灵符如此重视。听起来好像她真的与出售灵符的院生有些牵连,刻意来压制十三郎一样。
不管怎么样,身为老师的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十三郎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接受建议,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能与之结缘,实为两相得宜之事。
只可惜,他不能那样做。
到了魔域却灵气到了灵域又缺魔气,十三郎修行,比任何修士都要艰难数倍。他连那些破损魔器都收捡起来以备用,怎么能随意把魔晶换出去。
在灵域,条件再如何艰苦,灵石再如何难得,总归还有途径可想。而一旦魔器魔晶被耗尽,他上哪儿去想办法弄来。
无奈之下十三郎唯有苦笑摇头,诚恳说道:“老师的心意学生明白,但是魔晶,,学生实无法交换。”
“为何?”
女子神情冷漠,淡淡说道:“难道你还打算回到魔域,与那些圣子之流勾结。”
十三郎摇摇头,干脆不再说话。
他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说魔域我确实要去,不过魔晶与去魔域无关之类。总之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扮一条不怕开水的死猪。
…,
女子目光趋寒,不屑轻喝道:“你真以为自己得到院长庇护,本座就奈何不得你?不妨告诉你,道院修行的学子,一切皆由老师处置。”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很浓,十三郎却没有多少惊慌的意思,恭顺但又平静地说道:“学生并未违反任何一各院规。”
女子没有因他暗含着顶撞意味的话说激怒,冷冷说道:“本座是要提醒你,在这里就要守规矩,不要持才傲物更不要心怀叵测。”
十三郎点头认真说道:“学生明白。”
“真的明白?”女子竟仍不肯放过,又追问了一句。
十三郎再次闭了口,不说充耳不闻,也看不出有何诚意。
女子沉默下来看起来似已放弃这场审讯式的盘问,十三郎内心紧张表面平静,唯有苦苦忍耐坚持,希望她早点罢休。
过了一会儿,女子重新开口,语气已经回复平静,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日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学生来看书。”
女子心性虽佳,也不禁被他一本正经的摸样所激怒,恙声道:“来当然是为了看书,本座是问你看的什么书?是功法还是神通,又说是丹道炼器,阵法禁制,总该有个眉目。”
十三郎恍然大悟,连忙回答道:“学生暂时没有看那些,只是寻些典籍史志浏览。”
“是吗?是不是都于道院有关?”
女子淡淡说道:“或者说,与道院教习有关!”
十三郎神情不变,诚恳说道:“晚辈久慕道院,自然要对先辈风采做些了解,以供瞻仰。”
女子冷冽的目光望着他,说道:“可我看你,所看的都是现任教习,对前人反倒半点没碰,却是为何?”
十三郎表情微滞,回答道:“还没来得互。”
女子为之哑然,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些疲惫地挥手道:“算了,你先去吧。”
话题陡然打住,十三郎反倒有些失神,直到女子再次挥手示意,他才赶紧施礼告辞而去。其步履平稳中透出一丝轻松,便要消失在三楼。
“下次看书,记得多看些道法神通之类,不要过于偏爱。”
身后忽传来一声叮嘱,语气淡淡,听不出用意为何。十三郎身体微顿,转身再施一礼,这才大步而去。
一直等到出了院门,行出广场范围后十三郎才大口呼吸周清冷的空气,将震荡的心情略做平复。
他抬手轻拭额角,抹去几颗之前不敢流出的汗水,正要重新举步。
“萧道友请留步!”一道清丽脱俗声音在身后响起。
……
第两百零五章:世外高人(一)
前世今生,十三郎看过不少书,其中但凡与江湖有关,无一例外都曾经提到,有三种人不要轻易招惹。
和尚、道士,和女人。
三者来其一是麻烦,来两个是大麻烦;三者齐聚,最好的办法就是掉头走人,根本不要接茬。
现在他就要面对这样的情形,不仅僧、道、女齐至,且连个退路都没有,可谓是超级大麻烦。
“贫僧了煞。”和尚声如洪钟,竟似一点、都不怕吵醒周围的人。
“贫道木叶。”道士声音清越,宛如一道剑意掠空,清渺而且凌厉。
“,卜女子上官馨雅。”素衣女子的声音最是好听不过,只可惜她的表情与那位女老师颇为神似,十三郎此番心境未平又遇波折,哪有什么欣赏的兴致。
三人成品字形将失散了那个圈在中央,齐声道:“向道友请教。”
“呃……”
十三郎没觉得如何惊恐,只为自己的好运而感到愤懑。这种只在小说里才能见到的场面,如今竟真真实实在眼前上演,着实令他苦笑不得。
太荒谬了,就在道院门口,三个家伙蛮不讲理地拦住刚刚从院门走出来的学生,说要请教?
天理何在?节操何在?道院又何在?
这三个家伙什么来历,他们怎么敢?
“请教?”
十三郎大摇其头,一时弄不清楚他们谁才是主事人,苦笑回应道:“三位,在这里咱们是同门,放在外面在下还得称你们前辈,夜半天黑,何必开这种玩笑。”
说罢,十三郎期盼的目光看向上官馨雅,希望她能说句好话,大家各走各路、各归各处,不要闹这种半夜惊魂的破事。
之所以选择上官为交流对象,不是因为她生得比和尚道士好看,虽煞那也的确是事实,主要还是十三郎觉得,但凡以信仰为念的人,多少都有些偏执。这两位不知出自哪座观哪座佛塔的世外之人一看就是性情坚毅之辈,多半难以沟通。
反之上官馨雅虽然冷冽,可毕竟还是个正常女人,只要是女人,十三郎觉得总归比较容易谈得来,就算谈不来,起码也比面对那两张臭脸舒服。
结果让他很失望,上官馨雅竟比女老师还要冷上三分,生生浪费了那副好嗓子。
“萧兄误会了,我等纯为讨教而来,怎么会是玩笑。”
和尚道士纷纷点头,洪亮清越的声音说道:“不错,我等对道友没有恶念,纯为印证道法而来。”
上官馨雅说得很认真,两个出家人说得同样认真,十三郎听得头大,告饶说道:“别别别,几位能否长长眼,我这点修为,能和你们切磋?”
道院从不会禁止同门较技切磋,甚至还有专门的场地提供,当然了,要交钱才能使用。换句话说,这三个家伙找上门挑战,并没有违反道院院规。
实话说这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出来。三个结丹中后期向一名筑基后辈挑战,怎么看也算不上光彩。可出家人不管那个,他们觉得应该就会去做,哪有讲理的地方。
见十三郎示弱,和尚雕像般的面孔牵动了,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道友误会了,所谓万千法门大道归一,我等方外人眼里哪有什么炼体修道之别口道友尽管随意施展,不用限制于神通。”
道士担心他不信,接下去说道:“不瞒道友说,了然师兄修炼明王法身,与炼体并无本质区别。是以道友尽可动用肉身之力,我等当不会抱怨。”
“抱怨你大爷啊!”
…,
十三郎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禁七窍生烟,心里不停怒骂;他暗想这世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听起来他们来找我打架还好像很给我面子一样,不说声谢都不好意思呢!
上官馨雅说道:“萧兄放心,此地已被木兄以三才阵法隔绝,无论你我切磋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对他人有所惊扰。”
“考虑真周全!”
十三郎微讽说道:“别叫我兄,你比我老多了!”
上官馨雅表情微僵,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和尚道士齐声诵号,为十三郎的无礼而不耻。
十三郎懒得看他们,继续朝上官馨雅说道:“你也是出家人?”
上官馨雅淡淡说道:“小女子同样来自世外。”
“好厉害!好了不起。”
十三郎赞叹道:“道院这么多人,比我厉害的人有的是,为什么找我?”
上官馨雅不理他的嘲讽,平静说道:“萧兄与众不同。”
不待他追问,她伸手拿出一张灵符,说道:“这里包含的气息,令我等警惕。”
十三郎一头雾水,目光转向和尚道士,见他们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冷笑说道:“真是稀奇事,一道气息都能惹出是非。能否和我解释解释,我的气息怎么了?竟然招惹这么多世外高人?”
上官馨雅不答,和尚声如洪钟大吕,严肃说道:“我等行走天下,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种气息,道友不必多说,只需与我等印证一番,即可明了。
十三郎说道:“我连你们是谁从哪儿来都不知道,凭什么答应作们。”
和尚法相庄严,说道:“非是我等有意隐瞒,实则为道友责虑:萧道友若不是我等所寻之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道士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不错,道友乃聪慧之人,当明白不可知便不需知,知不如不知,不知是为……,”
“知你个头!”
十三郎气极怒极好笑之极,说道:“连佛法道法都分不清,也好意思谈阐论道。我现在想知道,假如我不和你们打,结果会怎样?”
和尚道士默默低头,上官馨雅罕见地放缓声音,认真劝说道:“萧兄何必固执,既煞我等已经找到你,就断没有放手的道理。须知我等此来尚且礼敬有加,若是别人……”
十三郎心头微凛,讥讽道:“这里是道院,我还真不相信,天下有谁敢跑到这里撒野。”
这话真没什么底气,三大高人当街邀斗,这难道不是撒野。十三郎如此发问,无非是有意试探,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和尚说道:“天下之大,我等无不去得;道院虽为圣地,然而涉及天下苍生,亦不能干涉。
十三郎为之冷笑,不屑说道:“和尚吹牛,天下无敌!”
和尚平静说道:“贫僧不明白。”
十三郎说道:“你当然不明白,和尚整天念经念成傻子,能明白才怪。如果这里不是道院,你们又怎么会和我说这么多废话,早就直接拿人。”
和尚说道:“出家人慈悲为半心系苍生,岂能做那种事。”
十三郎收敛神情拱手为礼,说道:“在下有一问,请大师解惑。”
和尚肃容说道:“道友请讲。”
十三郎歪过脑袋望着他,一脸戏谑的神情说道:“你怎么不去魔域?怎么不去魔王宫?你们怎么知道,要找的什么气息什么人什么东西不会在那里?”
和尚愕然而立,呆了半响才口诵佛号,干脆不再理他。
十三郎笑了笑,又问道:“在下还有一问,请这位道长解答。”
…,
道士有些头大,犹豫接口道:“贫道尽力而为。”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在下赢了,或者说几位与我印证后已然无法得出结论,又该如何?”
“这个……,道友怎么会赢?”
“我是说假如。呃对了,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虽不是和尚,可依我看你们也可算做一家人,不用计较我引用对不对,请实话实说。”
道士无奈,踌躇半响后说道:“假如真是那样,自然有人再向道友请教。”
十三郎一脸吃惊地说:“那不是没完没了?”
道士面色微红,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和尚依然宝相庄严,好一副入世活佛的神圣与悲悯。
上官馨雅叹息一声,说道:“萧兄不必为难,只要你将真元之力施展出来,让我等看看道兄本源,一切即有定论。”
十三郎心里已经怒极,连看都懒得看她,随口说道:“泄露本源,你当我是你养的?还是说你是我养的?想怎么着都行。”
似乎仍觉得不够,他又说:“想看也行,你和我单独约个地方,让你看个够。如此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可以不在乎,我还要点脸皮。”
这话太恶毒,上官馨雅再如何冷漠也终究是女人,被一个男人如此形容,顿时俏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跳,胸脯仿佛波浪,剧烈起伏。
十三郎不为所动,冷笑说道:“可惜了,只见山峦未得丘壑,徒有其表。”
这句话三人都没听懂,然而看着他那副比老鸨还要猥琐的表情,心知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不敢接口。
和尚此时说道:“道友如此,是为心虚。”
“心虚就心虚,你咬我?”
十三郎负手而立,说道:“反正我不接战,你们乐意陪我耗着,也悉听尊便。此时月朗星稀,有几位高人陪我观花赏景,实为一大乐事,不为憾也。”
和尚愕然抬头四望,天空黑沉沉如幔,周围空空如也,清冷孤寂,寂寞如雪,哪有半点风景可言。
“我心如国,国如净土,大和尚,你不会明白的。”十三郎放弃言和的希望,肆意挖苦道。
和尚默默低头,心里琢磨着此子大有佛性,假如真是所寻之人,未免可惜。
道士有些听不下去,朗声轻喝道:“萧道友,我等既已前来,道友执意不出手,我等也会出手。”
“是啊!你们都是世外高人,为天下苍生计,当然会出手:与其那样,倒不如……,”
十三郎温和一笑,三人徵楞正想他是否已回心转意时,忽听一声暴喝。
“我先出手!”
……(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六章:世外高人(二)
“我先出手!”
说出四字,十三郎已连出四拳。
没有施展神通,没有动用法器,只有力量与速度。
第一拳,他打的是上官馨雅。
骤然出手已令人意外,十三郎选择的对象更出乎众人意料;尤其令人愤慨的是,他浑然不顾对方身份性别,直取当胸。
拳势无匹,十三郎目光狠辣毒绝,仿佛要将那两座犹自起伏难平的山峰砸扁。
此时再想到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三人心里同时升起厌恶的感觉,沉声怒喝。
“无耻之徒!”
来此之前,三人也曾有过疑虑;毕竟这里是道院,三大结丹欺负一名筑基,本已有伤颜面,更何况对方是以为彬彬有礼的少年。虽说出家人为求真道不折手段,但他们都还没达到本心通明的程度,又岂能不忌世人所视所想。
经过一番试探,听到十三郎对上官馨雅那般恶毒的言辞,再看他一副不死不休的猛恶声势,三个人心里同时生出悔意,不该对其存着什么怜悯之心,直接动手就好。
“这样狡诈阴险冷漠且善于伪装做作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不是自己所找的对象,也不该留在世上害人。”
三人彼此交换目光,已然动了杀心。
可十三郎已经出手,不管他们怎么想,首先要做的还是挡下这一击,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
……
人如风,腿如风。拳如风,十三郎的身体如一股旋风刮过,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出现在上官馨雅身前,拳裂当空。
上官馨雅面寒似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嗔怒娇喝。
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施展神通,她抬起玉手朝腰间一拍。那条系在腰间的裙带自动飞出,绕出一道道圈影,仿佛十余道盾牌凭空浮现。与那只拳头相撞。
一连串爆响,裙带截截断裂,上官馨雅的身体也连连后退。脸色瞬间发白。
每破去一道圆圈,她的气色都变得愈发黯淡,身体好似被一只大锤连续夯击,竟连法力都运转不灵。此种情形之下,她连维持那只破损法宝都已极为艰难,更别说施展其它手段。
那只拳头仿佛一把带着边刃的钢锥,不断将裙带割裂、击散,绞成碎片。以无可阻挡的绝杀之势,临胸而来。
何须神通?看什么本源?假如没有其它变化,这一拳。就足以要了上官馨雅的命!
诚然十三郎蓄势在先,上官不防于后难出全力,可由此一击便可看出,即便是公平对战,十三郎也绝不会输给她半点。甚至犹有过之。
看着那只拳头爱眼前不断放大,正对着十三郎淡漠冷冽到让她心寒的目光,上官馨雅惊慌失色,眼里浮现出绝望。
那一刻,她心里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为何自己并不觉得羞耻愤怒。十三郎又为何没有什么嗜血杀戮的表情。
他只有冷漠,带着一丝讥讽还有一丝轻蔑,随后……仓惶大叫!
“脱衣服!”
叫出这一声,十三郎在地面扫出一条弧形深沟,卷起漫天尘土碎石,形成一道灰暗无法穿视的幔布,将上官馨雅的身形遮掩起来。他自己则如同被按压到极限的弹簧一样倒卷飞回,以更快的速度,直冲到那名道人身旁,再出一拳。
……
……
脱衣服?什么脱衣服?
上官馨雅愕然回视,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裙带解下,衣裙被十三郎拳风所激,竟然已经敞开领口,露出好大一片晶白。…,
“你……我……”
上官馨雅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揉捏到一起,竟连战局如何发展都望了关注,自然更谈不上追击相助,联手对敌了。
羞耻、挫败、颓丧、甚至还有一丝无聊,种种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这位世外高人已浑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只余下茫然与后怕。
或许,还有些其它的东西;毕竟她是一个女人,终究是一个女人。
……
……
另一边,道人骤见十三郎出手,连忙祭出飞剑相助。还没等他回过神,突闻一声令他瞠目结舌的大喝,心里下意识为之一顿,再醒悟时,十三郎已改了方向,那只仿佛要撕裂空气的拳头竟已抵达面门。
这一拳,比朝上官馨雅打出那一拳更狠、更毒,也更加决绝!
原因只有一个,是道士说的要出手。十三郎骨子里是个小心眼的人,即便是这种情形之下,犹不忘对敌人区别对待,下手也加重三分。
“啊!”
惊呼中,道人只来得及将飞剑挡在身前,就听一声惊天“脆”响,随后便是一声呜咽式的哀鸣,身体如风倒卷而出,飞出十余米。
不是他的身法快,是他情非得已。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爆发,连绵不绝;飞剑被生生砸在脑门正中,如同贴出一条亮色,再碎散开来。
他的运气足够好,也足够不好。因为是剑面平竖,道士才避免被自己的飞剑劈成两半,但在那到狂暴无匹的力量轰击下,飞剑寸寸而断,道士的鼻子竟被生生砸进脑袋,变成一个平面。
鲜血狂飙而出,飞剑碎,灵光散,道士的头颅如同被绳索猛拉一样剧烈后仰,脑海里如同有千万只鸭子嘎嘎乱叫,混乱而又迷茫。
到底是法宝,到底修为不同凡响,到底他是世外高人,十三郎虽然击碎飞剑,拳力也被消解大半。否则的话,即便是剑面,也要将他拍成肉饼。
眼下道士飞剑被毁,身心皆受重挫,还丢了一只鼻子。清新凄惨不说,短时间怕是很难恢复,没有再战之力。
“放肆!”
怒喝之声响起,和尚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抬起一双肥厚带着金芒的肉掌,凌空朝十三郎的后心虚按。
两道巨大的金色手掌随之出现,包含着异常浓郁的佛门气息。威严神圣透出悲悯的味道,仿佛不是灭杀敌人,而是为了超度恶魂。
此时。十三郎被飞剑的反挫之力所激,身体倒卷到空中,其方向正是巨掌所及。看上去,他竟好像凑上门去一样。
上官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掩唇惊呼,目光极其复杂难明。
和尚口诵佛号,慈悲的声音说道:“道友不念苍生,休怪贫僧出手降魔,辣……”
“降你妹!”
暴喝声中,十三郎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反拧,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过身躯,双拳齐出。
两声如同一声的巨响。轰鸣声中,十三郎如同一片落叶飘飞到空中。那两只金色的大手一晃,再晃,终于难以支撑下去,溃散开来。
反之十三郎也极不过好。他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飘飞,丝丝血迹中唇角溢出,不能终止。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的对撞攻守易势,和尚可以算偷袭,十三郎仓促迎击。吃了不小的亏。
和尚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佛眼怒睁如金刚现世,终是稳定下来,巍然如山峰。…,
他知道对手已负了伤,抬头看去,发现十三郎在空中飞退,冷哼一声,僧袍甩动而上,紧随其后。
十三郎飞,一飞再飞,继续飞,还在飞……
“三才之阵封锁天地,萧道友,你跑不掉……嗯?”
和尚一边追,一面扬声开口,声音竟如一面面巨鼓敲响,直动心神。普通修士与之面对,单单是这记佛言就绝难承受,别说与之恶斗厮杀了。
只可惜,和尚刚刚走出没几步,就发现一个让他无法置信、几乎认为自己眼花了的景象,登时呆愣在那里,半响无语。
一道灵膜阻碍了十三郎的身体,却无法阻碍他的手。十三郎伸出两根晶莹的手指,朝灵膜上轻轻一点。
仿佛撑开的雨伞被收拢,灵膜从四面八方朝他的手中汇集,转眼间便消失一空,哪有半点影子。
“噗!”
道士狂喷一口鲜血,心里如同被重锤砸了一击,再遭重挫。三才阵是他布置,然而他却最先受伤,脑子里一片混沌,哪还有余力操持阵法。
一个无人操纵的阵法,其威力凭空下降一半,怎么能拦得住十三郎。
倒霉的是,此时道士听到阵法两个字,脑子里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结果竟敢上破阵的那一刻,生生又受一次反噬,真可谓是霉运当头。
“声音大了不起吗?大和尚,你也听我一声!”身体朝远方飞射,十三郎竟还能转过脸来,肆意讥讽。
“咚!咚!咚!”
三声聚鼓,如同三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和尚一摇再摇,终于压不下身形,连退三步。上官馨雅本就在犹豫,此时更是连忙施法抵御,没有了追击的念头。
最倒霉的毅然是道士,可怜他本就重伤未愈,此时听到三声鼓响,身心再遭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嘶声大喊:“夔神鼓!四目师兄是你所杀!你是……萧十三郎!”
“屁话!小爷本来就是!”
十三郎哈哈大笑,身形展动如一溜青烟消失在远方,再无一丝踪影。
“不要跑!”
道士一声大喝,身体从地面跃起还想去追,奈何体内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法力四下乱闯如同炸了群了野马,哪能提起一丝力气。
“破天观不会放过你!”道士嘶声大喊。
“追!”和尚朝上官馨雅点头示意,抬腿欲动。
“额……昂!”
又一声惊天之吼,紧跟着一只硕大的驴屁股出现在眼前,两只脸盆大小的驴蹄弹掠而出,如同踢一只皮球,将和尚的身体踹出不知几许远的远方,轰然摔落。
“给脸不要脸,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书生仰头灌了一口,淡淡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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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吾非佛,勿言慈悲(一)
眨眼之间,三大结丹纷纷受挫,除了上官馨雅因“脱衣退敌”避过一劫,余下两人还身负重伤,已无再战之力。网..
道士就不提了,一挫再挫,至今还在不停喷吐着鲜血与碎骨。他的鼻子只留了一点点尖头,好似木板上长出一颗粉嫩的青芽,显得凄惨而又滑稽可笑。和尚也好不到哪里去,虽临时用双臂格挡在胸前,又如何能与大灰的全力一击相比。
他的胸骨不知到断了多少根,反之那两条坚似钢铁的手臂却无大碍,只是隐隐阵痛,并未折断。
“见过先生。”
虽然受伤,该守的礼却不可免,和尚一边咯着血,从地上站起身,其它二人也纷纷施礼,神情极为恭敬。
书生淡淡说道:“罢了,如今可满意了?可能得出结论,萧十三郎是不是劫星转世?”
和尚听了为之苦笑,心想这不是被你拦住了吗,何必明知故问。
上官馨雅说道:“萧兄并没有施展神通,我等……尚未查证明白。”
“还要查证?”
书生有些不耐,挥手说道:“谁说他没有施展神通,不施展神通能飞那么快?你来试试?”
上官馨雅黯然低头,没有多少辩解的勇气。此番促战,以三对一,竟连人家的神通都逼不出来,还重伤一人,自己受辱,和尚无功而返,怎么说都是丢脸之极。
战斗已经结束,可是直到现在。上官馨雅甚至都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犹自呆呆发愣。
事实上,书生纵容那头蠢驴击伤了战力最强的和尚,此时就算给他们机会,又拿什么去面对十三郎?
查证?找死还差不多。
失望失神间,上官馨眼前一片恍惚,体内法力如浪涛翻涌。已然要失控。身为天骄中的天骄,她猛然面临如此打击,身体上的些许伤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道心不稳,竟有溃散的迹象。
一道柔和的灵力凭空出现,如细雨润物却又蛮横无匹地在她身体里扫荡。上官馨雅骤然清醒,羞愧施礼道:“多谢先生相助。”
书生摇头冷漠说道:“不用谢我,看在你最后一击没有施展的份上,本座才略施援手。你们被打死不要紧,如果在这里弄个走火入魔,道院丢不起那个人。”
他们走火入魔,道院为何会丢人?上官馨雅认真想了想,心里明白了书生的意思,叹息一声便不再言语,默默退到一旁。
书生转过脸。朝和尚道士说道:“你们呢?可还有话说?”
和尚此时已服用丹药,气色略有好转,见书生问到自己,神情坚毅说道:“不敢欺瞒先生,既然未得印证。贫僧不会就此放弃。”
书生轻蔑地目光望着他,说道:“本座的话你没听见?还是真如萧十三郎所说的那样,修禅修成傻子?”
和声垂首说道:“贫僧明白,但劫星危及天下苍生,不得不为。”
书生失笑说道:“呵呵,劫星劫星。有没有都还不知道,你就认准了他是劫星?既没有证据有没有本事验证,还敢在这里纠缠不休。”
和尚说道:“劫星出现乃上界仙谕,贫僧岂敢妄传。太岁临头,山君入世,无不验证了这一点。”
抬手指着大灰,和尚说道:“萧道友被山君门下选中,乃先生亲眼所见的事实……”
“那又怎么样?”
书生打断他的话,拍着大灰的脑袋说道:“如今这头憨驴在我身边,你是不是也要查一查本座?”…,
和尚愕然说道:“先生留下它,并非其自愿认主,怎么能作数……”
“怎么不能?我就乐意做劫星,非得抢过来当,你有意见?”
书生再次截住话头,不屑说道:“还是说,你那个不争气的师尊师祖有意见?”
如此跋扈而不讲理的话,听得大灰神采飞扬,忍不住打了个响鼻儿,心想到底是跟着高手比较威风,就是伙食差了点。
被辱及师门,和尚纵然惧怕也不得不争些颜面,亢声说道:“先生何必如此说,如果先生被此子认主,塔内自有佛子前来,与先生验证道法。”
“那还待着干吗?赶紧报信儿去啊!”
书生洒然一笑,说道:“别忘了替我传句话,空字辈的不行,让无字辈儿的老家伙来,不然又得来回跑,没什么意思。”
听了这番话,和尚面色陡变,愣愣地望着书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书生懒得理会他什么心思,继续讥笑嘲骂不停。
“整天装神弄鬼,就说这什么劫星之灾。既然你们相信山君所选可能是应劫之人,干脆把找上门去把山君杀掉不就得了,没本事没胆量就招摇撞骗,连道院都敢来撒野,真真是不知所谓。”
和尚再也忍耐不住,反驳道:“我等所为,是为院长前辈默许,先生你……”
“甭和我谈院长,院长也是你配提到的?他老人家懒得搭理你们,抹不开情面才会如此。我不是院长,也不认识什么塔什么观,犯不着卖谁面子。”
书生一通臭骂,最后说道:“小姑娘可以留下,你们两个马上给我走人,再不准踏入紫云!”
和尚再也无话可说,道士却挣扎着叫起来,因为鼻子不灵光声音闷在喉咙里,好似一只野狗在呜咽。
“他还杀了我师兄!先生……”
“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
书生甚至都不问事情如何发生,如同赶苍蝇一样说道:“道院不问江湖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大灰蹭的一声窜到道士身边,驴视眈眈地望着他。掂了掂蹄子。
于是乎,一僧一道彼此对视一眼,无奈拖着近乎残废的身躯,踯躅而去。这边上官馨雅望着两人的背影,神情苦涩而失落,一时竟不知该去该留,好生彷徨无依。
“你留下吧。别总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说起来,道院虽不是什么好地方,比你家还是要好些。起码多点人味儿。”
书生的话讲她惊醒,上官馨雅心里苦笑,暗想你身为教习。竟然对道院做这样的评价,实属大逆不道。道院之奇异,果然不同凡响。
“家里……确实没什么人味啊!”
虽然诽谤书生肆无忌惮,上官馨雅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与这个生机勃勃的所在相比,家里何止没有人味,简直就是一座坟墓。
“反正此行没有期限,留就留吧。”
确定了心意,上官馨雅朝书生施礼道谢,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期待。不禁陷入失神之中。
“别再骚扰萧十三郎,那孩子太老实,经不起诱惑。”书生骑上驴背扬长而去,犹不忘叮嘱道。
这样为长不尊的话说出来,上官馨雅如同被天雷击中。瞬间石化。她的脸孔如同被一盆红漆浇了一遍,似要渗出血来。
“啐!”
……
……
静室中,十三郎面色金紫,浑身如同一块烧红的炭火,散发着灼热之光。…,
之前的一战,他看起来大战上风。实则受创甚重,甚至可以说,彼时的十三郎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不得不脱身而逃。
伤势主要来自和尚的那对金色巨掌,准确的说,是来自其手掌中的那些极为精纯的佛家气息。这些气息不知为何,无法阻碍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却又与十三郎自身法力如天敌一样彼此不能相容,势同水火。
这一战,十三郎所承担的风险极大。论修为,十三郎自回到灵域后,因为有了大量灵气,已经稳稳站上一个台阶。然而若以战力而论,他甚至还不如在魔域的时候,下降了何止一筹。
大灰被人抢走,天心蛤蟆还在沉睡,厌灵蚁更加不能指望,哑姑身为怨灵本体,被和尚中包含的佛力气息死死压制,根本排不上用场。
尤其重要的是,十三郎听到上官馨雅所说的情形,根本不敢动用真元,再加上之前院长封了他的大半灵根,加加减减下来,十三郎除了速度比以前更快力量更大,根本就一无是处。
以往对敌的时候,十三郎拥有无数底牌,假如换成魔域环境,他甚至都不屑于动手,仅凭厌灵蚁就可以让三大高人落荒而逃。然后这里是灵域,厌灵蚁虽经两次变异,存活的时间依然很有限。他甚至都没有增加厌灵蚁的繁殖数量,将精力都集中在蚁后的晋级之上。
在他想来,随着以后不断进化,再加上自己不断以灵力刺激,总有一天可以培育出不惧灵力的厌灵蚁。到那个时候,他的战力才得以翻越式的提高,达到令人惊叹的程度。
然而那都需要时间,身在道院,十三郎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飞来横祸。表面上看他是四拳退敌,实则是因为根本没有别的招数可用,堪称最为狼狈的一战。
此时安顿下来,他只觉得周身仿佛被千万根细针不停穿刺,其疼痛难忍的程度,几可与分裂灵根相比。
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十三郎才将身体里残余的佛门气息完全炼化,身体顿时为之一轻,同时涌起极度的疲惫,几欲睡倒。
佛家气息虽然厉害,可到底是无根之水,怎么能与他汪洋不尽的法力相比。两者以十三郎的身体为战场,厮杀都越是惨烈,结果也必然来得越快。若是战场上进行这个过程,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缓缓放松身体,十三郎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神情忽然微动。
一只黑影摇摇晃晃从外面飞来,落到他的掌心挣扎了几下,就此死去。
“想走?”
十三郎默默地望着那只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传回信息的飞蚁,目光渐渐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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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吾非佛,勿言慈悲(二)
夜里的清河格外幽静,岸边柳枝发出新芽,似有开茧退蛹的破裂之声。
清冷的微风拂过河面,河水拍打着岸边,哗啦哗啦的声响回荡在夜空,显得格外孤寂无着,如同那两个落魄萧瑟的人。
送行的船只掉头而去,船夫脸上带着和善却绝不令人享受的笑,仿佛在讥讽着什么。
“无知愚民!”道士呜咽般的声音说道。
和尚看了一眼消失在河面的轻舟,坚毅的面孔变得肃穆怜惜,回身叹息说道:“世人以不知为福,道友何必计较。”
“我不是计较,只是感慨。”
道士说道:“师兄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拿出一块洁白干净的锦布,他小心翼翼地将鼻脸包裹起来,只留下一张空洞的嘴和两只愤怒的眼,认真说道:“此子狠辣果决,阴险狡诈,若任由他成长,必为人间大患。”
和尚的表情有些寥寥,回应道:“我等修为有限,又被先生插手,尚不能断定其身份。现在唯有如实回报上去,再图定夺。”
道士闷哼一声说道:“距离遥远,耗费时日无法估量;况且宗门顾虑道院,如何决断尚未可知。此番打草惊蛇,恐生变数。”
和尚说道:“道友之意是……”
道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愤怒的声音说道:“与其它人相比,十之!”
和尚无奈苦笑说道:“即便如此,他躲在道院里面。我等能奈之何。”
道士说道:“道院开山前不会封门,还有办法可想。”
和尚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请道友名言。”
道士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说道:“可请动诛魔卫,再入紫云。”
和尚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吃惊,沉吟说道:“无十足把握,若是万一弄错……”
道士厉声说道:“为天下计,宁错不悔!”
见和尚犹豫。道士又说道:“你我早已决心舍己身侍天道,师兄若不能断绝尘念,贫道独往之。但请师兄留下禅印。事后若有牵连,贫道一力承担。”
和尚又一次陷入沉默,良久才说道:“上官姑娘不在。仅凭你我之印,怕是难以调动诛魔卫。”
“师兄放心,古世家传人不力,贫道身负监察之责,有权将之取缔。只要师兄助我,定可成功。”
道士微微一笑,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眉头顿时拧到一起,显出几分狰狞。
“我等既然事败,总要对上峰有所交代。古世家传人不离道院。分明刻意维护,或许与之有所勾结,也未可知。”
言语间,道士的目光大有深意,和尚低头看着胸口上血渍。皱眉不语。
道士说道:“我知师兄禅心坚定,为人禀正,不惧百年面壁之苦;可如今你我身系苍生,岂能有妇人之仁。此前一战,师兄亲眼目睹,萧十三郎故意留手。焉能做得了假。”
听了这番话,和尚终于不再沉默,叹息说道:“道友说的是,贫僧一时动了尘心,罪过,荒唐。”
“罪过是罪,荒唐是过,有罪有过,禅心无定。”
和尚默念了几句,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符,递给道士说道:“此事贫僧当如实上报,还望道友莫要怪责。”
道士肃容敛色,赞佩说道:“师兄大德,何来怪罪之说。”
接过印符收好,道士稽首说道:“贫道这就赶往岭南,那里距离紫云最近,方便调动人手。师兄如今作何打算,可与我同往?”…,
和尚回礼摇头,庄穆说道:“贫僧禅心不定,当返回佛塔戒己严身,重塑佛心。萧十三郎一事,就拜托道友了。”
道士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闻言说道:“即如此,师兄珍重。”
“道友亦须珍重。”
和尚答应一声,与道士依依惜别,各奔一方而去。
……
……
跳马涧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两侧山峰壁立千仞,顶端却有拱形巨石相连,一端微微翘起,形似一只奔跃的骏马而得名。
传闻中,它是一匹试图逃离的天马所化,被愤怒的仙人追上,于九霄之外伸指,将正在欢歌越过两座山峰的天马定格。此后,它便只能眼望着万里河山而无法移动,于梦中期盼重获自由。
了然大师经过这里,抬头望着那只天马神骏无双却又愤怒不甘的摸样,禅心微动。
他的伤势其实颇为严重,胸口时时传来剧痛,体内还有一道莫名的气息不停运转,竟与其佛性相冲,彼此难以共融。
内外交困,大师不想因飞行加重负担,便一路徐徐,倒也很是悠闲。
途径跳马涧中央,了然大师忽然停下脚步,表情沉凝而悲悯,叹息说道:“施主既已成魔,何不现身一叙。”
转角处,十三郎的身形飘然出现,目光平静地望着了然,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了然大师点头回答道:“贫僧不知,不过施主体内有佛性未除,故而知晓。”
十三郎朝他笑了笑,说道:“刚才说我已成魔,现在又说我有佛性,难不成,你们佛家和魔头是亲戚,彼此熟得很。”
了然大师肃容道:“成佛入魔,全在施主一念之间。施主……”
“让我猜猜看。”
十三郎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假如我放你离去,那就是成佛;反之若是我杀了你,肯定就要入魔,再也无法得到解脱,对不对?”
了然大师合十叹息说道:“施主有大智慧,不必以贫僧为念。”
十三郎饶有趣味地望着他,好似要从其表情中印证什么;了然大师神情严正。没有半分动容。
良久,了然眼神有异色闪过,抬头问道:“施主可想好了?”
十三郎好奇反问道:“想好什么?”
大师庄严说道:“是非善恶,岂能不做抉择。”
十三郎静静望着他,没有给出回应。
大师眉头微垂,佛音渐起,说道:“施主心徘徊。意茫然,何不回头登岸,眺望那一片空明山!”
隆隆之音震响在两侧悬崖。并回来呼应,山石扑簌而落,似要活过来一样。
“有点意思。”
十三郎终于开口。感佩惊叹说道:“和尚到底是和尚,确有过人之处。”
了然大师垂下的眉梢缓缓扬起,不明其意何指。
“你早知道我会追过来,所以才故意交出禅印,故意慢地走着,一点都不急于赶路。”
了然大师神情微变。
十三郎笑着说:“你的确可以感应到我,所以要想办法摆脱,才故意造出假象。按照你的估计,我应该会先追木叶,然后才顾得上你。”
“你的伤势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重。假如道士与我先斗一场,无论结果如何,都对你有利。”
了然的目光渐渐沉暗,嘲讽说道:“施主想多了,若真如施主所说。贫僧大可与木道友联手,胜算可期。”…,
十三郎摇头,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淡淡说道:“别装了,你明知道木叶是什么人,也知道在一起的话他会如何。假如你们在一起。木叶不会与我搏命,你的压力更大。”
“你的心已惧,胆已寒,根本不敢再与我碰面。之前一战,阵法被破的时候你就知道事不可为,还故意喊出那一声‘追’,你要做出一副舍身无畏的姿态,希望我会因此忌惮,不愿朝你出手。”
“可惜啊!你装得太大了!”
脸上带着嘲讽,他说道:“没有屏蔽,在紫云城当街追杀一名院生,你以为你是谁?化神老怪?”
了然根本无从开口,唯有沉默。
“你需要时间逃跑,更需要时间调整,所以你才做出种种假象。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在离这里不远处就有脱困的手段,但你感应到我一直贴得很近,生怕来不及,所以才借故与木叶分开。”
“木叶只是为了复仇,而你却是为了逃命。”
歇了口气,十三郎继续说道:“当木叶提出建议的时候,你装模作样表现不得已,说什么闭关不出,其实也是故意为之。”
“你知道我听得到,却不知道我为何听得到;所以你故意那么说,让我觉得你心灰意冷,已不足为患。”
“你太怕,怕得要死,所以费尽心机让木叶当替死鬼,为你争得一线生机。”
冷漠的声音讲述着简单的事实,十三郎嘲讽说道:“现在的你,就是一条被打瘸了腿的野狗,张牙舞爪拼命扮成狮子摸样,却怎么都藏不住那条狗的尾巴。”
抬手指着了然渐渐变色的面孔,十三郎没有丝毫动容,认真说道:“我看不起你。”
……
……
刻薄狠毒而又冷漠的言语,如利刀一样不断在了然的心上剜割,大师沉默了很长时间,发觉自己竟找不出一条反驳的理由,不禁微叹说道:“施主能否告诉贫僧,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对一切宛如亲见。”
“我偏不告诉你。”
十三郎如一个顽童般耍着无赖,讥笑说道:“我就是要你着急,让你找不出因果,让你疑神疑鬼摸不清底细。”
“是不是觉得我特无耻,特卑鄙,还特不厚道?”
十三郎的神情极其欢愉,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说道:“知道吗大师,我是来杀你的,所以只要有办法削弱你的实力,我都会去做。”
听了这番恶毒绝决到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了然再无一丝幻想,也再没有了听下去的。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怕连最后的勇气也要失去,根本无法反抗。
全身金光大盛,了然抬掌说道:“既如此,请出手!”
“蠢货,我早就出手了!”
漫天黑影,十三郎揉身而上,暴喝道:“出口就是出手,这都不懂,你说你有多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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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点总结
(0点)
写到这里,有些话总算可以和大家说一说了,在群里的书友都已经看到,这里主要和没入群的朋友交代一下。
上次我就说过,第三卷原本是作为开篇的一卷,后来因为种种考虑,最终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是原定的初卷,所以在铺设线头的时候布置了很多局,撒了很多点。但是改为第三卷之后,进程也随之有所变化,我所要交代的是,对纲要的改动是分步进行的。
原因大家都明白,要赶稿。
本来我觉得这个事情不难,无非是把一些枝叶砍掉,把原先预留的穿插回忆去掉,大约一天时间就能全部搞定。可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调整纲要其实不必新写更简单,那些安排好的东西也都是肉,去掉哪一块儿都心疼。另外第二卷结尾的**部分大家也都看到了,写起来极耗心力,如此这般下来,第三卷的细纲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弄妥当,罪过罪过。
打个比方说,破题章节“锻仙”,原本没有那么快上演,还有一些前奏被我去掉,以至于显得有些充忙。群里有些书友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且提出来,老枪再此表示感谢,并希望大家能够多提一些建议,帮助我把这个故事写好。
其实这依然是借口,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会尽快在不耽误更新的情况下把这个事情搞定。因为线头太多,不弄明白恐怕会走样,那样就不太好了。假如真的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更新,也请大家不要着急。话说这本书成绩太烂,我真心觉得它都对不住我付出的劳动和心血;既然如此,索性还是慢慢写吧。
学一句话,拼命也需要鞭子,没有鞭子在后面抽打,俺实在没啥动力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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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要说的还是老话了,月中快到了,似乎可以再发一个求月票的单章。大家可否搜一搜腰包,看看有没有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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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几天的章节我非常喜欢,写得也很用心,还得到书友的夸奖,心里挺美的。
再请,多谢!
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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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吾非佛,勿言慈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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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梦离一战,飞蚁因集中在银色蚊王周围被自爆波及,几乎伤亡殆尽,余下数量总共也不到两百只,且个个带伤。
来到灵域,十三郎经过一番打探,发现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距离仓云足足隔了七个国度,可说是远离险境,也远离了可能产生纷乱的源头。
道院开山在即,他也就不打算跋涉回国,直接赶往紫云。考虑到厌灵蚁在灵域限制太多,且自己“安分守己”没有外敌,十三郎决意将重心转到蚁后的培育进阶上,便没有催生新的蚁群。
书到用时方很少,兵临战前不嫌多,为了将这位给了他极大威胁的和尚除去,十三郎来不及心疼那些百战余生的忠贞手下,一次舍了老本口除了留下十来只飞蚁备用,其它全部放空
厌灵蚁首次在灵气环境作战,竟比魔域还凶猛几分,原因倒也简单,它们快要死了!
“这是什么!”
了然的双眼骤然瞪大,思维几乎陷入停顿。他之所以故意拖延行程,除了如十三郎所说的那些之外,未尝没有择机捡漏的打算。如今突然发现这些恐怖狰狞,仿佛一只只恶魔般的小生灵,内心不禁升起浓浓的懊悔,与惊恐。
两百余只飞蚁,如同两百个顶着箭雨火海攀爬城墙的士兵,刚一接触,就被灭杀近半。
了然的佛光不仅克制恶灵,对这种包含浓郁魔气的生物也有极强的压制厌灵蚁本身厌恶灵力,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瞬间遭受重创。
遭受重创的同时,了然却升不起什么兴奋的心思反倒更加绝望。
之前的经验告诉十三郎,厌灵蚁一旦遇到灵气,竟好似中了剧毒一样无药可解:哪怕放出片刻就收回兽环,死亡的时间虽然变慢,却依然逃不过最终结果。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些飞蚁已经没救成为死士般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当然要榨出最后一份潜力。在他的催促加上蚁后的催促下,飞蚁完全是一副与敌皆亡的搏命姿态,没有躲避没有退缩径直冲入了然的护体佛光,冲入他祭出的金巨掌。
随后……,轰然爆发!
厌灵蚁不是修士,没有施展自爆的能力,然而当它们不顾性命拼命吞噬沾染了佛光的灵气后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如一颗颗小型炸弹一样,爆发开来。
极短暂的停顿中,那只神圣庄严的金色巨掌仿佛被一只针管刺入血肉,注射了大量墨汁还添加了等量酸腐水液一样,顿时变得浑浊朽烂不堪;而了然大师的本体,原本金光闪亮如一尊披了袈裟的活佛般威严,此时竟也变得七零八落,如同逃荒八年的乞丐。
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周围,了然的面色瞬间煞白随后变得铁青胸口猛然鼓起,再重重回挫。
那种感觉很是奇异,就像一只生气的蛤蟆鼓起肚皮,却突然被从四周传来无可抗拒的巨力挤压一样,飙射出一口鲜红透着淡金色的血。
更恐怖的一幕随之出现,余下的飞蚁自知命不长久,竟然一只只利箭般朝他的头脸猛扑。周围的灵气感受到最让它厌恶的魔气出现,纷纷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与了然一起加入到对飞蚁的绞杀之中。
外面看去,一扬帆启航☆星夜无伤颗颗黑点带着毁灭的光芒朝了然飞射有些途中就已爆裂,有些则扑到他的头上,脸上,眼睛上嘴巴上,再次溃散。…,
魔气被迅速吞噬那些含着剧毒的酸液却无法及时消除,一只两只无所谓然而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百余只飞蚁积累起来且几乎同时发作,纵然他是佛门高僧,一样难以承受。
此时此刻,了然宁可周围没有灵气帮忙,他真希望自己能够独力面对。那样的话,他完全可以凭借深hou修为与佛性,将这些飞蚁拒之门外,再逐一灭杀。眼下的局面,在于他怎么都无法想到,这些令人厌恶的可怕小东西,根本就是为寻死而来!
蝼蚁尚且贪生啊!何况是妖兽!难道说,入魔的东西就会变成这样,宁可死,也要咬上一口?
“沉沦魔道,千秋苦海!”
了然身体疾速后退,最后吼出隆隆佛音,一圈圈波纹斑驳回荡,那些飞蚁很快便死亡殆尽,再无一只残留。然而他却来不及庆幸,反倒为自己的之前的犹豫而感到后悔,并有浓郁的危机。
危机来自头顶!
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十三郎如果还不能抓住战机,那他也不配叫做十三郎,更不该主动追击到这里。身体如陀螺在空中飞旋,十三郎的速度力量都施展到极致,双拳顿错,闪电般打出三拳,踏出两脚。
在他的身体下方,了然全身五彩斑斓,已经分不清那种颜色占优。惶恐怒喝,他脖子上那串佛珠呼啸而上,凌空化做一颗颗散发着檀香的流光,与十三郎对撞在一处。
随后了然奋起双臂,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阵痛,结印出掌,法体同施,悍然而上。
双方都没有退路,双方都是最强一击,双方都是亡命绝杀。
十三郎主要警惕的便是那种包含浓郁佛力的气息,以飞蚁全灭的代价破去了然的金掌,焉能再给他喘息之机。他无视那些如飞电般迎过来的檀珠,双脚卷动无数到凌厉风漩,如一把锥子朝下方猛刺。
爆豆般的声音连续响起,檀珠在十三郎身体上擦出道道血线,巨大的反震令两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同时受挫。
不同的是,十三郎身在空中,身体别振到更高的高空,却以了然目瞪口呆的方式调转,双拳如风,再次猛扑下来。
了然的气息已经紊乱本命佛珠被破,让他的伤势瞬间加重三成,胸口再一次裂开几个豁口,几根骨刺竟已刺穿皮肉:透过白生生的骨茬竟好似能看到被胸腔包括的内脏,正急促而仓惶的跳动着。
仰头迎着十三郎的面孔,望着那两道凌厉如刀的目光,了然忽觉得额头有些湿粘,竟仿佛被提前穿透,要被劈成两半一样。
“啊!”
佛音怒吼了然耳鼻双眼同时流出鲜血,提起尚未彻底恢复的双臂,强行架在头顶。
“嘭!”
拳拳相接,仿佛一声仿佛数声,一圈青灰色的波纹回荡,周围的地面被瞬间推平,宛如镜石。
“咔嚓!”一声了然的身躯陡然矮了半截,脚踝、小腿,以及双臂齐齐断裂,身体却犹自强撑不倒。
他的下半身完全埋进土里,鲜血来不及喷涌,竟从腰腹上撞,逼破胸膛原本就存在的豁口,汩汩而出。
流出的不光是血,还有他的肉,他的骨他的内脏,与他的牛命。
他的双目圆睁,却已经看不清眼前景物:他的双手仍在,却已无搏鸡之力:他的金丹暗淡,元神萎靡,已是命息奄奄。…,
“贪生惧死,也配称佛!”十三郎在远处站起身,身形略有不稳,冷漠地说道。
出于世外,一生苦修了然大师佛法精湛,佛性坚毅,超度了不知多少邪魔妖宠,又或者疑似邪魔妖宠的人:经历无数血雨腥风化解无数难关,他都从未有过动容。然而此时被十三郎如此嘲讽讥骂,冠以贪生惧死之称大师却为之惊惶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复。
以往的岁月里,夫师为天下苍生奔走四方,虽艰苦落寞孤寂清寒,却也享尽世见尊崇;不管多强大的宗门,不管哪个国度,不论出自什么家世,在得知其身份后无不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不敬。
礼佛敬佛,以身侍佛,直至以自身为佛子,大师自觉早已忘记尘缘,佛性空明而无所畏,舍弃生死而无念,静待超凡。
然而自城中一战,了然大师感受到太多震撼,久违的人性也随之反扑,令他惶恐疑惑难解,并随之产生一丝明悟:原来,自己还是怕死的!
他生平百度☆启航星夜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真可以不拿世外之人当回事,原来真有人可以无视其身份,以及其身份所代表的那一切。回想以前的种种,大师忽然觉得,自己如果就这样死去,并不能回到佛祖的怀抱,而是去往另一个漆黑、冰冷、令他惊恐的世界。
在那里,有无数的冤魂在等待,等待他的到来,等待着吞他的血,吃他的肉,吸食他的骨髓。
眼前一片漆黑,恍惚中大师觉得,那些被自己超度的邪魔妖宠,竟然全部从轮回中冲了出来,化做一只只厉鬼,正朝他嘶鸣咆哮,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那一刻,大师有大恐惧!
这一刻,大师惊恐万状!
“我来自落日佛塔,为佛子行天下,无九死之罪,世人皆不能杀我。”
了然双肩微微抖动,环视怒吼道:“大先生都不敢,你敢杀佛!”
他的双耳已被震破,竟不能判断十三郎身在何方,只能望空而叹,仿佛等待活佛降世,拯救其于水火。
“你的逃脱之法是什么,告诉我。”
十三郎根本不接他的话,抬腿一脚扫在了然的后脑。
“跪下!”
了然轰然倒地,匍匐在荒土之上。
一条清澈灵动的溪流,一片渐显青郁的树林,一个形迹匆匆、身形落魄,不停咳嗽的道人。
发现那条小溪,木件犹豫了一下,最终停下脚步走到溪水边,舀出一捧清水润在脸上,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觉有些感伤,对眼前这些看惯了的景物有些留恋,觉得它们分外值得留恋。以至于他要亲自体验一下,用肌肤感受溪水中包含的,任何神通道法都无法拥有的清新气。
“岭南已经不远,看来是没事了。”
不歇还好,一旦歇息下来,数日来积累的疲惫骤然反扑,还有身体里无法消去的伤痛折磨,让他觉得困倦欲死,几想倒头大睡一场。
木叶盘膝坐下,默默运转法力调制内府,同时强忍着倦意,细细思量。
“原来不是同名之人,他就是仓云的那个萧十三郎,此番归去,定要及时向观内回报。”
“诛魔卫动不得,一动则天下皆知,再也无法隐瞒这一次的消息。更重要的是,若是弄错了对象,事后道院追究起来,我就成了替罪羊,岂能为之。拿到禅印,我可以将诛魔卫调到身边作为底牌,待时机成熟之后,再作打算。”…,
“只是,该如何让萧十三郎再现形迹,需要谋个定策才行。此人定要掌握在我手,不光为了夔神鼓,还有师兄的独门宝物,那个飞灵之网。”
一番苦思,木叶眉头微皱,裹锦布的面孔隐隐生疼,咒骂不已。
“该死的,本座誓杀之方能后快!”
“罢了,实在不行就去一趟仓云,冉云老儿与他有杀子之仇,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虽然耗费些时日,可他既然在道院修行,短期都不会离去,跑不出我的手心。”
仔细又想了想,木叶突然发现自己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细节,不禁惊呼出来:“不妥!此人小小年纪已如此了得,如今又被大先生庇护,若是崭露头角被内院相中,岂不是更难对付!”
“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
说道这里,木叶突然回头大喝:“谁!”
“是我。”
十三郎从树林里走出来,一脸风尘的他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温和说道:“我来杀你。”
“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和尚已经死在前面。传闻和尚的嘴巴特能说,我和他聊了会儿佛法,彼此都觉得很愉快。”
一步一步稳步上前,十三郎说道:“至于你,我觉得打击一下就行,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还是快点死吧。”
木叶如石雕一样呆立在那里,半响后才忽然清醒过来,一把从怀里拿出两张灵符,厉喝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十三郎淡淡地望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
木叶等了一会儿,不见十三郎接话,只好自己接下去说道:“这是诛魔令,只要本座将其ji发,就会调动诛魔卫,到那时,你必死无疑!”
十三郎点点头表示明白,认真说道:“懂了,你可以死了。”
片刻后,两道耀眼的灵光冲天而起,转眼间化作流光闪烁消失在空中,十三郎踩着木叶,朝流光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
“诛魔卫”…名字都这么大气。”
他轻轻摇摇头,自语说道:“无聊。”
……ps:大冷的天,我汗流浃背啊!刚发现章节数弄错了,“不言慈悲之二”其实是第二百零八章,羞愧羞愧,遁走遁走!
呃对了,今天就一章:这个小段结束,下个小段又得好好整整,明天争取多写点。
依旧各种求,您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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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烨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超级极恋家的人,哪怕把自己放在火星,也会绑架火星人让他们送自己地球。现在麻烦了,自己如何才能从贞观二年回到公元两千一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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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万世之花
新纪九千八百年,是一个平静而不平常的年份。
这一年,道院大开山门,无数新一代俊杰进入这个被誉为修行圣地的所在,将沧浪星的历史推向一个壮丽而无法预知的未来。
道院分布大陆的二十七座分院,每座都发现了一些堪称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修行奇才,后世有人曾做过统计并与以往进行对比,得出一个让他们几乎跌落下巴的结论。
这一代学子中,成功进阶元婴的人数比以往任何一届都高出数倍,而在那些成功进阶的修士中,更有进半数在此后的修行中取得不菲成就,三分之一达到元婴后期,也就是世人已不常见的大修士行列。
更被传为奇谈的是,无数年之后人们发现,在他们当中有近三十名修士成功进阶化神,成为可影响一国局势的大拿!
这样的比率,平摊下来,相当于每座分院都培养出一名化神!换言之,假如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灵魔两域的实力对比将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果会怎样,脑容量只要超过蚯蚓的人,心里都有点数。
也正因为如此,道院在此后千年乃至更长久的岁月里,真正成为沧浪星的顶天之柱。这段时间,是影响了整个大陆局势,更影响了无数代人的一段传奇。
于是,自新纪九千八百年,至新纪万年之间的这两百年时间,也就是这代人成长周期中最最重要的部分。被人们冠以美名。
“万世之花!”
……
……
“万世之花?”
十三郎连连摇头,说道:“世上哪有开万世的话,就算有,我也没那个本事弄来。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此路不通。”
童埀站在他对面,不安地搓着手说道:“少爷不在的这几天,我在丹楼查阅了无数典籍。好不容易才寻出这个办法。关键是您给我的那种晶体太霸道,一旦遇到灵气充裕的药材熬制,瞬间便化为灰烬。如果没有紫阳花稳其性。我实在是……”
紫阳花的生长周期极长,因此有着万世之花的美誉。十三郎刚刚从外面返回,就听到这么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名字。不禁有些恼火。
事情的起因是魔蚊之晶,十三郎考虑将它炼制成丹,一来将其中蕴含的精华提纯,再则可以得到一些辅助之物,这才没有拒绝童埀主动献身将其留在身边。在他看来,魔蚊之晶对肉身修炼与疗伤都有奇效,奈何吸收速度是其唯一的短板,很让人头疼。
如果拥有向大灰那样天生强横的肉身与奇异血脉倒还无所谓,放在人身上,就受到不小的限制。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就如野蜂蜜和野山参都是大补之物,一只狗熊可以吞食整窝野蜂而尚且优哉游哉,可如果是人类,即便是体魄最最强壮的人,势必会上吐下泻留鼻血发高烧十天半月起不了床。甚至丢掉小命也有可能。
但如果把它们加工成药物,比如什么口服液龟鳖丸之类,普通人都可以拿来当零食吃而无恙,这就是区别。
修士不是普通人,炼体士的身体甚至不弱与妖兽甚至远远超出,然而不论怎么练。他们对天然灵物的吸收能力都无法与妖兽相比。就好比强壮的人可以赤手空拳战胜好几头猪,但是谁都不能像猪那样在泥巴粪坑里找东西吃,那是在找死。
就拿小红来说,有一个强大到不可想象的爷爷在身边照料,仍不敢食用太多,其因也正在于此。十三郎手里,魔蚊之晶存货多多,品质上佳也有不少,若只能拿来当兽粮,岂能干休。…,
十三郎心里明白,自己眼下虽顺风顺水,日后却有着无数磨难在等着他,更有无数个强敌无数场厮杀。比如冉云,比如塔山,再比如铃铛,还有那个……让他牵挂却不知该牵挂谁的女子。
有这么多事情等着,他除了努力修炼提高修为修炼神通并准备法器,丹药必不可少。以他的战法而论,身体受伤是家常便饭,身边如果连点可用的药物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底气。
想找丹药,买是首选;道院里什么都不缺,无论恢复修为还是治疗肉身,皆有上好药物可供选择。
但它还有一大特点:太贵!
在院长的英明领导下,道院就像个撕破脸的黑心商人,全然不顾遭人诟骂。不仅东西卖得贵,收购材料还特别便宜,比如你一买一卖同种物品,价格竟可相差一倍甚至数倍之多!不得不说,院长大人为了他的那个远大理想,已经彻底放弃了身份与尊严,遗臭万年。
十三郎需要预备大量丹药,可他又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不能让人察觉;况且从性能上讲,他通过大灰和自己的亲身体验,认定魔蚊之晶里含有其它灵药所无法比拟的两面性,换句话说,法体同补。
当然了,这东西的限制还真不少。魔蚊之晶毕竟是魔物所产,其中虽没有成形的魔力,可也带有本源属性;也就是说,即便是炼制成丹药,也只有十三郎可以肆无忌惮食用,别人不行。
本着谨慎的念头,他将这个重任交给童埀,仅给了他一点点魔蚊之晶用来测试药性。结果这憨货研究了好几天,最终得出这样一个令十三郎几乎绝望的结论,实实让人丧气。
“不能以别物替代?”他问道。
“能当然能,不过这需要慢慢查阅搜寻,还需要大量测试,时间怕是来不及。”
世间哪有绝对不能替代之物,童埀颇有些藐视权威的唯物精神,面带着难色说道:“少爷您要在数月之内有所突破,怕是行不通。此外……”
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摸样。十三郎鼓励说道:“别顾虑,尽管说。”
“那我说了。”
童埀面色微红,神情忸怩说道:“不瞒少爷说,如今我只能进入丹楼一层,能找到的丹方材料都很有限。那些东西都贵得要死,我不敢贸然使用,再有就是……”
十三郎恍然笑着说:“一次说完。别弄成夹生饭。”
童埀鼓足勇气说道:“那个……因为害怕不能正式入院,我把精力多用在感悟上,还没能全力以赴研制。”
一口气交代出实情。童埀胆战心惊地望着十三郎,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静等他来发落。可怜的丹师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生怕听到一句冰冷的训斥,然后宣布让他卷铺盖走人。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只是让你慢慢尝试,没有催促的意思。”
十三郎一句话让他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温和说道:“这样吧,暂时你就不要考虑丹药,先把门禁一关过掉再说。假如有点闲暇,不妨打听打听紫阳花的下落,道院有就最好,没有最好能问明出处。我再来想办法。”
童埀如蒙大赦,赶紧说道:“少爷放心,这个我早已打探清楚,丹楼确有紫阳花存在,年份可能不太足。不过问题不大,应该可以使用。”
说到此处,童埀无奈补充道:“它在三楼甚至更高层,我是上不去的。”…,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不要紧,我虽不懂炼丹。可如果只是买灵材,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童埀点头说道:“少爷说的是,可这个价格……”
一楼的东西都令童埀犯怵,三楼甚至更高的地方,灵材价格之高昂可想而知。十三郎知道他的意思,也不禁有些皱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感叹一声,十三郎说道:“能不能给我个大概数字,究竟需要多少灵石?”
童埀心里想了想,谨慎回答道:“主要看年份和数量,紫阳花并非主药,数量倒不用太多;按照我的初步估计,一株紫阳花可以调配出百粒。年份么,时间越古老当然就越贵,从其色泽药效上判断,千年以上是最低要求,大概需要五十万灵石方可购买一株。”
“这么贵!”
纵然心里有所准备,十三郎仍不禁张口结舌,几乎要跳起来。
五十万?已经可以购买到普通点的法宝了!这还是最低要求,还只能配置一瓶,还只是辅材!
这么算起来的话,一瓶丹药配齐,怕不要一两百万灵石!要知道,配置这种尚未命名的丹药材料中,最大的主材是免费啊!
举个简单的例子,十三郎手里那面小鼓,假如拿到市面上去拍卖,价格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那可是救了他好几次命的宝物,岂能和一瓶丹药相比。
“咳咳,道院什么都贵,这个少爷知道的。最可气的是,因为有道院,紫云甚至周围国度,恐怕都很难找到这种灵花,基本别无选择。”童埀一阵唉声叹气,愤愤不平说道。
“糟老头子干的好事,简直是个祸害!”十三郎心有戚戚,随口附和道。
“糟老头子?”
童埀莫名其妙接了一句,随后便将之扔到脑后,严肃说道:“少爷不能轻视丹药,关键时刻,那可是救命的东西。”
这话是实话,但也未尝没有故意表功提高身价的用意,十三郎点点头,赞同说道:“说的没错,如果真没什么办法,紫阳花再贵也得想办法弄来。明天接着卖灵符,慢慢熬。”
因为十三郎不在,童埀的生意已经停了两天,此时听十三郎这么说,终于放下心病。一面躬身答应着,嘴里还不停感叹。
“万世之花,哎,真是……”
“万世之花?”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灵机鬼鬼祟祟从外面钻进来,一脸不屑。
“就你这倒锤子样,也想打夜莲的主意!”
……
……
“夜莲?那是什么东西?”童埀瞪着铜铃般的打眼,愕然问道。
“什么东西?”
灵机剜了他一眼,带着不屑的神情来到十三郎身边,大刺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叹息说道:“不是东西。”
自从和十三郎勾搭到一起,老头子仗着对紫云城极为熟悉,很快便凌驾于童埀之上。十三郎不在意他倚老卖老,态度虽谈不上亲密,倒也礼遇有加。这一来老头儿越发蹬鼻子上脸,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端起桌上备好的灵茶,灵机仰起脖子灌了几口,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朝犹自发愣的两人说道:“夜莲是人,是个女人。”
十三郎摸摸鼻子,心想这老头儿大概得了失心疯,没事儿就抽一回。童埀却已按捺不住,嘲笑反击道:“我们再说万世之花,扯什么呢你这是。”…,
“说的就是万世之花。这个女人有个绰号,就是万世之花!”
“呃……”
两人同时点头,十三郎仿佛意识到什么,问了声:“那又如何?”
“如何?少爷怎么能这么说?”
老头一副愁容难解的表情,大呼小叫说道:“您还不知道吧,夜莲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十三郎只是静静等待下文,童埀却已变得不耐,打算拍屁股走人。
“别急别急,听我说完再走。”
老头不再耍宝,大声说道:“她现在也是道院学子,而且被看成修行界万年难遇的天才奇才,最最要命的是,此女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女,这才得到万世之花的雅号。”
说罢,老头儿一脸得意而又伤情地望着两人,不知是希望他们夸其消息灵通,还是懊悔自己年岁太大,失去了一亲芳泽的机会。
“在紫云城?”
童埀两眼放光,期待的表情让灵机满意而又不耻,轻蔑说道:“在十三分院,不过将来肯定回来。”
十三分院,是除紫云外最最重要的一个分院,以往内院开山的时候,两院每每有所比较,互有长短。
这也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院长可以让道院弟子不受外界侵扰,却不能阻止同为外院之间的竞争与比较,可谓无奈。
这些事情十三郎根本不知道,灵机却一清二楚。看起来,他在道院好像根本不是为修行而来,整天东游西荡见人多的地方就插一腿,很有狗仔天赋。
“十三?”
童埀大失所望,随即朝十三郎媚笑说道:“与少爷很相配。”
“是啊是啊,我就为这个来的。”
灵机对此极为赞同,连声说道:“想想少爷您,天赋异禀英明神武,将来必定光耀四方为众人瞩目;如今却出现这样一名强劲对手,理应早作准备未雨绸缪……咦……”
老头儿唾沫横飞一通狂吹,忽然发现十三郎起身欲走,连忙大叫道:“少爷去哪儿?”
“我去看书,你和童埀慢聊。”十三郎头也不回说道。
“我去丹楼看书,您老慢聊。”童埀紧跟在十三郎身后,头也不回说道。
“我……我还没说完啦!”灵机愤怒哀怨愁苦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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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一章:擅握机会的人
白天的时候,道院大门前一如前日那样熙熙攘攘,陆续赶来的修士们体验着新生神情惶惶,震撼着各自的震撼,委屈着各自的委屈。
必须承认,以清河当做杀威棒的效果不错,新生被挫些锐气后,脸上骄横自傲的神情已然不在,换之一谨慎于敬畏,还有些期待。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道院的价值,也证明自己付出有值,进而产生更多期待,亦或是希望。
一些机灵的修士开始四处打探,还有一些仍保有矜持,冷漠或故作冷漠地望着周围的景物人群,心里筹划未来的路。
“贱骨头!”
望着新生紧张中带着兴奋的面孔,袁朝年低声咕哝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抬头看看充当门卫的书生与那头顾盼自得接受众人瞻仰的憨驴,袁朝年叹口气,继续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破门符!化元丹,出租静室……”
说不清什么理由,袁朝年心里有些淡淡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出了岔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有什么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令他提不起精神。
“师兄,破门符怎么卖?”一名新生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道院生存的要诀,走过来向袁朝年询价。
“七百灵石一张。”袁朝年随口回答道。
“可我听说,前两天有人卖五百。”来人有些不情愿,问道。
“五百的没了。要找自个儿找去。”袁朝年心情莫名烦躁,没给他好脸色。
“……”
新生有些恙怒,暗想虽说你是师兄,可现在是在做生意,怎么能这般生硬粗蛮;转念想自己连门都还没进,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心机计较着,正要交钱易货。忽听一个洪亮的嗓门大声吆喝,动作又停顿下来。
“新型破门符,效果更好威力更强。只要五百灵石!”
一个下细上粗体型如同一把铜锤的胖子从远处走来,手里挥舞着一把灵符,扯着嗓子正得意洋洋地大叫:“各位师弟师兄师姐师妹听好了。最新破门符,限量供应,原来一天五十,现在一天一百了哈。要买抓紧,售完即止!”
不待那名新生反应过来,周围哗啦一声围上去一圈人,其中大多是前两天赶到的新生如今已可算老生的修士,竟是连问都不问,直接挥舞灵石抢货。
“童兄,给我三张!”
“锤子兄。我来五张!”
“童兄,这两天没见着你啊,上哪儿发财了。”
“锤子兄,别断货啊,以后供应能稳不?”
七嘴八舌之中。矜持自傲的修士众星捧月一样将童埀围在当中,场面之震撼热烈,令新到的修士们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胖子快要乐歪了脸,一面收灵石交灵符忙个不停,嘴里嚷嚷道:“放心放心。以后稳定供应,每天一百张。不过有一条,这里只卖三天,三天后大伙儿自己到三元阁购买,先到先得。”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与吹捧,更有女修不断朝那个满脸放光宛如要流出肥油的胖子抛着媚眼儿,娇滴滴的声音利剑般的目光,很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童大哥,上次小妹和你说的事情,到底怎么样呀。”
“童师兄,小妹有些制符问题要向萧兄请教,能否安排一下?”
“锤子!到底怎么样,见不见给句实话,别让老娘牵肠挂肚!”…,
“童师兄……”
“童大哥……”
“童……”
可怜胖子好几天没尝到这种滋味,今日重新体验花团锦绣温软柔肠,真可谓是沧海桑田不言水,柳暗花明我自知,心里的感慨与喜悦,非笔墨所能形容。
这边新生们瞠目结舌,那名正要掏钱的修士僵在那里,讷讷说道:“师兄,这,这不是托儿吧!”
“托你大爷!”
袁朝年愤愤骂一声,甩手如一道青烟般溜走。那名修士愕然四顾,良久才冲着他的背影低声咒骂道。
“奸商!”
……
……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胖子吸引时,十三郎悄无声息来到门前,拍拍凑上来表示亲热的大灰脑袋,偷偷塞给它几块魔蚊之晶,准备“潜”入院门。
“回来了。”假寐的书生不是何时抬起头,淡淡问了一句。
十三郎朝书生恭敬施礼,诚恳说道:“学生回来了,多谢老师挂念。”
“非是本座挂念,而是你这头忠心耿耿的驴。”
书生在椅子上坐直身体,叹息说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座担心它会绝食,瞧瞧,都瘦成啥样了。”
大灰扭着肥硕的屁股,在一边拼命卖弄风情。十三郎连连苦笑,心想老师您夸驴就夸驴,什么叫你这个头驴。
书生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还好吧?”
十三郎点点头,老实回答道:“学生还好。”
书生瞥一眼远处在人群中幸福挣扎的胖子,挑眉说道:“怎么还在卖灵符?”
十三郎说道:“学生缺少灵石。”
“出门了……还缺?”
“……嗯。”
书生有些惊讶,认真打量做十三郎,好奇地问:“有大计划?”
十三郎为之苦笑,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沉默。
沉默的意思有很多种,可以是否认也可以是默认,又或是别的含义。书生似明白了什么,晃晃脑袋把自己重新扔到椅子上,神情颇为感慨。
“这年头世道不太平,就连我这个做老师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不但要看着门。防止不好的事情发生,还得把发生了的不好的事情瞒起来;最要命的是,还得养活这头驴!”
双眼似睁似闭,书生躺着竟还能摇头晃脑,梦呓般自语道:“不容易,不容易啊!”
大灰不安地踱着碎步,尾巴在书生腿上蹭了蹭。结果挨了一脚。
一个小袋子出现在桌案上,随即消失无踪。
书生脸上露出微笑,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记住一条,只要有本事,不管在哪儿还是上哪儿。都不用怕。”
十三郎心里嚼着书生的话,恭谨再施一礼,这才转过身,朝院门而去。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叮嘱,追入他耳中。
“做人留一线,小丫头本性不错,别再闹了。”
……
……
说起来挺怪,道院的院墙并不高大,却能将广场的喧嚣完美隔绝,彷如两个世界。身在门外便如同置身在凡间菜场。喧嚣嘈杂,鼻孔里满是铜臭气息;一旦进了那道门,周围马上安静下来,清幽闲静又不失严谨气,着实令人称奇。
十三郎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的些许沉郁消失一空,不禁有些感慨。
院长,或者所历任院长乃至真人的那个宏伟大计,在十三郎看来,就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然而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承认,老人家的确将它实现了一部分。或者说,正走在实现的路途上。…,
在这里,没有哪个修士在“市民”面前炫耀身份,也没有哪个学子敢以外界背景乒他人,更不会有明取豪夺乃至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短短数日,十三郎已经充分感受到紫云城的不同,不能不有所感慨。
紫云城的特异,并不是指其和谐美满,恰恰相反,在这里修行极为不易,甚至比外满更艰难。这里同样有强弱之别、优劣之分,甚至欺诈坑拐之事;不同的是,除了刚进入时的修为与财富多少,所有人的起步完全相同。
道院的存在,就仿佛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挖出一块地方,让大家以全新的姿态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涯。过一点形容的话,它几乎相当于异界,是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奇迹之地。
以十三郎的年龄,原本没有资格对此做评价,然而事实却是,在这个修真世界里,假如说还有一个人能对道院的功过进行估量,那就非他莫属,再也找不出旁人。
“有教无类,不教书痴!”
十三郎一面沉思一面行走,心里默默想道:“这是圣人才能做成的事。”
“什么书不书痴不痴,活着才是硬道理。”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袁朝年巴巴从拦廊拐角处冒出来,满脸愁容说道:“我说师弟啊,给口饭吃行不?”
……
……
“我做灵符是定量的,想多也多不了,用得着这样吗。”
闻弦歌而知雅意,十三郎不待他再开口,便自行说道:“师兄乃灵慧之人,何必做这副苦样。”
“灵慧!苦样?师弟您就饶了我吧,我都混了十年了还这德行,再看看您自个儿,让为兄情何以堪啊!”
袁朝年忠厚而又奸诈的脸上堆着献媚的苦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将如此丰富的表情揉合到一起,还一点都不让人生厌。
“头一天五十张,隔了两天变成一百,这样增加下去,您让咱们这些苦人儿吃啥?”
神情突又转为严肃,袁朝年认真说道:“师弟是我的尊客,为兄不能不提醒你一句,这个灵符生意看似不大,实则养活了不少人。你这么干,可不是什么好事。”
“每天一百张,不会再多了。”
十三郎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边表示感谢,诚恳说道:“师兄也知道,小弟需要提升修为,将来必然要用到洗灵池,不赚点浮财,怕是过不下去啊。”
截止到五月正式开山,道院新生怕有近万人,每天一百张灵符,显然形不成太大冲击。十三郎想起书生的叮嘱,干脆做个决断。
听了这番话,袁朝年面色好上不少,点点头说道:“这才是道理,不过,我还有句话要和师弟说……这话不对,应该说,为兄代表大伙儿,有事相求。”
“大伙儿?”十三郎问道。
“嗯,大伙儿。”
袁朝年郑重说道:“师弟是明白人,就不要和为兄扮糊涂了。”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师兄请讲。”
袁朝年看看周围,回身朝他说道:“师弟的那个灵符,能不能做成两批?”
“两批?”
“是的,两批!”
袁朝年说道:“你做的灵符里包含着某种气息,为兄已经研究过,可令修士感悟天地之力的进程加快。”
“为兄的意思是,师弟能否制作两种灵符,一种就是现在这样的,只在内部出售。还有一种就是普通的灵符,只有破除门禁效果。”
小意观察着十三郎的神色,袁朝年认真说道:“师弟不介意的话,为兄还有一个主意,你将现在这种灵符交给我,为兄全权代售,你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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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不得不醒
“代售?”
十三郎忍不住要重新打量袁朝年,神色间颇有欣赏。
不是他心气儿高看不起人,而是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了解后的真实判断,令十三郎产生某些感慨。
修士崇尚实力,且大部分时间精力都花在修行,还真没有多少人拥有如袁朝年这样精明的商业头脑。对于资源,有实力的人或者势力奉行的原则是抢而不是赚,至于没有实力的那些,赚得来也守不住,还不如把精力转到如何提升修为。
外面如此,道院却有所不同。这里不用担心被抢,起码不会被明抢,加之身上的负担太重,人们开始筹谋经营之道,利用时间及各种不均衡的因素产生利润,从而继续修炼之路。
从某些角度将,这也是一种进步,是因道院产生的额外功绩。
袁朝年无疑是精明的,不过这种精明没让十三郎反感,还有些钦佩。
“打算怎么做?”
十三郎干脆不急着上楼,在旁边一处石阶上坐下,招手道:“师兄和我详细说说。”
袁朝年反倒为之一愣,坐到他身旁,不确定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师弟制作的灵符不应该只值这个价,假如由为兄打理,起码可以提高一倍,甚至更高。不知师弟的意思是......”
十三郎想了想,问道:“师兄是打算有针对的出售?”
袁朝年认真点头。
院生虽穷,可总有些富人存在。只要有用,不担心没有市场;这方面十三郎显然不行,他也没时间更没那个爱好。袁朝年就不同了,在这儿混了十年,谁有背景谁是丝,腰包是鼓是鳖早就心里有底;就算那些新到的院生,他只要搭一眼。也就掌握得差不离。
他说道:“师弟有所不知,道院虽说不论出身,可那些进不得内院又能长期留下来的人里面。多数还是有宗门背景支撑。假如没有外财又不懂如何赚取灵石,别看这里天地之力充裕,修行速度其实远不如外面。”
制作破门符的关键在于天地之力。否则就需要对禁制有着极深的造诣,或者干脆凭修为硬闯。然而这种力量并非取之不绝用之不尽,就拿袁朝年自己来说,制作灵符后都需要静修一番才能恢复,且无法增长。之所以他的修为停滞不前,除了灵气不足所限,与其不能集中精力也有很大关联。
抬手指着外面,袁朝年不屑说道:“别看他们现在热火朝天,要不了多久就要心灰意冷,慢慢离开紫云另谋出路。师弟浪费那么多天地之力。并不能帮到他们什么。”
这是吹捧,袁朝年变相提醒十三郎,做善事不是这么做的,纯属无用功。
“师兄误会了,只要能够筹集灵石。我才不会管那么多。”
十三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我只是担心,破门符只对进不了门的修士管用,那些已能够自由出入门禁的人……”
话没有说完,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十三郎制作的灵符其实很初级。对新生来说不可或缺,然而对那些真正有实力又有财力的人来说,其实毫无意义。人家已经对天地之力领悟到某种程度,不需要借助外物。
就连十三郎自己,进入三层都不是使用破门符,而是凭借强横的肉身力量硬闯。好在道院对此未做限制,否则的话,进去也要被赶出来。
脸上看不出多少羞愧的表情,十三郎老实交代自己的底细,说道:“不瞒师兄,我对禁制几乎一无所知,你制作的那种凭阵法禁制破门的灵符,我根本做不出来。”…,
听了十三郎的话,袁朝年神情颇有些怪异,眨眨眼睛问道:“师弟,为兄问你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灵符有多大意义?”
十三郎有些发愣,心想能有多大意义,除了给我惹来一场是非,暂时没看出什么特效。
望着十三郎无辜无奈的表情,袁朝年长叹一声,暗想世道不公就不公在这里,都是猪也就算了,偏偏一窝猪里面突然有一只长出翅膀,能够飞到树上抓鸟;最可气的是,他自己还认为别的猪也都和他一样,真真是气煞人也。
“你知道为兄是什么时候才感应到天地之力的意义所在吗?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够主动吸收天地之力,并能初步运用吗?”
以十三郎的经历,第一次感应到天地之力是裂风兽之战,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何特意,也没有刻意了解过别人如何。此时听到袁朝年这么说,十三郎摸摸鼻子,暗想这种能力似乎很了不起的样子,难道小爷我还真是天赋异禀?
“三年!整整三年啊!”
袁朝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说道:“这还是因为我早已结丹,不然耗时会更长。师弟你不过筑基修为……让我说什么好!”
十三郎继续摸鼻子。
“师弟做的灵符我研究过,其中包含一种特殊的气息,别问是什么,你自己都迷糊,更别说我了。”
十三郎还是只能摸鼻子。
“不懂不要紧,但我可以肯定,它对我加深领悟有所帮助。既然是这样,对别人也是一样。”
袁朝年神色转正,罕见地自负口吻说道:“为兄修为低劣是不错,可如果说道法感悟,尤其是对天地之力的掌握,不见得输给别人。话说回来,我在这里厮混十年无法进阶,师弟以为真的是因为灵气?”
十三郎摇头说道:“这是师兄的私事,我怎么好乱猜。”
“嘿嘿,师弟是聪明人,何必说这种套话。”
袁朝年语气略有嘲讽,却透出一股让人不觉得排斥的亲密劲儿。伸手拍了拍十三郎的肩膀,他严肃说道:“我可以肯定,师弟要么拥有极高明的隐匿之法,要么就是天纵奇才,无论哪一种,前途皆不可限量。我年岁略长,厚颜称你一声师弟。还望日后展露峥嵘时,不要怪罪为兄唐突才是啊!”
说出这番震撼之语,袁朝年目光炯炯望着是十三郎。似有期待。
十三郎只是平静地笑笑,寻常的口吻客气了两声,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很是淡然。
袁朝年目光微闪,坦诚说道:“交浅言深,是我过于唐突了。师弟只需记得,为兄对你绝无恶意即可。关于那个灵符,实话说我想截留一部分,借助它加深领悟,一年后冲击内院大比,或者须弥山闯关。”
“师弟不要笑话为兄,关于修为,我随时都有把握破境成功;之所以故意压着。是为了让基础更牢靠。师弟或许还不知道,但凡在道院修行过的人,离去后修行速度都比以前有所提速。换言之,在这里所得到的并不是修为,而是一种我尚不能完全明了的根基。”
说到此。袁朝年似担心他有所顾虑,放言道:“师弟放心,灵符交给我的话,具体如何为兄不敢包票,但肯定还能增加一些。”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两利的选择。十三郎认真想了想,说道:“全部给你不可能,我每天只能做那么多,还指望它提提三元阁的人气。”…,
“这样吧,我让童埀分出一半,在过两天,师兄可自行到三元阁去取,任凭你处置。”
“好!”
袁朝年抚掌大笑,抱拳向他表示感谢,随后颜色一正。“师弟帮了我一个大忙,日后若有吩咐,让童师弟传个话就成。为兄别的本事没有,若是打探消息、收集些材料,或者需要建个阵法之类,为兄皆可代劳。”
十三郎听了,站起身诚恳表示谢意,又客套几声。见大事已定,袁朝年遂即说道:“既然是这样,为兄不耽误你的事,师弟可是要去?”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查些典籍,师兄可是要同去?”
袁朝年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既然师弟要去,为兄送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袁朝年压低声音,颇有些神秘地说:“这几天师弟不在,与你同来的那个何问柳,还有那个那个神神秘秘的女子总朝跑,不知是否与师弟有关?”
十三郎大为摇头,心想这家伙的确是个搞情报的料,什么事都能联系到一块儿。话说又不是我开的,还管得着谁去谁不去。
他不以为然说道:“师兄多想了,小弟与他们毫无关联。”
袁朝年嘿嘿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与十三郎分说了几句,便各自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十三郎默默想了想,随即洒然一笑。
“我能在这里待多久,真是自寻烦恼。”
……
……
袁朝年说的没错,刚一进三楼,十三郎便发现何问柳与上官馨雅的身影;两人看起来颇为熟络,正一同向那位女老师请教着什么。发觉有人上楼,两人同时回首,与十三郎的目光碰在一起。
上官馨雅的神情有些古怪,有意外又好似早有所料,有震惊又仿佛松了口气,还有一丝羞涩与不安,很是复杂。何问柳的表情比较简单,依然那么孤傲不驯,透出轻微的不屑与漠然。
有书生交代在先,十三郎懒得再去琢磨上官馨雅何思何想,淡淡点头朝两人打过招呼,自顾走向自己上次停留的地方,继续翻查院史。
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该轮到头上的事情,总归无法躲避。十三郎手持一本古朴的书籍正字啊翻阅,忽听上官馨雅清丽的声音说道:“萧兄在查找些什么?”
未等十三郎接话,何问柳的声音随之响起。“他还能找什么,无非是前辈先贤,记在心里以供瞻仰。”
带着淡淡的嘲讽,何问柳说道:“萧师弟胸有大志,让人好生佩服。”
“是吗?”
十三郎心里无奈叹息,回身道:“你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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