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泰山险峰(二)
五一、泰山险峰(二)
众人出得玉皇观,一路观赏泰山诸峰风光。
途中秦川将通虚的话向秦海和三老转述。秦海笑道:“难得泰山派迷途知返,重返正道,那好得很啊!只希望这个通虚道人不要再畏首畏尾!”
吴长老捋须笑道:“秦二侠的话甚是有理。泰山派的武功自成一格,若能加入抗魔大军,也不失为一强援!这位通虚道长人品尚可,武功也自不弱,只是有些胆小怕事。”
自天街而出南天门,途经十八盘时,邓长老叹道:“泰山派的武功中有‘双十八盘’腿法,‘快活三’剑法和天门剑阵,原来皆是由山川形势而创。”秦川想起谷虚等人的身手,点头道:“泰山派的前辈高人,当真了不起之至。”
邓长老微一迟疑,道:“帮主,属下思前想后,沐长风派莫非邪、丛铁干、仇地蜂齐聚泰山,加上泰山派的宁虚等道士,可谓高手云集,再由连栋这小子作为内应,处心积虑,便是想一举将本帮拿下。沐长风用意之阴险,心思之缜密,手腕之毒辣,委实可怖!”
秦川默然点头,望着远近的悬崖峭壁,想起这次泰山之行,当真是凶险重重,数度险象环生,思之犹有余悸。
秦海忽道:“邓长老,看来那沐长风已对舍弟动了杀机,这次是志在必得!”邓长老道:“是啊。我真糊涂,他们在边院镇上故布疑阵,真真假假,先行支开丐帮丘舵主等人,再利用小钱透露出吴大哥和玉姑娘的线索。属下在打麦场时亲见连栋杀了不少‘天道盟’的喽罗,现下想想,这一切自然都是他们串通好合演的好戏!”
吴长老听他言语大有自责之意,便拍拍他肩头。道:“邓兄弟,帮主既然不曾怪你,你也不必太过耿耿于怀!”
邓长老叹了口气,道:“其实沐大小姐被接走之时,我便起了疑心。只怪鲁东三蝶忽然出现,还带了个妖妖娆娆的妓女来,唉,我还以为他们是沐长风派来的。却全然猜错了……”
刚说到这里,忽听秦海冷冷的道:“妓女又如何?妓女又碍着贵帮什么大事啦?”
邓长老一怔,奇道:“秦二侠。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海哼了一声,双臂环抱胸前,瞪视着他,悻悻的道:“邓长老,什么妓女不妓女,你嘴里放干净些!陆姑娘虽然出身风尘,却绝非三蝶一伙!再说,三蝶是为了逃避我的追杀而从京城跑到泰安来的,又跟那个沐长风何干?”
邓长老被他一番强白。一张老脸上又红又白,又有些莫明其妙,尴尬非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秦川知道邓长老话中提及陆秋娘。无意中触动了二哥的忌讳。他又素知二哥是个豪爽汉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了出口。再无顾忌。便给邓长老解围:“二哥,邓长老跟我在客栈之时,对陆姑娘有些误会。这事全怪我,您别生气!”
秦海又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大踏步往山下疾行,不再作声。
秦川又向三老和易婉玉把陆秋娘被“鲁东三蝶”所骗及舍身勇救秦海等情由细细说了。邓长老叹道:“原来那位姑娘竟是一位如此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帮主,是属下出言鲁莽,请代我向秦二侠道个歉!”秦川笑道:“那倒不必,我二哥是个直肠直肚之人,没半点机心,这种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倒是他适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邓兄担待则个!”
邓长老呵呵一笑,道:“帮主太客气啦,我邓宏图又岂是如此斤斤计较之辈?”
易婉玉把秦川拉到一旁,悄声道:“川哥哥,无论如何你也要设法成全你二哥和陆姑娘!”秦川心想:“此事有些复杂。爹娘和大哥都关心二哥的婚事,希望这次能皆大欢喜。”微一点头,急忙快步上前去追秦海。
当晚众人在泰山之中的一处寺院歇宿。秦川和秦海兄弟二人联床夜话,长谈了一宿。秦海对秦川的武学造诣大为赞赏,谈到兴发,兄弟二人在室内比划过招,或拳脚,或兵器,倒也其乐无穷。
次晨继续赶路。到得午时,吴长老向秦川请示后,便即从怀中取出一个流星来,大踏步走到一处斜坡上,晃火折点燃了药引,向上掷出。
但听得砰的一声响,那火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散出一道浓浓的白烟,久久不散。
不久远处便有红色火箭信号飞上天空,一望即知,自然是曾明等人所发。
未牌时分,曾明、解飞、柳青青等人带着百戏帮大队人马与秦川等人会合。众人浩浩荡荡,到得泰安城外。
吴长老吩咐曾明传令下去,让各香堂、各分舵人马且在附近的祠堂、寺庙和道观歇足。
午饭后,却已近申牌时分。秦海和易婉玉二人先行入城,到了“缘丰客栈”探望陆秋娘。秦川则留下来和三老、曾明、解飞等百戏帮众首脑人物聚在一处废园之中会商帮务。
百戏帮历来规矩,帮主不在之时,多由首席长老主持大局,众长老会同处分日常事务,定期向帮主禀报。倘若遇有重大事务,诸如重要人物升迁,涉及帮众生死存亡,与其他武林帮派发生冲突等事,则由帮主亲自决断。
秦川环顾众人,见三大堂主、各舵舵主、副舵主着实不少,只是少了山东分舵的连栋、浙江分舵的桑青虹、四川分舵的赵进、中原分舵的韩索等人。
此时江苏分舵的舵主陶平已遇害身故。
吴长老当众宣布了连栋叛帮通敌、残害手足的罪状,下令全帮上下,尽皆讨之。山东分舵舵主一职由副舵主肖之轩接任,江苏分舵舵主亦由副舵主孙仁补缺。待擒获连栋之后,按照江湖规矩在陶平坟前剖心生祭。
他宣布完毕,躬身向秦川行了一礼,退回本座。众人目光尽皆射向秦川。
秦川想起一路上易婉玉挂念桑青虹安危,数度提起。愁眉不展,便向曾明道:“曾大哥,请你传令下去,桑舵主现落在连栋手里,本帮弟子如有消息,马上设法通知。若能救得桑舵主平安归来,自是最好不过!”
曾明躬身领命,又道:“帮主,真想不到连栋这小子竟如此胆大妄为、忘恩负义。只不过属下以为,桑舵主是她的未婚妻子。跟他交情非浅,这小子再不仁义,也不至于伤害她吧!”
朱雀堂主柳青青哼了一声,接口道:“那倒未必!他将陶舵主打落悬崖,尸骨无存,又点了帮主的穴道,邓长老左臂的伤现在还没好,怎知连栋不会伤害桑妹妹!”一咬牙,柳眉微竖。道:“这种负心之徒,什么事干不出来?”
王长老点了点头,恨恨的道:“柳堂主之言有理。连栋竟然对邓兄弟下重手,简直是丧心病狂!哼。这个小畜牲若再落入我手中,定教他剖心开膛,在陶兄弟灵前活祭!”众人想起连栋的所作所为,又想起陶平的惨死。纷纷痛骂不止。
正人正骂得起劲,秦川忽地脸色微变,竖起耳朵。吴长老内力深厚。不久也听到声音,他挥了挥手,众人便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众人方才听到空中玎玲、玎玲清脆悦耳的银铃之声。曾明起身离座,双足一点,陡地跃起,落在一堵断垣之上,左手抚腰,仰首撮唇为哨。
过不多时,便见一只灰色鸽子循声飞了过来,落在曾明手中。曾明哈哈一笑,飘身而落,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只小小竹筒,抽出一束纸笺来,双手呈给吴长老。
吴长老展开看时,微微皱眉,叹道:“帮主,丐帮的丘舵主等人被困在桃园镇外的乱石谷,情势危急!”说着将纸笺递给秦川。
秦川一看,纸上只有寥寥数字:“丘大伦等丐帮三十余人被莫非邪困于乱石谷,死伤过半,盼速来救!”
吴长老点头道:“这是本帮专司传信的元福兄弟的手迹,确然无误!”邓长老夹手抢过信笺,端相半晌,叹道:“果然是元福写的!”转头向秦川道:“帮主,那日连栋那小子收到的飞鸽传书是假的,只因笔迹极像元兄弟的,又带有血渍,属下才误以为真!但这次属下敢以人头担保,确是元福所写。”
秦川略一凝思,缓缓道:“无论真假,丘舵主必在桃园镇附近。莫说此信不假,纵然真的再有阴谋诡计,本座也要去会一会莫非邪和仇地蜂!” 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为了减少无谓伤亡,在下倒想先行探个究竟。这样罢,大伙儿分为三路人马,请三位长老各自统领一路,各路相距不可超过二十里。咱们沿途以本帮记号、流星火箭作为联络,相互策应,到达之后听我号令,来个分进合击,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
秦川一笑,道:“有何不妥,大家不妨直言?”
吴长老皱眉道:“此计倒也稳妥,只是帮主孤身一人先行,倘有不测,我等岂不罪该万死?”邓长老也道:“上次玉皇观之行,帮主便险象环生,此次焉能再孤身涉险?”
秦川一摇手,笑道:“我既是一帮之主,自当身先士卒。再说当今武林,能轻易杀得了秦川的,料来也不会太多!请各位长老放心!”
三老又劝了几句,见帮主之意甚坚,只得罢了。
当下众人计议已毕,三老遵照帮主吩咐,开始指挥安排,调动人马。
秦川别了众人,进得城来,来到缘丰客栈。
易婉玉和黄宝正在店外街心相候,望见秦川,远远迎了过来。
秦川见黄宝已行动自如,笑道:“黄大哥的伤好些了吧?”黄宝道:“已大好了,多谢帮主关心!”便欲拜倒。秦川急忙扶住,道:“黄大哥不必多礼!”
黄宝道:“禀帮主,秦二侠适才把陆姑娘带走啦!”
秦川一愣,问道:“怎么回事?”黄宝搔了搔头,支吾而应。
易婉玉见状,一努嘴,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二哥见陆姑娘尚未醒转,好不焦急,又说听你提过‘赤发医魔’胡神医此刻正在大风堡,便把陆姑娘抱上一辆大车,匆匆回徐州求医去了!临行之前,他让我转告你,咱们南下洛阳须途经徐州,到时再跟你好好痛饮一番!”
秦川点头道:“原来如此。”想起二哥每次都来去匆匆,兄弟二人又不及当面话别,不免心下郁闷。
易婉玉秀眉微蹙,向秦川身后略一张望,奇道:“川哥哥,怎么只是你一人回来,吴叔叔他们人呢?”
秦川道:“丐帮的人被困于桃园镇,大伙儿都要赶去救援。我本来是来跟你和二哥说一声,让你们在此等候的,哪知二哥竟先走了。我看这样,你和黄大哥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易婉玉花容变色,叫道:“川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秦川摇头道:“不行,此去凶险异常,‘断肠剑’莫非邪的厉害你岂不知?”他不愿易婉玉涉险,便没提及仇地蜂可能也在其内。
易婉玉望着他脸,眼眶一红,珠泪欲滴,幽幽的道:“川哥哥,你到这时候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秦川心中一动,微笑道:“好玉妹,对不起,是我错啦。也罢,自今而后你我刀山火海,天涯海角,再也不分开便是!”易婉玉这才破涕为笑。
黄宝也嚷着要跟随。秦川略一犹豫,便让黄宝牵出坐骑,三人出了泰安城,问明了路径,扬鞭策马,放蹄急奔,径自往桃园镇方向而去。(未完待续。。)
五一、泰山险峰(三)
五一、泰山险峰(三)
三人一阵疾驰,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直行到天黑,仍是在山道之中,始终不见有人家。秦川的坐骑是卓玛所赠的西域良驹,倒还罢了,另外两匹马均已困乏不堪,已经不能再走。三人只得在一座小树林中就地野宿。
其时乃是初春,乍暖还寒,晚间却是冷得出奇。黄宝拾了枯枝生火取暖,易婉玉分发了干粮和水,三人围着火堆,用过了饮食。闲谈了一阵,渐感倦困,各自倚着树干闭目睡去。
秦川怕易婉玉受凉,便又睁开眼睛,将自己的长袍脱下,轻轻给她盖上。只见黄宝睡得正沉,口涎流了下来,甚是好笑。他在火上添了几根树枝,又即闭上双目,过了一会,迷迷糊糊正欲进入梦乡,忽听得一阵微风自远处徐徐吹来。
树林中夜风吹来,本来寻常之极。但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秦川心头猛地闪过一丝不祥之感,睁开眼睛,纵身跃起,双掌推出,“大悲玄功”怒潮般迎向风头涌去。
但听得叮叮叮叮,一阵密如联珠般的细碎声音响个不停,数枚毒针被掌风尽数震荡开来,相互碰撞之下,纷纷坠落地上草中。
易婉玉和黄宝这才惊醒,同时跳起。
秦川一声清啸,叫道:“在这里等我!”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
他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百步飞蜂针”的厉害,亲见段七、卜六、小钱等人丧命于此针之下,对这种奇特的气流颇不陌生。
当下提气拔身,展开“云霄飘一羽”的神妙轻功,风驰电掣般窜向百步外一株大树后,轻飘飘的挥掌拍去。
那树后果有一人,被他这一掌的掌风当胸击中,惨叫声中。身子远远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
秦川取出火石打火一照,只见那人秃顶鹰鼻,下巴微突,却非仇地蜂。那人口中兀自狂喷鲜血,双睛突出,但四肢僵硬,一动不动,模样甚是诡异。
秦川瞧出他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了胸前大穴,当即伸手拍开他穴道。问道:“仇地蜂呢?”
那秃子颤声道:“二帮主一发射罢蜂针之后,便丢下小人离去了。少侠饶命!”
秦川知仇地蜂忌惮自己武功了得,一击即走,还留下一名弟子送死,显是为了拖延自己。他生怕对方再来个“调虎离山”,加害易婉玉和黄宝二人,便一把提起秃子后领,飞身返回火堆旁,将他轻轻地掷到地上。把仇地蜂暗中发射“百步飞蜂针”的情由简要说了。
易婉玉想起当日少室山下自己险些丧命于此针之下,不禁又惊又怒,娇叱道:“你是什么人,仇地蜂去哪儿了。快说!”
那秃子张了张口,欲待说话,突然间眼耳口鼻中涌出血来,身子蜷缩成一团。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易婉玉俯身检查了半晌,直起腰来。转向秦川,摇头道:“他死啦!”秦川一惊,道:“我只用了三成功力,他怎么会死?”
易婉玉道:“这人七窍流血,血色发黑,乃是中毒而死,与你无关。看来仇地蜂早已在他身上下了蜂毒!”
秦川听说仇地蜂竟连自己人也下毒,不由得怒火大炽,反手在一株树干上拍了一掌,砰的一声,随即喀喇一响,那树身已从中折断,倒在地下。
黄宝见帮主一掌之力,竟有如此神威,不禁惊得呆了。
易婉玉微一沉吟,道:“川哥哥,既然仇地蜂在此设伏,我猜测这附近多半会有人家。咱们去瞧瞧吧!”
秦川点头道:“不错。仇地蜂说不定仍在附近,你和黄大哥都要小心!”
当下三人牵了马儿,秦川在前,易婉玉在中,黄宝在后,星光熹微下,在林中高一脚低一脚的缓缓前进。
行了一阵,易婉玉忽然格格笑道:“川哥哥,你在峨眉山与猴子爬树的本领极高,何不跳到树顶望望?”
秦川呵呵而笑,道:“好主意!”当即腾空而起,跳上一株杨树之巅,举首而望。但见弯月如钩,繁星闪烁,四下里朦胧一片,游目望去,忽见西北方向隐隐约约有灯光闪烁,他心下大喜:“玉妹果真聪明,我若早有此法子,也不至于无处栖身!”
他从树上跳下,将树顶所见说了。易婉玉拍手叫好,笑道:“妙极,咱们不必在荒山野林露宿啦!”伸手将长袍披在秦川身上。
三人七高八低地走了半个时辰,出得树林,各自上马。又迤逦行了七八里,终于来到一座倚山而建的大庄院外,驰到近处,果见黑沉沉的一大片屋舍。
三人翻身下马,只见大门外的两只大红灯笼上都写着“松云”两个红字,灯笼随风摇曳,照得两旁的石狮子忽明忽暗。
黄宝上前敲门。不久大门开了一条窄缝,门内露出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侧头斜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黄宝和秦川二人。
黄宝上前拱手道:“大叔你好,我们是过路客人,因急于赶路,错过了宿头。路经贵庄,可否请贤主人行个方便,且容我三人在府上借宿一宵,明儿一早,便即动身。”那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等一下,我去请示少爷!”砰的一声,又将大门关上。
过了片刻,只听轧轧声响,大门开了一半。那人很不耐烦的道:“这么晚才来,却害得我被少爷臭骂一顿!快进来吧,反正也不差你们这一拨!”
秦川见那人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穿一身青布面料的仆役衣服,生得一双圆溜溜的小眼,模样甚是滑稽。
易婉玉心中一动,微笑道:“敢问大叔,府上今晚来借宿的,共有几拨人?”
那汉子适才只是打量秦川和黄宝二人,并未注意到跟在后面的易婉玉,这时斗然见到一个笑靥如花的美貌女子,一呆之下,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方才结结巴巴的道:“共,共有三拨人!”
黄宝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暗暗好笑,便轻轻推了推他肩膀,说道:“大叔,咱们进去吧!”
那汉子定了定神,连连点头,忙不迭的道:“请进,请进!”
转过照壁。那汉子径行引三人来到西厢一座小院内。秦川道:“大叔,未请教贵主人尊姓,您老又如何称呼?”那汉子道:“我家老爷姓过,人人喊他叫‘过三爷’,不过他老人家昨儿一早便有事出了远门啦。现下庄里由我们少爷作主。小人宋八,今晚当班。”
他半夜三更被吵醒,本来大为恼火,言语中颇不客气,但自见了易婉玉这等明艳照人的标致女郎之后。竟一下子变得殷勤起来。他手提灯笼在前领路,引着三人来到客房前,搔了搔头皮,迟疑道:“小人适才请示少爷时并不知道三位客人中有。有一位是个姑娘,少爷只让小人准备了一间房!”
说着瞧了易婉玉一眼,欲言又止。
易婉玉取出一锭碎银,塞在他手里。微笑道:“宋大叔,深更半夜的就不必再惊动你家少爷啦。有劳您老给想个法子!”
宋八手中捏着银子,忙不迭的道:“好说。好说!姑娘是天上仙女下凡,不能随便受委屈,小人这便带你们到最好的房间!”
当即从身边摸出一串钥匙,在前带路,径行打开了另一处两间干净的客房。
黄宝接过秦川和易婉玉的马缰,问明马厩所在,径自提着宋八手中的灯笼,牵着三匹马去了。
宋八将秦、易二人让进客房,点亮蜡烛,当即告退。易婉玉见他转身便欲离去,心中一动,微微一笑,问道:“请问宋大叔,适才你所说的另外两拨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宋八一呆,说道:“第一拨是几名手持钢叉的大爷,带着一名受了伤的公子爷。第二拨却是四个穿黄布麻衣的汉子,为首的是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瘦长老者,长得一脸凶相,看上去好生吓人!”
他见这位仙子般的美丽少女笑颜相问,而且出手阔绰,不由得精神一振,便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川和易婉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道:“他是不是姓仇?”易婉玉又多问了一句:“他身上的兵器是不是一枝点穴镢?”
宋八见二人神色大异,不由得吃了一惊,侧头细细一想,点头道:“便是那位仇爷!”
秦川问道:“他们现在哪里?”
宋八伸手向外一指,道:“便是前面那两间房内!两位认识仇爷么?”
易婉玉微微一笑,摇头道:“仇大爷是我们的故人,多日不见,常自记挂。谢谢你啦,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去歇着吧!”
宋八走后,黄宝快步回来,道:“帮主,马匹已安置妥当!”秦川点头道:“辛苦黄大哥啦!你先去隔壁房中休息吧!”黄宝早已困极,当即告退出去。
秦川向易婉玉大拇指一竖,赞道:“玉妹,果然是老江湖,聪明伶俐,事事想在我前头,连仇地蜂的住处也打听出来了。佩服,佩服!”
易婉玉格格娇笑,轩眉道:“啊哟,川哥哥,你几时变得这般谦虚啦?”笑了一会,轻轻咬着嘴唇,低声道:“川哥哥,仇地蜂是我的杀父仇人,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手刃此僚!”
秦川沉吟道:“适才在林中出手暗算,竟连自己的手下也不放过,这仇氏兄弟当真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这种恶贼,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咱们一起去!”
易婉玉望着他脸,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熄灭烛火,蹑足走出房门,手执长剑,悄无声息的来到宋八所指的两间房外。
秦川朗声道:“仇地蜂,请你出来说话!秦川在此恭候大驾!”他喊叫了数声,那两间房内却无人回应,寂然无声。
易婉玉挨着他身旁,说道:“川哥哥,姓仇的枉为一帮之主,竟连见你一面都不敢。咱们闯进去吧!”秦川一点头,伸手一推板门,只见板门虚掩,并未上闩,于是推了开来,当先冲入。
易婉玉跟着提剑入内,取出火摺打着了火,但见房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秦川随即又来到另一间房中,仍是空无一人。(未完待续。。)
五二、松云庄内(一)
五二、松云庄内(一)
易婉玉打火点亮了桌上蜡烛,拿起烛台,四下里细细打量,忽道:“川哥哥,你瞧!”秦川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床头里侧放着一个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是两套黄色衣服、几锭碎银子、一根青色圆筒。他用力将圆筒转了几转,旋开筒盖,里面却是三枚长长的钢针,形如蜂尾。
易婉玉小心翼翼的用锦帕拈起一枚蜂针,移近秦川眼前,烛光照耀之下,那蜂针隐隐泛出蓝印印的寒光。
秦川耸然动容,嘘了口气,道:“果然是毒针!看来这个房间所住的多半便是适才在树林中被仇地蜂当作替死鬼之人。仇地蜂见暗算我们不得,便带着其他人匆匆逃走了!”易婉玉道:“不错。”细细端相那蜂针,秀眉微蹙,啧啧叹道:“厉害,黄蜂帮的这种蜂针,都淬了剧毒,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秦川道:“玉妹,说起来你也算是用针的高手,以你的梅花针跟蜂针相比,想来也不遑多让罢!”
易婉玉微微摇头,说道:“两者各有千秋。梅花针比蜂针短了许多,又轻了许多,而且义父从不许在暗器上淬毒,最多是加些安神散、逍遥泪和周公七日粉之类不会伤人性命的迷药!”
秦川只听得连连点头,叹道:“百里老帮主侠义心肠,光明磊落,不屑以暗器伤害人命,当真令人好生相敬!大丈夫当如是也!”
易婉玉横了他一眼,嗔道:“啊哟,你和义父都是正大光明的大丈夫,我便是阴险毒辣的小女子啦!”
秦川一笑,尚未接口,忽听得屋外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走近,在门前停下。咳嗽一声,问道:“请问是大风堡的秦四公子么?在下铁叉寨邓不凡求见!”
秦、易二人抢步而出,淡淡星光之下,只见门外站着一条身材魁伟的大汉,背上斜插一根三股叉,夜色中银光闪闪,赫然便是铁叉寨的寨主“银叉太岁”邓不凡。
秦川抱拳还礼,问道:“邓寨主,你怎会在此?”
邓不凡微笑道:“在下是途经此地,临时借宿来着。四公子。易姑娘,二位是邓某的大恩人,适才你们投宿之时,在下在客房内听得清清楚楚,原想出来拜见。后来又听得四公子邀约仇地蜂,在下不知二位与那姓仇的是敌是友,是以没敢及时露面,还望恕罪!”
秦川道:“仇家兄弟作恶多端,又跟这位易姑娘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二人便是来找他算账来啦!”
邓不凡一拍大腿。叹道:“该死,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啦!”顿了一顿,又道:“实不相瞒,在下晚饭之后曾见仇地蜂带着三名黄蜂帮弟子悄悄越墙出去。一盏茶工夫前。却只有三个人匆匆回来,取了行李,又匆匆越墙而去。在下以为他们定是外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铩羽而归。还折了一人,这才落荒而逃。没想到追杀他们的竟会是恩公!”
秦川道:“原来宋八所说的两拨客人竟是你们!”侧头望去,见易婉玉双蛾微蹙。闷闷不乐,便握住她手,说道:“玉妹,你别生气,无论如何,仇氏兄弟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陪你找到他们!”
易婉玉点头道:“川哥哥,我没事的!”向邓不凡一笑,道:“邓寨主,你们既然比仇地蜂早些来借宿,定是暗中躲将起来,没敢与他们朝相吧!”
邓不凡脸上一红,心下暗自发窘,幸亏黑夜之中,旁人瞧不出来,讪讪的道:“在下当日听从易姑娘之言,为暂避天道盟风头,先行解散了寨中众家兄弟。今日带着几名兄弟在此投宿,却刚巧撞见仇地蜂四人也来敲门。我听到江湖上传言,黄蜂帮已投靠了天道盟。念及本寨与他兄弟素无恩怨,抑且我们也是借宿在别人庄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便没有与他们相见,一直躲在房中不出。”
易婉玉嘴角微斜,脸现鄙夷之色,说道:“连鼎鼎大名的‘银叉太岁’也贪生怕死,准备逃之夭夭了,真是想不到。”
邓不凡默然片刻,摇头道:“如今江湖上腥风血雨,乱成一团。只是贼子势大,邓某不愿投降,只好躲得远远的!”顿了一顿,又道:“当日蒙秦少侠仗相救后,邓某从丐帮弟子口中打听到那名杀死我二弟的‘天道使者’便是泰山派的谷虚道人,而他也死在了沛县!”
秦川心道:“谷虚道人是‘天道使者’的消息看来江湖上已尽人皆知了。”
易婉玉忽道:“原来邓寨主是想上泰山找那帮牛鼻子的晦气,想必是替‘铁燕子’报仇而来!”
邓不凡一愣,大拇指一翘,赞道:“易姑娘果然聪明绝顶,连这个也让你瞧出来了!”易婉玉格格一笑,道:“我也是胡乱猜的,以邓寨主的脾气,决非贪生怕死之辈,更不会甘心把弟白白被泰山派所害!”邓不凡恨恨的道:“义弟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这次定教泰山派的牛鼻子们血债血尝!”
秦川心中一动,道:“邓大哥果然义气深重,不枉蒋二寨主与你结义一场!兄弟有一些话,不知邓兄肯不肯听?”
邓不凡忙抱拳道:“四公子说哪里话?当日九里山上若非你仗义出手,姓邓的早已尸骨无存,铁叉寨亦已全军覆没。公子于铁叉寨上下,恩同再造,莫说区区几句话,便是让邓不凡赴汤蹈火,在下也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头!”
秦川微笑道:“邓大哥言重了。实不相瞒,泰山派已答应不再追随‘天道盟’,自谷虚和木虚二位道长逝世后,现由通虚道长接任主持之位。” 便把玉皇观中泰山派内讧、群道不服宁虚而另推掌门、通虚与自己缔结盟约之事简略说了
邓不凡一言不发,低头沉思。
隔了半晌,易婉玉忽道:“邓寨主,川哥哥的意思是,害死蒋寨主的表面上是泰山派的谷虚道人,实则是天道盟的‘天道使者’。至于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邓大哥乃是是非分明的好汉。料来不会不知吧?”
邓不凡怔了一怔,猛一点头,大声道:“不错,真正害死义弟的元凶,是那天杀的天道盟!与泰山派干系不大。我应该找姓沐的去报仇!”
秦川听了这两句话,心下大喜,微笑道:“邓大哥果然是明理之人!泰山派和铁叉寨免去了一场浩劫!”
邓不凡忽然屈膝拜倒,大声道:“秦四公子,从今而后,铁叉寨自邓不凡而下。唯公子马首是瞻!”秦川一怔,双手连摇,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易婉玉轻轻握住他手,低声道:“川哥哥,既然邓寨主有意和大风堡、百戏帮同舟共济,一齐对抗天道盟,你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川怔了怔,随即明白她话中之意。心想:“玉妹是在暗示我,只有广结天下豪杰之士,才能有实力对抗天道盟!”便即上前扶起邓不凡,说道:“邓大哥不必多礼!今后贵我两帮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邓不凡心中大喜,笑道:“如此甚好,邓某求之不得!”
便在这时,忽见月门外火光亮起。脚步声响,一人哈哈大笑道:“不知‘铁叉寨’邓寨主驾临寒舍,未曾相迎。失礼,失礼!”
秦川转头望去,只见门口转出六人来,却是五名手提灯笼的家丁簇拥着一名锦衣公子大踏步走了过来。那公子身侧的一名家丁正是宋八。
那公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脸型瘦长,下巴尖削,生得眉清目秀,腰悬长剑,他上前一抱拳,微笑道:“在下过逢春,忝为松云庄少庄主,不知达官驾临,多有怠慢,恕罪恕罪!”
邓不凡作揖还礼,道:“过少庄主言重了!在下等在宝宅借宿,多有叨扰,未及拜会贤主人,实礼之极。没想到又惊动了少庄主,恕罪恕罪!”
那少年过逢春笑道:“邓寨主不必客气!都怪这帮下人们有眼不识泰山,把各位好汉当成了寻常借宿客人,实是多有慢客,在下这里先行谢过!”说着又抱拳一拱。邓不凡欠身还礼,道:“少庄主不必多礼”。
说了几句客套话,过逢春的目光这才转向秦川。他本来谈笑自如,恂恂儒雅,斗然间瞥见秦川身边的易婉玉,登时双眼一亮,细瞧之下,愈见容色艳丽,生平从所未见,不由得心头大震,霎时之间如遭雷轰电击,目不转瞬的呆瞧着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竟忘了出言问讯。
他身后几名仆人中走出一人,正是宋八,轻轻一扯他衣袖,提醒道:“少爷,这两位便是奴才刚刚禀报前来投宿的秦相公和易姑娘。”
过逢春这才惊觉,定了定神,随即想起自己失态,不禁满脸通红,向秦、易二人躬身一揖,嗫嚅道:“不知两位降临松云庄,怠慢之处,伏乞恕罪!”
秦川始知此处便是二哥所说的“松云庄”,又知二哥与过老庄主交情非浅,听说还是忘年交,便还礼道:“不敢!在下夤夜相扰,失礼之极!”易婉玉敛衽回礼,淡然道:“公子万福!”
过逢春眼光四下一扫,不见另有旁人,便道:“三位皆是敝庄贵客,值此良宵,不如请移步到客厅用茶,好让在下多聆教益!”
邓不凡拱手道:“多谢少庄主美意!只是在下一行人连日赶路,神困力乏,甚感倦怠,只怕会扫了少庄主的雅兴!”又向秦、易二人抱拳道:“秦四公子,易姑娘,在下先行告退!”秦川见他暗暗向自己使了个眼色,显然另有隐情,便即点了点头,拱手相送。
过逢春待邓不凡走后,忽地双眉一展,想起一事,转头向秦川上下打量,一脸惊讶之色,说道:“邓寨主称你‘秦四公子’,难道尊驾便是大风堡的四公子,百戏帮的秦帮主?”
秦川微笑道:“不敢,在下便是秦川。”
过逢春怔了一怔,心神稍定,长身一揖,道:“久仰秦帮主大名,渴欲一见,只恨缘悭一面。今夜得见高贤,幸何如之!”
秦川急忙还礼,说道:“少庄主太客气了。”
易婉玉忽道:“公子说‘久仰’秦帮主大名,却不知久仰他甚么?”
过逢春听她问得刁钻,斜目偷睨,望着她的容光艳色,心中又不自禁的怦怦乱跳,只觉这少女娇丽异常,不可逼视,忙低下了头,嗫嚅道:“在下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是秦四公子在少林寺揭发了沐长风的野心,并击败西域怪杰‘阴阳候’候昆仑、又跟华山派丛掌门打个平手,而且与沐长风大战数合,丝毫无损!还有在九里山上助邓寨主打退天道使者,更做了百戏帮的帮主……”
秦川听他言语中对自己大加推崇,不禁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暗怪易婉玉多事,眉头微蹙,向她使了个眼色。
易婉玉却抿嘴一笑,对他的怪责恍若未见,打了个哈欠,转头向过逢春道:“原来如此。少庄主,夜已过半,我们赶道累了,难陪贤主人,有什么事还是明儿再说吧!”她这话却说得颇不客气,竟是直接呵斥主人。
过逢春脸上一红,忙道:“是,是!姑娘,你们路上也累了,早些安歇罢。”向秦、易二人拱手告退,一挥手,带着众庄丁匆匆匆忙忙的去了。(未完待续。。)
五二、松云庄内(二)
五二、松云庄内(二)
秦川正自琢磨着如何提及二哥与过老庄主的渊源,却没料到易婉玉竟已把过逢春一言逐退。
目送众人离去后,小院中又变得冷冷清清,漆黑一团,他刚转过身来,忽觉一只温腻软滑的手掌握住自己的右手,耳畔响起易婉玉轻柔的声音:“川哥哥,先到我房间再说!”
二人携手进了易婉玉房中。秦川道:“夜已深了,你快休息吧,我去睡啦!”
易婉玉关了房门,打火点了桌上蜡烛,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一双俏眼瞧向秦川,却抿着嘴不说话。
秦川本想转身出去,瞧着她皓如白玉的俏脸,忽地心中一动,又踱到她身边,低声道:“好玉妹,是不是又发现了甚么不妥?”
易婉玉抿嘴一笑,星眼流波,目光中大有殷切之意,却不作答。
二人自成都一路东来,相知相悦,心中早有默契,秦川知她又在考较自己。他暗暗回思适才院中一幕,心念一转:“是了,这位过少庄主来得时机有些不对,深更半夜不睡觉,专门跑来做甚么?那宋八既然已向他说起投宿的有三拨人,他却自始至终没向仇地蜂的客房瞧上一眼,其中定有古怪。”
想到这里,低声道:“要不然我去探一探?”
易婉玉摇头道:“川哥哥,你能想到这点也算不错啦!不过我听你说过你二哥跟过老庄主颇有交情,虽然此庄有些古怪,你也不宜轻举妄动。”
秦川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对了,适才这位过少庄主得知我身份之后,却于我二哥跟他父亲的渊源只字不提,这一点也有些奇怪。”
易婉玉道:“上次他到洛阳祭拜义父之时,我听桑姐姐提醒我说这小子贼眼还骨溜溜地盯着我瞧。好生无礼,想不到现下还是这副德性!”秦川虽在洛阳之时未留意过逢春其人,但回想适才他望着易婉玉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好笑,道:“都怪你生得太俊,男人见了,想不多看几眼都难!”
易婉玉白了他一眼,侧头想了一阵,忽然浅浅一笑,低声道:“川哥哥。松云庄既是去乱石谷必经之地,你只要瞧出此处不寻常就行了。唉,不早了,现下你该回房就寝啦!”
秦川一笑,待她上床安睡,伸口在她嘴角边轻轻吻了一下,道:“好好歇着吧!”
回到房中,但听得黄宝鼾声如雷,震天价响。显是好梦方酣。他这时也困倦已极,当即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就此合眼睡去
次晨睡得正香。忽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起身坐起,却见黄宝已醒转,从对面床上一骨碌翻身。跳下床来,叫道:“帮主,让我来开门!”
黄宝拔闩开门。只见宋八笑嘻嘻的站在房外,跨了进来,向秦川打了一躬,说道:“我家少庄主有请秦公子和易姑娘!”
秦川一点头,道:“请稍等,我去请易姑娘。”穿好衣服,来到易婉玉房外,轻轻拍门,轻声道:“玉妹,醒了么?我有事跟你商量。”
易婉玉应声开门,她这时梳洗已毕,换了一身淡绿衣衫,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嘴角含笑,娇如春花,美若朝霞。
秦川见她脸上未施脂粉,头上亦无首饰,束发之具竟是一枚寻常荆钗,奇道:“咦,你怎么这般打扮?你的珠钗耳环为何不戴啦?”易婉玉道:“川哥哥,这些日子风波不断,我不想打扮得太过招摇,再无端端的为你惹出麻烦来。”
秦川一呆,望着她一身朴素无华的装束,随即明白她由于昨夜过逢春的神情,生怕再有上官信、连栋之流前来罗嗦,这才设法以淡妆掩去丽色,只不过“天生丽质难自弃”,又岂是区区荆钗布裙能遮掩得住?
秦川伸伸舌头,笑道:“你这样打扮也俊俏得紧,怎么瞧都是一位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呵呵,想要不引人注目,除非扮成男人模样啦!”
易婉玉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摇了摇头,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事啊?”
秦川便把过逢春派宋八相请之事说了。易婉玉秀眉微蹙,沉吟道:“川哥哥,瞧在你二哥的份上,咱们不可冒昧。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不要轻举妄动。”
秦川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想。若有什么误会,以后二哥的面子上须不大好看。”
当下二人跟随着宋八出了小院。
昨夜投宿之时黑沉沉的倒也不觉得如何,此刻朝阳映照之下,却见那松云庄倚泰山而建,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气象不俗。庄内外多植松树,远远望去,蔚为大观,难怪有“松云”之名。
三人经过一条曲曲折折的游廊,穿房过户,又过了两进庭院,来到大厅之外。过逢春已远远抢出相迎,满脸堆欢,深深一揖,笑道:“秦帮主,易姑娘,逢春这厢有礼!”
秦、易二人急忙还礼。
过逢春邀客入内。三人分宾主坐定,家人献上茶来。过逢春含笑敬茶,道:“这么早冒昧相扰,实是不该,两位勿怪才好。”
秦川欠身道:“不敢。少庄主见召,不知有何赐教?”
过逢春端着青花瓷杯,轻轻摇晃,迟疑道:“秦帮主,实不相瞒,家严与尊兄秦二侠乃忘年之交,过从甚密,说起来晚生应该尊您一声‘世叔’了!”其实他年纪比秦川要大上三四岁,说到这里不由得脸现尴尬之色。
秦川听他直承其事,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虽然如此,不过那是家兄与令尊之交情,少庄主不必拘泥这些。我看咱们还是各叫各的,若不嫌弃,我还是称呼您过大哥如何!”
过逢春呵呵一笑,有意无意的向易婉玉一瞥,举碗喝了一口茶。赞道:“秦四公子果然生性洒脱,见识不凡,难怪年纪轻轻便做了一帮之主!”顿了一顿,又道:“家父对大风堡一向推崇备至,说道秦老堡主乃当世豪杰,望重武林,几位公子也都是不可多得的江湖俊彦。今次难得四公子驾临,松云庄篷壁生辉,逢春说什么也要屈留两位多在敝庄盘桓几日!”
秦川微笑道:“多谢过大哥盛情。只是小弟身有要事,不敢久耽。只有改日再来叨扰了!在下冒昧过府,本该拜会长者,但昨夜听得贵府庄丁宋大哥说起,老庄主出门远足,当真不巧,这回只怕无缘了!”
过逢春微一皱眉,喟然道:“是有些不巧。家严有事去了大名府一带,拜会朋友去了。他老人家若知道四公子驾临敝庄,必定欣慰不已。”
过逢春又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说的都是些客套闲话。
秦川见他绕来绕去,只是不涉正题,虽然心中嘀咕,却又不好再问。
易婉玉听得心下好生厌烦。秀眉微轩,问道:“少庄主一早见我二人,不会便是为了攀亲道故、闲话家常吧?”
过逢春见这个美貌少女对自己半分面子也不给,不由得满脸通红。微一迟疑,端起茶杯,欲饮不饮。颤声道:“其实,在下是有事相求!”
秦川听他语声有异,微感奇怪,说道:“过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便在这时,只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尖锐的唿哨之声,过逢春脸色骤变,一咬嘴唇,将茶杯重重往地上一掷。啪的一声响,那茶杯已摔得粉碎。
秦川和易婉玉对望一眼,猛听得风声大作,同时屋顶上、大门外、厅角内、后院中,前后左右涌出数十人,将客厅团团围住,有的弯弓搭箭,有的手扣暗器,单刀、短枪、铁尺子、链子锤、长剑,诸般兵刃同时对准了秦、易二人的头脸喉胸诸处要害。
众人尽皆是劲装结束的黑衣人,兵刃出鞘,剑拔弩张,转瞬之间,满屋都是刀剑上的耀眼寒光。从服色上看来,显然是天道盟弟子的装束。
秦川端坐不动,神色自若,向过逢春淡淡的道:“过大哥,这是甚么意思?”
过逢春站起身来,脸色阴沉,缓缓的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秦川道:“原来松云庄也投靠了天道盟!”
过逢春不徐,伸手从一名黑衣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刀,白光一闪,刀尖指着秦川,大声道:“秦帮主,看在令兄的份上,只要你肯束手就擒,他们答应在下不会伤害二位。得罪啦!”向众黑衣人道:“动手!”
众人正欲上前,忽听易婉玉娇叱道:“且慢!”
过逢春瞧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嗫嚅道:“刀枪无眼,反抗无益,姑娘是天仙下凡,万金之躯,在下实在不忍心伤及你玉体!”
易婉玉秀眉一轩,冷笑道:“过逢春,你倒好心!我想问个明白,你为何不夜袭我们,反而要到此刻方才动手!”
过逢春向一名黑衣蒙面人瞧了一眼,迟疑道:“他说秦川武功了得,夜袭难以见功!”
秦、易二人这才留意到那名黑衣蒙面人,见他背负双手,抬头望天,虽然一言不发,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然难犯的气势,显然是这帮人的头脑。
那蒙面人见秦、易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淡淡一笑,一字字道:“二位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吧?”声音苍老,吐字甚是缓慢。
易婉玉冷笑道:“阁下大白天而黑衣蒙面,瞧你这身行头自是不想让人认出来,我们虽想知道,就是不知你有没胆子以真面目示人!”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想要激我,好吧,待会绑住你们之后,我就让你好好瞧瞧我是谁。”
易婉玉手指在脸上一刮,啐道:“你这人真是好不知害臊,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抓住我们?”
那蒙面人道:“秦川的功夫就算不弱,但你二人适才喝的茶水里已被过少庄主加了不少我们沐盟主特制的蒙汗药,纵有再强的内功,只怕也难以发挥!”
秦川向过逢春怒目而视,凛然道:“为什么?”
过逢春满脸羞惭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觉理亏,将头转了开去,不敢瞧他。
那蒙面人笑道:“秦川,你不必恨过逢春,他的老娘、妻子和家人都在老夫手里,谅他也不敢不乖乖听话!嘿嘿,过老头儿不在家,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主持大局了。现下你可以安心受缚吧。动手!”
过逢春忽道:“且慢!前辈,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二人性命的!”
那蒙面人冷冷道:“我说过秦川只要乖乖就范,便不要他命。但他若是不识时务,宁死不降,那可说不得了!”
过逢春叹了口气,向众黑衣人道:“动手吧!”(未完待续。。)
五二、松云庄内(三)
五二、松云庄内(三)
当下便有四名黑衣人踏步而前,取出铁链,分别去捆缚秦、易二人。
忽听得砰砰砰砰四声大响,随即是四声惨呼,四条黑影分别摔跌在地上,呛啷啷声中,铁链滑落在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过逢春吃了一惊,只觉得眼前一花,多了两人,定睛瞧时,却见秦川和易婉玉并肩站在厅中,男的英武,女的娇艳,二人相视而嘻,竟似不把一干黑衣人众放在眼里。
而秦川闪电般击退四人,至于他所使的是“万佛神掌”中的什么招式,厅中除了那蒙面人之外,自是无人瞧得清楚了。
那蒙面人却看清秦川只是右掌轻飘飘的挥出,似乎划了半个圈子,在每人左颊上拍了一下,那四人便即惨呼倒地。见秦川出手之迅捷,落点之精准,实是匪夷所思,不禁悚然动容。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秦川,微一点头,缓缓的道:“好身手!你拳风凌厉,力道不弱,难道你二人没有中毒?”
秦川摇了摇头。易婉玉格格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碧油油的小瓷瓶,晃了一晃,又放回怀中,轩眉笑道:“刚才来之前川哥哥和我各服了一枚‘百花冰露’,沐盟主的蒙汗药虽然厉害,我二人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润润喉咙而已,并未当真喝入腹内,想来也不会要人性命吧?”
过逢春失声道:“原来,原来你们没喝茶水啊!可是我明明……”这才想起适才只顾劝客,并未瞧清二人的茶水有无喝下去。
易婉玉小嘴一扁,冷笑道:“你说呢?”
过逢春斜目瞧向那蒙面人,满脸惶恐之色,嘴唇微微颤动,作声不得。
那蒙面人又惊又怒,横了过逢春一眼。骂道:“废物!过千帆竟会有你这等脓包的儿子!”突然右手一挥,喝道:“放箭!”
霎时之间,飕飕飕之声大作,数十枝羽箭密如飞蝗般向秦、易二人身上纷纷射了过来。
“放箭”两个字语声未毕,秦川已抢步而前,一矮身,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登时茶壶、茶杯,乒乒乓乓的碎成一地。
这当儿实是说时迟,那时快。秦川右臂探出,倏地提起桌腿,横过桌面挡在易婉玉身前,随即右足一点,身形疾如流星般弹出,抡起地上铁链,滴溜溜的飘身而进,振臂挥出,呼呼生风。刹那间将铁链舞成一团铁幕,水泼不进,已将射来的羽箭尽数荡落地上。
那蒙面人右臂向前一振,大呼:“给我杀!”
众黑衣人各挥刀剑等诸般兵刃。潮水般涌将过来。
秦川冷笑一声,掷下铁链,蓦地冲入人丛,一阵拳打脚踢、肘撞指戳。犹似虎入羊群一般。但听得惨叫连连,片刻之间,数十名黑衣人倒地一大片。余人无不心胆俱裂,纷纷夺路而逃!
其时形格势禁,凶险异常,秦川虽未痛下杀手,飞掌踢腿之际,使的全是重手点穴法,出手毫不留情。
过逢春不觉瞧得呆了。他夜间曾与这些黑衣人交过手,知道这些人均非庸手,岂料秦川赤手空拳,既不拆架,亦不闪避,身形飘忽来去,只要拳脚到处,必定会击倒一人,而被他碰到之人必定要穴被制,竟无一个能再爬起。
那蒙面人沉喝一声,右足足尖在地上一挑,一柄长剑倏地弹起,剑柄落入他手中,有如活物。蒙面人当即运剑如飞,嗤的一声,一招“浮光掠影”,斜斜向秦川后心刺去。
秦川听得风声峻急,势挟劲风,心头一凛,侧身斜退,叫道:“青城剑法!”
那蒙面人更不言语,探身而前,长剑青光闪闪,嗤嗤嗤几声,一剑疾似一剑,急风骤雨般便是一轮猛攻。
秦川猝遇强敌,不敢托大,当即展开轻功,纵跃闪避。心下纳罕:“这人的青城剑法跟东方道长不相上下。他是什么人?”
霎时之间,大厅内充满了森森剑气,那蒙面人的剑招愈益凌厉无伦。
秦川忽地斜身跃出,着地一个打滚,从地上一名黑衣人手中抢过一柄长剑,大喝一声,回身便刺,剑走轻灵,正是一招青城剑法中的绝招“回风舞柳”!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火星飞溅。
那蒙面人吃了一惊,剑招略缓,又见秦川腾空跃起,运剑如虹,连连抢攻,剑招之中蕴含着“大悲玄功”的凌厉罡劲,剑气到处,有如实质,厅中的桌椅茶几尽皆稀烂。
那蒙面人禁不住大声叫道:“ ‘问道寻幽’、‘松下听风’ 、‘水中捉月’,你怎么会使青城剑法?”
秦川道:“我见东方权道长和余飞使过,不敢请教尊驾贵姓大名,是青城派哪位前辈?”
那蒙面人也是运剑如虹,跟着一阵急攻,口中叫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先打赢我再说!”剑走中宫,猛地递出,笔直向秦川胸前刺去!
秦川惊道:“又是‘一剑穿心’,这是跟沐长风学的吧!”竖剑急封,使了招“推窗望月”,震开来剑,同时左掌倏地拍出,还了招“平地风雷”,那是大风堡的绝学,此刻被他随手打出,竟然连消带打,显得挥洒自如。
那蒙面人愈斗愈惊,矍然道:“好一招大风堡的‘风雷掌’,果然青出于蓝!”突然扬声叫道:“过逢春,想要你家人活命,快杀了这丫头!”
过逢春大吃一惊,失声道:“甚么?”转头向易婉玉斜目偷睨。
斗到分际,那蒙面人杀招频出,愈益凌厉霸道,却见秦川剑法忽变,长剑递出,先是六招大风剑法,进而又有青城剑法、唐门追魂剑法,甚至更有几招江南玉箫的险恶家数。明明是东拼西凑的一番杂拌儿招式,但剑走龙蛇,白光如虹,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那蒙面人本是武学大行家,斗得数十合,已知眼前这少年武学造诣极深。遇强则强,见招拆招,实是生平罕见的劲敌。
这边厢过逢春见势不妙,当即纵身扑上,举刀欲砍不砍,他望着眼前这位神仙般的妙龄女郎一副娇怯怯、俏生生的模样,楚楚可怜,委实不忍动手,但又想起家人安危,一咬牙。道:“姑娘,我要先抓住你,得罪啦!”右手长刀虚劈,左臂倏地探出,一招“羚羊挂角”,径自抓向她肩头。
易婉玉寒着脸道:“过千帆有子如此,真是贻羞江湖!”倏地沉肩坠肘,避开他手,娇躯一摆。向后跃开。
过逢春一抡长刀,猱身直进,横刀推出。易婉玉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刀,飞身而起。轻飘飘的一个凌空转折,回刀当头劈落。
过逢春见易婉玉刀法精绝,身法曼妙,以娇弱少女之身而使出这般以硬碰硬的凌厉招式。端的来势汹汹,不觉吃了一惊,忙抢上前举刀相挡。双刀相交。二人同时飘身后跃。
这二人一个是松云庄主嫡传的亲儿子,一个是百戏帮主亲授的干女儿,实力旗鼓相当,武学修为在江湖年轻一辈中均是后起之秀。一时刀来拳往,竟斗得难解难分。
秦川唯恐易婉玉有失,刷刷刷三剑快攻,吐势如虹,一口气逼退那蒙面人,倏地纵身后跃,迅捷无伦的窜到过逢春面前,挺剑刺向他咽喉。过逢春斗遇险招,急忙横刀挡架,刀剑相交,但听“铛”的一声大响,手臂一阵剧痛,虎口一麻,长刀断折,仓促间手中的半截刀柄竟也握不住,呛啷一声掉落地上。
秦川一击即中,猛听得脑后生风,那蒙面人飞身扑击而下,人未至,剑已到。秦川侧身闪开,回剑掠去,还了一招“回风舞柳”,反手出剑竟也快捷无伦。双剑再交,二人又密如联珠般连拆了数招,战况愈演愈烈。
这边厢过逢春失了兵器,双掌翻飞,和身扑上。易婉玉不愿占他便宜,当即抛下长刀,纤手横劈,似守还攻,霎时之间掌影飘忽,令人眼花缭乱,正是百花神拳中的一招“榴花照眼”。
过逢春不敢硬接,急向后跃,侧目斜睨,望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如花少女,心中又惊又愧,怯意暗生,当下凝神接招,步步为营,将一套劲若苍松、疾似行云的家传“松云掌法”打将出来,却也威力非凡。
他初时并未将易婉玉放在眼里,以为这美貌少女娇滴滴的似乎风吹得倒,不堪一击,自己和她放对,未免胜之不武。岂知十余招已过,才知道这弱质少女的“百花神拳”轻灵曼妙,变化无穷,委实不好对付。
须知“百花神拳”乃百戏帮历任帮主传下的上乘武学,玄妙精奥,威力惊人,当世只有易婉玉、桑青虹两名传人而已,拳法灵动多变,姿式娴雅,以易婉玉之袅娜风姿使将出来,当真似花枝招展,仪态万方。
过逢春愈斗愈惊,暗叹:“这位姑娘不仅人容貌生得标致漂亮,一身本领竟也这等了得,更奇的是她的拳法打起来也这般好看,丰姿脱俗。唉,看来爹爹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易婉玉却担心秦川不敌,斗到分际,斜目瞥见他跟那黑衣人斗得难解难纷,凶险异常,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扬声叫道:“原来是青城派掌门竹空子道长,贵派的天蚕神拂呢?”
那黑衣蒙面人正是竹空子,他陡然间被人道破真实身份,禁不住心头一凛,微感慌乱,动作略显迟滞。高手间过招实是片刻大意不得,稍有破绽,立即被秦川寻隙抵瑕,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当胸刺到。
竹空子但觉胸前一凉,长剑已破衣而入,冷冰冰的剑锋及心口肌肤而止,只须秦川稍稍向前用力,他便难逃一剑穿心之厄。
弹指之间,秦川已挺剑击败了青城派掌门竹空子。(未完待续。。)
五三、乱石谷中(一)
五三、乱石谷中(一)
秦川凝剑不前,剑眉一轩,双目直视着竹空子。
竹空子面如死灰,脸上肌肉不住抽动,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他生平自恃内功精深,剑法卓绝,武林之中除了沐长风外罕逢其敌,不料今日竟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晚辈手下。一霎时羞惭无地,思涌如潮,起伏不定。
秦川想起东方权和余飞二人之死,禁不住义愤填膺,怒道:“为什么?贵派东方道长和余飞二人都是被沐长风所害,你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
竹空子愀然变色,身子微微发抖,摇了摇头,颤声道:“东方师弟,飞儿……我……”双目一闭,垂首不语。
秦川长剑微挺,剑尖已刺破竹空子心口肌肤,鲜血涌出。他愤愤的道:“真想不到前辈一代武林宗师,以堂堂青城派掌门之尊,竟做出如此宵小行径。你还有何话说?”
竹空子斜睨了躺在地上的众黑衣人一眼,凄然摇头,缓缓的道:“听说丛铁干也败在你手上,是也不是?”
秦川点了点头,还未答话,忽听得远处又传来几声尖锐之极的唿哨。又听一人高声怒骂:“操你奶奶的仇地蜂,你这个王八蛋,有种别逃,且吃老子一叉!”却是“银叉太岁”邓不凡的声音。
易婉玉一边发拳迎斗过逢春,一边提醒道:“川哥哥,仇地蜂也在这里!”
秦川闻言一惊,不免微微分神,忽觉剑底一空,却是竹空子俟机如游鱼般一滑,倒窜出去,避开了他剑锋。竹空子甫一脱险,身子当真疾如狡兔之脱一般,凌空翻出。掠过天井,越墙而去。
待得秦川反应过来,快步追到厅门,却见松林中一条黑影向后山窜去,几个起落,隐入了山林深处。
过逢春见竹空子仓皇败走,当即停手罢斗,向后跃出,他忌惮秦川武功厉害,双掌横胸。仍是摆出迎敌的架式。
易婉玉收掌后跃,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径自来到秦川身边。
秦川望着躺在地上的一众黑衣人,心知这些人一时三刻难以动弹,不足为患,当下插剑入鞘,对易婉玉道:“咱们快去追竹空道人吧!”
易婉玉秀眉微蹙,摇头道:“穷寇勿追。先去看看邓寨主发生甚么事了!唉,看样子仇地蜂又已经溜掉啦!”秦川点了点头,瞧了瞧一脸惶恐之色的过逢春,摇了摇头。道:“过少庄主,瞧在令尊过大侠的份上,我们不会难为你,你好自为之!”
过逢春一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低头道:“我对不起你们。昨夜二更时分。那些黑衣人突然出现,大打出手,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擒住了我娘和我妻儿,一家三十九口,要胁我对付你们,所以……”
说到这里,突然跳起身来,脸色大变,叫道:“糟糕,我娘……”发足急奔,冲向门外。仓皇之下,只奔得两步,竟被躺在地上的一名黑衣人绊倒,跌了个狗吃屎。他急忙一个打滚,又即跳起冲出。
秦川望着他背影,说道:“咱们跟去瞧瞧吧?”
易婉玉嘴角边微带不屑之态,道:“先不必理会这个纨绔子弟!咱们快去看看邓不凡吧!”
二人快步奔回西厢小院,只见甬道上散落着断刀断剑。一踏进院内,眼前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来具尸体,瞧服色有几名是铁叉寨的好汉,更多的却是黄衣打扮的黄蜂帮弟子。
铁叉寨主邓不凡怒容满面的半跪在血泊之中,脸上、手上、衣上,尽是血迹斑斑,手中的烂银三股叉也沾了不少鲜血。
易婉玉急问:“邓寨主,是不是仇地蜂干的?他在哪里?”
邓不凡双目如欲喷出火来,咬牙道:“这个王八蛋听到哨声之后便掉头跑了,却害死了我六名兄弟。他欺我铁叉寨势孤力弱,好欺负,老子恼将起来,把他黄蜂帮的喽罗也杀了个不少!”又破口大骂了几句,拄着银叉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秦帮主,劳你驾帮我看着此门,待我先去捉了那姓过的小兔崽子,一把火烧了这鸟庄再说!”
秦川道:“那是为甚么?”
邓不凡愤然道:“定是这小子勾结仇地蜂,前来害我们的!他奶奶的,真想不到堂堂的松云庄少主,竟也自甘堕落,跟‘天道盟’狼狈为奸!”
秦川摇头道:“邓大哥,过老庄主不在家,是仇地蜂那帮人奉了沐长风之命,抓了过老夫人,威逼过少庄主来对付我们的。再说,咱们是自行上门投宿,自投罗网,才给人机会的。”
他已知道过逢春是为情势所迫,又念及秦海与过千帆的渊源,实不忍见松云庄再遭浩劫。更何况这时以邓不凡一人之力,与过逢春拼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实在是徒劳无益。
邓不凡怔了一怔,呆立当地,皱眉不语。
秦川担心黄宝安危,拔步冲上,推门而入,只见黄宝斜斜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动弹不得。细细检查之下,身上竟有数处刀剑重创,已然昏迷不醒,差幸尚有气息。
秦、易二人把黄宝扶到床上,清洗伤口,敷上金创药。易婉玉道:“川哥哥,黄大哥身上所受的俱是皮肉之伤,未及筋骨,将养几日便可好转。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救人!”秦川踌躇道:“只是黄大哥之伤已不能再受颠簸之苦。但若要他安心在此静养,必须先弄清这松云庄是否可靠才好!”
易婉玉点头道:“咱们快去瞧瞧吧?只怕仇地蜂和竹空子听到那哨声之后同时离去,绝不会再回来啦!”
二人走出门来,见邓不凡已把铁叉寨弟子尸体一个一个的并排安放在一起。他握紧双拳,呆立不动,虎目中已泪如雨下。
三人对望了一眼,目光中均有怒意。秦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邓大哥,你刚才说让我二人帮你守门,却不知你屋里有何要紧的物事?”邓不凡尚未答话。易婉玉抢着道:“不是物事,而是一名受伤的年轻人吧?”
邓不凡斜眼相睨,惊讶道:“姑娘怎会知道?”易婉玉抿嘴一笑,却不回答,只是嘴角向秦川一努。
秦川随即想起昨夜投宿之时那庄丁宋八之言,心中一动,点头道:“莫非是一位受了伤的公子爷?”
邓不凡略一迟疑,转身道:“请二位跟我来!”
三人走进屋去。秦、易二人望见床上躺着一人,只瞧得一眼,便不约而同的惊道:“是他!”
眼前一张憔悴苍白的脸孔。血色全无,双目深陷,正是唐门的少主“追魂剑”唐剑。这时唐剑也已认出了秦川和易婉玉二人,挣扎着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勉强一笑,嘴唇微微颤抖,咳嗽了几下,却说不话来。
易婉玉问道:“邓寨主。唐公子怎么啦?”
邓不凡甚感意外,道:“原来二位认识唐家少爷啊!”叹了口气,道:“这位唐家少爷被‘天道盟’的人追杀,中了‘断肠剑’莫非邪的‘如意粉’。是邓某和众兄弟昨日在十里坡将他救下。”
他这话一出。秦川和易婉玉对瞧了一眼。当日秦川在汉中城的一处荒宅中几乎丧生于莫非邪的“如意粉”之下,后来被“赤发医魔”胡一图出手解毒。易婉玉更记得唐剑当时对秦川中毒幸灾乐祸,对自己冷嘲热讽,岂知世事难料。如今他自己却也中了此毒。
邓不凡叹道:“寻常之人中了‘如意粉’之毒,三日之内必死无疑。还好唐少爷自幼与毒为伍,体质非凡。尚能再撑持几天。”
易婉玉秀眉微蹙,问道:“邓大哥,你对这位唐公子可真不一般。那是为了甚么?”
邓不凡凝目瞧着唐剑,道:“不瞒二位,先父当年中了苗人之蛊毒,性命难保。多亏唐大先生出手,救了他老人家一命。先父临终前曾有遗命,让在下不可忘此大恩。唐大先生虽仙逝多年,但唐公子如今有难,邓某焉能罔顾父训,袖手旁观?”
秦川点头道:“邓大哥不忘令尊教诲,知恩图报,不愧是条讲义气的好汉,秦川心下好生佩服。”稍一沉吟,又道:“胡神医多半现下还在大风堡,邓大哥不妨带唐大哥到寒舍请他出手解毒。”
他此言一出,邓不凡双眼一亮,连呼好主意。
秦川帮邓不凡包扎了伤口。邓不凡听他说起当日胡一图助他解去“如意粉”之毒的经过始末,对解除唐剑之毒愈加放心。
邓不凡提及唐二先生拼死暗算沐长风之事,大为敬佩,又说道唐剑此次被害得中毒,又遭追杀,亦缘于此。
三人正谈论间,忽听得庄内哭声一片。
秦川道:“我去瞧瞧!”起身欲行。易婉玉道:“我跟你去!”秦川微一点头,伸手拉住她小手。两人循声奔去,来到后院门外。只见院内哭声震天,哀号动地,男男女女围着不少人,有的在号陶大哭,有的在低声啜泣,更有的边哭边骂,场面实是混乱之极。
易婉玉向一名婢女一打听,才知经天道盟这么一闹,虽然被关押在后院柴房的众人都被放出,庄内本无伤亡。但过老夫人身体本弱,昨夜委实惊吓得不轻,适才与过少庄主说了几句话后,竟尔便去世了。
秦、易二人挤进人群,来到老夫人屋外,见过逢春正抚着母亲尸身捶胸顿足,放声恸哭。过逢春的一众妻妾和管家正自一边哭泣,一边商议着如何知会老爷、如何发讣、设灵等料理诸般后事。
一时间整个松云庄上下大起忙头,因老夫人之死而乱成一团。(未完待续。。)
五三、乱石谷中(二)
五三、乱石谷中(二)
宋八在忙乱之中忽然间瞥见秦、易二人,当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走近,躬身行礼。他昨夜受了易婉玉的银子,对二人大有好感,便将二人悄悄拉到一旁僻静所在,说出其中缘由。
原来昨夜过逢春辞别了秦、易二人,回到书房,让宋八一人伺候,其实则是专门向他打听秦、易二人借宿的经过。
宋八是个十分精明伶俐之人,立时便明白少庄主是对那位美若天仙的易姑娘动了心思。他便投其所好,当即细说秦、易二人深夜来投的情形,正说得口沫横飞,突然间门窗齐开,几名黑衣人同时飞身闯入。
过逢春一惊,站起身来,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松云庄!”
那几名黑衣人围住过逢春,操刀抡剑,一言不发的动起手来。
宋八不会武功,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上。只见少庄主跟那帮黑衣人又是拳脚,又是刀剑的,斗了好一阵子。
激斗中过逢春空手夺剑,运剑如风,刺倒了两名黑衣人。
突然之间,书房门口缓缓走进一名黑衣蒙面人,哼了一声,沉声道:“住手!”
众人各自退开罢斗。
过逢春双眉一竖,悻悻的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敝庄?”
那蒙面人抱拳道:“过少庄主,我等擅入松云庄,来得着实冒昧,尚乞恕罪!只是在下奉沐盟主之命前来,意在对付几名路经贵庄的敌人。不得已须借贵宝宅一用,得手之后,立时便走,绝不会伤庄内一人,还请少庄主成全。”
过逢春怒道:“你们有何江湖恩怨,只管在外面解决便是。却无端端的跑到我松云庄做甚?”
那蒙面人笑道:“少庄主虽不曾在江湖上行走,难道连这般见识也没有么?”
过逢春脸上一红,微一凝思,登时恍然,皱眉道:“原来你们要对付的这几个敌人十分厉害,你们来明的不成,便想来暗的?”
那蒙面人拍手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果然不愧为松云庄的少主,见识不凡!”
过逢春低头沉思,踌躇道:“铁叉寨主武功不低。在江湖上更是大有来头。如果他在我松云庄借宿之时失手被抓,岂非坏了敝庄的名头?再说,家父回来知道此事,必不会轻饶我!”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说道:“令尊过老庄主名震江湖,我们可是不想轻易得罪的。但只要能一举拿下秦川,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过逢春霍地抬起头来,失声道:“甚么,你们是要对付她。他们二人?”他初时只道那蒙面人要对付铁叉寨群众人,没料到却是冲着易婉玉和秦川而来。
那蒙面人道:“不错。只要少庄主肯配合,老夫保证不动贵庄一草一木!”
过逢春摇头道:“万万不行!易姑娘和秦四公子既然投在敝庄,便是我家的客人。我不能害他们。”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看不出过千帆还有一个很有骨气的儿子!”
过逢春拒绝之后,料定那蒙面人不会罢休,便即横刀当胸,防止他发难。蓦然间书房中风声大作。灯烛俱灭,漆黑一团。
黑暗中过逢春“啊”了一声。等到蜡烛再亮之时,宋八睁大眼睛一瞧。少庄主已被一柄闪闪发光的长剑抵住了咽喉。
过逢春满脸惊怒之色,哼道:“你好卑鄙,趁我不备才偷袭……”
那蒙面人笑道:“对付你,何须偷袭?”剑尖收回,猛听得嗤嗤声响,长剑在烛光下闪出一团团剑花,烛光下耀眼生花,过逢春未及招架闪避,便已惊觉冷冰冰的剑尖又抵住了自己咽喉。
过逢春已知遇到了高手,心下惶恐,颤声道:“你,你别乱来!”
那蒙面人笑道:“我也不想大打出手,动静太大,怕会惊醒了那几位客人。过少爷,只要你答应明早配合我们行事,我便担保贵庄上下周全,但不知过大少爷尊意若何?”
过逢春脸色阴晴不定,正自犹豫不决,忽听得窗外轻轻的击掌之声,共响了三下。那蒙面人轻笑一声,得意的道:“好,已经得手啦!现下令堂大人和你的娇妻美妾,数人口人命都已在我们掌握之中。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过逢春全身一颤,失声道:“你,你们……”
那蒙面人冷冷的道:“男子汉一言而决,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干是不干?”
过逢春脸色惨白,慢慢低下头去,忽又咬牙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那蒙面人道:“什么事,说来听听!”过逢春道:“你们不可在庄内杀人,更不可伤害那位易姑娘!”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好,一言为定!”
易婉玉听宋八说到这里,粉脸一红,啐了一口,怫然道:“哼,你家少庄主压根便没安什么好心!”宋八叹道:“只可惜少庄主虽听了那帮恶鬼的安排,他们也放了我们,但老夫人吃了惊吓,生受不了,撒手去啦!唉,若是老庄主回来,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秦川暗想:“竹空子此人倒也言而有信,并未伤及无辜。看来老夫人之死应是意外。”说道:“宋大哥,相烦转告你们少庄主,请他节哀。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和邓寨主将不再追究,我们身有要事,这便告辞!”
宋八尚未答话,忽听一人道:“多谢秦帮主大人大量,不跟敝庄计较。在下惭愧之至,实在是对不起你和邓寨主!”回头看时,只见过逢春红肿着双眼,站在一株松树旁。
秦川虽心中不喜其为人,但想到他为救家人而不得不屈服于竹空子,倒也情有可原,便道:“老夫人不幸下世,当真令人惋惜。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过兄节哀!”过逢春含泪点头。
秦川心想丐帮群豪有难。救兵如救火,便道:“在下等身有急务,不便多耽,邓寨主和我们这便告辞。至于大厅中的那些黑衣人三个时辰之后穴道便会自解,是杀是留,全凭过兄处分罢!”
过逢春伸袖抹泪,点了点头。
秦川携着易婉玉之手,举步走到月门处,忽又停步转身,道:“在下有个不请之情。不知道过兄能否答应?”
过逢春道:“请说!”秦川便把黄宝受伤不能移动,须在此静养之事说了。过逢春慨然道:“在下自知愧对秦帮主和令兄秦二公子,罪该万死。既承相托,敢不尽心竭力?各位请安心动身,贵帮黄兄弟的伤便包在过逢春身上!”
易婉玉问道:“然则少庄主打算怎生处置那几名天道盟的家伙?”
过逢春听到她声音,不自禁的心跳加剧,面红耳赤,忙低下了头,踌躇道:“他们只是一些喽罗。又俱是被秦四公子所制。既然四公子都已手下留情,在下想放了他们。”秦川本有此意,便点了点头。
易婉玉又问起昨夜之事。
过逢春定了定神,这才开口。他所说与宋八说得差不多。原来昨夜秦川前来投宿之时。仇地蜂已经带人逃离松云庄。前来接应的竹空子等忽然得到讯息,始知过千帆不在庄内,讥笑仇地蜂胆小,怕了秦川。竹空子便即悄悄入庄突袭。并以庄内人质威胁过逢春就范,定下方略,一早对付秦川。
仇地蜂忌惮秦川。不愿正面跟他硬拼,便分兵去对付邓不凡,劫杀唐剑。
不料一番恶斗之下,竹空子与仇地蜂大败亏输,在外接应之人见情势不妙,便即吹哨撤退。此次松云庄一役,天道盟和黄蜂帮损兵折将,秦、易二人却毫发无损,只伤了黄宝一人,铁叉寨一方折了六人。
只是出人意外的是,松云庄被困的众人安然无恙,偏偏过老夫人受惊不过,引发了旧疾,不治而亡。
过逢春说到这里,又是羞惭,又是悲痛,哽咽道:“请恕在下身有重孝,不便相送。”秦川抱拳道:“请过兄保重。我们就此告辞了!”转身而去。
过逢春拭了眼泪,偷眼暗瞧易婉玉嫩若凝脂的脸蛋儿,见她一对盈盈妙目凝视着秦川,秀眉微蹙,若有所思,竟向自己瞧也不瞧。霎时之间神思恍惚,心中茫然若有所失,怔怔的呆立当地,竟连自己亲娘之死似乎也忘在脑后了。
秦、易二人叮嘱了黄宝几句,牵马出了松云庄,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与邓、唐二人拱手作别。
唐剑身不能动,横卧在车厢里。邓不凡跳上马车,向秦川一抱拳,笑道:“秦兄弟,等到了大风堡,贵府各位爷们定会怪邓某不讲义气,撇下了四公子不管不顾,反而独个儿厚着脸皮去叨扰,多半会下逐客令,哈哈!”
秦川微笑道:“邓大哥是英雄好汉,驾临舍下,大风堡蓬荜生辉,大伙儿欢迎都来不及呢!只可惜小弟要事在身,不能相陪,实在失礼。只盼胡神医妙手回春,唐大哥能早日康复。”
邓不凡哈哈大笑,道:“时候不早,二位保重!”唿哨一声,挥鞭在空中虚抽了几记,啪啪声中,那骡车如飞般往南疾驰而去。
秦川目送邓不凡驾车走远,转过头来,见易婉玉笑盈盈的瞧着自己,道:“怎么了?”易婉玉忽然敛住笑容,俏脸一板,摇头道:“没什么。”转身上马,伸手拉上斗篷的风帽,罩住了一头秀发,又用一块黑布面幕遮住了容颜。
她斜目一瞥,见秦川侧头打量着自己,哼了一声,剑鞘在马臀上重重一抽,那马吃痛,长嘶一声,放蹄便奔。
秦川一呆,叫道:“玉妹,等等我!”跃上马背,扬鞭急追。
二人纵马急驰。路上秦川多次搭讪,易婉玉却自顾自的催马疾奔,更不与他交谈一句,也不向他瞧上一眼。
奔了数里,秦川蓦然间想起她这副轻纱遮颜、不言不语的神情与当日梁山泊之行时的沐青兰一模一样。他脑中不由想起那日沐青兰的话来,一转念间,已知二女怕自己路途中顽皮胡闹,难免耽误正事。所以二女事先商量好的,故意对自己冷口冷面,不理不睬。
于是脸含微笑,也不点破,心想:“当务之急自是救人要紧。她二人这么做其实全都是为了我好,这番良苦用心,我焉能相负?”(未完待续。。)
五三、乱石谷中(三)
五三、乱石谷中(三)
二人沿着山道策马奔驰,均不再言语。
一个时辰后,二人按照过逢春的指点,到了桃园镇。在一间小饭馆匆匆用过午饭,向店掌柜问明了路径,出镇北行约六七里路,即到了乱石谷旁。
那“乱石谷”谷如其名,放眼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乱石嶙峋,道路崎岖。四下里荒无人烟。
其时夕阳如血,举目望去,乱石穿空,衰草遍地,只见一条曲曲折折的山径,盘旋而下,坡道甚是陡峭。
二人将坐骑系在一片小树林中。秦川跃上一棵较高的树顶,纵目远眺,不见有人。他张望了一阵,这才溜下树来,摇了摇头。
易婉玉又照例在一处巨石背后刻了“百戏记号”,这才微微仰头,凝视着秦川的双眼,问道:“川哥哥,如果沐长风当真中了唐门的毒,现下定会觅地静养,不可能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经过这几日之事,他手下的不少高手都跟你交过手,均未讨得好去。你说乱石谷会有何玄机?”
秦川一怔,低头沉思,道:“难道谷底有机关陷阱?”
易婉玉微一点头,不再说话,展开轻功,径自向谷中奔去。秦川急忙飞步追上,抢到了前头。既然想到谷内有凶险,哪里还敢让她在前?
谷中道路九曲十弯,蜿蜒如蛇。
行了数里,已将到谷底,秦川忽地放缓脚步,微微侧头。易婉玉知他耳力极佳,悄声道:“听到什么啦?”
秦川听到前面左右两侧俱有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声音轻微之极,显然埋伏之人皆是高手。
易婉玉听他说完,将嘴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小心些。我在后面接应你!”
秦川只觉她吐气如兰,闻到的尽是她肌肤上的少女香气,心中不禁涌起一片柔情。既知她怕自己为了她分心,这才故作冷淡,随即想到若是换作沐青兰在此,定会执意陪自己并肩犯险。二女虽做法迥异,但对自己的心意却是一般无二。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蓦地一个箭步,向前窜出。跃到一块巨石上。随即足尖一点,凌空连翻了三个筋斗,身轻如叶,落在那一众伏兵之间的山径当中,仗剑在手,陡然间纵声长啸起来。
他这般神威凛凛的突如其来,拔剑四顾,啸声更是震动四野,山谷鸣响。声势骇人已极。
原来他见形势不明,索性便来个“打草惊蛇”,刻意显露“大悲玄功”之凌厉、“千里传音”之诡异,于是长啸不止。啸声愈益高亢,当真似钱塘秋潮,十万军声,远远的传送出去。
潜伏道旁的众人无不耳畔“嗡嗡”声响。头脑晕眩,霎时间相顾骇然,胆战心惊。尽皆失色。
秦川先声夺人,意在丧敌之胆,夺敌之魄,这一招却是师法昔日沐长风长歌当哭,以罡劲对敌,于谈笑间慑伏双蜂、击败群丐的故智。
果然他这般仗剑而立,长啸却敌的一招妙棋大见神效,一时之间,偌大的乱石谷内一团死寂,更无一人出声。
秦川哈哈一笑,使动“千里传音”之术,朗声说道:“在下百戏帮秦川,会同敝帮众兄弟来此,躲在道旁的各位朋友,为何还不快快现身!”其时赶到乱石谷的只有他和易婉玉二人,至于“会同敝帮众兄弟”云云,自然是他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便在这时,猛听得嗤、嗤、嗤三声锐响,却是藏在大石后的易婉玉听到秦川之言后立即放出三枚流星。霎时之间,三道火焰急升上天,直飞到乱石谷上方的天空中,微微一顿,便即砰、砰、砰三响,同时炸了开来,火花四溅,缓缓散开,幻成三个百戏之中的“寻橦” 形状。一时满谷皆黄,淡淡烟幕煞是好看。
秦川心中大喜:“玉妹果真反应敏捷,居然能即时想到放火箭这一招妙着!”又想:“不知道吴长老他们现下到哪了何处?”
隔了片刻,忽听得呛啷声响,两侧石后跳出百余名黑衣劲装的男女,或按兵刃,或扣暗器。众人黑压压的一片涌了出来,杀气腾腾的把秦川团团围住。
秦川淡淡一笑,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随意挽个剑花,横在胸前,朗声说道:“动手吧!”
众黑衣人为他气势所夺,迟疑未决,竟无一人胆敢上前一步。
秦川正感好笑,猛听得身后一人叫道:“放暗器!”叫声未绝,突然间呼呼两声响,背后风声劲急,两枚钱镖分左右袭来,直击脑后。
秦川头也不转的回剑横掠,运剑如风,但听得叮叮两声,已将双镖斩落地下。
众黑衣人一见有人带头袭击秦川,当即纷纷出手,诸般暗器登时一齐往他周身要害攻去。
霎时之间,但听得嗤嗤、噗噗、呼呼,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秦川一阵眼花缭乱,但见飞刀、袖箭、背弩、金镖、铁菩提、铁莲子、飞蝗石、金钱镖,形形色色的暗器,分从四面八方纷纷向他招呼过来。
秦川一声长啸,身形急转,使动“沾衣十八跌”身法,右手长剑舞成一团剑花,势挟劲风,将数百件暗器或以剑斩,或以掌劈,或以腿扫,尽数震荡开来。但听得“啊哟”、“啊哟”惨叫声不绝于耳,三十余名黑衣人已被弹回的暗器击中,纷纷翻身栽倒,有的立时毙命,有的呻吟呼痛,有的中了带毒暗器,慢慢软瘫而死。
众黑衣人本已因秦川的长啸而惊魂未定,这时又见他打得兴发,运剑如风似电,身形左穿右插,轻轻松松的将诸般暗器击落震回,反噬己方,当真神威凛凛,无不心胆俱裂,两波攻势未尽,均已斗志全失,后跃退开。
便在这时,地上尸堆中忽地跳出一人。手执喷筒,噗的一声响,一团黑雾疾向秦川喷射出来。众人惊呼声中,那团黑雾已向秦川全身涌去。
只听一声娇呼:“黑雾有毒,快屏住呼吸!”
秦川倏地矮身,窜到东北角上,他听出是易婉玉的呼声,早已屏气凝神,在半空中两个翻滚,一记“万佛神掌”中的“恒河惊涛”。反掌向黑雾凌虚拍出。
掌风到处,那团黑雾蓦地转向,飘散开来,眨眼之间已将十余名黑衣人笼罩在内。那十余人惨呼声中,纷纷倒地而亡。更惨的是地上的伤者,闻到毒雾,当即毙命。
余人见状,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发一声喊。纷纷奔逃,四散而去,转瞬之间,已逃得干干净净。
秦川还剑入鞘。悄立斜阳之下,环顾遍地的死尸和伤者,蓦地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凄怆之意。
这些死伤之人,自然都不是善类。虽说江湖凶险。生死寻常之极,刚才若是他身手稍差,立时变成刺猬一般。他瞧了满地死尸一眼。竟不忍心再看。
只听一声痛哼,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却见易婉玉长剑抵着一人后心,缓缓从岩石后转了出来。
秦川问道:“他是什么人?”
易婉玉抬腿将那人踢了个狗吃屎,长剑刷的一声,又指住他背心,道:“川哥哥,适才喷毒雾的便是这家伙!”
秦川登时怒火中烧,踏步过去,一弯腰,伸手将那人身子扳了过来。只见他五短身材,黑漆漆的一张瘦脸,额尖脸小,生得十分丑陋。秦川喝问:“你是什么人,连这么阴毒的暗器也敢用?看看你害死多少人?”
那人适才乘乱逃命,不期被易婉玉截回,这时见秦川满脸怒色,忙不迭的叫道:“小爷饶命,小爷饶命!”声音干枯,有如鸦鸣。
嗤的一声响,易婉玉在他左肩上划了一剑,叱道:“川哥哥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那人肩上登时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长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叫道:“我说,我说!小人名叫蓝黑虎,是湘西排教的头目,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二位。恳求姑娘和小爷饶命!”
易婉玉柳眉一扬,问道:“湘西排教的教主‘风火黑龙’蓝黑龙是你什么人?他是否也投靠了沐长风?”
蓝黑虎摇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我是他七弟,跟他一向不合。沐盟主到湘西请他出山,他不识时务,死活不肯,已被沐盟主一剑杀了!”
易婉玉哼了一声,道:“‘风火黑龙’倒也是条汉子,他怎么会有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弟弟?”向秦川暗暗使了个眼色,道:“川哥哥,要不要杀了他?”
秦川点头会意,说道:“哼,这人乱放毒雾,害了不少性命,实在死有余辜,不可再留在世上害人!”易婉玉佯怒道:“好,那我便一剑杀了算了!”
蓝黑虎大惊,急忙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啦!”惊恐之下,竟尔屎尿齐流,放声大哭。
易婉玉秀眉微蹙,举袖掩鼻,走了开来。
秦川见蓝黑虎如此惨状,心下恻然,道:“快告诉我丐帮被困的人在哪里,我便饶你不死!”
蓝黑虎一听,兀自半信半疑,怔怔的瞧着秦川。
易婉玉在远处叫道:“川哥哥,他不说实话,还是一剑杀了罢。咱们救人要紧,可没功夫在这里跟他干耗?”
不待秦川答话,蓝黑虎忙不迭的道:“我说,我说!那些叫花子都在三里外山谷的一个废窑洞中,还在跟我们的人对峙着呢!”
便在这时,忽听得远处隐隐响起唿哨之声。这哨声与松云庄内召唤竹空子、仇地蜂的一模一样,显是同一伙人。
易婉玉花容变色,跳了起来,叫道:“川哥哥,你瞧那边有烟火,快去救人!”秦川举目眺望,只见乱石谷的另一侧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两人顾不得再理会蓝黑虎,发足往浓烟方向奔去。奔到近前,到处都是柴草阻路,枯枝干草烧得劈劈啪啪直响,火头竟有两三丈之高,秦、易二人更不思索,涌身从火堆外跳了进去。
幸好火圈之中的柴草燃着的还不甚多,秦川抢前几步,果见前面有一座废弃的石窑,却不见有人。
这时到处烈焰腾空,柴草烧得劈拍作响。
二人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叫道:“臭叫花子,再不交出打狗棒,乖乖投降,教你们全变成烤肉,爷爷好下酒喝!”秦川心中一喜:“丐帮兄弟还活着,幸好及时赶到!”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丘大伦,亏你也算是当世俊杰,如今这般负隅顽抗,岂非愚不可及?老夫最后再问一句,你当真不想活命啦?”
只听得窑内含含糊糊的一声低哼,骂道:“做你妈的清秋大梦!姓熊的,想让丘某投降,等你见了阎王再说吧!”正是丘大伦的声音。
眼见火头越烧越旺,显然是丐帮群豪已被困在火中。
秦川眼见情势危急,一挺长剑,飘身跃入,纵声叫道:“丐帮的兄弟们,百戏帮的救兵到啦!在下秦川在此,敝帮三大长老,四大堂主和八大舵主率领数百名兄弟俱已赶到,大伙儿快快出来吧!”
他内力深厚之极,提气大呼之下,谷中登时人人耳中轰鸣。
这时易婉玉又已取出一枚信号火箭,射向空中,火焰呼啸爆炸之声,更是惊心动魄,声势骇人。(未完待续。。)
ps: 最近几篇发得急些,错别字不少,已在存稿中补正。若以后有可能,读友们会读到修改后的版本。
另,下个阶段工作可能较忙,更新会稍慢些。呵呵。这部武侠小说和起点的整体风格有些不对路,至今亦未获过推荐和上榜,作者颇有些悔意。其实此书是以传统形式创作,如今却已网络小说的名义出现,雅非作者本意,憾甚。下部小说请大家记住听风观云278,希能有新的尝试以报爱此书的朋友。
五四、义释六雄(一)
五四、义释六雄(一)
便在这时,石窑洞外掠出六条黑衣人影,悄无声息的扑向秦川,二话不说,各展兵刃,左右攻上。
秦川救人心切,当即挺剑迎上。那六人中三柄长剑,两根白蜡杆,一柄鬼头刀,争先恐后的抢攻过来,出手狠辣凌厉,迅捷无伦。
秦川横剑拆架了三招,见来势凶狠,心下暗惊:“好家伙,天道盟从哪里又冒出来这么多高手?”眼见那柄鬼头刀又当头劈落,当下奋起神威,挥剑斜斫,铛的一声,将鬼头刀硬生生的斩成两断。
秦川当此高手环伺、危机四伏之际,不敢恋战,蓦地里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在半空中一鼓作气的挺剑疾攻,以快打快,长剑指东打西,斜刺横削,嗤嗤声连绵不绝,内力到处,顷刻间又已削断一根白蜡杆,随即连环飞足,砰砰两声,将那两名使剑的汉子反踢得飞出丈许,同时倒翻了个筋斗。
众黑衣人俱是功夫不俗之辈,浑没料到这个弱冠少年剑法快如鬼魅,腿功强似神怪,三招两式之间便打得自己一方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几人急向后跃,脸上均现惊讶之色,你望我,我望你,一时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再上前围攻。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娇叱,一条人影晃处,一个身披斗篷的蒙面女子凌空跃出,来到秦川身边,正是易婉玉。她向六人冷笑道:“河间六雄,原来你们也投靠了天道盟,当真出息得紧啊!”
那六人确是“河间六雄”,他们正自狐豫不决,陡然见到一位妙龄女郎一开口便喊出自己名号,均是一惊,当先一名黑须老者上下打量着秦、易二人,问道:“小姑娘。你们俩是什么人,来这里做甚么?”他手中长剑如霜,是六人中武功最高的,也是唯一未落秦川下风的一个。
秦、易二人听出这声音便是适才那要胁丘大伦之人。易婉玉小嘴一扁,道:“这位是百戏帮的秦帮主,我身后的这几位是本帮三位长老、四大堂主、七位舵主,他们几位少停便出来与各位相见。熊前辈,你兄弟六位皆是河间府成名已久的好汉,何以甘做沐长风的走狗,为祸武林。做此不义之举?”
其实易婉玉身后并无旁人,但她虚张声势,设的自然是“空城计”。其实是她随手将包袱中两件秦川的长袍挂在岩石之后。那六人目光匆匆一瞥间,依稀望见石后长草丛中衣角隐现,俨然藏得有人。这时各人为秦川的气势所夺,本就惊疑不定,正所谓“草木皆兵”,此刻一听易婉玉之言,心下不觉信了八成。
一个秦川已如此勇猛难敌。倘若那些“伏兵”一齐杀出,岂非大势去矣?
那老者却面不改色,向秦、易二人斜目横睨,脸上忽现暴戾之色。冷冷道:“原来是大风堡的四少爷,果然英雄了得,难怪连候昆仑、丛铁干、谷虚、竹空子这些一流高手都败在你手里!”
秦川担心丘大伦等人的安危,略一拱手。问道:“你们把丐帮的人怎么了?”
那老者嘴角向窑洞一努,哼道:“有本事,自己进去瞧吧!”
秦川大踏步欲进窑洞。刚走了两步,刷的一声,那老者长剑一横,挺身挡住他去路,狞笑道:“想救臭叫花子,须先胜得了老夫手中的‘霜刃剑’再说!”嗤嗤声中,剑尖乱颤,一招“飞沙走石”,霎时之间剑气如霜,寒光点点,已笼罩住秦川周身要害。
秦川适才轻易逼退众人,直道易婉玉口中的“河间六雄”不过尔尔,不料这老者一剑便封住了自己的前路,剑法之诡异,身手之迅捷,实是非同小可。当下不敢托大,凝神迎上,挺剑疾刺,跟着抢攻了三剑。
双剑如虹,以硬碰硬,以攻对攻,秦川的大风剑法大开大合,杂拌着青城、泰山等派的精妙招式,实是威力非凡。但十余招下来,他的青锋剑竟未占得丝毫上风,反而那老者的“霜刃剑”忽紧忽慢,剑走偏锋,大有愈斗愈强之势。
二人剑来人往,飞高纵低,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便在这时,那两名使白蜡杆的汉子已和易婉玉交上了手。秦川斜眼一瞥间,见易婉玉跳上一块尖石,居高凌下的刷刷刷连环三剑,将一根白蜡杆击得脱手掉落,使杆之人仓皇后退。另一人自后冲上,挥动半截蜡杆扫向她双膝。易婉玉纤腰一扭,飞身跃起,一招“葵花向阳”,轻飘飘的落在另一块大石之上。
秦川心想:“玉妹的百花神拳委实不可思议,剑法亦自不弱,人又聪明伶俐,倒不须我为她担心。”转念又想:“只可惜这老者的剑法好生了得,急切之间难以胜他,不知道丘大伦到底怎么样了?”
便在这时,只听得谷中杀声大作,脚步声响,竟是一片混战之声。
又听得有人叫道:“帮主小心,这是河间六雄中的老大,他使的是铁剑门的‘旋风剑法’!”却是邓长老的声音。
秦川一凛,心想:“听说铁剑门掌门萧岩去世多年,且现已灭门,怎么这老者会使铁剑门的剑法?”一斜眼间,只见邓长老、曾明、赵进三人联袂杀到,正各执兵刃,与河间六雄的另外三人交上了手。
秦川浑没料到众人来得这么快,心下大喜,他只道易婉玉刚才信口胡诌,甚么“我身后的这几位是本帮长老和七位舵主和四位堂主”云云,纯然是疑兵之计,不料本帮援兵竟真的赶到了,当下手中长剑舞得水泼不进,口中问道:“赵大哥也来了?”
赵进一边拳打脚踢,将那使鬼头刀柄的汉子打得连连后退,一边应道:“启禀帮主,吴长老指挥着大队人马正在谷口跟莫非邪放对,他令属下跟邓长老、曾大哥先来支援帮主。请恕赵进不便见礼了!”秦川哈哈一笑,大声道:“退敌要紧,闹这些虚文做甚么?”心想:“玉妹的信号发得倒是挺及时,大家都看到啦!”
跟赵进放对的汉子鬼头刀已被秦川打得只剩下半截刀身。这时又被赵进逼得手忙脚乱,心下正慌,冷不防砰的一声,脸上挨了一掌,登时鼻血长流。他一惊之下,急向后跃,忽又砰的一声,身子撞到一人。二人身子一撞之下,双双跌倒地上。
原来与他相撞的便是跟易婉玉交手的一名使白蜡杆之人,二人均被打得节节败退。凑巧又一同滚倒在地。二人欲待跃起,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同时眉心上一凉,已被细针刺了一下。
只见易婉玉站在二人面前,还剑入鞘,伸手掀开蒙头遮面的斗篷面幕,露出一张明艳之极的脸蛋。二人见出手制住自己的竟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俱是一愣,对望了一眼。做声不得。
易婉玉向二人扮了个鬼脸,格格一笑,道:“你们中了我的毒针,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毒发身亡。见了十殿阎王可别怪我!”
那二人只觉得针尖所刺之处麻痒无比,身子瘫软在地,待听了她这句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竟不敢稍动。
易婉玉见二人乖乖不动,这才转脸向赵进启齿微笑,问道:“赵大哥。你不是去了洛阳么,怎会来此?”她曾听秦川说过派赵进到处通知本帮各分舵、各堂口的头目前往邙山参加本帮大会,并知会武林同道共同对付天道盟。按说他办完事情后,应在洛阳等候大家。
赵进笑道:“我办完帮主交待的事情后,正准备动身去洛阳,忽听丐帮弟子说秦帮主兼管了丐帮帮主之位,又到泰山来救三位长老。我便星夜兼程赶来,前几日见到曾明大哥和邓长老他们,才知道帮主来了乱石谷。”
正说之间,忽听得蓬、蓬两声大响,邓长老和曾明已双双将河间六雄的别外二人击倒在地。
跟秦川比剑的老者见状,心中暗自骇异,又见秦川的大风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再斗下去势必难以讨得好去,正感彷徨之际,猛听得远处唿哨之声大作,却是急令收兵之声,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莫非邪,这当儿才想起撤退,想害死你爷爷不成!”长剑一收,斜身窜出,剑尖直指易婉玉。
易婉玉一惊,侧身避开。赵进、曾明双双抢出,赵进的银丝手套、曾明的雷震挡同时攻向那老者胸前。
那老者哼了一声,飘身一闪,避开二人攻势,倏地足尖连点,闪电般踢开了被邓长老点了穴的二人,喝道:“快走!”那二人当即跳起身来,没命价撒腿就逃。
邓长老大怒,长剑一摆,一招“飞瀑流泉”分心刺去。那老者叫道:“好剑法!”举剑架开,欲待跃起,再去救被易婉玉制伏的二人。突然间眼前白光耀眼,寒气大盛,却是秦川一剑刺来。这一剑来势奇快,隐隐带有风雷之声,气势惊人。
那老者心头一凛,急忙斜剑挡格。岂知秦川这一剑乃是虚招,刚及半途,便已改直刺而为横削,身随剑转,青光闪处,一招“风云乍起”,嗤的一声响,已在他脖颈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老者脸色大变,霎时间如遭雷轰电击,身子一颤,后退了一步,失神之下,后颈又是一凉,已被邓长老的长剑抵住。
那老者登时急怒攻心,全身发颤,突然间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惨然道:“好剑法!”脚下一个踉跄,当的一声响,已掷下长剑,盘膝坐在地下,闭目不动。
那两名逃跑的黑衣人见那老者不再反抗,齐叫:“大哥!”双双奔回。
曾明、赵进和邓长老三人迎上,只斗得六七招,便将二人制住。(未完待续。。)
五四、义释六雄(二)
五四、义释六雄(二)
秦川见大势已定,当即奔向石窑洞口,叫道:“丘舵主!”烟雾弥漫之中只见窑洞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死伤过半,尚有两个人倚着窑壁坐在那里苦苦撑持,灰头土脸,正是丘大伦和腾庆法。
丘大伦和腾庆法手中俱各紧紧握着两个黑乎乎的物事,对着窑口。二人虽然衣衫破烂,脸有血污,却仍是咬牙强撑。见到来人果然是秦川,这才将手中那物事缓缓放下。腾庆法叫了声:“秦帮主!”便即晕厥过去。
秦川扶起丘大伦,歉然道:“怪我来晚了,让丘兄和各位兄弟受苦啦!”
丘大伦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道:“还好。只不过帮主若再迟上片刻,属下便要将这两颗‘霹雳火弹’引爆,拼死也要跟姓熊的六兄弟同归于尽!”秦川一惊,这才知道二人手中的黑家伙竟是炸药,便摇了摇头,细问情由。
丘大伦叹道:“秦帮主,只怪丘某当日不听邓长老良言规劝,误中了莫非邪等人‘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赶到桃园镇,打听到陈京和三名帮中兄弟的尸首便在镇外的树林内,便前去检查死因。谁知早已埋伏在尸体周围的天道盟高手突施偷袭,我等伤亡惨重。我们边打边退,被困在这乱石谷已有多日。这次若非百戏帮众朋友赶来相救,我丐帮的打狗棒多半要毁于‘霹雳火弹’之下啦!唉,惭愧,老邓呢,兄弟要向他当面赔罪!”
忽听邓长老的声音笑道:“丘兄弟千万莫提‘赔罪’二字,怪只怪敌人太过阴险狡猾!还好这次不但用不着引爆‘霹雳火弹’,而且河间六雄已全部被擒,任凭秦帮主发落!呵呵,丘兄弟。你这次也算死里逃生啦!”丘大伦连连摇头,大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丐帮众人被困多日,死伤殆尽,只余下丘大伦和腾庆法等四人,连樊五也战死于天道盟手下。
此时火势愈来愈大,众人只好扶持着丘大伦等人,押着河间六雄,至于群丐的尸首,也只有葬身火海之中。却也顾不得了。
众人冲出了火圈,来到较高的所在。不久听到厮杀声渐稀,脚步声渐近,却是吴、王二长老率众而来。
秦川听吴长老说道适才跟莫非邪朝过相,双方一场恶战,百戏帮折损了六十名弟子,天道盟也死伤数十人。
莫非邪此次主持泰山大局,先后有丛铁干、连栋、宁虚、竹空子等人被秦川打得七零八落,大败亏输。忽又听说乱石谷中“河间六雄”全军覆没。惊怒之下,召集残兵败将,就此离去。
天道盟自崛起江湖以来,无往不利。所向披糜,罕有败绩,唯以此次泰山之败尤为惨烈,可谓损兵折将。一败涂地。临行前莫非邪向吴长老冷笑一声,说道:“请转告秦帮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自始至终,竟未与秦川见上一面。
百戏帮群豪大获全胜,无不欢欣鼓舞,群情振奋。
夕阳如血,山风呼啸,乱石谷中的众人目光都射向了秦川,听他示下。众人默默不语,不知不觉之间,大家心中均对这位年方弱冠的少年帮主,无不油然而生钦佩之情。
秦川听吴长老禀报共死了六十八名帮众,黯然不语,隔了一阵,才道:“三位长老,这些殉难的众兄弟遗体,咱们是该当就地安葬,还是火化后将骨灰运回总舵?”王长老抢先答道:“按照本帮规矩,还是就地火化吧!”
当下曾明、赵进、解飞等指挥帮众搬移同伴尸身,众人见这许多尸体横卧柴堆之上,都是多年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好伙伴,无不唏嘘叹息。帮中弟子中又有好几人哭了出来。
易婉玉哭得十分伤心,伏在秦川肩头啜泣不止,她哭到后来,想起去世不久的义父百里艺,越发的悲不自禁,泣不成声。
秦川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双眼望着尸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下郁郁,暗道:“世人争名夺利,妄加杀戮,不知何时方休?这么多条人命,其实是全部断送在沐长风等人的野心之下!唉,我虽不愿做这个帮主,但现下既已答允了百里伯伯,即便不能令百戏帮发扬光大,也要尽力不再让本帮弟子惨遭横死!”
待诸事就绪,天色已黑。吴长老等请示秦川,是露宿谷中,还是到镇上投宿。
秦川沉吟道:“先出谷再说吧。赵舵主、柳堂主,有劳二位和易姑娘好生照护丐帮丘舵主和本帮受伤的兄弟。曾大哥,解大哥,偏劳二位大驾,率人好生看守‘河间六雄’兄弟!”他怕易婉玉哭坏了身体,便特意安排她和赵进、柳青青做事,意在转移她忧思。
赵、柳、解、曾四人后退一步,躬身接令。
百戏帮众人做了担架,抬了丐帮的丘大伦、腾庆法等和本帮受伤的十余名弟子,出了乱石谷,来到桃园镇内打尖投宿。
晚饭后秦川让易婉玉和柳青青、赵进请来大夫医治丐帮几人,并在客栈住下。他径自带领三老和诸路帮众在镇外林中歇息。镇上的客栈房间有限,群豪大多随秦川露宿镇外的山林之中。
三老和几名舵主都劝秦川住在客房。秦川摇头道:“我身为帮主,自当和帮中兄弟同甘共苦,焉能破例?”执意不从。
这晚百戏帮群豪在一片树林中露宿,四周都布了巡哨,以防敌人晚间突来偷袭。
树林中生了几处火堆。众人各围着火堆坐了,聚在一起商议。吴长老向秦川说起“河间六雄”的来历。原来这六人姓熊,乃是同胞兄弟,叫做熊老大,熊老二、熊老三依次到熊老六,真实名字却无人知晓。
六兄弟平日以种田打猎过活,偶尔也会做些除暴安良、扶危解困之义举,在河间府一带名头极大,江湖上送给他兄弟外号叫作“河间六熊”。六人不依,嫌这外号不雅,后来请教当地一位教书先生,自诩为“河间六雄”,久而久之,名头便传扬开去。
六雄中的熊老大少时曾师从铁剑门的萧岩,只是没有正式投入其门下。后来铁剑门被魔教所灭,熊老大便成了铁剑门的唯一嫡系传人了。
秦川听说六雄从未欺压乡里,亦无重大恶行,沉吟道:“他们多半也是被沐长风所逼。才不得不甘为附庸的。”想起鬼婆婆、唐二先生叔侄、泰山派群道及过逢春等人的遭遇,叹了口气,又道:“下午打斗之时,他那两个兄弟本有机会逃脱,但这二人见熊老大被擒,毅然返回,实在是手足情深,义气深重,我瞧他们不似坏人。不如把他们放了吧?”
吴长老道:“是,帮主。”转头向山西分舵舵主曾明使个眼色。曾明会意,低声向身旁一人点头示意。那人当即站起身来,挤开人丛。快步离去。众人认出那人是曾明的副手吕晋。
吴长老续道:“帮主,适才属下听说松云庄的过老夫人去世了,咱们要不要去吊丧!”他怕秦川多心,又低声道:“当初百里老帮主去世时。松云庄的过少庄主曾代他父亲来洛阳致祭。”
秦川已听易婉玉说过此事,点头道:“既是武林一脉,自然是要去拜祭的。再说黄宝大哥还在松云庄养伤。咱们也该去接回来。”顿了一顿,微笑道:“吴长老,我说过帮中之事,由你们三位长老按照帮规处分便是,不必事事请示!”
吴长老尚未答话,王长老已呵呵笑道:“帮主,这些琐事倒没什么。但是帮中大事,还是由您老人家做主的好!”吴、邓二老也点头称是。
秦川又向邓长老微笑道:“邓兄,我想借令徒一用,未知尊意若何?”邓长老一怔,随即双眼一亮,呵呵笑道:“原来帮主是看中黄宝那小子了。说来是那小子的造化。嗯,这小家伙资质尚可,人也忠厚老实,在我的七位徒弟当中,算是翘楚啦!承帮主瞧得起我这个劣徒,属下与有荣焉,岂敢不从?”
秦川笑了笑,道:“那日在客栈之中,若非黄宝舍身救我,我多半便要伤在淫贼之手。”略一沉吟,道:“我想把黄宝调入总舵,确有好生栽培之意,至于安插在哪个香堂么?”
白虎堂堂主刘承峰绰号“病大虫”,为人口吃,一向不喜多语,这时不待秦川说完,抢先接口道:“帮、帮主,便把黄、黄、黄宝兄弟调入白虎堂吧。属下……正想向、向、向吴长老要……要人呢!”
在场群豪一听,尽皆乐了,均想:“谁说刘舵主结巴,要起人来,可比别人顺溜多了!”又有人不无艳羡的望着邓长老,想道:“黄宝那家伙这次走了大运了,竟得帮主青眼相加。”
吴长老捋着胡子,微笑道:“大家也不必肚子里做文章。帮主虽说是抬举黄宝,却也是报他客栈之中勇斗淫贼,挺身护主之功。从今而后,大家在遇到敌人之时只要勇往直前,多杀坏人,帮主也决不会厚此薄彼的。哈哈!”
百戏帮总舵四堂人数虽少,直接听命于帮主差遣,权力甚大。是以全帮万余名弟子,俱以能进总舵为荣。但众人均知除非武功、人品、能力、才干皆达上乘,以黄宝之资望,若非帮主垂青,想进总舵,至少要再捱上个十年八年。
众人正在谈论黄宝进入总舵之事,忽见一名弟子匆匆走到吴长老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火光下但见吴长老脸色郑重,双眉微皱,向秦川道:“启禀帮主,元福兄弟来信说,连家庄昨天烧了一天一夜,数百间广厦华宅都已烧成了白地。连栋那个叛徒亦已逃得不见踪迹,多半跟沐长风在一起,唉,目前也没了他的消息。”
秦川矍然一惊,道:“是谁干的?”吴长老叹道:“元兄弟信中说是连栋之父连百城所为。连百城知道儿子背叛师门,投靠邪道,更害得陶舵主等不少兄弟枉死,罪责难逃,所作所为已为武林同道所不齿。他又怕本帮前去寻仇,因此纵火避祸,举家远走高飞!”
秦川暗暗心惊:“江湖仇杀当真可怕。连栋害死陶舵主等几名兄弟,固然该死,但他家人是无辜的,想不到他爹竟因此毁家避祸。”
当下凛然道:“众位哥哥,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连栋害死本帮兄弟,死有余辜,大家想替陶舵主报仇,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但此事与旁人无干,咱们不应难为他的家人朋友!本帮是侠义道,帮规向有严禁,凡我帮众,不得滥杀无辜,胡作非为。今后本帮自本人以下,一体遵从,否则严惩不贷!”
百戏帮群豪纷纷站起,躬身行礼,齐声道:“属下谨遵帮主指示,不敢违背帮规!”
秦川道:“王长老是本帮的执法长老,向来铁面无私,今后更须严加监督,本帮凡有作奸犯科者,严惩不贷,决不姑息!”王长老躬身领命,大声道:“多谢帮主信任属下,王重不敢丝毫懈怠!”(未完待续。。)
五四、义释六雄(三)
五四、义释六雄(三)
众人见帮主责以大义,想起他只身相救三老、击退天道使者、力挫熊老大等英雄行径,无不自然而然的心生钦佩之意。
秦川道:“如今三位长老和丐帮丘舵主等兄弟都已平安脱险,总算不虚此次泰山之行。”说到这里,心头猛地一惊:“这次沐长风、莫非邪等人是以三位长老作诱饵,定下连环之计,引我们到泰山来,其实从边院镇开始,处处机关陷阱,我若稍有差池,非但自身难保,本帮和丐帮、泰山派、松云庄只怕都势难幸免了!”一念及此,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
便在这时,只听得呛啷声响,脚步移近,吕晋带着几名帮众手执兵刃,押着“河间六雄”快步走来。
秦川见六人身上皆锁上了手镣脚铐,火光映照下除了熊老大木无表情外,其余五人个个脸有怒色,皱眉道:“曾大哥,解大哥,为什么要铐着他们?”
曾明道:“熊家六兄弟武功不弱,熊老大更是内力深厚,帮主命属下负责看守他们,属下担心他们逃脱,不得不铐上!”解飞也道:“河间六雄纵横河间府多年,绝非寻常之辈,不可不小心看护!”
秦川略一点头,道:“开锁吧!”
曾明心道:“本帮高手全部在此,便是开了锁,也不怕他们发难!”向吕晋一点头。吕晋便即取了钥匙,一一将六人的镣铐打了开来。
秦川起身来到河间六雄面前,抱拳笑道:“六位前辈,适才势危,情非得已,敝帮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熊老大哼了一声,傲然道:“废话少说!既然落入贵帮手中。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我六兄弟屈膝求饶,那可是转错了念头!”
秦川微笑道:“适才在下听敝帮吴大哥说起,‘河间六雄’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汉子,铁骨铮铮,岂会是轻易下跪求饶之辈?在下对六位决无不敬之意,熊大侠不必多心!”
熊老大瞪圆一双大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秦川,过了片刻,缓缓道:“秦帮主年纪轻轻。武功如此了得,熊某自愧不如。”说到这里,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熊老二忍不住叫道:“大哥,跟这小兔崽子罗嗦些甚么,死便死了,咱兄弟十八年后又是六条好汉!”
百戏帮众人听他口中对帮主出言不逊,登时齐声大哗,摩拳擦掌。纷纷叫嚷:“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对我们帮主不敬?”“败军之将,也敢言勇,真是不要脸!”“帮主。请下令杀死这六个武林败类!”“他们是天道盟的帮凶,一刀砍了算啦!”
吴长老双手虚按,大声喝道:“众兄弟安静一下,帮主自有分寸。大伙儿听他指示!”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秦川向熊老大道:“熊大侠,素闻河间六雄乃是河间府大有侠名的英雄好汉,一向扶危解困。惩恶扬善。晚辈很不明白,何以这次六位甘心为天道盟利用,倒行逆施,残害江湖同道?”
此言一出,六雄皆有愧色,俱各转开了头,不敢面向火光。隔了片刻,熊老大霍地抬头,瞪视着秦川,傲然道:“这是我六兄弟之事,与秦帮主何干?”
秦川道:“在下受顾帮主之托,暂时代掌丐帮,六位害死不少丐帮弟子,此事只怕……”熊老大怔了一怔,叹道:“一之为甚,其可再乎!”突然间身形一晃,抢入人丛之中,挟手夺过一柄长剑,回剑往颈上刎去。
他一心求死,身手快极,众人一惊之下,长剑已及颈中。
便在此时,火光中又是人影一闪,一人如影随形的欺近,出手如电,挟手又夺回长剑,救下了熊老大。那人后发先至,显然身手比熊老大更快捷,更巧妙,正是秦川。
这番出手当真是神乎其技,众人登时瞧得呆了,尽皆屏住了呼吸,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熊老大手中一空,只见自己用来自刎的长剑已落入秦川手中。他一呆之下,又惊又愧,脸若死灰,向秦川斜目横睨,惨然道:“好身手!秦帮主,你待怎地?”
秦川微笑道:“我想放六位回去!各位已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离去!”
熊老大又是一呆,问道:“但是丐帮的仇,你不报了?”
秦川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能了?真正害死丐帮兄弟的是沐长风、莫非邪一伙恶人。晚辈相信六位前辈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熊前辈,你们尽可自便,恕不远送!”说着右手一举,作送客之状。
熊老大惨然摇头,含羞带愧,喃喃道:“我六兄弟的妻儿老母,一家七十四口……”忽然向秦川长揖到地,大声道:“秦帮主云天高义,熊某再若轻生一死,便是辜负了你一番盛情,亦非大丈夫行径。我六兄弟终此一生,不敢再与阁下为敌。各位,后会有期!”身形飘动,疾向林外窜去,只几个起落,隐入了黑暗之中。
吴长老向众人喝道:“帮主有令,大家让开,放他们走!”一道命令随即向外围帮众中传达出去。
余下五熊互相望了望,向秦川和百戏帮群雄团团一揖,行礼作别,一言不发的出林而去。
吴长老望着五雄离去的方向,叹道:“六雄武功不低,这一去定不会再跟沐长风同流合污。帮主宽宏大量,不杀他们,倒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邓长老道:“敬禀帮主,天道盟经泰山一役后,铩羽而归,锐气尽丧。大魔头沐长风又身中剧毒,可谓元气大伤,料来短期内群魔应无力再兴风作浪。属下以为,本帮大会之期已近,咱们应当先回洛阳再说!”
秦川沉吟片刻,点头道:“邓兄之言甚是。当前本帮大事自然是清明节邙山大会。我已安排韩索大哥负责承办大会诸务,料来不会有失。这样罢,大伙儿各司其职:三位长老率领大家先回总舵坐镇,负责接待宾客。我和赵进、曾明两位大哥同行,一来照顾丐帮丘舵主。二来去松云庄祭拜过老夫人。三月初三之前,大伙儿务必在邙山会齐。”
王长老接口道:“帮主,难道丐帮的事,也要您老人家亲自料理?”秦川将手中的打狗棒晃了晃,苦笑道:“顾帮主所托,一年之内,不得不然。”顿了一顿,又道:“各位若有天道盟、连栋和桑舵主等人的消息,立时通知我!”
众人商议已定,又说了一些其他帮务。这才散去,各自安寝。
秦川倚树闭目养了会神,抬头望去,其时冷月斜悬,银光似水,遍地树影,林中众人都已渐渐睡去,四下里只有篝火中偶尔响起柴枝爆裂的声响。他伸手一摸打狗棒,心道:“不知道丘舵主和腾大哥他们的伤怎样了?”又想起易婉玉。便向身边的吴长老低声交待数语,径自悄悄地返回镇上。
其时小镇上静悄悄地,时已二更,街道上不见人踪。
秦川刚刚经过镇口牌楼。朦胧月色之中,远远望见前面客栈门外一条人影踏着青石板路快速而来。他纵目眺去,月光之下见那人影婀娜苗条,袅袅婷婷的模样。一望而知是个女子,待得走近,果然便是易婉玉。
秦川飞身迎上。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易婉玉轻叹一声,道:“川哥哥,你怎么才来?”
秦川侧头在她粉颊上吻了一下,笑道:“你算到我会来么?我跟大家商量事情来着,你怎么还不休息?对了,丘舵主他们的伤势怎样啦?”
易婉玉摇头道:“我睡不着。丘舵主伤势虽不轻,但他内功深厚,身子硬朗,已经服药睡了,大夫说三天后便可复原;另外三人要十天后才能痊愈。本帮的伤者大多是皮外伤,只有三个断了骨头,伤势并无大碍。有赵进大哥和柳姐姐照护他们,你不必担心。”
秦川在晚饭前已探过众人伤势,情知易婉玉所说不虚,长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道:“好,很好!”顿了一顿,笑道:“好妹子,辛苦你啦!”
易婉玉偎倚在他怀里,低声道:“川哥哥,我明白你让我帮忙照顾伤者的良苦用心,其实是怕我伤心难过。”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点漆般的双眼中亮光闪闪,月光之下宛如两颗水晶,问道:“日间我对你不理不睬,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秦川伸臂揽住她柔软的身子,笑道:“不气,不气。不过玉妹的用心也是既良又苦啊。”易婉玉望着他脸,过了片刻,叹道:“看来兰姐把什么都跟你说了!”秦川笑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自然明白。不过今后还请老婆大人放心,为夫一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做事,不为美色所惑,不贪儿女私情,你看如何?”
易婉玉霎时间红晕满颊,用力推开了他,瞧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羞又恼,挥手便打。秦川急忙侧身一避,哈哈大笑。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嬉闹了一阵。
易婉玉忽然收住脚步,怔了一怔,嗔道:“川哥哥,你以后再胡说八道,这样叫,我……我再也不睬你啦!”秦川伸了伸舌头,笑道:“生气啦,那我现在先不叫,等到拜堂成亲之后再说吧!”
易婉玉嗔道:“你还胡说……”秦川不待她说完,微笑道:“好久不曾欣赏到玉美人弹的曲儿和舞姿,心里着实想得厉害,只可惜身边无琴,否则……”说着双手往前一伸,十指虚按,做个弹琴姿势,嘻嘻一笑。
易婉玉抬头望着天边明月,幽幽叹了口气,良久默不作声。(未完待续。。)
五五、过府吊孝(一)
五五、过府吊孝(一)
秦川见易婉玉愀然不乐,想起即便刚才追逐玩闹之时,也甚少见她露出欢容,暗道:“怎么这次泰山之行后,玉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想把她逗乐也不容易了。”望着她婀娜的背影,顿生怜惜之心,走到她身后,伸臂揽住她肩膀,柔声道:“玉妹,你今日一直心事重重,能否告诉我什么事?”
易婉玉又长长吁了口气,道:“川哥哥,此次泰山之行,凶险重重,有好几次险些要了你性命。我到此刻还心有余悸呢。”秦川双臂紧了一紧,柔声道:“不用怕,我一定保你平安!”
易婉玉哽咽道:“川哥哥,我是怕你出事。今日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帮中兄弟的尸体,我一直在想,义父也死啦,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生是好?我……我不要你出事,我只盼你好好活着,好好听我为你弹曲,好好看我为你跳舞!”
秦川心中一动,将她身子扳了过来,月光下见她泪眼盈盈,宛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艳光丽色中竟似有一种令人心为之颤的凄凉悲切,心想:“她自从没了义父,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更无亲人,她是在为我担心。秦川啊秦川,有这等红颜知己对你牵肠挂肚,你何幸而得此仙福!”
当下嬉皮笑脸的道:“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若是让吴长老他们看见了,还道是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伸出右手,在她脸上轻轻拭泪。
易婉玉伸出纤纤素手,温柔地抚摸秦川的手背,一对妙目凝望着他脸,目光中深情无限,呜咽道:“川哥哥,我曾在玉皇观中问过你。现下我再问一次。你当真还想要做这个帮主么?”
秦川道:“是!不过到了江湖太平无事之日,便是我辞去帮主之时。”
易婉玉叹道:“傻哥哥,江湖上几时也不会太平无事的!”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出神半晌,忽道:“我真是不孝,灭门之仇,杀父之仇,义父被害之仇,明知仇人便是沐长风、莫非邪、仇地蜂这些人,可是我非但杀不了他们。现下居然还想劝你退出江湖。川哥哥,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秦川一呆,笑道:“仇天蜂的手臂,是不是你斩断的?玉皇顶扮成道僮跟连栋拼命而救我的,是不是你?要我说啊,你这个小美人儿不仅生得貌若天仙,而且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不愧是女中丈夫。巾帼英雄!这次莫非邪甘拜下风,仇地蜂退避三舍,天道盟一群虾兵蟹将、妖魔鬼怪仓皇而逃,自然也是害怕咱们‘玉美人’的厉害!你且说说。你是不是很不争气啊?”
他一心想让她欢悦,自然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满嘴尽是溢美之辞。
易婉玉听他越说越夸张。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摇头道:“油嘴滑舌!唉,义父他老人家果真没看错人。你的确堪当大任。罢、罢、罢,川哥哥,今后我再也不劝你啦,总之上天下地,刀山火海,一切都跟着你便是!”
秦川深深一揖,道:“多谢老婆大人成全!”易婉玉听他又说风话,扬手便打,秦川早已笑嘻嘻的侧身避开。二人又追逐嬉闹了一阵,易婉玉忽然打了个哈欠,说道:“不早了。我困啦,不想玩了!”秦川抬头见月已偏西,便握住她手,道:“回去吧!”
二人携手来到客栈外,此时夜静更深,大门已闭。秦川欲待转身返回树林,易婉玉低声道:“川哥哥,老规矩!”
二人自成都相识以来,同行同宿,每晚秦川将易婉玉送入房中,帮她盖上棉被,这才关门离去,“老规矩”云云,便是此规矩也。
秦川微微一笑,伸手横抱起她轻盈的身子,使出“云霄飘一羽”的绝顶轻功,纵身跃起,越过客栈大门,轻飘飘的落入天井之中,悄无声息的进了易婉玉房内。
秦川抱着易婉玉来到床前,忽觉嘴唇上一阵少女口脂的香气,沁人心脾。原来是易婉玉在他嘴上轻轻亲了一下。
霎时之间,秦川头脑中一阵晕眩,但觉怀中的少女身子温香柔软,夜色朦胧之中宛如一枝初放的芙蓉,娇艳之极。
易婉玉一时心情激动,情不自禁的亲了他一吻,已是如醉如痴,身子微微颤抖。秦川在她这么一吻之下,只觉嘴唇所触之处,犹如火烫,一霎时情热如沸,紧紧搂住了她,低下头去,深深长吻,不舍得分开。易婉玉用力挣扎,微感惊惶,颤声道:“川哥哥,你快回去吧?”
秦川但觉抱在怀中的玉人娇喘细细,幽香阵阵,不由得神魂颠倒,血脉贲张,欲念如火般熊熊燃烧。一时难以自已,便横抱着她身子,往床上放落,左手将她紧紧抱住,右手解开了她的衣带。
易婉玉心魂俱醉、迷迷糊糊之际忽觉秦川火热的手指抚摸到自己肌肤,蓦地惊觉,奋力挣脱他的怀抱,急向里床闪避,按住他双手,低声道:“不,不能这样。”秦川挨近身去,又伸手搂抱,只觉得她身子温软异常,着手处嫩滑如脂,似玉生香,更加不舍得放开,反而愈搂愈紧,又去解她衣扣。
易婉玉暗悔自己不该招惹秦川,更不该在情思激荡之下先自吻了他。这时见他**如潮,难以遏止,似乎定要与自己有肌肤之亲,要在这小镇客房之中成了好事。她少女情怀,不免又羞又急,又是慌乱,又是惊喜,恍恍惚惚,心乱如丝之际,突然间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颤声道:“川哥哥,鱼肠剑!”
秦川听到“鱼肠剑”三个字,不觉一惊,脑海中登时想起那一夜在少室山下村舍之中的迷乱情景,和此刻一般无二,神智清醒过来,急忙放开易婉玉,坐起身来。想起自己意乱情迷,险些把持不定,不由得低下了头。羞愧无地。
易婉玉脸热心跳,缓缓坐起,低声道:“川哥哥,你回去歇息吧!”
夜色中二人虽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但都听到怦怦心跳之声。秦川讪讪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易婉玉轻叹一声,柔声道:“别说了,川哥哥,你知道我终究是要做你妻子的。刚才怪我不好……我不该先……撩拨你的!”
秦川怔怔的呆坐床边,垂首不语,一时心神恍惚。思潮起伏,难以自已。
易婉玉忽然一咬嘴唇,轻声道:“川哥哥,你当真想要……我……”说到这里,芳心可可,羞不可抑,花枝般的身子微微颤抖。
秦川心中一震,霍地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正色道:“玉妹,刚才是我不好,请你大人大量!你现下有孝在身,我对你真心相爱。更应该敬你重你,请妹子相信我决无轻贱之意!妹子只管放心,秦川决不做苟且之事。那一夜在少室山下村舍之中,我曾答应过你。定要等到你我洞房花烛之夜。我要你知道,我秦川决不会食言!”
说着转身出门,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去。
易婉玉望着秦川坚毅的背影。心中又羞又喜,又爱又敬,思前想后,不自禁的脸热心跳,一时竟自痴了。
秦川迷迷惘惘的走出小镇,月下独行,夜凉似水。回思适才温柔旖旎的一幕,脑海中尽是易婉玉的玉容丽色和种种动人之处,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又是甜蜜,又是羞愧,当真魂为之销,颠倒不已,暗想:“今晚险些又冒犯了玉妹,真是该死。只是似她这等绝色美人,身上竟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魔力,难以自持。唉,我若真的把持不定,不知她会不会……”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举步入林,见除了几名执刀巡逻的帮众外,众人皆已沉沉睡去。
那几名帮众见到帮主,便即躬身行礼。秦川不愿惊扰众人,便打了个手势,示意不必多礼,径自倚树而睡。
次晨在镇上用了早饭,众人计议了一阵。曾明早已雇了六辆大车,让几名伤者躺着休养。秦川、易婉玉、赵进三人来到镇外向群豪送行。
邓长老又将本帮收发信号的方法跟秦川细述了一遍。由于连栋叛变,原来的联络切口和暗号自是不能再用了。
王长老在旁听得老大不耐烦,道:“邓兄弟,帮主有玉姑娘在身边,怎么会收不到咱们消息?你这未免忒也婆婆妈妈了!”众人尽皆莞尔。邓长老摇头道:“不然,自从连栋这厮假传消息后,本帮重要首脑的笔迹、印鉴,都要谨慎使用。”
秦川点头道:“邓兄之虑不无道理,凡事还是小心些好。我都记下了!”顿了一顿,抱拳向群豪团团一揖,说道:“众位兄弟,本人虽忝为帮主,其实德才浅陋,难堪大任。此次泰山之役咱们虽侥幸小胜,但是天道盟的实力深不可测,大伙儿不可不防。三位长老,各位舵主和堂主,你们务必照顾好各自属下的兄弟,尽量不要落了单,以免为敌人所乘。若遇到敌人大队人马,迂回躲避即可,不可硬敌!”
百戏帮群豪听得帮主之言,虽略嫌婆婆妈妈,但其中殷殷以众人安危为重,均自心中感动。尤其是三老曾被天道盟两次设计俘获,饱受折辱,深知敌人之狡诈凶残,是以对帮主之良苦用心尤有切肤之感。
当下百戏帮群豪向帮主躬身拜别,数百之众或骑马,或步行,或乘车,浩浩荡荡的径向洛阳进发。
目送大队人马转过山坳,秦川和易婉玉、赵进三人将丘大伦等四名丐帮伤者扶上了两辆大车,策马来投松云庄。
这时庄外已悬着白底蓝字的灯笼,大门上钉了麻布。
秦川和赵进带着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猪头三牲等缓步入内,一进门,鼓手吹起迎宾乐曲,但见好大一座灵堂,两厢挂满素幛挽联。这时自有过府中执事人等接过二人的祭品。
秦、赵二人走到灵前,跪下磕头。
二人跪拜之时,只见披麻穿白的过逢春跪在地下磕头还礼。二人站起身来,过逢春向二人作揖致谢。秦川还了一揖,低声道:“过前辈还没回庄?”过逢春摇了摇头,叹道:“还没有!”声音甚是嘶哑。
秦川见他双目红肿,容色憔悴,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过兄保重身体!”过逢春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秦四公子。昨日乱石谷之役,贵帮大败天道盟,威名轰动武林,恭喜!”秦川一怔,心想:“这件事你也知道了!”说道:“过兄如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过逢春道:“多谢!”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过逢春招手令宋八过来,吩咐他引着秦、赵二人去客房歇息,好生伺候。(未完待续。。)
五五、过府吊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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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过府吊孝(二)
秦川等人的下处仍是先前入住的西厢客房。据宋八说离头七开丧尚差三日,西院内安排的多是远道而来的吊客。
赵进安顿了伤者。秦川和易婉玉随着宋八看望了黄宝,见他伤势渐愈,已能起床走动,这才放下心来。
当晚松云庄开出素席,由庄内管家主持,招待远来吊祭的各路宾朋。少庄主过逢春忙于守灵,并未出来陪客。
秦川只道经昨夜之事后,易婉玉定会懊恼自己,以她的性情,多半或是冷若冰霜,或是轻嗔薄怒,或是不理不睬。岂知这两日来她始终神色如常,言笑晏晏,丝毫不见嗔怪自己的样子。
但她愈是如此,秦川愈是心中有愧,言行深自收敛,更不敢向她瞧上一眼。
开丧之日渐近,眼见各路吊客越来越多,松云庄上下乱成一团。
这日下午,秦川独自在房内打坐练功,易婉玉敲门进来,一双妙目望着他脸,轻声道:“庄内吵嚷得厉害,我想清静一会,你能否陪我出去散步?”
秦川一呆,颇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忽见她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纤纤玉手轻轻握住自己的大手。秦川只觉她手掌温腻软滑,柔若无骨,不由心中一荡,偷眼相瞧,见她脸上确无愠色,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并肩行到庄后山腰处,林密路陡,斜阳映照之下,树林中愈益显得清幽。易婉玉忽然止步,问道:“川哥哥,这几天你怎么不说话?”
秦川举首眺望着山外,眼见红日西斜。归鸦声喧,一阵阵从空中飞过。他搔了搔头,强笑道:“说甚么?”易婉玉侧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向来都伶牙俐齿的,这两日却极少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我就这般让你生厌么?”秦川嘻嘻一笑,道:“你知道我心里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厌。只不过……”说到这里,忽觉不好意思。便即住口。
易婉玉道:“只不过怎样,你说啊!”秦川伸手搔搔头皮,道:“我怕你生气。”易婉玉道:“你说罢,我不生气便是。”秦川微一蹰躇,道:“那天夜里我那般……冒犯你,你不……恼我么?”易婉玉粉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似羞似怨的横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恼你便如何,不恼你又怎样?”
秦川讪讪的道:“即便你不怪我。我也问心有愧。美色当前,我做不到坐怀不乱,自行约制。我,我不是好人!”
易婉玉忽然噗哧一笑。低声道:“川哥哥,你若不是好人,天下哪里还有好人!你能管得住自己的心猿意马,骨子里比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学先生还更守礼自持。是个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守礼君子!”
秦川摇了摇头,默不作声。易婉玉将嘴凑在他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想你明白。那晚可是我先亲你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没人怪你!川哥哥,我不想看到你不高兴、不开心!”顿了一顿,又道:“待我替义父守孝期满,兰姐回到你身边,总有一日,自会如你所愿……”说到这里,忽感羞涩,抿嘴一笑,便住口不说了。
秦川霍地转过头去,望着她娇靥。只见她脸带娇羞,浅笑盈盈,犹似一朵玫瑰花儿灿然开放,娇艳无伦。他一呆之下,蓦然间体会到,原来她真的从未恼过自己。
二人四目交投,易婉玉粉颊晕红,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秦川心中一阵温馨,伸手握住她小手。易婉玉温柔的凝望着他脸,不再说话。
正自相对无语、情意缠绵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赵进匆匆而来,躬身道:“启禀帮主,大风堡的秦二侠到了!”
秦川一听大喜,向易婉玉道:“玉妹,快去拜见二哥!”易婉玉见赵进前来,微觉害羞,轻轻挣脱秦川的手,红着脸道:“川哥哥,果然是手足情深,这才几日没见,瞧你乐得什么似的!”
秦川满心欢悦,心想:“你不因我前夜的冒犯而气恼,对我更加温柔顺从,这才是我真正的乐事。”
二人来到庄内,见秦海正自满脸戚容,在灵堂外与过逢春说话。秦川知二哥和过老庄主是忘年之交,有手足之情,这时为义嫂奔丧,乃是应有之义。于是兄弟相见,易婉玉也和秦海见了礼。
三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秦海摇了摇头,叹道:“过大嫂为人一向慈和仁爱,与人为善,对我更如亲兄弟一般,每次我来泰山,她都亲自下厨做栗子炖鸡给我下酒。唉,这才几日没见,想不到她竟会不幸身故……”顿了一顿,问道:“川弟,我是刚走到半路便听到松云庄的噩耗,匆匆赶来。对了,听说松云庄出事还跟你有关,却是怎生回事?”
秦川便把仇地蜂和竹空子如何率众挟持庄内老少、如何要胁过逢春设计在茶水中下毒、又如何截杀自己和邓不凡等铁叉寨群豪、事败后仓皇而逃、过老夫人如何受惊吓而亡等情由一一说了。
秦海嘿的一声,伸手一拍大腿,骂道:“混账!逢春这浑小子真没出息!过大哥回来后,定然十分伤心!”
秦川叹道:“说起来都怪天道盟作恶,害死了过老夫人!”
秦海微一思索,说道:“过大哥和我是忘年之交,情份非浅,逢春这小子又是他的独子,虽然浮滑无行,但人品也不算太坏。再说他是为了解救人质的性命才不得不加害你们。川弟,你可否给我个面子,不再追究此事?”
秦川笑道:“小弟正是此意,我还劝邓寨主也就此作罢!”秦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果然有一帮之主的胸襟,这次你统率百戏帮上下转战泰山各处,连败天道盟的丛铁干、竹空子、河间六雄等一流高手。救下泰山派、丐帮和松云庄,更打得莫非邪、仇地蜂大败亏输,落荒而逃,当真是名动江湖。现下整个武林都夸你是年轻一辈人物中的翘楚,咱们大风堡也沾光不少,哈哈,了不起,了不起!”
秦川脸上一红,搔了搔头皮,道:“小弟误打误撞。也没那么夸张。”
易婉玉忽道:“二哥,泰山距徐州府不过四五日脚程,你为何还没到大风堡?对了,陆姑娘的身子好些没有?”
秦海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之色,摇头叹道:“陆姑娘伤情不太好,不能再受长途颠簸之苦,因此我们的车子一路上走得很慢。前日听人说曲阜有一家‘万春堂’药店,里面的大夫华万春医术精湛,便去求医。谁知刚到万春堂不久。便听说松云庄出了事,我便奉托华大夫医治陆姑娘,急急赶来帮过大哥的忙。等到此间事情一了,我还要赶回万春堂!”
易婉玉道:“既来之。则安之,二哥不必太过担心陆姑娘。”秦海一点头,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当即不再想陆秋娘之事。微一踌躇,向易婉玉笑道:“如今江湖上有个关于易姑娘的说法,不知姑娘可曾听说?”
易婉玉一怔。奇道:“什么说法?”
秦海笑道:“说的是昔年武林第一美女是峨眉派的‘眉月仙子’,当今武林第一美女便是‘玉美人’易姑娘!”
易婉玉俏脸一红,啐了一口,羞道:“哪有此事?”
秦海呵呵一笑,道:“我也是途中听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所说。此事现已传开,川弟,你真有福气,哈哈!”他生性不羁,口没遮拦,一言出口,秦川不由得脸上一红。
易婉玉更是粉颊晕红,却连耳根子都红了,心想:“秦二哥怎么这般说话?”一顿足,羞道:“我不跟你们说了!”掩了面转身便走。
秦海哈哈大笑,见易婉玉走远,才道:“川弟,易姑娘的确当得起武林第一美人之称,你这家伙当真是艳福不浅!”
秦川红着脸道:“二哥!”秦海笑了一阵,这才低声道:“第一美人之说确实不假,听说最先是从江南第一公子上官信口中传出来的。川弟,其实我是故意让易姑娘离开的!”
秦川一愣,问道:“为甚么?”
秦海沉吟道:“我想向你当面问个清楚。听说逢春那小子也对易姑娘迷得失了魂儿似的,可有此事?”
秦川想起过逢春几次看易婉玉之时倾慕迷恋、魂不守舍的神情,微一迟疑,点头道:“是。”
秦海叹道:“这几日你要留神一些,我怕这小子再起坏心眼。有些话我不方便当面给易姑娘说,你转告一下,让她心里务必提防着这小子。”秦川道:“过逢春的母亲刚去世,这时怎会妄起淫邪之念?”
秦海摇了摇头,叹道:“我听过大哥常常叹息,恨铁不成钢,说这败家子最是风流好色,别看他已有了五房妻妾,但凡入了他眼的女子,极少能够逃脱的。过大哥为此伤透了脑筋,若不是只这么一根独苗,说不定早一掌打死啦!”
秦川低头思索,心想若二哥所言非虚,过逢春的人品实在令人不齿。
秦海又道:“易姑娘的容貌的确世所罕见。我听说江南第一公子上官信、百戏帮的连栋,还有逢春这小子,都为这位‘玉美人’的美貌而倾倒。川弟,看来你的情敌着实不少,你这个护花之人以后可要麻烦无穷了!哈哈!”
秦川红着脸道:“二哥,你取笑我啦!”
秦海放声大笑,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低声道:“我单独给你说这些,不只让你防着逢春那小子使坏,而是想告诉你,此事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秦川奇道:“冲着我来的?”秦海道:“你且想想,既然‘玉美人’是武林第一美人之事轰传江湖,今后盼能得她青睐的,只怕不在少数。再说,江湖惯例,能配得上第一美女的,自须是名门高弟,来头不小之人。照我猜测恶意在江湖上到处散播此事之人,旨在挑起大家对你的嫉妒之心,以后你行走江湖之时,务必要多加小心!”
秦川素知秦海久历江湖,是个粗中有细之人,对于诸般鬼蜮伎俩殊不陌生。听他这么一说,深觉有理,皱眉不语,心想:“看来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叹道:“二哥,难道就没有好办法么?”
秦海沉吟片刻,忽然一拍大腿,说道:“有了!川弟,你既和易姑娘情投意合,何不早日成婚?只须你二人结为夫妇,那些名门高弟、世家子弟,自然会望而却步,不再罗嗦!”
秦川双手一摊,叹道:“百里老伯尸骨未寒,玉妹身为义女,守丧期间,不能成婚!”说完忽然想起前夜二人缠绵温存的情景,不由得一阵耳根发热。
秦海背着手在院中走来走去,踱了两圈,忽然站定身子,直视秦川的脸,道:“我听说你在少林寺之时曾经当着各大帮派首脑之面坦承易姑娘是你未婚妻子,可有此事?”
秦川脸上一热,支吾道:“确有此事。”
秦海抬头望着天边初升的明月,隔了一会,又问:“易姑娘和沐姑娘都曾在大风堡住过数日,是也不是?”
秦川道:“是啊,从腊月廿六七到正月初八,她二人都在咱家里过年!二哥,你问这个做甚么?”
秦海霍地回头,笑道:“这样罢,你即日便对外宣布玉美人是你的未婚妻,你二人早已定了亲啦!”
秦川一听,双眼一亮,拍手叫好:“不错,先定下夫妻名份,以绝众人之念,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二哥果然是老江湖,好主意!”
秦海笑道:“只是此事关乎一位姑娘的清名,你须去问问易姑娘的意思。只要她首肯,从明儿起,我自有法子让整个江湖都知道此事!”顿了一顿,苦笑道:“这些年来妈和大嫂整天唠唠叨叨,逼着咱们哥几个成婚,你三哥现下娶了洛阳董家的千金,如今你再娶下易、沐二位姑娘,看来妈也不会放过我啦!”
秦川想起陆秋娘,笑道:“二哥也好事将近了!”秦海叹了口气,负手背后,抬头望着明月,不再作声。(未完待续。。)
五五、过府吊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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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过府吊孝(三)
晚饭之后,秦川将易婉玉拉到自己房中,把秦海的话转述了一遍。
易婉玉秀眉深蹙,沉吟道:“川哥哥,二哥说得不错,风传这‘武林第一美女’消息之人居心叵测。只不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发此消息之人的本意是企图让你成为天下武林后一辈之中的公敌。哼,说起来都怪那个上官信,只不过他现已沦为沐长风的阶下囚,散播消息之人应该不是他,而是沐长风。”
秦川道:“区区‘武林第一美女’的名头,倒也害不了人。二哥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事关易大小姐的清誉,不可不问。”说着转头瞧着她脸,霎时间眼中放光,满心尽是患得患失之情,生怕她拒却。
易婉玉被他瞧得微感羞涩,俏脸生晕,眼波欲流,忽然嗤的一笑,娇嗔道:“傻哥哥,这种事你还跟我商量什么?我的心,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还有,你在少林寺前说过的言语,难道忘记了,还是想食言不成?”
秦川想起当日在少林寺各派首脑面前说过易婉玉是自己未婚妻之语,此刻又见她首肯亲事,登时喜得心痒难搔,在屋中手舞足蹈,忽地像猴子一般翻了几个空心筋斗,又抓起她手嘻嘻而笑。
易婉玉见此情景,嫣然微笑,过了一阵,沉吟道:“川哥哥,你曾在东平城外说过要娶兰姐为妻,以我之见,最好明儿连这事也一并传扬出去。要不然兰姐听说咱俩定亲之事后,说不定会心存芥蒂。以为你这家伙负心薄幸,忘恩负义。嘻嘻!”
说到这里,忽地眼前一亮,双手一拍,说道:“是了,我猜测这次恶意散布‘武林第一美女’的传闻十有**是沐长风的奸计。川哥哥,索性咱们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嘿嘿,正所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管教沐长风‘赔了女儿又折兵’!”
秦川摇头道:“兰妹是个冰清玉洁、知书守礼的女孩子,这样一来,岂非坏了她的名节?”易婉玉小嘴一扁,道:“啊哟,好一个怜香惜玉的情哥哥。那我问你,兰姐的心思,你究竟明不明白?”
秦川低头不语,回思沐青兰的言语神情。对自己自是一往情深,决无可疑,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来。道:“不论她爹答不答允,兰妹和我情深义重,此心不渝,秦川身为男子汉。岂能相负?好,就依玉妹之计!”易婉玉格格一笑,拍手道:“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郎君!”秦川脸一红。见她揶揄取笑自己,心念一转,笑道:“咱俩不也是一样!别忘了前天晚上……”
听了这话,易婉玉横了他一眼,一朵红云飞上双颊,低头不语。
烛光之下,秦川见她俏脸红扑扑的愈增娇艳,并无不愉之色,低声道:“只是委屈了二位妹妹。玉妹,你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易婉玉定了定神,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介意怎样,不介意又如何?哼,你想瞧我们争风吃醋的样子,偏不让你如愿!”
秦川心花怒放,双拳在胸前一握,轻轻一碰,笑道:“一下子娶了两个老婆,就这么定啦!”易婉玉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眼珠转了几转,露出狡狯顽皮的神气,似笑非笑的道:“川哥哥,别忘了,峨眉山上,还有一位慨以红马相赠的卓玛妹妹呢?”
秦川一呆,这才想起卓玛,不由得缓缓坐在灯前,默然不语。他自与卓玛分别以来,千里逃亡,少林送信,接掌百戏帮,对抗天道盟,一直疲于江湖奔波,身边更有易、沐二女相伴,不知不觉间对卓玛的思念渐渐变得淡了。
这时听到易婉玉提及卓玛,脑海中登时现出一张美丽的脸,婀娜的身材,想起卓玛对自己的恩情,不觉怔怔的出了神。
易婉玉忽道:“川哥哥,你到处惹下相思,看来注定要难以偿还清楚了?看来你还是个负心薄幸的家伙!”格格娇笑声中,翩然而出。
次晨早饭后,秦海谈笑之间便把秦川和易、沐二女缔结夫妻名份之事向几名相熟的吊客说了。秦海行走江湖多年,武功既高,为人又慷慨豪迈,结识的江湖朋友委实不少。果然不出片刻,几乎所有在场的江湖豪客皆已知道大风堡四公子和易、沐二女订了亲的消息。
须知古人极重清誉,尤其女子之名节,更是看得比性命还重,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因此一旦定了名份,便如是一言九鼎。
秦海对易婉玉这个连消带打的妙计深为赞赏,又对沐青兰舍命相救秦川的义举深为钦佩,当下便自作主张的将沐青兰数度为了相救情郎,不惜和乃父翻脸之事添油加醋地着重强调一番。
午牌时分,众人正等得心焦,忽听得庄门外一阵马嘶之声,守候在外面的庄丁大声叫道:“老爷回来啦!”
秦海和过逢春闻讯,急忙抢步而出,不少人跟着向院外奔去。这时众人盼望已久的松云庄主已飞骑驰回,甫到大门之外,便即支撑不住,翻身跌落马背,昏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浑身血污的过千帆抬进中堂。秦海和过逢春一个推血过宫,一个按摩胸口。
二人忙了好一阵子,过千帆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已无半点血色,瞧瞧披麻戴孝、满身丧服的过逢春,又瞧瞧秦海等人,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秦海初时只道过千帆自外奔丧、忧愤之下才晕厥过去,但自从搭他的脉搏,已知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六腑均已重创难愈,命在顷刻。他又惊又怒,颤声道:“过大哥,是谁打伤了你?”
过千帆摇头叹息,咳嗽道:“前日咳。咳……我在大明湖畔访友,忽然……冲过来四名黑衣蒙面人,个个都是……咳……一流高手。一场恶斗之下,我……咳……杀了二个,自己却被其中一人突袭,当胸打了一掌。那人……杂在四人当中,武功却远远……高出侪辈,害我……伤了心脉,只怕……咳……”说着咳个不停,口角涌出血沫来。
过逢春心下惶恐之极。哭道:“爹,爹爹……”
秦海目中如欲喷出火来,双手举起,全身骨骼格格作响,沉声道:“可知道对头来历?”
过千帆咳嗽不止,断断续续的道:“咳……是咳,不是中土的武功……似是西域密宗的秘技……”说到这里,已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秦海心念一动,伸手撕开过千帆胸前衣衫。一望之下,眉头微皱,咬牙道:“听说有个叫做‘满天云’的西域大手印高手,成名绝技便是这至阴至毒的‘血砂掌’。想来打伤哥哥之人。极有可能便是这厮!”
过逢春闻言凝目一瞧,父亲胸口果然清清楚楚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手印,殷红如血,狰狞可怖。他距父亲身子较近,鼻中钻入阵阵腥臭之气,一闻之下。微感晕眩,失色道:“有毒!好歹毒的血……血砂掌!”
周遭围观的众人望着那大红血手印,尽皆耸然动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愤慨,有的惶惑,有的担忧,更有人说道血砂掌重现江湖,大家今后须留神那“满天云”的行踪。
秦海回头向人群中一名精瘦的黄衣汉子问道:“祁四哥,你常在西域一带走动,可知血砂掌的解救之法?”
那黄衣汉子走上前检查了一番过千帆的伤势,摇头叹道:“过大侠外面衣衫完好,而体内五脏俱损,端的是霸道歹毒的‘血砂掌’。秦二弟,你向来见多识广,岂不知便是那满天云本人中了血砂掌,也无解救之道?唉,好在过老兄内力深厚,如果换作旁人,根本支撑不到此刻,早已死多时了!”
众人都认出那黄衣汉子乃是贵阳府的一名独行飞贼,人称“八臂金蝉”的神偷祁四。
秦川闻讯赶来,这时刚刚挤进人丛,听到众人之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道:“满天云来中原啦?”
他在峨眉山下之时曾听卓玛兄妹提及大盗“满天云”在藏边烧杀劫掠、残害藏民的种种恶迹,当真是令人发指,霎时间想起她兄妹惨遭灭门的血海深仇。又想起峨眉派白眉师太曾派庄亦敏、闻竹风、张雨茗等三名女弟子护送卓玛之兄多吉远赴西藏,自也是为了这对付这恶名昭著的盗魁,却不知结果如何。
秦川正想得出神,忽听得易婉玉在他耳边低声道:“川哥哥,你何不让赵进大哥和丘舵主传令百戏帮和丐帮查探满天云的行踪?”
秦川回过头来,却见一名身穿青布直裰、身形瘦削、微留髭须的黄脸汉子挨着自己身子,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他一愣之下,立时认出是易婉玉所扮,只是没料到她如今的样子乍一看倒和那位神偷祁四的尊容有几分相似,心下甚感好笑,点头道:“好主意。中原两大帮派同时出动,满天云自是无所遁形!”
易婉玉低声道:“过老庄主是前日遭人暗算的,刚好是你在松云庄击退竹空子、逼退仇地蜂等人的第二天!”
秦川一惊,寻思:“玉妹是怀疑满天云和天道盟也已勾结在一起。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便是过老庄主!”
忽听得过逢春一声惊叫,举目望时,见过千帆又已昏迷过去。
秦海气贯双臂,掌心吐劲,双掌同时抵在过千帆后心,将自身内力分别在他“灵台”、“风府”二穴处缓缓注入,过了片刻,过千帆又勉强睁开眼睛。
他仍是咳嗽不止,脸色越来越差,低声道:“秦二弟,扶我去看你嫂子最后一面!”秦海迟疑道:“哥哥,你的身子……”过千帆急道:“快点,扶我起来……”
秦海和过逢春不敢违逆,便即扶着过千帆,缓缓来到灵堂内。众人都跟在后面。
过逢春瑟瑟的推开棺材盖,让父亲俯望母亲遗容。
过千帆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凝目注视着夫人面容,双眼发直,嘴角抽搐,颤声道:“夫人,你就这么急着走,也不等我一下!”转头向过逢春道:“春儿,以后……要好好做人……咳,不可再任性胡为……你那个妻子,唉!”说着咳嗽连连,口中满是鲜血。
过逢春见父亲脸色吓人,不禁手足无措,拼命点头,伸手便欲扶他手臂,劝道:“爹爹,你先歇歇再说吧!”
过千帆忽然一把推开儿子,挺直身子,昂起了头,转向秦海道:“贤弟,把我跟你老嫂子的后事一并料理了罢……”
话音未歇,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就此没了气息。
过逢春见父亲逝世,又惊又痛,跪倒在地上,抚尸大恸。
这么一来,众宾朋本是为了吊祭过老夫人而来,不料竟连过老庄主的丧事也一并参加了。
过千帆一代大侠,仁厚好义,正气凛然,武林中人所共敬,不幸惨遭横死,众人无不唏嘘。(未完待续。。)
五六、兄弟相托(一)
五六、兄弟相托(一)
待得过千帆夫妇的丧事料理停当,众吊客陆续离开松云庄,已是数日之后。秦海、秦川兄弟又多留了一天。
这日中午,过逢春夫妇在厅上安排筵席,宴请秦氏兄弟和易婉玉、赵进、丘大伦等人。
过逢春谢过众人。酒过三巡,他举杯向秦海道:“秦叔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侄儿不日定当手刃满天云和沐长风等恶贼,为父母报仇!”
秦海皱眉道:“春侄,我已劝过你多次,你怎地还如此固执?凭你现下的武功修为,根本不是那竹空子和‘满天云’的对手。何况贼子势大,又在暗中,若要报仇,谈何容易?”
过逢春脸色微变,大声道:“秦叔叔,你何以如此瞧不起小侄?认为小侄功夫不济,自不量力?难道那‘满天云’便生得三头六臂不成?”
众人见他神情激动,双眼通红,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色。他妻子过少夫人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地按住他手臂,向秦海陪笑道:“秦二叔莫怪,我家相公是报仇心切,这才出言顶撞。秦二叔跟我公公是过命的交情,算得生死之交,大家是自己人,千万别跟相公一般见识!”
秦海摇了摇头,喟然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春侄,侄媳妇,又何必急于一朝?再说了,过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手足之义,此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向过逢春一瞪眼,叱道:“坐下!你小子若是不服,先打败我再说。”
过逢春一把摔脱妻子手臂,悻悻的坐了下来。他想起自己曾被父亲多次逼着与秦海切磋较量,每次不免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凭自己的本事。遑论打败人家,便在他手底下撑到五十招也自不易。
他叹了口气,愈益烦恼,瞪了妻子一眼,愠道:“都怪你这个贱妇多嘴饶舌,跟爹爹说大明湖畔有什么劳什子的‘紫菁玉蓉膏’,说什么可根治娘胸口疼痛的顽疾。这下倒好了,不但娘死了,还害得爹爹也遭奸人所害!”
过少夫人登时脸色惨白,目中含泪。盈盈欲滴,樱红的嘴唇微微颤抖,作声不得。易婉玉见状,轻轻拍她手背,意示安慰,转头向过逢春怒目而视,冷笑道:“你无端端的乱发什么脾气,过大嫂又怎知道会有人偷袭你爹?至于你娘的死,还不是因为你一个大男人脓包没用。保护不了家人?”
过逢春一呆,望着易婉玉的绝世无双的容颜,眼皮低垂,不敢与她目光相接。支吾道:“不,不是这样的。”过少夫人见丈夫受窘,忙用力挣脱易婉玉的手,低声道:“相公。都怪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秦海摇了摇头,径自连尽三碗烈酒。大声道:“春侄,侄媳妇,过大哥这般撒手一走,你松云庄在江湖之上想要再保住威名,谈何容易?令尊之仇,咱们一定要报,不过当务之急却是保住你全家的平安周全!”
过逢春咬牙道:“贼子敢再来犯我松云庄半步,管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过少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凄然道:“只可惜我夫妇虽能守得住这松云庄,但若要替公公报仇又谈何容易?秦二叔,以那满天云的天下无敌的功夫,咱们还有什么法子?我看还是忍了算啦!”
秦海闻言,脸上微微变色,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霍地站起,自顾自倒了一碗酒,慨然道:“替过大哥报仇之事,便交给我秦海,至于保护好松云庄安危,便劳烦贤伉俪啦!”仰脖将那碗酒一饮而干,又从一仆役手中抓过一只酒壶,迈开大步,出门而去。
秦川忙起身追到院内,叫道:“二哥!”秦海沉声道:“跟我来!”足不停步的疾向后山而去。
兄弟二人展开轻功,顷刻之间来到过千帆夫妇的新坟前。秦海霍地回过身来,直视秦川,道:“川弟,你可知愚兄何以会跟过大哥有如此过命交情?”
秦川笑道:“二哥向来豪爽仗义,交游甚广,这习惯小弟早在幼时便已知道啦。你跟过老庄主平辈论交,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秦海举着酒壶,向过千帆坟前浇了半壶酒,缓缓道:“六年前我去长白山追杀‘辽东四丑’,谁知一出山海关,便中了四丑的陷阱。虽然拼命杀了二丑,自己左肩却受了一枚淬毒的金钱镖,只好乘船从海上逃回关内。”
“余下二丑拼命追杀我,一直追到塘沽。我刚在一处小渔村子上了岸,便被二丑截住。一场恶战之下,我毒发难忍,脱力倒地,只好苦笑一声,闭目待死。便在这时,恰逢过大哥路经当地,见二丑行凶伤人,便即挺身上前,出手击退了二人,救下了我。”
“这些年我跟过大哥以武相交,惺惺相惜,并非仅仅因为他救了我性命,而是我二人性情相近,酒量甚豪,又都是直脾气,火爆性子,喜欢多管闲事,打抱不平。”
秦川听到这里,点头道:“二哥,你想为过大侠报仇,小弟也是义不容辞!”
秦海眯着眼向太阳望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咱们兄弟四个,大哥是忠厚长者,只是有些固执;江弟少年老成,说话做事,都很像大哥;我是个火爆脾气,又性喜多事,最令爹娘操心。真是想不到,川弟你从小文弱善良,天真幼稚,哥哥们都保护你,爱惜你,这八年不见,变化最大的反倒是你这家伙。”
秦川微笑道:“二哥说小弟变成了什么样子?”
秦海猛灌了一口烈酒,将酒壶掷向秦川,笑道:“你这家伙也变得敢于担当,不再胆小怕事,也不再需要人保护了,是条男子汉了!”
秦川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又反手弹回,叹道:“惭愧!小弟自下山以来,遇事即慌。其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海伸手接了酒壶,把余下半壶酒一口气喝完,啪的一声,已将酒壶摔得粉碎,转身向过千帆的坟头一抱拳,凛然道:“过大哥,你英灵不昧,保佑兄弟替你手刃恶贼!”又转向秦川道:“川弟,二哥有事奉托。你可休要推辞!”
秦川一怔,道:“二哥,自家兄弟,有话请说,怎地如此生份?”
秦海沉声道:“我要去济南一趟,查探满天云那厮的下落。请你帮我照顾好陆姑娘,把她从曲阜接到大风堡,妥为安顿。记住,务须要她本人答允。不可强人所难!”
秦川知二哥是想追杀满天云,怔了一怔,踌躇道:“满天云是西藏穷凶极恶的悍匪巨盗,武功高强。为人狡诈,二哥你……”
秦海微一摆手,道:“我意已决,川弟不必多言。川弟。你答不答应?”
秦川见二哥脸色不愉,知他去意已定,不敢再劝。缓缓道:“请二哥放心,小弟一定替你照顾好陆姑娘!”
秦海大喜,点头道:“好,你到家跟大哥说一声,我办完了这件事便会回大风堡!别忘了替我向爹娘请安!”倏地身形一晃,跃上一株松树,借势弹出,迈开大步,竟如凌虚而行一般,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之中。
秦川未及相劝,见二哥早已飘然而去,他呆了片刻,转身返回松云庄内。
过逢春夫妇听说秦海已单独前去追查满天云行踪,对望一眼,脸上神色又是惊愕,又是羞惭,又是钦佩。二人在客厅门口并肩而立,默然不语。
秦川挂念父亲伤势,又想着二哥所托照顾陆秋娘之事,眼见丐帮的伤者和黄宝都日渐好转,便即向过逢春夫妇辞行。
过逢春夫妇见挽留不住,只好亲自将众人送出庄外。
眼见秦川一行人或乘车,或骑马,径向南去。过逢春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呆望着易婉玉的背影,怔怔的出神,过了良久,动也不动。
过少夫人一直站在丈夫身边,嘴角微斜,哼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赵进冷眼旁观已久,待得驰出十余丈,再也忍耐不住,愤愤的道:“这姓过的小子色迷迷的,好生无礼,我瞧他对玉姑娘定是不怀好意,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哼,以后在江湖上若是碰到,我定要替过老庄主好好教训这败家子一番!”
秦川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果见远处过逢春一副双眼发直、神不守舍的模样,微笑道:“赵大哥,人家是殷勤送客,也未必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是不是太过多心了?”
赵进尚未回答,丘大伦已抢着道:“帮主,赵兄弟所言非虚,姓过的小子确实是迷上了易姑娘了,这一点连在下也瞧出来啦!嘿嘿,幸亏有帮主这等高手护花,否则,以易姑娘之美貌,不免危矣!”
易婉玉俏脸一红,呸的一声,啐道:“丘舵主,赵大哥,你们尽往我身上乱扯什么?过逢春刚死了爹娘,不好好守丧,焉能胡思乱想?”
丘大伦哈哈一笑,道:“易姑娘,你别生气,这姓过的小子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普天之下,也只有秦帮主这样的少年英侠,才配得上姑娘这等绝世无双的美人儿。”顿了一顿,叹道:“只可惜了大好的松云庄,出了个败家子,风光不再啦!”
秦川也颇为感触,道:“丘兄,你是丐帮第一等的人才,依你看来,过逢春的人品武功如何?”
丘大伦摇头道:“此人虽有家传绝学,根基自是不弱,但他纵情声色,不懂得自行约制之道,难成大器。再说了,这小子心术不正,并非我侠义道中人,丘某虽然不肖,却也羞与为伍,不愿再与这种人交往!”
赵进也道:“过千帆前辈是江湖大侠,是百里老帮主生前推崇的当世高人之一。只可惜到了过逢春这一代,松云庄从此后继无人了……”摇了摇头,满脸不以为然的神色。
易婉玉侧头凝思片刻,忽道:“川哥哥,那位过少夫人只凭三言两语便激怒你二哥替她公公报仇,现下想想,她才是松云庄中真正厉害的角色!”秦川一怔,想起席间情形,对易婉玉之言大有同感。
易婉玉嫣然一笑,道:“川哥哥,咱们别老是提这对姓过的夫妇了。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打听有无桑姐姐、连栋的消息吧?”
秦川皱眉不语,向赵进望了望。赵进摇头叹道:“属下已将帮主之令传将下去,暂时还没有音讯!”
丘大伦也道:“帮主,丐帮众兄弟也已在到处查探桑姑娘和秦二侠的行踪,暂时也没有消息。”
一连三日,丐帮和百戏帮众弟子在丘大伦和赵进的指挥之下,派出了各路哨探互通声气,到处寻消问息,只是打听到的讯息除了有顾一羽另遣高手在中途接应、百戏三老携众人顺利抵达河南境内之外,既无沐长风、莫非邪、连栋等敌人的踪迹,也无桑青虹、秦海等自己人的音讯。
秦川见易婉玉郁郁不乐,劝道:“你不用太过焦急,只要一有桑舵主的消息,我一定亲自去救她回来!”易婉玉叹道:“我只担心连师兄丧心病狂,以他平日的狠劲儿,多半会伤害桑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