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寒烟翠雾(二)
六六、寒烟翠雾(二)
二人取了兵刃,纵身从楼上窜出,径自跃入隔壁院内。灯光照耀之下,只见花丛之中躺着二人。秦川认出是两名当值的百戏帮弟子,只是俱已被人击晕。
当下向易婉玉打了个手势,飘然掠起,挺剑护身,从二楼破窗而入。
却见易婉玉的闺房之中,锦帐空悬,绣被翻开,却哪里还有桑青虹的人影?
易婉玉仗剑从楼梯口冲了上来,向秦川摇头道:“楼下两名服侍我的丫环也被人用重手法点了穴,昏迷不醒!”
二人见不到桑青虹,均是又惊又急。
易婉玉在床上摸了摸,道:“被窝中还是温的,桑姐姐定是在熟睡之中被人抓去的!”微一思索,更加变了颜色,霍地转过身来,奔到桌边。
秦川一呆,见易婉玉已伸手端起烛台,定睛瞧去,那烛台下果然压着一张素笺,移近烛火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秦帮主雅鉴:限尔明日午时一刻,带鱼肠剑至‘红袖招’换此女。过期不至,‘武林第一美女’即成‘武林第一妓女’也!”
易婉玉登时变了颜色,颤声道:“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却把桑姐当成了我啦!”
秦川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红袖招’却是什么地方?”
易婉玉瞧了他一眼,道:“那是洛阳城最大的妓院。川哥哥,我三年前曾在那里做过‘花魁’!”说到这儿,不由得粉脸一红。
秦川微微一笑,拍拍她肩头,意示不必介意,沉吟道:“没什么,大不了明儿咱们以鱼肠剑交换桑舵主便是!”
易婉玉急道:“后天便是你接任庆典,没了鱼肠剑这把帮主信物。如何是好?到时候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秦川缓缓的道:“人命关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桑舵主有任何损伤!”
易婉玉强自定了定神,见秦川眉头深皱,对着烛火默默不言,她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川哥哥,敌人便是看中了你决不会坐视我受到损伤这一点,才出此奸计的。”
秦川适才只是听到极快极轻的衣襟带风之声,显然夜闯易婉玉闺房之人是个轻功绝顶的高手。只是似这等高手,必是大有身份之人。凭他的本领,便是乘着自己入睡之时直接抢夺鱼肠剑,亦非不可,何以定要欺负一个弱质女流?
易婉玉目不转睛的瞧着秦川,叹道:“川哥哥,若是搁在以前,发生如此大事,你定会惊慌失措,早该出声惊动大家了。没想到你竟能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倒是我现下方寸大乱了!”
秦川摇了摇头,苦笑道:“跟玉妹你说老实话,我是貌似镇定而已。若然被抓的真是你。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易婉玉一怔,立时明白他话中之意,正所谓“关心则乱”。 乱人心者。唯情而已矣,自己在秦川心中的分量,自然和桑青虹有天壤之别。桑青虹于秦川而言是帮中兄妹。义气为先,而自己在他心中却是生死相许的爱侣,情之所系。她心中一甜,展颜一笑,随即想起桑青虹的安危,禁不住又愁眉不展。
秦川初时也想呼喊帮中众人,随即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帮主,尚且不能解决此事,便是众人来此,也无济于事。
他稍一思索,快步下楼把那两名丫环的穴道拍开,又到院中把那两名百戏帮弟子弄醒,带回楼上。
四人见帮主亲自来问,甚是惊惶,一齐跪倒地上,磕头不止。
秦川摆摆手,温言道:“适才有敌人把你们打晕了,没什么,快起来罢!”四人这才回过神来,颤颤兢兢的站起身来。
两名丫环睡梦中被袭,浑然不觉。那两名青龙堂弟子却都身手不弱,二人正持刀在园中巡逻之时,忽听得头顶风声响动,眼前人影一花,未及张口动手,便即被人同时在脑后击了一下,晕了过去。
秦川对四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此事休要跟别人乱说,免得传扬出去,大家惊慌一团,我自有主意!”
四人见帮主一脸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头略定,唯唯而应,告辞退出。
秦川携着易婉玉的手,道:“今夜你便睡在我房中,明早再作计议。曲长老年事已高,近来奔波劳累,精神不济,我不想再惊扰他老人家!”
易婉玉一点头,秀眉微锁,忽地挣脱他手,持着烛台到处在房间察看,还不时闻闻这里,嗅嗅那里。秦川见她神色郑重,心念一动,也即点了一枝蜡烛,弯腰在室中地上细细观察。
易婉玉忽道:“是‘寒烟翠雾’,江南上官家的独有的毒气!”
秦川心头一凛,适才一入此室便觉得有所不妥,以桑青虹的武功,不可能有人破窗而入而毫无反应。细细一想,来人必是放了“**香”、“鸡鸣五鼓断魂散”之类的迷药。
此刻听易婉玉之言,立时想起这间女子闺房之中本是红灯银烛,明晃晃的,未见异状,而自己偏偏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凝神细瞧之下,却见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浅绿色的薄雾,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易婉玉打开了门窗,让冷风将那残雾吹散,这才拉着秦川的手,离开卧室,缓步下楼。她将嘴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对方忌惮你武功了得,不敢到你房外,却暗暗潜伏在我这栋小楼上,伺机施放这害人的‘翠寒烟’,先行迷晕了桑姐姐,再寄柬掳人!”
秦川问道:“‘翠寒烟’是什么东西?”
易婉玉道:“‘翠寒烟’又称‘寒烟翠雾’,乃江南玉箫山庄收集各种毒气炼成的一种绿色毒气,带有淡淡的竹子清香,常人闻得几口,便会瘫痪在地,动弹不得。多闻得几口,便会身体抽搐而死,死后尸首上会凝结成一层冰霜。习武练气之人闻多了。也会内力尽失,再多闻些,也难逃一死。”
秦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难怪我适才隐隐觉得胸口气闷!”易婉玉苦笑道:“还好这种毒气有色有味,否则实是难以防范!”
二人携手返回秦川小楼的卧室之中,相对而坐,默默不言,均有忧色。隔了一会,易婉玉忽道:“难道沐长风把上官信放了?哼,那上官信枉为‘江南第一公子’。一向孤芳自赏,自命不凡,原来却这般没骨气,竟然也降了沐长风!”
秦川摇头道:“以上官公子的为人,绝不会归降沐前辈的!适才那位高手未必便是上官公子。”
易婉玉一怔,明白他话中之意。上官信一日不肯就范,沐长风一日便不会放过他。除非江南上官家有人把他救回,或者,刚刚的闯入者是另有其人?
易婉玉秀眉微蹙。双手支颐,喃喃的道:“这倒奇了,我在杭州多时,听闻玉箫山庄只有这位‘江南第一公子’在江湖上行走。其父上官羽闭关多年,早已不问世事。此外可不曾听说上官家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杰出人物!”
二人商议了半晌,难有结果。秦川道:“横竖明日自有分晓,你也不必忧急。时候不早了。快歇着吧!”见易婉玉仍不肯睡,便即伸出双臂,将她身子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次日一早,百戏帮群豪齐集大厅,听秦川说起夜来桑青虹被劫掳之事,尽皆动容。
曲长老微微皱眉,喃喃的道:“怪哉,难道真是江南上官家的人?玉箫山庄一向和中原各派井水不犯河水,那上官信为何会夜闯本帮总舵,还要抢人换剑?
吴长老道:“那天晚上官信也曾来总舵寻找玉姑娘,还出手制伏了前来捣乱的‘筷子兄弟’。想不到隔了多日,他竟又来惹是生非!”王长老道:“那晚上官信制伏筷子兄弟时的身手大家也都见过,的确了不起。放眼本帮,也只有帮主和曲长老才是他的对手!”
刘展鹏插口道:“帮主,这次的高手显然不是上次来打伤十五名本帮兄弟之人,但也未必是那个上官信!属下以为,或许是上官家的其他高手也未可知!”秦川点了点头,颇以为然。
邓长老自曲长老手中接过那张素笺后,默默读了数遍,又将那素笺凑在阳光下细细观望,又将鼻子凑近,嗅了数遍,忽道:“帮主,可否请丐帮丘副帮主来一下?”
秦川闻言,心中一动,立时便向赵进微一点头,赵进便即匆匆出去。
邓长老又吩咐在门外把守的黄宝,速速把“朱雀堂”的副堂主元福找来。
秦川这时已心中有数,道:“邓兄,莫非这信纸有问题?”邓长老大拇指一翘,赞道:“帮主果然心思敏捷!昨夜帮主只是在烛光之下看此笺,未觉有异,属下却是在阳光之下,效果才有所不同!”
王长老在旁听得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又接过那素笺,依样学样的闻了闻,又在阳光下照了照,摇头道:“搞不懂!邓兄弟,你和帮主在打什么哑谜,还不说明白些?”
邓长老淡淡一笑,道:“这纸是宣纸,墨是徽墨,兄弟于纸墨虽所知有限,但这墨汁味道中却带着一股清香,决计是上等松墨,所以兄弟才请帮主把素以嗅觉闻名的丐帮丘副帮主找来,帮忙鉴定一下。至于找元福兄弟来,他是品笺的行家,或能看出这种纸的来历,看看有没有用处。”
过不多时,丘大伦和元福赶到。元福一番品评之下,得到的结果是,那信笺纸乃是极品宣纸,成色甚新,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方能用得起。众人一听,不免有些气沮,似洛阳这等大城市,城中富豪之家何止上千户,一时之间,却又去哪里追查?
却见丘大伦将信笺凑近嗅了嗅之后,摇头晃脑的道:“香彻肌骨,渣不留砚,舔笔不胶,黑润赛漆,妙哉,端的是‘拈来轻、嗅来馨、磨来清’,真是微墨中之极品也!”
曲长老微笑道:“丘老弟,大伙儿都是粗人。你别跟我们掉文,一掉文咱就不懂。你这文诌诌酸溜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丘大伦搔了搔头皮,笑道:“晚辈失态,请曲老前辈勿怪。晚辈适才所说的,即是这张信笺所用微墨的妙处,便只‘光泽如漆’这一点,已十分明显。这样说吧,只有徽州府歙县的‘化松堂’,才有这种墨,却不知洛阳城可有卖此墨的店铺!”他抬头见百戏帮群豪仍是脸露疑惑之色,便向秦川拱手道:“帮主,不如属下这便到洛阳城中文房四宝店打探一下,看看有无头绪?”
韩索不待秦川接话,当即把丘大伦和元福二人拉到一旁,细说素笺来历。
秦川寻思:“这信笺来历有无用处,尚不好说。当务之急,便是‘红袖招’之行。”望了群豪一眼,说道:“今日午时一刻,我会去‘红袖招’会会那位高手,到时自有分晓!”
曲长老皱眉道:“帮主,千万别中了上官氏的诡计,无论如何,本帮的鱼肠剑万万不能交给外人!”王长老也道:“不错。属下这就带人前去,今儿咱们便是把‘红袖招’掀个底朝天,挖地三尺,也要救回桑丫头!”邓长老摇头道:“王大哥想得太也简单,对方的企图既是志在帮主的鱼肠剑,自然会料定咱们这一招,多半桑舵主根本就不在‘红袖招’!”(未完待续。。)
六六、寒烟翠雾(三)
六六、寒烟翠雾(三)
赵进忽道:“帮主,曲长老,属下倒是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秦川道:“有何古怪,请赵大哥说来听听。”
赵进沉吟道:“属下曾听帮主说到那上官信被沐长风捉去之事。以上官信的身份地位,他身上极有可能携带自家的‘寒烟翠雾’,现下这些毒药势必已落入天道盟手中。”
秦川点了点头,道:“按照赵大哥的猜测,昨夜来掳走桑舵主的,多半还是天道盟的高手,未必与江南上官家有关!”
邓长老摇头道:“虽然赵舵主所说不无道理。但若真是莫非邪、满天云之流,何不用‘如意粉’、‘阿修罗迷烟’,何必定要使出玉箫山庄的‘寒烟翠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莫衷一是,一时却无定论。
说到后来,纷纷住口,目光齐向秦川脸上射去。
秦川寻思:“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此去‘红袖招’难免会是一场恶战。以昨夜那人的轻功,本帮之中也只有曲长老和我足以和他一斗,别人全不济事。但曲长老已年迈,岂能再让他亲自出马?”
便在这时,忽见黄宝快步奔进,道:“启禀帮主,玉姑娘和曲成方大哥在外面,说有急事见你!”
秦川心中一动,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好,好,我明白玉姑娘和曲大哥的来意啦!黄大哥,让他们在后花园中且稍等片刻!”黄宝应了,躬身退出。
秦川向群豪望了望,目光如电,朗声道:“大敌当前,本座决定独自前往‘红袖招’,家中仍由曲长老主持大局。吴、邓、王三位长老和赵舵主、曾舵主、刘堂主各率座下弟子,暗中把守在‘红袖招’四周。多备暗器,兵刃不可外露,听我命令,俟机行事。切记,不得泄露身份,不得伤及无辜,不得惊动官府!”
他见群豪均是唯唯以应,悦服凛遵,愈发心中笃定,对如何在‘红袖招’各处要地把守、如何互相呼应救援。又详细分派一番。他早晨已向邓长老要了份洛阳城中的地图,对那红袖招周围地形自然也不陌生。
众人忽见帮主满脸轻松之色,心下均不免感到好奇,更觉得他发号施令中自有一股威严,竟无人敢予违抗,一一接令而出。
这时丘大伦和元福在偏厅听完韩索详细说了夜来情形,始知这信笺的来历,又听得秦川分拨人手,当即匆匆回到大厅。
其时厅中只余下秦川、曲长老、韩索三人。秦川稍一点头。对丘大伦道:“劳丘兄的大驾,你带元福兄弟先行查明这张信笺的出处来历,看看能否有所收获。倘若有什么消息,便到‘红袖招’来见我。韩大哥。你带领座下众兄弟,在城中广布眼线,严防敌人再来捣乱!切记多备信鸽和流星,及时联络。不可轻易跟人动手!”韩索躬身凛遵。
丘大伦临走之前,秦川将他拉在一旁,低声道:“王长老夫妇盼婿心切。你若有意,我可要回啦!”丘大伦脸上一红,搔头道:“全凭帮主安排!”秦川笑道:“待忙完了这一阵子,便择日完婚如何?”丘大伦红着脸点了点头。
曲长老待丘、元、韩三人领命而出后,大拇指一挺,笑呵呵的道:“帮主不愧为少年豪杰,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已有大家之风范!我曲广当真是自惭不如啊!”
秦川不好意思的一笑,搔头道:“曲长老谬赞啦!小子胡乱分派一通,分明是瞎指挥,贻笑大方!若有不妥之处,务请长者提点,您老人家可不能坐视小子出丑啊!”曲长老点头笑道:“帮主言重了。你如此分派,看似大张旗鼓,其实是另有玄机。不错,不错!”
二人说笑了几句,秦川皱眉道:“曲长老是否已猜出成方大哥见我的来意?”
曲长老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胡子,道:“这小子对桑丫头确是动了真情啦。唉,怕只怕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罢了,便由得他去吧!”
秦川笑了笑,道:“若是桑舵主真能嫁给曲大哥,实在不失为一桩美事!”
曲长老捋须笑道:“尽人事而听天意吧。只不过,一切全凭帮主成全!”向秦川略略弯腰,告辞退出。
秦川跟着黄宝来到后花园中,果见易婉玉和曲成方正在小溪旁的亭子中倚栏相候。
曲成方当即躬身参拜。秦川摆摆手,说道:“曲大哥不必多礼。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曲成方尚未接话,易婉玉已格格一笑,插口道:“川哥哥,曲大哥自告奋勇,想跟你一起去‘红袖招’营救桑姐姐!这次你可要成全他啊!”秦川凝目向曲成方上下打量,不置可否,却见他一张黑脸膛已胀成了紫酱之色,扒耳挠腮,使劲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秦川心下好笑:“曲大哥平时端庄稳重,处事干练,哪知一提及桑舵主,便扭扭捏捏,害羞得像个小姑娘似的。看来他是当真陷入情网之中了。”其实他刚才和曲长老谈话之时,二人便已猜出曲成方的来意,微微一笑,对易婉玉道:“玉妹来找我,莫非也是为了此事?”
易婉玉横了他一眼,显是嗔怪他明知故问,一咬嘴唇,道:“川哥哥,我知道你决定独闯‘红袖招’,你也知道我跟桑姐的姐妹之情。我琢磨了一宵,想到一个主意,但须赵进大哥和曲大哥等人配合,你瞧瞧使不使得?”
她将胸中之计缓缓对秦川说了一遍。秦川和曲成方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秦川见易婉玉心意已决,沉吟半晌,叹道:“玉妹,这次又要委屈你啦。嗯,以前你入妓院之时,多有你义父这等高人暗中庇佑,这次便由我来护持吧。我会令三位长老配合咱们,依计行事。唉。你可真是女中诸葛,连这样的古怪主意也能想到。佩服,佩服!”
当日巳牌时分,洛阳城主街之上,人群中忽然一阵大乱,路上行人纷纷往道旁闪避。只听得一阵击鞭劈拍之声,人欢马嘶,却是一辆镶珠嵌玉的华丽大车奔驰而来。洛阳城中的的路人们一见之下,均道:“这定是富贵人家的马车,大伙儿还是躲着些走。莫要撞上了,少不得伤筋断骨,便是弄出了人命,也是活该!”
转眼之间,那马车到得城中最大的妓院“红袖招”楼下,车夫猛地一勒缰绳,只听忽律律一阵长声马嘶,大车缓缓停了下来。
那车夫却是一个身材高瘦、头戴斗笠的虬髯大汉,手提马鞭。挺腰跳下车来,双手叉腰,大剌剌的站在“红袖招”大门外,高声大叫道:“喂。有没有会喘气儿的,快叫白妈妈出来迎客!”
这时妓院之中客人甚少,众龟奴、妓女、打手、大茶壶听到动静,一齐转脸望向门外。一名歪戴帽子的龟奴走到那虬髯大汉面前。斜眼打量着他,又望了望那大车,侧头问道:“喂。干什么的?”
那大汉哼了一声,将一只满是黑毵毵茸毛的粗大手掌指了指那龟奴的鼻子,笑骂道:“是陈小七,哈哈!他奶奶的陈小七,这才几年不见,你连老子也不认识啦!”一边说,一边把斗笠摘了下来。只见他生得一脸麻子,环眼大耳,满腮虬髯,一副粗豪的神色。
那龟奴正是红袖招的二当家的陈小七,他听出那大汉说的是半咸半淡的中州官话,却又带着山西的方言土语,又觉这人颇为面善,似曾相识,搔了搔头皮,上下打量着那虬髯大汉,迟疑道:“你,你是……”
那虬髯大汉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道:“你奶奶的,真把老朋友都忘啦!岗是山西大同府的,你再想想!”
陈小七眼睛一亮,一拍脑门,叫道:“我想起来啦,莫非你是山西大同府的季老兄,季昆季老哥!”
那虬髯大汉呵呵大笑,伸手一把揽住陈小七肩膀,大声道:“这就对了,岗就是季昆,你季老哥!你这狗东西,总算认出岗来啦,这才三四年不见,该不会把岗老季给忘了吧?”
陈小七脑子连转,登时想起这季昆的身份来历,不由得大喜过望,满脸堆欢,连声叫道:“季老哥,稀客!不,应是贵客,贵客啊。您老怎地这么久不来洛阳,却在哪里发达了?对了,您老哥该不会又是来送银子给兄弟花的吧!”
那虬髯大汉季昆在陈小七肩上拍了拍,笑道:“老规矩,晚上岗请小七老弟喝花酒,你说怎么样?”
陈小七笑嘻嘻的道:“哪能老是让季老大请客,该让兄弟做东才是!”顿了一顿,将嘴巴凑近季昆耳边,指了指车厢,低声道:“是不是真是大同府的姑娘?真有这么标致!你老兄,可千万别拿山西汾阳、阳泉的货色来糊弄白妈妈?”
这时老鸨闻声出来,双眉微皱,似是满腹心事,沉着脸道:“小七,这人是谁啊?干什么的?”
陈小七回头笑道:“白妈妈,这次发大财啦!正宗的山西大同府的姑娘,第一流的货色,是这位季大爷亲自送过来的!”
那老鸨白妈妈一听“大同府的姑娘”六个字,登时双眼发亮,妖妖娆娆的走近,一把推开陈小七,向季昆笑道:“啊呀,今儿一早这满院子全是喜鹊在叫。我正琢磨会有哪位贵人临门呢,原来却是季爷您老大驾光临啊!说起来该有好几年没见着您老哥大驾了!呵呵,贵人上门,失迎,失迎!”
季昆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抬头望天,道:“白妈妈,都是熟人,岗就开门见山啦。这样罢,咱们还按老规矩来,岗只要这个数,少一两银子,岗立时掉头去,没得商量!那个,你先瞧瞧女女值不值?”说着伸出一只巴掌来。
白妈妈登时微微变色,脸上的肥肉跳个不停,失声道:“五万两,我的亲爷!你,你当我白妈妈是冤大头啊,你,你还真敢要价!”
季昆又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条长凳上,又把斗笠戴在头上。
白妈妈微一迟疑,便即走到马车前,伸手掀起车帷,往车内探头一张,禁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起来。她怔怔的望着车内之人,竟自呆了。
季昆等了片刻,不耐烦起来,不再答理陈小七等妓院众人,霍地从长凳上站起,大踏步走到车前。他一把拉开白妈妈,伸手放下车帷,挺胸挡住白妈妈视线,冷笑道:“白妈妈,既然你嫌贵,岗还是去吧,料来人家方老板还是识货的。才五万两银子买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同府姑娘,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嘿嘿,也就是三两个月的光景,便能连本带利赚回来啦!若是碰到大方一些的恩客,没准儿一个月便本利全回啦!”
说着一纵身,跳上车座,一扬马鞭,便要策马开路。
白妈妈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张臂拦在车前,忙不迭的陪笑道:“且慢,我的季大哥,季大爷,好商量!成,五万两。五万两就五万两!”上前伸手拉住了季昆的胳膊,向陈小七等人脸色一沉,训斥道:“小七,怎么还不快请季大爷到花厅奉茶,给老娘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季昆哈哈大笑,将马鞭往车上一抛,俯身到车内取了一个包袱,负在肩上,对着车内女子骂道:“臭丫头,不准再哭!你奶奶的,一路哭哭啼啼,烦也烦死啦!今儿大爷收了银子,总算落得耳根清净啦。”回过头来,大笑道:“白妈妈果真是个识货之人!老规矩,岗只要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千两一张的,卖身契和合约,见到银票马上签押!”
白妈妈心想:“这厮多年不见,这副德性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个臭毛病!”脸上却笑道:“放心吧,一切都依季老大的。只是我手头上暂时不够这么多银票,还请季爷您且耐心稍等片刻,我这便找人去钱庄兑换!”转头向两名龟奴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马车连同美人一起送到后院。嗯,人先带到花厅,老娘我要亲自查验成色!看看还不是处女?”
妓院中众人听说新来的姑娘要价五万两之高,而一向精明吝啬、爱财如命的白妈妈竟然连价也不回,无不啧啧称奇,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未完待续。。)
六七、红袖相招(一)
六七、红袖相招(一)
“红袖招”派往钱庄前去兑换银票的账房先生领着三名伙计匆匆而出,一时之间自是难以回转。
这边厢白妈妈和季昆并肩来到花厅,拾级而上,转过楼梯口,那位“大同府的姑娘”已被锁在楼上内室之中。那两名龟奴兀自趴在门缝往内张望,啧啧赞叹不已。
白妈妈哼了一声,伸手在二人后脑上各拍了一巴掌,骂道:“猴崽子们,还没瞧够,不就是女人么,真是两个色鬼!”
那两名龟奴一齐点头陪笑。其中一人笑嘻嘻的道:“白妈妈,这回您老可要发大财啦!这位姐儿当真是大大不同,细皮嫩肉,水灵得紧,就这脸蛋身材,便是七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唉,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啊。”另一人附和道:“不错。虽然一直在哭个不停,跟个泪人儿似的,却也勾魂得紧。想来若是笑起来,定然更加迷死人啦!”
白妈妈心下甚喜,哼了一声,笑骂道:“少见多怪,再美难道还美过三年前那位‘玉美人’,那才是真正的标致角色!”转脸对季昆笑道:“季爷,该不会路上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了吧,这才哭得这般厉害?”
季昆哈哈笑道:“白妈妈这话从何说起,季某人眼里只认银子,不认女人!再说了,这小姑娘是处女才值钱,破了身子,便不珍贵啦!”
这时那陈小七拿了纸笔,匆匆而来。季昆摆摆手,大喇喇的道:“不急,不急!银票还没到呢,还是等白妈妈进去看清楚后,再来立个字据,交换岗这张卖身契吧。白妈妈,只管细细验明正身。到底是不是大同府的,是不是‘黄花女女’!”说着在客座上坐了,架起了二郎腿,举杯品着香茗,吃着点心,又道:“白妈妈,五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啊。你那个帐房先生该不会拿了银票远走高飞了吧!”
白妈妈笑了笑,不遑接话,转头吩咐一名龟奴开锁,要进屋细看那大同府的姑娘一番。再立合同。
便在这时,忽听得前院一阵大声鼓噪之声,乱哄哄的喧嚷不已,白妈妈脸色一沉,皱眉道:“又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陈小七搔头道:“该不会是官兵吧?”
白妈妈瞪了他一眼,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有老娘在这里,官兵哪个敢来?还不快去瞧瞧!”陈小七被骂得不敢吭声,一溜烟的向前院奔去。
季昆忽然脸色微微一变,斜目睨视白妈妈。阴阳怪气的道:“白妈妈,该不会是你到官府告发岗,说老子拐卖人口吧!”
白妈妈一呆,忙双手乱摇。笑道:“啊哟,我的季大爷,你可千万别胡乱冤枉好人啊?您倒是想想,我若把您老给告了。这鲜花一般的小姑娘岂不也充公,归了官府,对我们‘红袖招’又有什么好处?”
季昆脸色略和。点了点头,沉吟道:“这话倒也有理。白妈妈,该不会你这院子里窝藏江洋大盗,或是朝廷钦犯吧!”
白妈妈闻言,脸色微变,情不自禁的转头朝着小楼左侧匆匆瞥了一眼,强笑道:“季大爷,我一个妇道人家,胆子小得紧,你、你别吓唬我!”
说话之间,只见陈小七引着两名身材魁伟的锦袍大汉快步上楼而来。那两名大汉不待陈小七介绍,同时略一抱拳。左首那人笑道:“白妈妈,你好!我们是百戏帮的人,在下姓赵,这位兄弟姓曲。俺兄弟俩奉敝帮秦帮主之命,来跟妈妈说一声,今儿这场子,敝帮全包下了。从现下起,不准再有外客进来,里面的客人统统请出去!呶,也不让妈妈为难,这些银子够了吧!”说着伸手拿出一张银票来。
白妈妈拍了拍胸口,长长吁了口气,一把接过银票,叫道:“我的妈啊,吓死我啦!原来是这等好事,二位大爷何不早说!”低头晃了银票一眼,登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笑嘻嘻的道:“成,成交!”
那姓赵的汉子道:“白妈妈,我们帮主今儿中午要在此单独宴请一位贵客,他老人家素爱清静,不喜有外人打扰。白大老板,咱们话说在前头,从此刻起,这闲杂人等么,一律不得露面,免得我们帮主见了不高兴。这样罢,你把里面的客人全部赶出来,记住,一个外人也不准留!”
白妈妈一怔,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什么难处,迟疑道:“这个……这个?”
那姓曲的虎起了脸,对白妈妈瞪目而视,冷冷的道:“混账!什么这个那个?速速把院里所有房间的人叫出来,一个不准遗漏,都到楼下厢房里等着。白妈妈,你该不会让我们的人来替你赶人吧?”
白妈妈吓了一跳,心中嘀咕:“素闻百戏帮乃中原一带最大的江湖帮派,人多势众,极为难缠。只是他们一向自诩为正经帮派,从来都是秋毫无犯,帮规森严,又跟我们这些妓院、赌场不相往来,怎地才一换新帮主,却连规矩也变啦?”她在洛阳本地亦是有头有脸的显赫人物,黑白两道结识之人着实不少,深知百戏帮的厉害,自己万万得罪不起。
她眼珠一转,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于是满脸堆欢,媚笑道:“赵大爷,曲大爷,您二位只管放心,院子里除了姑娘们、大茶壶留下来侍候,决不会有一个外人!”当下转头吩咐陈小七,把妓院众人尽数赶到后院厢房之中。
那姓曲的指挥着众多或佩刀或挂剑的彪形大汉,冲入妓院之中,迅捷利落的在楼上楼下各处布满了卡子。
白妈妈一瞧这阵仗,愈加心头发毛,忙不迭的催着陈小七等人赶紧到各处通知,一个房间不准落下。
这么一来,整个“红袖招”妓院中登时大起忙头。一干妓女、嫖客、龟奴等乱作一团,连大厨、二厨也被催着迅即动手开工。
其时妓院中留宿的嫖客本就不多,一听到江湖帮派在此办事,哪敢招惹?过不多时。已溜得干干净净。
正乱间,那姓赵的忽然一指季昆,问道:“他是什么人?”白妈妈笑道:“这位季老哥是从山西来的客人,是给小号送姑娘来的!我们还没有……”
姓赵的哦了一声,不等她说完,已自不耐烦的连连摆手,催促道:“赶紧离开吧,快到午时啦!”
季昆虽然生得粗豪,这时倒也精细起来,哈腰陪笑道:“赵大爷。小人和白大老板的账还没结清呢。一时还不能离开,您老看看能否行个方便,嘿嘿!”
那姓曲的抢先接口道:“不行!我们帮主脾气可不太好,若是让他老人家见到有外人在此,发起火来。嘿嘿,莫说你们,便是我和赵大哥也吃罪不起!哼,白妈妈,你也不想这间‘红袖招’被一把火烧成白地吧!”
姓赵的也点头道:“不错。白妈妈。实不相瞒,我们这位新帮主可是‘大风堡’的四少爷,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杀人都不带眨眼的。我和曲兄弟也只是跑腿办事的。你可别让咱二人犯难!”
白妈妈正自彷徨不决,季昆忽然伸手扯了扯她衣袖,悄声道:“我的白姐姐,你瞧怎么办?要不要岗先把人先带走。明儿再来立约如何?”一边说,一边却向她连使眼色。
白妈妈心中立时恍然,瞧了瞧赵、曲二人。又瞧了瞧季昆,一咬牙,从身边摸出两锭白银,悄悄塞给赵曲二人,笑道:“二位爷,小号这次可是一件大买卖,耽误不得!您二位千万要多多担待则个!”
赵、曲二人得了银子,相顾一笑,点了点头。姓赵的咳嗽一声,把白妈妈拉到一旁,低声道:“院子里可有地窑、密室之类的地方,先把人给藏匿起来,岂非一举两得?”
白妈妈皱了皱眉头,略一沉思,道:“密室倒是有一间,只不过……”姓曲的一摆手,催道:“别只不过了,赶紧藏起来吧。少时帮中长老、堂主来到,见到生人,麻烦可就大啦!”
白妈妈一咬牙,便将嘴凑在陈小七耳边,低低叮嘱了几句,才道:“先带季爷到密室歇息!”
陈小七对季昆道:“季爷,请跟我来!”
季昆微一迟疑,一把抄起桌上包袱,负在肩上,向赵、曲二人拱手作别,这才跟着陈小七转身下楼而去。
陈小七领着季昆穿廊过户,来到左侧一个僻静的小院之中,却在一座假山前停了下来。眼见四下无人,缓缓推动一座临近溪水的大石,转了开来,露出一个圆圆的深洞,洞口仅能一人穿过,黑沉沉的看不见底。
季昆吃了一惊,问道:“这里便是密室?”
陈小七一面东张西望,一面低声道:“不敢瞒季老大,这儿便是咱们避仇躲祸的地方,平时可不怎么用,只有我和白妈妈两个人知道。快进去罢,下面自有好去处!”
二人钻入洞中,眼前一团漆黑。
陈小七点了一枝火把,交给季昆,回身又把那块假山石推归原位。
二人往下曲曲弯弯的走了两丈,便到了尽头,竟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石室。季昆见室中陈设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之外,四壁萧然。他叹了口气,寻思:“难道玉妹猜得错了!”问道:“就这一间密室?”
陈小七点亮桌上红烛,笑道:“这儿是临时躲避仇家的,自然是一间便够啦?”
季昆一脸不以为然之色,喃喃的道:“你奶奶的,只够你二人逃命,便不管那些窑姐儿、王八们的死活啦!”
陈小七笑道:“季大爷倒是个好心人,这若当真大难临头,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先保住自个儿的小命要紧,嘿嘿!”他见季昆脸色甚是难看,便拍拍他肩膀,道:“季大爷,你便在此委曲一下,只是呆上半日。白妈妈说了,待得那伙江湖人物办完了事,便来把你请出去!你且在此歇着,我要回去交差啦!”
陈小七举着火把,转身欲出,但听“刷”的一声响,青光闪动,他陡觉左侧太阳穴上一寒,已被一只冷冰冰的青锋剑尖抵住了脑袋。(未完待续。。)
六七、红袖相招(二)
六七、红袖相招(二)
赵、曲二人瞧着季昆随着陈小七离去的背影,相顾而嘻。隔了一会,那姓赵的笑道:“劳白妈妈的驾,带我二人到处逛逛罢!”
白妈妈知这二人不放心自己,要一间间的检视,便嘴角一撇,扭着腰肢,陪笑道:“也罢,二位请!”
百戏帮众人从楼下到楼上,自前堂到后院一间间的查验了一遍,连床底、衣柜、箱笼都未放过。果然各个房间均已空无一人。
中午时分,只见那百戏帮的一众长老、堂主、舵主,齐聚大厅之中,男女老少,着实来了不少人。
白妈妈跟着两名送菜的伙计到大厅时,见除了上首的主座和主客两个座次之外,其余各个座位上都已坐满了人,喧闹吵嚷,谈论不休。只是凉菜茶点俱已上齐,酒已斟满,却无一人举杯动筷。
白妈妈微感好奇:“那姓赵的不是说他们帮主喜欢清静么,何以召来这么多人。这般乱纷纷的,哪像请贵客的模样?”只是她左瞧右瞧,却也瞧不出哪一个像是百戏帮主,哪一个是所请的贵客。
更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是,适才那姓赵的说道,帮主不喜欢女人,不准让妓女侑酒。她心下腹诽不已,到妓院宴客而不准妓女相陪的,当真是稀奇古怪、莫名其妙。只是想着那张银票,便也不觉吃亏了。
她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外面一人高声叫道:“帮主驾到!”
大厅中的众人同时肃然起立,再无半点声息。只听得靴声橐橐,一人自外大踏步走了进来。那人背负双手,径自来到主座上,转身面对众人,双手叉腰站立。
众人一齐弯腰躬身,齐声道:“座下弟子。参见帮主!”
那百戏帮主右手一挥,说道:“罢了,众家兄弟请坐!”说着缓缓入座。众人待帮主坐下,这才分别就坐。
白妈妈偷眼一打量,却见那帮主竟是一位年方弱冠的锦袍少年,衣饰华丽,相貌英俊,若非腰间挂着一口青锋宝剑,略略添些杀气,实难相信。这年轻后生便是统率各路英雄豪杰的一帮之主。
她揉了揉眼睛,瞧了几眼,暗叫:“我的妈呀,这个百戏帮主怎地恁般年轻!老娘我也算见过不少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哪一个没有四十岁以上,有的更是胡子一大把。嗯,听说这小子姓秦,是侠义大风堡的人,莫非是如官场一般。使了银子,钻了门路,才当的这个帮主?”
那百戏帮秦帮主纵目环顾厅内,微一皱眉。突然啪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赵进,曲成方。你二人怎么办事的?”
赵、曲二人忽见帮主发怒,甚是惊恐,一齐离席而起。双双跪倒在地,叫道:“帮主恕罪!”
秦帮主哼了一声,冷笑道:“恕罪,赵进,可知你二人该当何罪?”
赵进连连磕头,叫道:“属下愚钝,请帮主明示!”
秦帮主道:“其罪有二:这一么,我交待你之时,让这妓院之中莫要有闲杂人等,为何房顶上还有一个?其二么,有人留书给本座,说让咱们到这儿接回桑舵主。本座已到,那客人又何在啊?”
赵进一听,登时脸色发白,连连伸手抹汗,道:“帮主,属下不明白?”
秦帮主向右首一名青脸老者道:“吴长老,劳你的大驾,把人先弄下来吧!”
那青脸老者吴长老忙起身抱拳,道:“属下遵命!”身形一晃,从长窗中跃了出去,飞身上了屋顶。
须臾间大厅中人影一闪,吴长老又已跃了回来,双手中横抱着一名红衣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在沉睡之中。
众人看清那女子面目时,无不惊咦了一声,齐道:“是桑舵主!”
白妈妈也是脸色大变,目瞪口呆的瞧着那红衣女子,便欲转身而逃,但听得呛啷呛啷声响,一口长剑,一把长刀,已将她挡在当中。持剑的是赵进,挺刀的却是曲成方。
白妈妈不胜惊骇,又听得蓬的一声响,一人从门外摔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几转。那人满脸惊恐之色,瞪大眼睛瞧着自己,只是身子却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却不是陈小七是谁?
在这瞬息之间,白妈妈情知事情已败露,不由得面色惨白,当即跪倒磕头,连珠价的叫苦,道:“好汉爷饶命!我是被人威胁的,当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你们的人,饶命!”
赵进冷笑一声,道:“白妈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把本帮的桑舵主锁在你密室之中!”剑光一吐,轻轻“嗤”的一声响,已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划了道长长的口子。
白妈妈惨呼一声,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叫道:“赵大爷饶命,饶命!我真的不知道这姑娘是你们的人啊!”
却见那位秦帮主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白妈妈,你且瞧瞧我是谁?”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眨眼之间,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人,虬髯环眼,赫然便是那拐卖人口的山西汉子季昆。
白妈妈脸色大变,愣了半晌,喃喃的道:“不可能,我认得季昆,他的口音,他的模样,你怎么会变成他?”
只听格的一声笑,大门口缓步走进一名青衣少女,来到她身前,问道:“白妈妈,你还记得我么?”
白妈妈见是被假季昆拐卖的那名哭啼不休的“大同府姑娘”,一呆之下,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你又是什么人?”
那青衣少女回身面朝大门,双手一拍。门外快步走进一人,双手端着一盆清水,来到她面前。那少女微一点头,双手放入盆中,却当众洗起脸来。但见她玉手纤纤,在脸上一阵轻轻揉搓,细心之人登时发现。她竟尔洗掉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
白妈妈瞠目结舌,怔怔的望着眼前改头换面的少女,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此少女便是彼少女!
她大为震惊,又愣了半晌,茫然道:“你,你便是三年前忽然消失的那位花魁‘玉美人’!你,你,本人可比那‘大同府姑娘’要标致得多了!”
那青衣少女正是易婉玉。她向白妈妈微微一笑,道:“三年前我在你这里做花魁之时。曾见过那名山西人口贩子季昆和做你交易,所以便请这位秦帮主扮成他的模样。实不相瞒,真正的季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啦!”
她最后一句说得轻描淡写,白妈妈却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失声道:“难怪那季昆三年前突然间不告而别,音讯全无,至今也没有再露过面,原来是被你。被你杀死啦!”
易婉玉秀眉微扬,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淡淡的道:“本姑娘生平最恨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的衣冠禽兽。虽没杀了他,却也让他比死还痛苦百倍!”
白妈妈吓得浑身发抖。退了两步,一交坐倒,颤声道:“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易婉玉向秦川点了点头。微笑道:“川哥哥,剩下之事,便交给你啦!”走到一旁。不再作声。
秦川适才以长剑威逼陈小七交待出桑青虹藏身之处,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妓院柴房之中的另一处地下室找到了她。
他听得陈小七说道,是昨夜一名黑袍蒙面人突然现身,持剑胁迫他和白妈妈,将桑青虹藏匿在此。那蒙面人又给了白妈妈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让她不得透露此女下落,否则便将整个妓院夷为平地。
白妈妈在黑衣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自然是乖乖就范。岂知今日冒出来一个季昆和一个“大同府姑娘”,加上百戏帮众人纷纷涌至,终于救出桑青虹。
秦川点穴制伏陈小七,又替桑青虹推血过宫,这才恢复本来面目,来到大厅与众人厮见。
这时他听得易婉玉之言,哈哈大笑,忽地纵声道:“午时一刻已到,在下秦川携鱼肠剑践约而至,阁下为何还不现身?”
声音甫歇,猛听得远处一声长啸,随即由远而近一阵足踏瓦片之声,格格而响,其快如风,自外而来,显然有武林高手刻意为之。但听那脚步声到得百戏帮群豪头顶的屋顶正中,戛然而止。蓦地里喀喇一声响,大厅屋顶破裂,掉下一大团物事来。
百戏帮群豪定睛瞧时,却是一大块瓦片和泥尘纷纷散落,伴着一名黑衣人破洞而降。
但见大厅中灰沙飞扬之际,那人影扑击而下,蓬的一声,将白妈妈一脚踢飞。白妈妈摔跌在厅角,昏了过去。那黑衣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瞪视着易婉玉,沉声道:“原来你才是老夫要抓的人!”霍地拔剑出鞘,嗤的一声轻响,长剑斜指,轻飘飘的往易婉玉当胸刺去。
易婉玉纤腰一扭,侧身避开,同时拔剑出鞘,长剑圈转,一招“风急浪高”,反挑那黑衣人咽喉。
这招剑法既快复狠,又精妙无伦。那黑衣人乃是剑术高手,自然识得其中厉害,忍不住“咦”的一声,甚感意外,浑没料到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竟有如斯高明的剑法。当下长剑斜竖,迎了上去,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响,剑影乍合乍分。
易婉玉不守反攻,剑尖颤动,长剑中宫直进,所使的正是“旋风剑法”中的一招“风雨满楼”。
黑衣人略一停滞,斜身避开,也自不守反攻,长剑斜出,又即一口气连刺了三剑。易婉玉以硬碰硬,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平臂顺肘,寒光一闪,横剑向敌人急推,正是“风旋云卷”之势。
黑衣人沉喝一声:“好剑法!”腕陡剑斜,长剑反向上撩,又已刺向易婉玉胸前“膻中穴”。他挺剑之际,势挟劲风,攻势凌厉狠辣,颇有急欲将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立毙于剑底之意。
他二人俱是以攻对攻,以硬碰硬,当真“针尖对麦芒”,但任黑衣人长剑疾颤,狠招迭出。易婉玉径不理会他的剑路,也自一味抢攻,黑衣人一十三招迅捷无伦的攻势,均被她以“旋风剑法”尽数挡架开来。
邓长老在秦川身旁,叹道:“帮主,有道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玉姑娘的剑法进境如此神速!”秦川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玉妹有‘百花神拳’为根基,轻功身法已臻上乘,加上她悟性又高,这套‘旋风剑法’足以弥补她内功之不足。这位黑衣前辈虽然剑法卓绝,但他急于求成,又过于轻敌,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至少三十招之内,玉妹不会落败!”
那黑衣人这时也已看到这一点,他不愿久战,突然间身形一晃,撇下易婉玉,挺剑刺向王长老。王长老向左避开,拔剑招架。那黑衣人却不进击,冷笑道:“素闻百戏帮的‘三才剑阵’威力无穷,特来领教!你们还是一齐上罢!”
王长老长剑一摆,闪起一道寒光,叫道:“先打败老夫再说!”言下之意自是阁下还没资格领教本帮的“三才剑阵”。
那黑衣人飘身后退,傲然昂立,侧头斜睨着大厅中团团包围自己的群豪,冷冷一笑,道:“‘天道之令,天地皆应!顺者有生,违者无命!’在下的来意,想必各位都很清楚吧!王重,你不是我对手,还是让吴敬民和邓宏图一起上吧!”
王长老大怒,嗤的一声响,一招“江河日下”, 挺剑递出。黑衣人拔剑挡开,当的一声响,双剑相交,王长老右足往后退了一步。但他随即便猱身跃起,一招“乱花迷眼”, 嗤嗤嗤嗤嗤,当胸连刺五剑,但听得当当当当当,响了五声,黑衣人一一架开。
王长老斗得兴发,又恼黑衣人轻视自己,步步进逼,长剑狂挥急舞,内力贯注剑刃之上,嗤嗤有声,每一招每一式,尽是他平生剑法的得意之作。
众人但见二人剑影交错,王长老更是将长剑舞成一团剑花,嗤嗤之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气势惊人。黑衣人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只得严守门户,凝神接战。
这时百戏帮群豪早已各自挺动兵刃,将那黑衣人围在核心,只待帮主一声令下,便即上前动手。
弹指之间,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蓦地黑衣人一声呼啸,剑法忽变,转守为攻,长剑斜竖,当头直劈而下,势道雄浑之极。王长老横剑相架,铛的一声,双剑相撞,火星飞溅。
黑衣人狞笑道:“王重,果然有两下子!”长剑大开大阖,迅捷狠辣。王长老硬碰硬的接了六七招。
猛听得厅中嗤嗤之声大盛,黑衣人较之王长老的剑气更见凌厉,剑招愈益迅捷飘忽。但见青光闪闪,剑气隐隐,黑衣人忽地叫了声“着!”剑尖颤处,已刺中王长老左腕。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长剑脱手飞出。
黑衣人喝道:“躺下!”长剑斜出,剑尖颤处,又朝着王长老右膝疾刺。
百戏帮群豪见黑衣人出手如此迅捷,无不失声惊呼,眼见王长老遇险,却哪里还来得及出手救援?(未完待续。。)
六七、红袖相招(三)
六七、红袖相招(三)
便在这时,一条人影斗然奄至,凌空接过王长老飞入半空的长剑,身形如风,倏忽抢到王长老身前,迎上刺他膝盖的这一剑。那人对准黑衣人的剑刃,挥剑直斩,当的一声响,双剑相交,黑衣人虎口震裂,手中长剑几欲脱手落地!
那黑衣人心神大震,提剑跃开,虎口剧痛难当,低头一瞧,手掌中已满是鲜血。他斜眼相睨,这才看清出手的便是百戏帮的少年帮主。他略一迟疑,目光中充满讶异之色,缓缓的道:“好功夫!尊驾便是百戏帮的新任帮主秦四公子,适才便是你扮成那姓季的山西的人口贩子吧?”
秦川双手一合,抱拳行礼,对黑衣人道:“不错,晚辈秦川。适才为救本帮桑舵主,这才乔装打扮,以避敌人耳目。前辈手上受了伤,还是先休息一下再战吧!”手中长剑一振,嗡嗡作响,随即回剑入鞘。那黑衣人听得秦川剑若龙吟,不由得眼皮一翻,双目中精光暴亮。
秦川却不再理他,转脸对柳青青道:“柳堂主,劳你驾,快与玉姑娘带着王长老、桑舵主先回总舵调养身体,要好生照料!”
柳青青应道:“属下谨遵帮主号令!”向易婉玉一点头,便伸手扶着王长老往外而去。王长老此时脸如金纸,萎靡不振,却似身患重病一般,气力俱无,只好跟着柳青青走出。
吴、邓、赵等一齐向秦川道:“帮主,请下令把这黑衣人拿下,替王长老和桑舵主报仇!”
秦川摇了摇头,道:“大伙儿且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倘若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岂非令江湖上英雄好汉耻笑本帮?暂且让他歇息片刻,本座要单独来会会他!”
群豪情知帮主所言不虚。若然单打独斗,连王长老也非黑衣人之敌,众人自也难以取胜。
只见易婉玉扶着桑青虹缓步而行,到得那黑衣人身旁之时,一直委顿憔悴、脚步蹒跚的桑青虹忽地身形一晃,红影飘飘,发掌往黑衣人面门拍去!
这一下变化大出众人意表。黑衣人浑没料到这位被自己施以重手点穴的红衣女郎竟尔穴道已解,手足能动,而且猝然发难!
待得醒觉,掌风已及鼻尖。危急之际当即偏脸闪开,手肘顺势后撞。桑青虹双臂微沉,横掌推出,掌锋刚好和黑衣人的右肘相交。桑青虹力气远远不及,便被这一肘锤撞得往后斜斜飞出。她借势凌空倒翻了两个筋斗,轻轻巧巧的落在大厅正中。
易婉玉见桑青虹俏立在秦川身边,红袖相招,轻衫摇曳,神采飞扬。哪里还是那个萎靡不振、神思恍惚的受伤女子?不由得心中又惊又喜,扑将上前,叫道:“桑姐,你。你没事啦!”
桑青虹格格一笑,握住她手,说道:“我能有什么事?这一切全要多谢你的好情郎,我们的好帮主了!嘻嘻!”
秦川也是满脸惊喜之情。道:“适才我帮桑舵主你推宫过血,费了半天工夫,却不见你动弹。还以为解不开你身上的穴道呢。真没想到,原来你竟是装的!”
桑青虹向秦川敛衽行礼,笑意盈盈,道:“请帮主宽恕属下刻意隐瞒之罪!不过,明儿便是本帮新任帮主接任大典,属下这个浙江分舵舵主焉能置身事外,偷懒躲闲?再说了,近来帮主为了救属下而劳神劳力,害得这位娇滴滴的‘玉美人’衣带渐宽,属下总不能不知回报,略尽绵力吧?”
秦川和易婉玉相视而嘻,虽未完全听懂桑青虹话中之意,但见她嘻嘻哈哈,眉飞色舞,显已恢复正常,均自心中喜慰不已。
曲成方一直在一旁看着,这时忍不住笑道:“桑姑娘,你当真没事啦?”
桑青虹转头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能有什么事,大家还是先睁大眼睛,仔细瞧一场好戏吧!”曲成方搔头道:“瞧好戏,什么好戏啊!”
在场众人之中唯有易婉玉是桑青虹知己,深知她的心性和手段,这时心念一动,向曲成方和秦川拍手笑道:“不错,有好戏看啦!”
尾音未绝,只见那黑衣人忽地跳起身来,掷下长剑,浑身上下遽然冒起青烟来。本来他刚才挺肘击退桑青虹后,便已颇感身子不适。他顾不得置身于百戏帮群豪的环伺之下,趁着易婉玉和桑青虹等人谈得起劲之际,暗自运气调息,不料忽感浑身皮肤莫名其妙的发起热来,愈来愈烫,直如火烧。他强忍了一阵,终于撑持不住,顾不得身份颜面,弃剑而跳。
易婉玉冷笑一声,道:“阁下便是江湖传言的‘天道使者’吧,昨夜闯入我房中,掳走这位桑姑娘,逼迫秦帮主以鱼肠剑换人,端的是好计策!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回你怕是要命丧洛阳‘红袖招’了!”
那黑衣人兀自强忍烈火灼伤之痛,颤声道:“什么人算不如天算,只是没料到秦川这小子竟会易容,还扮作山西客,先行救了这女子。只要老夫夺回了鱼肠剑,大家还是扯直!”
易婉玉哼了一声,秀眉微扬,道:“我劝你还是别再强忍啦,赶紧找口水井或水塘,否则待会儿全身燃烧起来,烈火焚身,那滋味可不大好受!”黑衣人道:“为什么?”易婉玉微笑道:“刚刚你二人交手之时,桑舵主已将赤焰之毒加诸你身上。虽则只是少许,却足以令你焚成焦炭,不成人形!”
黑衣人咬牙强忍,弯腰抓起剑柄,长剑一挺,向桑青虹厉声喝道:“赤焰之毒,那是什么玩意儿?臭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青虹格格一笑,上前敛衽施礼,道:“且容小女子报上名来,尊驾昨夜使下三滥手段所抓的乃是百戏帮秦帮主座下女将,浙江分舵舵主,江湖人称‘女祝融’的桑青虹是也!嗯,祝融是什么,料来尊驾该不会陌生吧!”
黑衣人一呆之下。忽然大叫一声:“臭丫头,老夫先杀了你!”斜刺里长剑一起,分心便刺。
秦川见这一剑来势奇疾,势挟劲风,桑青虹绝非其敌,当下身形一晃,挺剑挡在二人之间。他回剑圈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一股劲风激荡之下,二人各自飞身而起。
秦川微微一凛:“这名‘天道使者’的内功恁地浑厚。绝不在丛铁干、谷虚等人之下!”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心中竟对这黑衣人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双足甫一着地,叫道:“阁下已中了敝帮桑舵主的火毒,不宜再战,还是……”说到这里,却不知如何是好,便转脸向桑青虹和易婉玉望去。
易婉玉双手一摊,意示已无良策,笑道:“我刚刚说了。最好是跳到水中,不然的话……”话犹未了,但听得黑衣人惨叫一声,终于抵受不住。一阵毕毕剥剥之声响起,骨骼爆响,浑身青烟变成赤焰,头发竟尔先自燃烧起来。
顷刻之间。大厅中充满了皮肉烧烤而发的焦臭之味。
饶是黑衣人是一流高手,素来沉稳,此时亦已吓得心胆俱裂。颤声叫道:“秦川,秦帮主,你……求你一剑杀了我吧!”当啷一声响,长剑已又抛在地上,双手抱头,着地蜷缩成一团,在大厅中滚动挣扎。
百戏帮群豪虽均知桑青虹“女祝融”之名,更知她武功了得,为人机警,但以如此诡异的手段令敌人全身**,却是初次见到。更何况对方乃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天道使者”?一时之间,无不动容。
那黑衣人全身燃烧,好不吓人。秦川一呆之下,忙向桑青虹道:“桑舵主,且饶此人一命罢!”
桑青虹小嘴一撇,摇头道:“水,我也没有水!除非……”
不待她说完,猛地里人影闪动,呼的一声,秦川已纵身过去,抓住黑衣人后领,将他身子高高提起,拔身纵高,从大厅的破洞中窜了出去。
大厅之中众人呆了一呆,便听得外面扑通一声,有人落水。
易婉玉、桑青虹、吴长老等立即跟着飞身钻出破洞,跃至屋顶之上,却见秦川好整以暇的站在檐角,正低头朝着院内俯望。而院内的小溪之中,那黑衣人正自在水中翻腾不休。
那小溪乃是人工挖掘而成,深不及肩,黑衣人只有矮身潜入水中,才能淹没身上火苗。
秦川适才迅捷无伦的一把将黑衣人提上屋顶,将他用力掷入水中。这时见他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浸灭火势,但露出的肢体发肤已是灼伤甚重,体无完肤,五官尽毁。
秦川不由得心下骇然,转念想道:“桑舵主果非常人,居然能败中反击,险中求胜,竟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道使者’炮制得惨无人样!”
突然之间,那黑衣人从小溪之中**的跳上岸边,举手往秦川遥遥一抱拳,惨然道:“秦帮主,今日若非你及时出手,老夫便成了焦炭啦!难怪大家都传言尊驾是‘天道使者’的克星,在下一直不信,可惜悔之晚矣!”
秦川当即飘身跃下,落在黑衣人面前。他见黑衣人的蒙面纱布已褪去,但由于火烧烟熏,早已皮焦肉烂,面目全非,戴不戴面纱,已经毫无意义,只是此人虽伤势极重,拖泥带水,狼狈之极,但是言行之际,仍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度,显非寻常之辈。
秦川当即脱下身上长袍,披在那黑衣人身上,略一拱手,道:“前辈难道还想助肘为虐,帮助天道盟残害天下武林同道么?”
那黑衣人惨然一笑,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向秦川深深一揖,又道:“多谢活命之恩。老夫初履中原,便遭此败,已无颜面在江湖上立足。就此告辞,后会无期!”
说着托地一跃,凌空翻上了墙头,一晃而没。
秦川没料到黑衣人竟尔走得如此迅捷,怔了半晌,正没理会处,突然间眼前一花,一物迎面飞来,他随手接过,却是一只碧玉做的小瓷瓶,同时耳畔响起黑衣人的声音:“此乃‘寒烟翠雾’之解药,嗅之即可,或能于秦帮主有所裨益!”
秦川却知黑衣人早已去得远了,只是以“千里传音”之术在发声相告。(未完待续。。)
六八、邙山大会(一)
六八、邙山大会(一)
这时百戏帮群豪俱已奔到院中,围到秦川身边。易婉玉微嗔道:“川哥哥,这人夜掳桑姐,又想夺你的鱼肠剑,是个大坏蛋,你干么要放过他?”
秦川叹道:“这人一身惊人艺业,内功修为犹在丛铁干、竹空子、谷虚等人之上。适才若非桑舵主施以偷袭,而他又是一时托大,才着了咱们的道儿。论及真实本领,咱们很难赢得了此人!”
易婉玉深知秦川为人坦荡,所言不虚,嘴角边露出一丝浅笑,道:“有道是‘惺惺相惜’,原来川哥哥是动了爱才之心,不忍杀之!”
吴长老接口道:“这人能杀得王兄弟如此惨败,确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邓长老道:“按帮主所说,沐长风有四名‘天道使者’,谷虚道人、丛铁干、连栋三人,再加上这名黑衣人,刚好凑足四人!”顿了一顿,又道:“这黑衣人武功虽高,但他没什么应变之才,似乎实战经验甚是欠缺!这人自称‘天道使者’,却没有亮出‘天道令’,会不会是冒牌货?”
易婉玉忽道:“邓叔叔,我觉得连栋应该不算是‘天道使者’!青城派的竹空子才是!”
邓长老一怔之下,点头道:“不错。连栋武功不弱,却份量不够。唉,他只是沐长风利用来对付咱们的工具罢了!”想起连栋,不由得轻轻一声叹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那黑衣高手的身份来历。
秦川沉吟道:“天道盟经营多年,暗中招揽的高手着实不少。此人是谁现下已不重要。自今而后,相信他不会再跟本帮为敌!”刚说到这里,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人高声叫道:“帮主呢。帮主在哪儿?”一抬头间,却见丘大伦和元福二人匆匆匆忙忙的从外奔进,望见自己,均是脸有惊喜之色。
曲成方哼了一声,甚是不满,道:“元大哥,丘副帮主,是否打听出那劳什子的‘徽墨’和‘宣纸’的来历?只可惜二位来得迟了,敌人已被咱们帮主和桑舵主打败啦!”
丘大伦微微一笑,向秦川躬身行礼。又向众人略略点头示意,持棒站在一旁,垂手肃立。此刻院中尽是百戏帮的首脑人物,他身为丐帮副帮主,乃是外人,自觉不便多言,这才退立在侧。
元福向秦川拜毕,一面直起身子,一面伸袖抹去脸上汗水。说道:“启禀帮主,丐帮丘副帮主和属下已查到满天云、汉中双蜂和昨夜来袭的黑衣人的住处!”
秦川闻言大喜,道:“是么,在哪儿?”
元福道:“是在城东一栋别墅之中。”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现下已人去楼空了!”
解飞插口道:“元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
元福微一沉吟,道:“丘副帮主和属下向一名秀才相公请教之后,便来到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常记四宝斋’店中。我们拿出那张纸笺。向那店主求教纸墨之道。说来倒也无巧不巧,那店主一眼便即认出,这种松墨乃是前几日一位绍兴师爷以高价从他家的店铺中所购。而他所形容的那师爷的形貌。正是城东‘孔府大管家’。那孔府曾是洛阳府前任孔知府的宅第,后来孔知府调任云南,家眷跟着南迁。孔府大管家未及前往,暂留洛阳变卖家产。此事洛阳城中知者甚多。属下二人匆匆赶到那‘孔府’之时,发现孔府上下空无一人,显然早已溜掉了。”
“我二人在府中各处查了一遍。元福兄弟在书房里字纸篓中之中发现几张残稿,果然有两张的笔迹与这张封信一模一样,足以明证确系同一人。”
“另外,属下在一间厢房中还发现了汉中双蜂、满天云等一干人的痕迹。从厨房中来看,专门有藏人吃剩的糌粑、青稞酒、酥油茶等食物残渣碎屑。灶膛之中火有余烬,显然离开的时刻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刚刚离开。”
“据此,属下可以推断,汉中双蜂、满天云、黑衣人都曾在此府中住过,不知是否因为察觉到已被咱们的人发现,还是另有急事。总之是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便到了!”
元福说到这里,便不再语,抬头瞧着秦川,听他示下。见他皱眉思索,当即住了口不敢打扰。
丘大伦忽道:“帮主,元福兄弟所说确然不假。适才我二人是通过孔府中各个房间的蛛丝马迹来判定,满天云和汉中双蜂等人确曾住在府中,且不止一天两天。从卧室、厨房、书房、马厩等毫无凌乱情形来看,他们应是一起从容离开,并非匆匆而去。”
秦川素知丘大伦精明能干,眼光较之元福更加老辣,听他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莫非邪和满天云等人确系潜居于洛阳城中。唉,本帮连日来在洛阳城内外到处严加搜索,当真想不到,敌人竟会藏匿在本帮总舵附近,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但不知他们是离开了洛阳,还是更换了住处?”
他这么一说,虽是言者无心,吴、邓二老却听者有意。二人对瞧了一眼,老脸一阵发热,甚是尴尬,均觉得帮主语气中微有见责之意。他二人又瞪视了几位堂主、舵主一眼,心想:“也难怪帮主责备,本帮和丐帮这些日子以来侦骑四出,派出的高手着实不少,却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这下倒好,却原来人家压根便在咱们老巢左近呢,这人忒也丢得大了?”
赵进在旁见众人均脸色难看,心中微微一动,忽道:“帮主,吴长老,邓长老,属下适才听得丘副帮主和元福兄弟之言,说满天云和二蜂等人是从容离开,显是有备而来,又有备而去。属下以为,此事大有蹊跷!”说到这里,不由得向吴、邓二老使了个眼色。见二人同时望向自己,均是双眼发亮,显然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这一点。
秦川也是眼前一亮,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啦!赵大哥的意思是,敌人的松墨和宣纸多半是故意泄露天机,一步步的引本帮寻到他们行踪。其实咱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其预料之中!”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动容。
桑青虹和易婉玉低声耳语数句,淡淡一笑。忽道:“帮主,即便如赵舵主所说,属下倒是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川一怔,瞧了瞧易婉玉,转头对桑青虹道:“桑舵主何所见而云然?”
桑青虹淡然道:“泰山一役之后,帮主连败丛铁干、竹空道人、河间六雄等当世高手,威名之盛,在武林的少年新进之中可谓一时无两。莫非邪、满天云和汉中双蜂等所以潜伏在洛阳一带,搅风搅雨。无非是想阻挠和破坏帮主接任而已。只不过这几人顾忌帮主功夫了得,均不敢正面交锋,这才鬼鬼祟祟,虚虚实实。近来洛阳发生之事,皆缘于此。”
秦川心念一动,点点头道:“不错。其实只要咱们不为所动,按部就班。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他抬头一望,见日头已西斜,便对众人道:“既然桑舵主已平安。此间之事已了。这风月之地,不宜久耽,咱们还是先回总舵再说吧!”
当下众人出了“红袖招”,径自回到百戏帮总舵,又约集了曲长老、韩索等在家的帮中首领齐聚大厅,继续议事。
群豪一番商量之下,均以为满天云、汉中双蜂等人既已离开孔府,刻意潜伏,一时难寻下落,只有从长计议,别无良策。当务之急自然是明日的帮主就任庆典。从江湖形势看来,本帮新任帮主能否顺利接位,已经关乎本帮甚至整个中原武林的安危。
这一点从重返洛阳以来的种种事端即可看出端倪。因此明日之事,敌人势必千方百计从中作梗,只不知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为今之计,只有严加防守,随机应变。
吴长老沉吟道:“敌人数度阴谋,皆已败露,怕已黔驴技穷矣!兄弟以为,本帮现有帮主和曲长老坐镇,大可不必惧怕他们。”
韩索笑道:“不错。我看元福兄弟和丐帮丘副帮主查到的孔知府家,显然便是这些日子‘天道盟’群贼聚会的老巢。而今他们一早离开,多半是黔驴技穷,定是知难而退,逃之夭夭啦!”
曾明和柳青青齐道:“不错!”柳青青杏目圆睁,瞪了曾明一眼,怪他抢自己的话头。曾明忙双手乱摇,哈哈一笑,道:“我是觉得韩索兄弟的话有道理。柳妹妹,还是你先说吧!”
柳青青噗哧一笑,道:“如今本帮兵强马壮,有秦帮主这等少年英侠在此主持大局,江湖宵小,决计是不敢明刀明枪交战的。泰山之役姑且不提,便是这次红袖招内大败‘天道使者’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莫非邪和仇氏兄弟等人,今日不走,更待何时?”
解飞却摇头道:“我看未必这么简单。莫非邪和满天云俱是一代枭雄,纵横江湖多年,他们是决不会轻易罢手的。现下咱们在明,人家在暗,明儿帮主就任庆典之时,保不齐他们会突然冒将出来,横加捣乱,多半便是如此!”他这话一出口,颇有不少人附和此议。
秦川听群豪七张八嘴,说来说去,难有定论,又见曲长老也皱眉不语,显然也拿不准敌人动向。他侧头思索片刻,便道:“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现下敌情未明,大家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想了想,均觉帮主之言甚有道理,便不再争论。计议已毕,这才散去。
大厅之中只余下秦川和曲长老二人。秦川微微一笑,道:“解堂主的担忧,亦不无道理。”顿了一顿,问道:“曲长老适才何以不发一言?”
曲长老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瞧着秦川,道:“我只担心帮主服食千年人参后有无身体不妥。至于这些江湖纷争,还是让吴邓王三位和赵进、韩索、柳青青他们帮你出主意吧!”见秦川嘴巴张了张,呵呵一笑,又道:“帮主,依老夫看来,帮主早已是胸有成竹,中原英雄毕集,实力不弱,料来对方也翻不了大浪!至于吴敬民、邓宏图、赵进这些人的猜测,虽有些道理,却非帮主现下所忧虑的!”
秦川微微一笑,忽又皱眉道:“韩舵主来报说,远路的各派宾朋多数已到,武当派的松纹道长按说也该来了,却何以迟迟不见人影?”
曲长老道:“想来路上有所耽搁,帮主也不必多虑。”见秦川仍是难以安心,便凑近他耳边,低低的说出一番话来。秦川直听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秦川吃了碗面,回到后院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申牌时分。忽听得环佩玎珰,易婉玉推门入内,笑吟吟的道:“川哥哥,你今儿可是骂我骂得够痛快吧?”
秦川嘻嘻一笑,道:“那些骂人的言语可都是你教我的啊。怎么,‘岗’这个拐卖人口的山西汉子扮得如何?”
易婉玉格格一笑,道:“也只能算是勉强够格,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只是你的山西土话么,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秦川笑道:“说起来你的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的确不错。那个黑衣人只顾着留意本帮动向,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这个‘山西客’和你这个‘大同府的姑娘’来个趁火打劫,又岂是他所能逆料到的?”
易婉玉笑了笑,侧头道:“当年我和义父混进‘红袖招’之时,便是为了追杀几名拐卖人口的大坏蛋,有苏州的,杭州的,长安的,也有太原等地的。其中那个大同府的季昆最为歹毒和残忍,摧残了不少良人家的闺女,在山西、河南一带作了不少坏事,弄得天怒人怨。后来季昆这厮被义父刺瞎了双眼,挑断了手筋脚筋,又扔到了街头乞讨为生,生不如死,也算遭了报应啦。”
二人又说起明日帮主接任之事。秦川握着她纤纤玉手,道:“适才在‘红袖招’内,桑舵主的话全是你教的吧?”
易婉玉慢慢斜倚在他身上,笑道:“川哥哥,既然现下对百戏帮来说,新帮主接任大典势在必行,其他之事,自然暂时搁置一旁。我让桑姐说这些,便是想提醒你们,别再跟满天云那伙人玩捉迷藏了。与其被人摆布得团团乱转,不如按兵不动,来个‘守株待兔’。”
秦川听她此话竟和曲长老的如出一辙,连连点头,心想:“有玉妹和曲长老这二位军师在,明日之事,却也不难!”
三月初三即为清明节。这日清晨,秦川起床后出来,只见百戏帮总舵各间屋宇前都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众长老、堂主、舵主等早已齐集大厅,人人换了新衣,先来恭喜帮主。
百戏帮总舵前院,热闹非凡,一波又一波的贺客络绎不绝。嘉宾们走进大门,但听得阵阵唢呐声响,锣鼓喧天,鼓乐手吹起迎宾乐曲,更有百戏帮弟子把炮仗放得震天价响。
巳牌时分,百戏帮群豪和各路前来观礼道贺的嘉宾计数百人,径行出了洛阳城北门,兴兴头头的簇拥着秦川,一齐到得邙山‘百花谷’中。(未完待续。。)
六八、邙山大会(二)
六八、邙山大会(二)
新任帮主即位乃江湖帮派中最隆重的庆典,帮中各香堂、各分舵的高辈弟子尽皆与会。中原武林中各门派、各帮会的诸路群豪也均应邀观礼。
秦川被群豪围在中间,但见台上台下,坡前坡后,男女老少着实不少,人头涌涌,少说也有千余之众。
百戏帮所搭的数十座木棚着实不小,容纳这千余之众,犹自丝毫不显挤迫。韩索和桑青虹二人指挥一干男女弟子穿来插去,水果茶点流水价送将上来,招待宾客,颇见心思。
恰好当日风和日丽,并无“清明时节雨纷纷”的阴雨天候,群豪中倒有不少人将长凳从木棚之中搬了出来,坐在棚外。其时刮的是东南风,暖风拂面,花香醉人,众人心情均甚舒畅。
曲长老望了望众宾客,眉头微皱,低声对秦川道:“帮主,此刻距午时尚早,咱们要不要提前开始,以免夜长梦多!”邓长老在旁道:“只是还有些客人尚未赶到,是否……”话犹未了,忽见黄宝和牛超二人快步过来,各自手捧贺贴和礼单。黄宝禀道:“少林派灵济大师、武当派松纹道长、大风堡徐元豹大侠三位联袂同来道贺!”秦川吃了一惊,忙率曲长老等迎到谷前。只见灵济、松纹、徐元豹等人各带着门人弟子,谈笑而来。
秦川躬身行礼,说道:“有劳大师、道长大驾,秦川感激不尽。”灵济和尚笑道:“少侠荣任百戏帮主,乃中原武林之喜。方丈师兄说道原该亲自前来道贺才是。只是寺中忽有俗务羁绊,无法分身,因此专门委托老衲前来,秦帮主勿怪才好。”
秦川想起易婉玉推断的沐青兰之信,心下嘀咕:“难道当真少林有难。是了,定然是沐前辈身在寺中。灵渡方丈这才‘俗务羁绊,无法分身’?”口中却应道:“不敢。”
松纹拉住秦川的手,微笑道:“秦帮主梁山、泰山一役,连败天道盟众多高手,威震江湖。如今又身兼百戏帮和丐帮帮主之职,实乃可喜可贺!”
秦川见松纹及武当诸人神色如常,显然未受天道盟侵扰,心下略宽。
松纹、灵济等一瞥眼间,同时望见到站在秦川身后的曲长老,当即上前拜见。“九曲黄河”曲广的名头甚响。乃中原武林中为数不多的前辈耆宿。当年他老人家纵横江湖之时,松纹尚未主持武当,灵济也不过是少林寺罗汉堂中一个寻常的小沙弥。
在场群豪听得少林派罗汉堂首座灵济禅师亲率八名座下弟子、武当派松纹道长率座下七大弟子亲至,均感骇异,消息所到之处,尽皆屏息凝神,侧目斜睨。
大风堡徐元豹、中原镖局秦江、丐帮丘大伦、蜀中唐门唐剑、泰山派通虚、铁叉寨邓不凡等人各自上前行礼问安。众人厮见,互道仰慕,少不了一番客套。
秦川和秦江兄弟趁机把徐元豹拉到一旁。问起家中父母兄长安康,途中是否顺利,有无遇到陆秋娘和秦海二人。
徐元豹说道大风堡中一切安好,师父和顾帮主仍在胡神医亲自卫护之下闭关静养。叹了口气,又道:“我带着杨林兄弟几人前来洛阳,一路打听,毫无陆姑娘音讯。适才在城中遇见了少林和武当的朋友。便一起赶了过来。怎么,二弟也去寻陆姑娘啦,你哥儿俩怎地也不劝劝他?”
秦江摇头苦笑。道:“二哥的火爆脾气徐师兄又岂不知,焉是我所劝得?他一听说陆姑娘不见了,着急得什么似的,当时便从镖局离开了,压根不听我和川弟的话。徐师兄,我瞧二哥这回是认定了那位陆姑娘啦!唉,只不过爹娘和大哥那里,怕是难以首肯。”
三人说了会家常。徐元豹环望了谷中群豪一眼,道:“今儿是小师弟的大喜之日,其他事晚些再说吧!”顿了一顿,笑道:“小师弟的面子够大,连少林、武当等派的人也到了,除了峨眉、点苍、海南等较远的门派之外,武林各帮派俱已到齐啦!哈哈!”
易婉玉扮作一名随侍秦川的百戏帮男弟子,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这时趁众人不留意,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秦川,使了个眼色。秦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眼光一扫,却见罗绒达瓦和唐三娘夫妇也跟着唐门诸人,杂在人丛之中。
达瓦夫妇从人群中挨身而出,来到秦川面前,抱拳行礼,笑道:“秦帮主,恭喜!”秦川急忙回礼,微笑道:“二位前辈身子都已大好了?”
唐三娘道:“已经好多啦!说来全亏了贵帮的灵药。”转头瞧了瞧不远处的唐剑,脸露微笑,对秦川道:“当日在鬼雾林中我夫妇对尊驾心存加害,多有冒犯。想不到秦帮主君子不念旧恶,以德报怨。贱妾的内侄唐剑说道,大风堡和我唐门交情非浅。无论如何,此番我夫妇安然从满天云手下生还,又能姑侄相聚,全仗尊驾之仁义所赐。秦帮主,且受贱妾一拜!” 说着便即盈盈下拜。
秦川急忙躬身还礼,道:“唐三姑姑,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多礼?请起,请起!”罗绒达瓦向秦川依着藏人规矩行了一礼,弯腰道:“秦帮主,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我夫妇之处,尽管吩咐!”
秦川忙道:“达瓦前辈言重了!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理应互相帮助才是!”
百花谷中,群豪正自议论纷纷,忽听得砰砰砰,号炮连声鸣响,吉时已届。
曲长老在王长老耳边低语数句。王长老便即带着几名百戏帮弟子跳上高台,将在台上嬉戏笑闹的一些豪士劝说下去。
百戏帮新帮主就任的庆典之礼由曲长老主持。鼓乐炮仗声中,秦川跟着众长老上得高台,先行向本帮历代祖先牌位焚香跪拜。
百戏帮各长老、堂主、舵主列成两行,鱼贯而前。首先是曲长老,后面依次为吴、邓、王三老,再次为四大堂主,最后为各分舵舵主、副舵主等。众人走到秦川面前,躬身行礼。
秦川长揖还礼。
曲长老手捧“鱼肠剑”。吴长老手捧“百戏秘笈”。二人来到秦川面前,深深一揖,各自躬身呈上。
曲长老神情肃穆,说道:“百戏帮自西汉武帝三年九月初八创立,迄今已经传了二十一代。这柄‘鱼肠剑’乃本帮创帮之祖西汉鱼龙子大师所传,这本‘百戏秘笈’乃本帮第十六代帮主公孙大娘所撰,此一书一剑,循例向由本帮帮主接管。第二十二代新任帮主秦川且请收领!”
说着,二人将一书一剑躬身递了过来。
秦川应道:“是。”恭恭敬敬的伸手接过。
王长老随即展开一个卷轴,高声宣布了本帮一十六条帮规。
秦川肃然而立。静静倾听。百戏帮帮规和大多武林门派虽略有不同,但主旨仍是行侠仗义,正大光明。秦川听到诸如友爱互助、为善去恶、持身端正、忠心本帮等规条,目光自然而然的望着百戏帮群豪,心道:“只要我做得一日百戏帮主,便一日尽忠尽职,决不负全帮兄弟!”
待得王长老宣读已毕,秦川便把“百戏秘笈”收入怀中,双手将鱼肠剑高举过顶。转身面向东首台下的百戏帮群豪。
霎时之间,台上台下的数百名百戏帮弟子,自曲长老以降,一齐跪拜下去。欢声雷动,轰然叫道:“行侠仗义,四海逍遥!座下弟子,参见帮主大驾!”
秦川长揖还礼。朗声说道:“行侠仗义,四海逍遥!众兄弟请起!”百戏帮群豪谢过帮主,这才站起身来。
秦川向曲长老微一点头。将鱼肠剑插在腰间,径自走到台中,躬身抱拳,向高台上下众人团团为礼,朗声说道:“百戏帮前任帮主百里老帮主遭奸人暗算,不幸归天。秦川秉承百里老帮主临终遗命,接掌百戏帮主之位。承众位前辈、众位朋友不弃,大驾光临,百戏帮上下,同蒙荣宠,不胜感激!”
说着不住向前来道贺的众人抱拳答谢。台下众人顿时掌声一片,纷纷叫好。
至此,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
曲长老、秦江、易婉玉等入谷之前均担心敌人会突然出来搅局,因此早在谷外四周都布了巡哨,且各处要津均由曾明、刘承峰、曲成方等人亲自把守。眼见秦川礼成后缓步走来,这才都嘘了口气,均是如释重负。
韩索眼见时候不早,向秦川和曲长老请示后,便即带领一众百戏帮弟子将事先预备好的酒菜流水价的送到各个大木棚之中。棚中桌凳俱全,桌上事先早已摆放了茶壶、酒杯、果碟等物。
群豪各自就坐,或八人一桌,或十人一席,呼朋引类,吆五喝六,便在这郊野之地,木棚之中,放怀吃喝起来。
按说前来到贺的大多是武林中成名的大人物,理当在洛阳城中设宴款待才是。但众人均知这是百戏帮历代帮主就接任时的惯例,代代相传,洵是如此,因此自然都不以为意。
此次大会,百戏帮准备得颇为周全,虽在幽谷野外,开出的席面,殊不弱于酒楼饭店之中。至于少林诸僧等少数出家人,自有上等素席招待。
清明前后,照例乃是春游和踏青的好时节。众人中有不少人心中嘀咕,值此草长莺飞之时,深谷旷野之地,欢聚饮宴,倒也另有一番乐趣。更有人不免腹议,这百戏帮的历代帮主倒也挺懂得享受,想来俱是风雅之士。
百戏帮一干首脑人物陪同帮主依次向各个木棚之中的宾客敬了一圈酒。由于秦川午后另有要事,诸老均自不会让这位酒量甚浅的帮主真个喝醉,因此大多的酒均有赵进、韩索等人代饮。
酒饭罢,按照百戏帮的规矩,便是新任帮主接受挑战。
但见人影一晃,一人跃上台来,正是吴长老。
吴长老向台下群豪抱拳行礼,朗声说道:“众位武林中的好朋友,今日乃百戏帮新任帮主接任的好日子。按照敝帮一向惯例,新帮主务须在全帮众兄弟面前来一场‘街头卖艺’,演练拿手绝活,并接受帮内外诸般索战。且请大伙儿拭目以待!”
说完向台下抱拳团团一礼,又向悄立台角的秦川一拱手,笑道:“帮主,本帮惯例如此,属下先此告僭了!”
秦川微微一笑,向一旁的牛超略一点头。牛超当即从兵器架上扛来一只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躬身呈上。
秦川脱了长袍,扔到兵器架边上,顺手接过大刀,模仿着关公姿势,将刀身立在身后。
秦川这时身穿一身青色短打,大踏步来到高台当中,刷的一声响,舞了个大大的刀花,向台下众人高声叫道:“江湖卖艺百般难,只为讨口吃饭钱!过路诸君且留步,容某耍刀又练拳!”
易婉玉在旁听得忍俊不禁,格的一笑,急忙伸手掩住了口。这四句诗不像诗、曲不像曲的顺口溜,却是秦川急就章,跟着赵进、黄宝等人所学。
秦川把那不伦不类的四句打油诗念完,便听得台下一片轰笑,望着一众百戏帮弟子,心想:“萍踪漂泊,街头卖艺,风餐露宿,受尽白眼和欺凌,百戏帮上万弟子的日子其实远远不似大伙儿眼中这般光鲜!我这个做帮主的,决不能负了帮中众兄弟。”
他这么一愣神,便听得台下有人起哄叫道:“秦帮主,为何光说不练啊?遮莫是要咱们先打赏几文不成?”
秦川哈哈大笑,当即身形一展,却将一柄大刀舞得呼呼风响,声势骇人。
这套刀法,自然是跟牛超所学。以秦川此刻的武学修为,自已瞧出这套刀法用于街头卖艺尚可,不过是绣花枕头,徒有其表。于外行人眼中瞧来,但见刀影翻飞,长刀舞得雪花相似,滚动而前,杀气腾腾,煞是好看。其实却是破绽百出,中看不中用,纵使遇到二三流的练家子,真个放对,也势必败下阵来。
他老老实实的依足了规矩,先练了一套刀法,又打了一套长拳。台下不时传出一阵阵的轰笑喝彩之声。
最后则是一套“胸口碎大石”,这一手功夫却是吴长老亲传。
当秦川**着上身卧躺于台上,被黄宝等人抬来的大石块压在胸前之时,易婉玉忽然打了个寒战,心中莫名的担忧起来。她走近他身边,弯腰俯首,低声道:“川哥哥,你从未练过这种功夫,现下这般也太危险啦,要不然换成‘走绳’和‘寻橦’吧,你轻功这么好,也不致摔伤!”
秦川道:“不必!既然本帮有此规矩,我身为帮主,自当带头执行,焉能轻易破例?”见易婉玉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情,便微笑道:“你放心吧,吴长老教了我这么久,我便是再笨再呆,也不会被区区一块石头所伤!何况是由牛超大哥来抡锤,你还不放心么?”
易婉玉想到牛超是自己和赵进一起举荐入百戏帮的人才,这些日子来勤勉出力,甚得帮中上下称赞。于是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向牛超一点头,道:“动手吧!”缓缓退在一旁。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山风吹动衣衫,猎猎作响,百花谷中众多目光齐集牛超和秦川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牛超缓缓抡起那大铁锤,高举过顶。他一张黑脸上忽现狰狞之色,冷冷一笑,呼的一声,猛然间径往秦川面门砸去!(未完待续。。)
六八、邙山大会(三)
六八、邙山大会(三)
其时台上台下千余之众,可谓高手云集。但是又有谁会料到,牛超这一记铁锤,竟然不砸压在秦川胸前的大石板,而是忽然改向,转而径往他脸上猛击?
这当儿实是迅雷不及掩耳。秦川身子被压,难以自救,余人更因变起俄顷,均自应变不及。
这一锤势劲力疾,相距又近,猝不及防,眼见那锤头便要把秦川头脸砸得稀烂,突然空中呜呜呜的三声急响,三枚暗器从台下闪电般飞来,分打在铁锤头侧、牛超右腕“内关穴”、左臂“曲池穴”三处,当的一声大响,大锤荡开,脱手而落,斜斜的砸在那秦川胸前大石之上。
适才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众人但听得那三件暗器破空之声强劲之极,震骇之下,又是一惊。却见这三件暗器疾飞而至,有如星驰电掣,既快且准,力道更加锐不可当,竟尔硬生生的将大铁锤击偏一旁,救下了秦川。
众人惊呼声中,蓦地见此变故,也都惊得呆了。
易婉玉早吓得花容失色,惊怒之下,飞身而起,一招“菊残傲霜” 挥臂直进。蓬的一声响,一拳击在牛超下颏之上,将他打翻在地。
便在这时,又听得呼呼呼声疾响,半空中已有数条人影同时窜向高台,落在秦川身边,护住了他。
秦川一惊之下,用力将大石掀开。易婉玉伸手将他拉起,颤声道:“川哥哥,你没事吧!”秦川见她面白唇青,全无半点血色,娇躯发抖,显已吓得不轻。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抚摸,点头道:“我没事。又没有砸中!你别太担忧!”
那几条人影却是秦江、徐元豹、灵济、松纹、曲长老等人,眼见秦川死里逃生,并对一名百戏帮“男弟子”温言安慰,并以手摸其面颊,行为略嫌古怪,但显然未曾受伤。众人这才各自长长嘘了口气。
灵济和尚双手合什,口宣佛号:“罪过,罪过!”松纹道长哼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是派卧底来着,倒是令人防不胜防!”
这番惊天之变。可谓突兀之极,诡异之极,直令人措手不及,大大出乎在场群豪意料之外。过了好一阵,台上台下众人仍是心惊肉跳,面面相觑,均自心有余悸。
王长老一个箭步窜上,左手一把抓住牛超胸前衣襟,右手提起蒲扇大的巴掌。左右开弓,拍拍拍拍,重重的连掴他四个嘴巴,打得他口喷鲜血。牙齿也打落了几枚。王长老破口骂道:“直娘贼,胆敢谋杀帮主,犯上作乱!”愈骂愈怒,难以自抑。又是一阵拳脚打出。
黄宝、朱波等几名百戏帮年轻弟子也甚是愤怒,纷纷扑将上前,伸足踹了牛超几脚。
眼见群情激愤。盛怒之下,直欲把牛超活生生的打死。
忽听秦川叫道:“住手,不要再打啦!”
众弟子这才停了拳脚,兀自怒目瞪视着已成烂泥一般的牛超。
秦川向秦江、徐元豹、曲长老等人笑了笑,道:“我真的没事了,大家不必担忧!”众人见他确实未曾受损,这才放下心来。
秦川从台上往暗器来路望去,他适才被大石压身、铁锤砸头的刹那之间,已斜眼瞥见那暗器是自台下一座木棚之中发出。但其时由于他被袭击而发生的惊人变故,各个木棚之中的人全部涌至近前,混乱之中,却已瞧不出是何人出手相救自己。
秦川从易婉玉手中接着过衣服穿了,走到台边,向那座木棚躬身长揖,朗声道:“适才是哪位英雄仗义出手,救了秦川,且请现身!晚辈要当面致谢!”
不料他连说了三遍,那木棚之中并无人应声。
这时有几名百戏帮弟子奔进木棚,随即走出,大声说道:“启禀帮主,里面没人!”
秦江走到秦川身边,低声道:“出手之人不愿露面,想必已悄悄离开啦!此人功夫之高,当真是惊世骇俗,便是灵济大师和松纹道长,也未必有此修为!”秦川心头一凛,忖道:“那会是谁?”
曲长老和邓长老等人已将那三件击伤牛超、救下秦川的暗器捡起,却是三枚寻常的石子。
吴长老对秦川道:“帮主,这牛超必是敌人派来到本帮卧底的,属下想要亲自审讯!”秦川想起当初牛超兄妹在徐州街头卖艺,被一名自己的同姓阔少秦昌逼债,尔后被易婉玉和赵进等看中,收入本帮。细细想来,难道当日之事,竟是一场阴谋?
想到这里,微一点头,道:“好!务必问出他的真实身份,看看到底是何人派来的?”吴长老应了声:“是!”带着几名百帮弟子,便去搬抬牛超身子。一名弟子为人谨细,伸手在牛超鼻前一探,忽道:“启禀长老,牛超没气啦!”
吴长老一惊,急忙上前检视。隔了片刻,摇头不语。王长老一伸舌头,叫道:“这倒奇了。该不会是我拳脚过硬,把这贼厮鸟硬给打死了吧?”
众人一齐凑近看时,见那牛超浑身乌黑如墨,又肿又硬。易婉玉和松纹道人不约而同的叫道:“是‘如意粉’!”
秦川细细瞧去,想起自己当日在汉中城也曾中过莫非邪的“如意粉”,中毒的腿脚和牛超的症状一模一样。只是自己是双腿被毒,牛超则是全身上下,尽皆如此。
众人既知是“断肠剑”莫非邪弄鬼,均是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议论纷纷,痛斥此人狡诈卑鄙。
松纹向秦江、灵济等人道:“想不到‘断肠剑’莫非邪这狗贼无所不用其极,行事不择手段,一至于斯!”灵济叹了口气,低眉合什,缓缓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魔歪道此举旨在除掉秦帮主。由此可知,如今秦帮主已成了他们的心腹之患!”
秦江哼了一声,沉声道:“不敢明刀明枪。竟施此下作手段,宁不令英雄眉蹙,豪杰齿冷?”
易婉玉已心神略定,扯了扯秦川衣袖,说道:“川哥哥,你快设法派人通知大风堡。牛超的那个妹妹牛芸现下还在大风堡中,此女不可不防,最好把她先行控制起来!”
赵进在旁侧头苦思,这时也道:“不错!那牛芸决计是敌人派来卧底的。以她的长相,不可能是牛超的亲妹妹!”
秦川一惊。问道:“当真?她、她才几岁啊?”
易婉玉叹道:“傻哥哥,咱们着了人家的道儿啦!你倒是想想,若然真如赵进大哥所说,那个牛芸也是敌人派来的,她跟牛超是否真是兄妹,也不好说!”
秦川皱眉道:“但是那个大风钱庄的少东秦昌父子确系真的,他们都在徐州多年。据大哥说,这个绝无可疑!”易婉玉尚未接话,秦江已接口道:“川弟。你还是江湖经验不够!依我看,连那秦昌父子也被这牛超兄妹给骗啦?哼,想来他们处心积虑,早有预谋。意在混进大风堡和百戏帮。这些江湖技俩,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易婉玉歉然道:“三哥,说来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当日多事。才和赵进大哥同意引这个奸细入帮!”赵进也对秦川道:“帮主,此事全怪我。请帮主降罪!”
秦川摇了摇头,道:“当时我也在场。大伙儿全看走了眼。怎能怪你们?此事不必再提!”
秦江已从口音之中听出这位“男弟子”乃是易婉玉所扮,摇头道:“川弟说得不错。此事须怪婉玉和赵舵主不得。敌人既有此安排,当日即便没有街头卖艺之事,也必有其他诡计。说来这牛超兄妹乔装艺人多年,若要投入百戏帮之中,料来绝非难事!”
秦川微一沉吟,对秦江、徐元豹二人道:“徐师兄,三哥,若是那牛芸也是敌人派来卧底的,只怕大风堡也不安稳!我即刻派本帮元福兄弟飞鸽传书,尽快通知大哥,早作防范!”
徐元豹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还是不放心,现下既然小师弟的帮主就任庆典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徐州啦!”
秦川甚是不舍,道:“难得徐师兄来洛阳,小弟该当好生陪你玩上几日。如何席不暇暖,这便离去?”秦江也劝道:“是啊,徐师兄也不必急着回去!”
徐元豹微微一笑,道:“适才小师弟险被杀害,令我心头颇有不祥之感。那个叫牛芸的小丫头在大风堡一向乖觉,甚得师母欢心,我怕她会对全家不利。”
秦江和秦川听了,均是心头一惊。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便也不再劝徐元豹留下来了。
目送徐元豹一行人走后,曲长老对秦川道:“帮主,横竖庆典已结束,今日不如便散了吧!”
秦川知道按照往日百戏帮主接任之礼的规矩,新任帮主还要接受帮内外群豪的索战,其后还有众人在此谷中狂欢尽兴一场。
他见台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人神情间颇有怔忡不安之色,显是被自己遇袭之事吓得不轻。又见百戏帮群豪也均面有忧色,心想:“既然敌人想谋害我,以此而扰乱本帮大计,我更不能让他们得逞。”便向曲长老摇了摇头,道:“不能散,继续按原定安排进行。今儿是本帮大喜之日,虎头蛇尾,岂非让天下英雄小觑了咱们?”
这时牛超的尸首已被搬走。
秦川快步来到台边,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众位前辈,众位朋友,适才只是一件小事,大家不必放在心上。按照本帮安排,秦川若想做一名称职的帮主,须当接受帮内外朋友的索战。无论是拳脚兵刃,还是轻功暗器,哪位朋友有兴趣,务请不吝赐教,上台来跟在下切磋一番!”
灵济、松纹等人知秦川用意,自是不愿扫大家的兴,损及百戏帮威名,更不愿向敌人示弱,草草收场。于量众人也息了告辞之念,纷纷回归本座。
台下众人闻言,登时交头接耳,众论纷纭。
一人道:“秦帮主连候昆仑、丛铁干、竹空子都打得屁滚尿流,咱们还是免了吧!”另一人道:“不错。兄弟是从河间府过来的,大名鼎鼎的‘河间六雄’听说过没有,还不是败在秦帮主手上?”又一人道:“那算什么,泰山大捷听说了吧,连当今武林之中最不可一世的天道盟,也一般的铩羽而归!”又一人道:“嘿嘿,各位别忘了,‘大风神剑绿玉箫’,这位大风堡出身的秦四公子另外还兼着丐帮帮主,跟顾老帮主不相上下!”
台下乱轰轰一片,秦川喊了半天,竟无一人胆敢上前挑战。
曲长老在台旁拈须长叹,对易婉玉道:“秦帮主年纪轻轻,在武林之中竟有如斯威名,当真罕见。本帮历代帮主接任,均有不少人索战,斗得着实激烈。而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却无一人胆敢上台,当真不可思议!”
易婉玉此时虽然一身男子打扮,但一对盈盈妙目仍是明澈异常,凝望着秦川,叹道:“曲长老,你可知川哥哥虽出道不久,但他所经历的诸般凶险,哪次不是险象环生?”
曲长老点了点头,喟然道:“常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的这位少年帮主,端的是一把锋锐之极的宝剑!”
当下大踏步走到秦川身边,笑道:“帮主,既然无人向你索战,按照本帮惯例,且请帮主带着众兄弟回谢嘉宾。呵呵,下面该是让众位朋友大开眼界的时候啦!”(未完待续。。)
六九、潜入少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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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不太好干。但一直在努力着。呵呵。
另,希望不排斥此书的朋友多从起点网上点击一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什么百戏帮主这段写得有些投入了,博大伙儿一笑,意已遂矣!
六九、潜入少林(一)
原来百戏帮新任帮主的庆典安排之中,照例最后一项内容即是各分舵派遣弟子一一上演各人的看家绝技,以娱嘉宾。此举既有同台切磋、考校实力之意,亦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宾主同欢一场的意味。
于是百花谷中前来道贺的群豪开始观赏百戏帮安排的寻橦、跳丸、吐火、吞刀、旋盘、爬竿、走绳、傀儡戏、耍缸玩碟等诸般杂耍之技。
众人虽多于市井之间或堂会之所观赏过诸如踩高跷、耍龙灯、打花棍、吞刀吐火等杂戏,但却哪里及得上百戏帮一众高手这等精彩绝伦、巧妙绝伦的秘技绝活?一时尽皆瞧得血脉贲张,叹为观止,更有人瞧到惊险之处,竟连呼吸也似乎停住了。
一众宾朋在台下延颈观赏,个个瞧得大呼过瘾,彩声如雷。
秦川陪坐在灵济和松纹等人身边,观赏台上的一幕幕好戏,暗叹今次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待得本帮一名老艺人上演口技之时,在场众人无不绝倒。只见那艺人先是模仿吴、邓、王三老说话,继而模仿鸡鸣狗吠、莺歌燕唱,随即是儿哭母叱、邻里争吵之声。诸般官差缉盗之声,实是惟妙惟肖,绘声绘色,令秦川忍不住抢先鼓掌,大声喝彩。
眼见本帮众弟子纷纷上台献技,各逞绝艺,当真是神乎其技、妙趣横生,与会群豪无不眉飞色舞,拍案叫绝,秦川心头也不由得颇有自傲之意。
尤其是桑青虹一身红衣飘飘。鬓边簪花,火光之下有如仙子般凌空飞起,一跃上绳,柳腰款摆,莲步轻移,在空中走绳如履平地一般。但见她身姿曼妙,意态闲雅,令人看得心旷神怡,当真是惊艳之极。直至她翻身从绳上跃下。盈盈拜谢观众,台下鼓掌叫好之声,震动四野,经久不歇。
秦川只瞧得心惊神眩。目瞪口呆,拼命鼓掌,欢喜赞叹,却连手掌都拍得痛了。忽听一个少女声音在自己耳畔笑道:“川哥哥。桑姐姐可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妙人儿,是不是动了心啦!”秦川转头瞧着一身男子装束的易婉玉,摇了摇头。正色道:“玉妹,怎么最近你这个小脑袋中,装的尽是这些事情?难道我的心思你还不知么?哼,你要再这般胡闹,我可要生气啦?”
易婉玉格格一笑,道:“我才不怕你生气呢。你倒是气给我瞧瞧!”秦川摇了摇头,不再做声。
百戏帮本拟安排两个时辰上演诸般杂耍戏目,以娱嘉宾,然后开席饮宴,兴尽而归。但一众客人越发瞧得起劲,连央秦川、曲长老、吴长老等多增加内容。后来索性一边饮宴,一边观赏,众人兴兴头头,连吴长老和王长老也聊发少年狂,先后赤膊上阵,各自将拿手好戏的“胸口碎大石”和“饮剑”之技献出,一时间谷中欢声雷动,许多人都鼓掌叫好。
当晚方圆数里的百花谷中,到处烧起了一堆堆柴火。千余之众聚在一起,但听得唱歌吆喝之声,震动四野。
众人痛饮狂歌,甚是畅怀。到得后来,酒酣耳热,更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围着火堆,自行上演杂耍百戏,舞刀弄枪,斗拳摔角,吵嚷成一片。
秦川陪着灵济、松纹等人坐在台下,不知不觉间微带醉意。他放眼四望,但见一个个火头烈焰翻腾,火堆旁人头涌涌,欢欢喜喜,端的热闹非凡。回望易婉玉浅笑盈盈的陪在自己身边,百戏帮众兄弟和一众客人同欢共饮,自觉平生乐事,以此为甚。
心想:“百戏帮的这个庆典隆重之极,倒也挺有意思。想当年孔夫子神往的曾点所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料亦不外如是矣!”
他望着人头攒动,宾主尽欢,又想:“无论生死祸福,我决不负大家!唉,‘行侠仗义,四海逍遥!’百戏帮的这个口号看似简单,其实当真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
当晚只有少数门派的宾客兴尽而归,回城中歇息。大多豪杰之士均说难得聚会,均不愿归去。索性玩个通宵,宁愿靠着火堆睡了,亦不愿去客房安寝。
百戏帮邙山大会甚是顺利,除了牛超猝然发难之外,更无一人再来捣乱,倒也大出众人之意料。本来按曲长老、易婉玉等筹谋的预定方策,群雄在百花谷内外严阵以待,准备好好与来犯之敌鏖战一番。岂料直到次日众人全部撤回洛阳,亦无半个敌人露面。
次日上午,众宾客相继散去。秦川和曲长老相约灵济、松纹、秦江、唐剑、邓不凡、通虚等人来到百戏帮大厅之中,会商如何应对天道盟之策。众人议论纷纷,均道沐长风多日未露面,莫非邪和满天云等人神出鬼没,莫说剿灭,便是查知其下落,也是大大不易。
唐门新出任的掌门唐剑道:“在下的三姑夫妇跟满天云那厮有仇,躲避了二十余年,此次多亏百戏帮秦帮主仗义相救。据我三姑言道,那满天云跟莫非邪、仇氏兄弟等互有勾结,在洛阳附近曾潜伏多日。在下觉得,既然姓沐的中了我唐门‘蛇蝎粉’之毒,半年之内,料来难以痊愈,实在不足为患。当务之急。倒是先行铲除莫非邪和汉中双蜂这些沐长风的爪牙!”
不可一世的沐长风伤于唐二先生手上,此事早已轰传武林。在场众人听得唐剑之言,均想:“说起来对付天道盟,倒是唐门出力甚多!”
秦江点头道:“唐掌门这话倒也有理。江湖上众所周知,唐门之毒天下无双,纵然那沐长风神通广大,侥幸不死,也只能潜伏养伤,多半暂时无力作恶。倒是那满天云,听说被峨眉派的几名高手一路追杀。从西藏逃到中原,企图凭借‘天道盟’之力,对抗峨眉群侠和西藏的高僧们!”顿了一顿,叹道:“满天云和莫非邪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实力非同小可。倘若他们联手在中原兴风作浪,焉不令人担忧?”
秦川曾听秦江提及此事,心想:“峨眉派的女侠倒也厉害得紧,竟把那满天云打得不敢留在西藏。也算是替藏家百姓做了天大的好事!”
松纹道长道:“嗯,秦总镖头和唐掌门的话,贫道衷心赞同。自从唐二先生舍命伤了沐长风、秦四公子泰山大捷以及丐帮群雄在梁山力拼天道盟,几场交锋下来。天道盟势力也折损不少。近些日子以来,武林中再无哪个门派被剿灭,哪个堡寨被攻破,敌人收敛了许多。由此可见。秦四公子和唐掌门、邓寨主等各位功劳不小!”
泰山派主持通虚忽然笑道:“松纹道友,灵济大师,倒是你武当和少林。近来怎地没见什么动静?难道两派都已跟沐长风有了契约不成?哈哈!”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不料灵济和松纹二人脸上登时微微变色。灵济摇头说道:“哪有此事?如今江湖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道友万万不可胡说!”松纹哼了一声,缓缓道:“道友焉能信口开河?”随侍在二人身后的一干和尚道士更是冲着通虚怒目而视。
通虚老脸一红,拱手陪笑道:“贫道一时戏言,多有得罪。还请大师和道友原宥则个!”
松纹微一点头,转脸向秦江、秦川二人强笑道:“大风堡秦大侠多次着人与贫道和少林派灵渡方丈互通声气,商议歼贼大计。只是没料到令兄和我们尚未有所行动,倒让秦四公子先跟天道盟交上了手,还赢得这般漂亮,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哈哈!”
一时众议纷纭,商量了半晌,却均无破敌良策。最终各派一致决定,互通声气,一旦有敌人踪迹,再联手击之。
计议已毕,各派宾客陆续告辞。临行之前,唐剑、邓不凡、通虚等一商议,纷纷告知秦川,都道决计前往大风堡,配合秦堡主行事。显然在群豪心目中,大风堡俨然成为中原武林对抗邪道最重要的势力。
秦江临去之时,低声对秦川道:“据我观察,多半少林和武当两派都跟沐长风交过手了,只不知结果如何。看来易姑娘推测沐长风父女多半藏身在少林寺中,确有道理。”
秦川也觉得灵济和松纹言辞闪烁,颇为可疑。只是少林和武当各人均是讳莫如深,口风甚紧,令人难以测度详情。
他和曲、吴、邓、王等长老略一商议,决定召集百戏帮群豪来到大厅议事。
秦川按帮规宣布了百戏帮赏罚升黜等事:由赵进担任为百戏帮副帮主;解飞、曾明、柳青青三人担任长老,与吴、邓、王三老同为六大长老,协助帮主护法全帮上下;韩索任青龙堂主、桑青虹任朱雀堂主,与白虎堂主刘承峰、玄武堂主刘展鹏同为四大香堂堂主;至于韩、桑二人的中原分舵和浙江分舵舵主位置,则由曲成方和河北分舵的副舵主钟少杰二人接任云云。
同时宣布,免去原玄武堂主左云江堂主之位,让其好生将养病体,并令账房依例加以厚恤,妥善安顿其家中老小。
百戏帮大会之后,曲长老见尘埃落定,赵进和六长老协助秦川将帮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便向秦川提出告辞,回去颐养天年。秦川见曲长老去意已决,知他已不问世事多年,且年事已高,实不宜太过劳神,便亲率百戏帮群豪,欢欢喜喜的将他送回曲家庄。
送别秦川离庄前,曲长老又问了秦川服用人参后可有异样。秦川知此老终不放心自己身体。于是拍了拍胸口,笑道:“除了血气旺盛之外,毫无不妥。曲长老,即便是再有一根‘火龙参’,我也敢一口吞下!”曲长老呵呵笑道:“那可是孤品,普天之下仅此一根宝贝!若真另有一根,我老曲可万万舍不得再送给帮主啦!”
此后一连数日,秦川和赵进、吴长老等百戏帮首脑人物忙于处理帮务,却将全帮上下彻底整肃一番。一时间百戏帮气象为之一新,士气大振。中原武林各门派帮会。尽皆赞叹不已。
这时丐帮众伤者亦已痊愈。腾庆法所中的血砂掌虽则致命,但被秦川以“大悲玄功”的至纯内力连日驱毒,加之罗绒达瓦和唐三娘这对善于解毒的夫妇临行之前联手化解,体内毒素渐除,也自日渐好转。
数日来,闻讯而来觐见帮主的丐帮各分舵也着实来了不少高手。
只是秦川和易婉玉、秦江、赵进、丘大伦等议论多次,均猜测不出当日百花谷出手相救的高手会是哪一位武林前辈。
据秦江推测,当日在场众人之中以松纹道长和灵济大师的功夫或有此修为,但这二人出其不意之下。自然来不及出手。然则那出手之人固然功夫惊人,更可奇的,应是此人事先便察觉牛超会弄鬼,否则在场群豪焉得怀疑到百戏帮亲信弟子中竟有此等奸细?
忽忽数日。秦川督促新进的帮中长老赵进、曾明、柳青青等人苦练自己悟出的“百戏秘籍”上的诸般功夫。而黄宝则由易婉玉亲授“旋风剑谱”。
秦川旦夕练功不辍,功夫日进,其时的武学修为已远迈百戏帮历代帮主,因此他对诸般武学阵法的见识自也强于他人。在他的传功督导之下。百戏帮的“三才剑阵”得以全面提升,威力倍增。
百戏帮诸头脑均自诧异不已,这位少年帮主的大风堡掌腿剑三绝和“万佛神掌”等功夫固不待言。却没料到竟连本帮的诸般绝学,诸如“九曲黄河拳法”、“百花神拳”、公孙大娘剑法、飞绳掷环、幻影魔术等等,竟似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仿佛他自幼便习练这些功夫一般。连吴、邓、王三位资深元老,浸淫本帮功夫几十年,此刻也均不由得啧啧称赞,自惭不及。
经秦川做媒,王长老的女儿和丘大伦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决定于中秋佳节之日完婚。
只是他和易婉玉多次说项,欲再撮合桑、曲二人的姻缘时,桑青虹却不置可否。想是她可能仍对连栋难以忘情之故。因此她神色间对曲成方既无反对,亦无答应,连身为闺中好友的易婉玉也不知其真实心思。
这日忽然收到秦洋写来的家信,说道大风堡一切安好,只是接到百戏帮元福传信示警之时,那奸细牛芸已先行逃离,不知所踪。另徐元豹师兄已平安抵家,言及途中仍无秦海、陆秋娘二人音讯云云。
眼见百戏帮和丐帮诸事定当,江湖上也风平浪静。秦川心中牵记父亲和二哥安危,便将百戏帮帮务交由赵进会同吴长老等人共同处理,决定即日回徐州探亲。
其时丐帮群豪则由丘大伦、欧阳朴带领之下,前往各处查探敌踪去了。
原来欧阳朴的恩师梁山泊飞石庄庄主张一雷被天道盟灭门,丘大伦等人又亟欲洗雪在乱石谷和鬼雾林被莫非邪伏击陷害之耻。因此丐帮上下均是报仇心切,向秦川禀报之后,便即侦骑四出,恨不能将整个江湖翻个遍,势必把敌人揪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六九、潜入少林(二)
ps: 尤其是桑青虹一身红衣飘飘,鬓边簪花,火光之下有如仙子般凌空飞起,一跃上绳,柳腰款摆,莲步轻移,在空中走绳如履平地一般。但见她身姿曼妙,意态闲雅,令人看得心旷神怡,当真是惊艳之极。直至她翻身从绳上跃下,盈盈拜谢旁观众人,台下鼓掌叫好之声,震动四野,经久不歇。
其时无“观众”一词,以现代的词语加诸武侠小说之中,未免不伦不类,特改之。
六九、潜入少林(二)
秦川心想回乡探亲、寻找二哥均是自己的私事,不宜劳动百戏帮群豪,便拒绝了赵进、吴敬民等人要随侍自己的请求。叮嘱赵进和诸长老好生练习“三才阵法”和本帮拳剑功夫,以防敌人再来侵犯。
秦、易二人一合计,决计悄悄离去。易婉玉又让桑青虹扮作自己,令曲成方扮成秦川,坐镇总舵之中。此计名为“瞒天过海”,旨在隐瞒敌人。秦川心中却暗暗好笑,颇以易婉玉撮合曲、桑二人的良苦用心为然。
他又向丐帮众人聚集处探视了一遍,这才和易婉玉来到中原镖局,向秦江夫妇辞行。
易婉玉和董芷芳二女照例到内堂说话。
兄弟二人来到书房坐了。秦江微笑道:“我料到这两天你也该启程了。本来我也想现下回家一趟,和你一起寻找二哥。只可惜镖局最近有些忙,几位副镖头都出镖未归,我也是分身乏术。不过我已决定再过一阵子,护送你三嫂回大风堡静养安胎。”说到这里,他从书桌上取出一封书信,摇头笑道:“大哥在信中催逼,说是妈已发了好几次脾气,三个月之内。定要见到你三嫂!”
秦川也把自己的那封信呈给秦江,征询他的意见。
秦江默默地读完了信,沉吟道:“大哥这封信语焉不详,我猜他是想让你和我专心做好份内之事,不想你和我太过担忧。”
秦川皱眉道:“三哥,我总觉得那小姑娘牛芸在大风堡卧底这么久,定有事情发生。大哥只是没说明白。”
秦江点头道:“不错。大风堡是什么地方,岂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来去自如?纵然她是奸细,又岂能翻得了大浪?大哥没说明白,也许是怕你想多了!”
秦川寻思:“是了。毕竟这个小姑娘是我带回家里的。大哥自是给我留了情面。”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明白啦。对了,现下武林中各派均不再有祸患发生,沐、莫、仇等人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这种天下太平的日子真是难得!”
秦江淡淡一笑,道:“如今江湖上看似风平浪静,太平无事。但越是如此,越是大意不得。”他见秦川脸露疑惑之色,便道:“《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
秦川心头一凛,一凝思间,道:“三哥的意思是。自泰山之役后,天道盟已转变策略。此次邙山大会数计未逞,自牛超阴谋败露之后,便即全面撤退。现下‘示之以弱’。 自是为了下一步‘乘之以强’!”
秦江点头微笑,目光中大有嘉许之意。
秦川叹道:“这样的话,以后咱们更要处处小心啦!”瞧着秦江泰然自若的神色。心念一动,便即把易婉玉对沐青兰信中三句诗的猜测说了出来。
秦江听罢,呆了半晌,沉吟道:“婉玉说得极有道理。川弟,为了沐姑娘,也为了少林寺的各位高僧,你最好守口如瓶,佯装不知!”
秦川道:“难道当真便任由沐长风在少林寺中安卧?他若是伤害灵渡方丈怎么办?”
秦江摇头道:“少林寺诸位高僧原本与世无争,其实对沐长风威胁并不大。此次贵帮举行邙山大会,灵济大师能亲率罗汉堂众高僧前来道贺,足见少林寺暂时无虞。况且灵渡方丈又对沐长风有泰山救命之恩,料来以沐之为人,决计不会公然恩将仇报,做此贻人口实之事。”
秦川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三哥和玉妹所说的差不多。现下我希望兰妹多劝劝他爹爹,少造杀孽!”
当晚秦江夫妇在暖厅排设家宴,为秦川和易婉玉二人饯行。夜来董芷芳拉易婉玉入内安寝,他兄弟二人同榻而眠,抵足长谈。
次晨用过早膳,秦易二人别过秦江夫妇,出了中原镖局,双骑并驰,径自离洛阳而去。
这一次二人所乘的均是百戏帮总舵的良驹。秦川的红马太过刺眼,容易被人认出,是以留在了洛阳。秦川临行前已嘱咐百戏帮群豪,于自己的行踪务须严守秘密,敌人知道的越晚越好。
此次北上,秦川仍是一身青布长袍,作书生打扮,背负一柄精刚宝剑,剑穗作杏黄色。打狗棒则装入一个长长的布囊之中,连同包袱一并系在马鞍上。易婉玉着一身月白色衣衫,也是背负长剑,剑穗亦作杏黄色。她头戴帷帽,檐罩面纱,自是不喜欢被外人瞧见面容,以免多惹事端。
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兴兴头头,不复有乱石谷之行时的冷口冷面、不理不睬的情形了。
秦川心下好笑,知道易沐二女“冷眼相对”的招数已被自己破解,因此易婉玉也懒得再对自己板着面孔了。
易婉玉见他笑眯眯的样子,摇头道:“川哥哥,你也别太得意。兰姐姐和我是信任你,否则才不会如此对你!”秦川伸了伸舌头,向她扮个鬼脸,笑道:“二位妹妹这等良苦用心,我又焉能不知好歹?哈哈,以后我若再有行止不妥之处,还盼望玉妹多予提点!”
易婉玉见他嘻嘻哈哈的啰唆不休,颇有调笑之意,便不再理他。沿官道纵马奔了一阵,忽道:“川哥哥,我按你吩咐,教授了黄宝大哥‘旋风剑法’。只可惜他资质有限,只练成了不到二十招。我已将剑谱口诀尽数传给了他,以后全靠他自个儿的造化了!若然再继续修炼。以他的内力和轻功,至少要等个三年五载,才能有所大成!”
秦川点头道:“以黄宝的悟性,即便二十招,也够难为他啦!这么一来,他的功夫在总舵四堂之中,也算不弱了!”
双骑并驰,向晚时分,已到了嵩山脚下。
二人顺着炊烟来到一个村子内。秦川向一所大宅院求见主人。
那主人姓韩,甚是好客。听说有外乡人前来借宿,急忙命庄丁打扫厢房接待。晚饭罢,秦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易婉玉一名庄丁打听之下,始知此村名为“雷沟村”,离嵩山少林寺已不在远。
秦川做了会儿吐纳功夫,低头沉思半晌,抬眼望时,见易婉玉双手支颐,正对着灯光出神。他默默的瞧着她俏脸。欲言又止,心下犹豫不决,是否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忽听易婉玉道:“川哥哥,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一宵!”
秦川一呆,起身下床,道:“什么?”
易婉玉盈盈站起,侧过身子。望着他脸,笑而不答。秦川被她瞧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皮。问道:“怎么啦?”易婉玉微笑道:“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练功之前握着怀里的信看了又看,呆头呆脑。你说怎么啦?”
秦川脸上一红,讪讪的道:“这也被你瞧出来啦?”
易婉玉浅笑嫣然,星眸回斜,仍是默不作声的凝望着他。
秦川躬身一揖,庄容说道:“玉妹,你也知道兰妹和我恩情非浅,当初她一介弱女尚且不辞风霜之苦,只身前往大风堡投我。如今我既知她身在少林之中,我若连探望她的胆量都没有,秦川实在枉为男儿!”
易婉玉叹道:“但你可知若她父女身在少林古刹之中,现下之少林寺便是龙潭虎穴。沐长风手下的一众高手,只怕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秦川道:“我自然知道这个。但是为了兰妹,纵然是刀山火海,再危险千倍百倍,我也顾不得了!玉妹,若我三日内还没有回来,你……”
易婉玉伸手按住他嘴,一双妙目瞬也不瞬的直视着他脸,缓缓道:“不许胡说!明日一早我便离开这里,我在登封县城南的‘云来客栈’等你。川哥哥,我相信你能回来,你,你一定要回来!”
秦川瞧着她美丽的脸庞,只见她咬着嘴唇,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他胸口一阵热血上涌,不由得眼圈儿红了。
当下易婉玉帮着秦川穿好“乌丝背心”,为他换了一套玄服劲装的夜行衣,又帮他修眉添须,乔装打扮,连下巴上也粘了一丛山羊胡子,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看似寻常之极的猥琐汉子。料来沐长风、莫非邪等人纵然是对面相逢,轻易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秦川将宝剑往背上一插,跨步欲行。易婉玉忽然嘤咛一声,投身入怀,双臂紧紧搂住他头颈,凑过樱唇,往他嘴上轻轻吻去。秦川心中一荡,张臂搂住她轻盈温软的纤腰,伸口相就,他热情如火,较之以往更加激动。
二人相拥而吻,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一时均不舍得分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易婉玉轻轻从他怀中挣脱,红着脸道:“川哥哥,你,你最近越来越……”忽感羞涩,霎时间面似桃花,不好意思再说,隔了一阵,柔声道:“进入寺中之后,设法擒到一个和尚,扮成他模样,便会方便许多。你记住了,不要再回这里!只管到登封城内‘云来客栈’,我等你!”
秦川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提气跃上屋顶,夜色朦胧中展开轻功,发足往少林寺方向飞奔。
他兀自沉浸在适才与易婉玉亲热时的缠绵滋味,忽地惕然心惊:“难道……是人参的药性反扑?我一向把持得定,怎地最近有些过份,适才连玉妹也怪我手脚不老实了!”
于是潜运内力,迅速在体内流转一个小周天。但觉精神抖擞,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他知少林寺中本就高手如云,现下更有沐长风的一干同伙,更加似龙潭虎穴一般。莫说莫非邪、丛铁干、满天云之流,便是那“金枪银环”西门兄弟,也绝非易与之辈。
他曾经去过少林寺,路径自不陌生。这夜天空中乌云遮月,天色甚是昏暗,山风阵阵吹来,微有凉意。
奔得一个多时辰,已到得少林寺山门外的一苇亭前。
他悄立亭外,运起“静听八方术”,随即听到前方至少有六名手执兵刃的高手,分作三对,分别在寺外三个重要入口处来回巡视。细听之下,那六人脚步轻捷,行动矫健,却无一人是少林功夫。
秦川又惊又喜,惊的是连山门外都这般戒备森严,喜的是易婉玉所料丝毫不差,少林古刹果然已经沦陷。
他飞身跃上一株松树之间,潜伏半晌,不禁暗暗发愁:“我若一现身,立即便被察觉。难不成定要大打出手,硬闯进去?”
正没理会处,忽闻一阵脚步之声,从寺内走出二人。相距“一苇亭”最近两人之中的一个沉声道:“阿弥陀佛,佛法无边!”那后来的二人中有一人接口道:“色身无常,无常即苦!”
那先前二人一听此言,便即留下后来的二人,一言不发的迈步往寺内而去。
秦川从树顶延颈而望,夜色朦胧之中依稀见这些人均是一色僧袍僧帽,后来的二人各执戒刀,来回巡视。他微一沉吟,心下恍然:“原来适才他们是在对暗号,以便换班,现下又轮到这二人当值啦!”
过得半个时辰,寺中又有二人持刀走出,和另一组二人以同样的口令进行换班。又过得半个时辰,第三组仍是如此。
秦川手按剑柄,正没理会处,忽然脸上一凉,似有水滴,抬头望时,天空中阴云翻涌,竟尔淅淅沥沥的下起急雨来。
但那轮班巡守的三组人均自一言不发,严格戒备,浑不以凉雨浇身为意。
眼见又是半个时辰,只听得脚步声响,寺内奔出二人,以同样的口令来换最先一组的二人。
秦川正自按捺不住,忽地灵机一动,伸手从松树上摘下一枚松子,使劲弹出,射向后来接班之人。
但听啊哟一声,那名正在对口令之人,刚说出“色身无常,无常……”后面两字尚未出口,便即痛哼一声,扑地跌倒,连滚了几级石阶。
另一人吓了一跳,惊道:“李老三,你怎么啦?”
那李老三连声呻吟,已自爬不起身来,哼哼唧唧的道:“坏了!可能是下雨路滑,适才右腿好像一麻,一脚踩空了,痛死我啦!”叫了一阵,抬头对同伴道:“张兄弟,你把我背回去吧,我的右脚在石阶上这么一撞,可能扭伤啦?”
那两名等待接班之人本已颇感不耐,一听这话,便不依了,骂道:“你奶奶的,李老三,到底是真的假的?你小子别装受伤,想让老子代班!嘿嘿,老子可不受你小子的骗!”
那李老三显然伤势不轻,抱着右腿,惨号不止,赌咒发誓,坚称自己真的腿伤严重。他的同伴也怀疑他弄鬼。一时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
另外两组值班巡守之人听得老大不耐,也自骂了开来,道:“他妈的,吵什么?下这么大的雨,谁不想躺在被窝里。赶紧换班吧,别再拖拖拉拉!”(未完待续。。)
六九、潜入少林(三)
六九、潜入少林(三)
便在这三处哨岗的几名假僧人吵成一团之际,秦川早已暗笑一声,悄无声息的从各人头顶飘然掠过,来到寺门外,越墙而入。
寺中各处虽有人或明或暗,或挺刀或持棍的来回巡逻,戒备森严之极,以秦川的耳聪目明,灵猫似的身手,自能从容避过。他使动“云霄飘一羽”的绝顶轻功,窜高伏低,飘忽盘旋,当真落地无声,少林寺中竟无一人知觉。
奇怪的是,以他的耳力听来,寺中巡守诸人的功夫,既有少林派的,又有其他门派的,心下纳罕:“难道少林寺和这些外人商量好了,一起守卫?”
只是偌大的少林古刹之中殿堂院落,东一座,西一座,散在山坡之间,又何止数十?却不知沐青兰会在哪座院中,哪间屋内?
信步而行,胡乱穿过一座座的殿堂厢房,但听得各处除了当值巡守之人外,寺中诸人俱已睡去。
他这时身上已淋得湿透,不知不觉来到大雄宝殿之外,东张西望,彷徨无计,只盼能寻到什么线索。
他悄立走廊之下,耳听得夜雨淅沥之声,突然想起:“对了,我和玉妹上次来少林,曾到过方丈的禅房,何不去暗暗探望一下灵渡方丈?”
夜色中辨明方向,过庭绕廊,奔向方丈室。行经一处僧舍之中时,顺手牵羊,摸了一套僧衣僧帽。可笑室中一众僧侣睡得正香,鼾声如雷,倘或秦川真是前来偷袭的敌人,便有一百条性命,也都不在了。
秦川在僻静处换了僧衣,将自己的衣裤包成一团,藏在僧舍屋顶的女墙之上,这才飘身而下。
刚刚跨到方丈室外的月洞门口。只听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前面一人低叫:“阿弥陀佛,佛法无边!”秦川更不迟疑,压着嗓门道:“色身无常,无常即苦!”
黑暗之中呼呼两声,禅院内已多了两名灰衣僧人。秦川心头一凛:“这二人的轻功身法恁地高明,且是正宗的少林功夫,今夜入寺以来见到的一众高手之中,当以他二人最为厉害!”
其中一人哼了一声,道:“方丈已歇息啦。施主来此做甚?”
秦川一怔。心念电转:“这二人的身手均非泛泛之辈,又都是少林功夫。然则明明我穿的是僧服,他们却又叫我‘施主’,却是何故?”
他本拟不声不响的夜探方丈室,没料到突然冒出两名少林寺的高手来,灵机一动,双手合什,含含糊糊的道:“适才寺外有些动静,有巡逻的师兄受伤了!我、我是来……”说到这里。便即住口不语。
那两名僧人对望了一眼,先前问话那人道:“哼,不是早已说定了么?你们的人负责寺外各处入口,防止外人闯入。我们师兄弟只管把守敝寺各处紧要所在。此等小事,何须惊动我家方丈?”另一人道:“玄明师兄说的不错。施主,请回复沐施主,我们方丈已安寝。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秦川心下惊喜交集:“还好,灵渡方丈果然并未遭沐前辈毒手!”又想:“看来这两位少林僧把我当成沐前辈派来的了。”
微一沉吟。仍是双手合什,低头道:“沐,我们沐盟主差我来问明情由,近来寺中可曾邀得外客?”
先前那玄明和尚愤愤的道:“哼,明知故问!敝寺自灵济师叔一行从洛阳归来,更无一人出过寺门半步,哪里会有什么外客?施主请回吧!”他不屑跟秦川多说,转头向另一僧人道:“玄光师弟,不要理他!”
二僧身形一闪,又即隐没在黑暗之中。
秦川心知二人躲在隐蔽之处盯着自己,决计不会让自己去见方丈。心下寻思:“差幸灵渡方丈没事。听这二僧之言,少林寺已和沐前辈定了协议,双方各自分别负责寺内外各处。难怪适才在寺内遇见的高手当中,既有少林僧众,又有别派人士。只是这些人现下俱披了僧袍,从外人瞧来,自然全都是少林僧人。嗯,是了,当日我百戏帮派来的那两名弟子来少林寺传讯,回去禀报之时说未见寺中有何异状,原来如此。”
忽听那玄光的声音斥责道:“喂,你怎么还不走,当我们方丈禅院是什么地方?”
秦川心念一动,冷笑道:“臭和尚,你说方丈禅院是什么地方?”
玄光勃然大怒,飕的一声,身形如风,又已跳到秦川身前,右掌一立,喝道:“休要欺人太甚?若非有方丈法旨,严令寺中众僧不得先行动手,贫僧早已一记罗汉掌,把尔等妖魔鬼怪通通打出少林,滚回老家去!”
秦川故意装作受惊的模样,退了一步,双掌护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想干什么?别动粗啊!”
玄光见他这么懦弱无用,微感意外,随即回头向暗处笑道:“玄明师兄,我真不明白,姓沐的有什么可怕之处,方丈为何定要咱们这般处处忍让迁就?说什么这些人决不会伤我少林一僧,损少林一物。哼,当真凭这些脓包货色,又济得甚事?”
玄明尚未接口,忽听得啊的一声,方丈室门打了开来,传来一声宏亮的声音道:“玄明,玄光,请这位施主进来说话!”玄明和玄光听出是方丈的声音,同时一惊,一齐躬身应道:“谨遵方丈法旨!”
玄明纵身跃出,落到玄光身旁,举手肃客,向秦川道:“施主请!”
秦川随着二僧穿过小院,来到方丈室。这时室内已点亮了油灯,一名身材瘦削的老僧披着大红袈裟,盘膝坐在中间一个蒲团之上,手持念珠,容色慈和,正是少林派主持灵渡方丈。
玄明、玄光二僧向方丈合十行礼罢,恭恭敬敬的关门退出。
灵渡微笑道:“沐施主深夜令你前来,却是何故?”
秦川早已暗运内力,听到室内外确然更无旁人,当下躬身长揖。道:“晚辈秦川,拜见方丈大师!”说着跪了下去。
灵渡方丈一惊之下,目光向秦川脸上射去。他双目神光炯炯,有如电闪,立时认出了秦川,呵呵而笑,微微欠身,右手一举,道:“秦少侠不必多礼,请坐!”
秦川拜毕。在灵渡下首的一个蒲团上坐了。
灵渡微笑道:“少侠荣任百戏帮主,又兼掌丐帮,实乃中原武林之福,可喜可贺!”秦川欠身道:“多谢方丈。前日贵寺灵济大师和一众高僧亲往洛阳道贺,来去匆匆,晚辈未能好生招待,甚是失礼!”
灵渡摇了摇头,微笑道:“秦帮主太客气了。”目光在秦川身上一转,缓缓道:“秦帮主是几时知道少林被困的?又如何来到老衲住处?”
秦川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僧衣。便把沐青兰传信之事以及自己和秦江、易婉玉的推测等情略略说了。
灵渡听罢,沉吟半晌,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沐施主那日出其不意。暗算了老衲,突袭少林藏经阁和达摩院,并以本派数百年之藏经和镇寺之宝绿玉佛珠、佛祖舍利来要胁,令敝寺上下听其摆布。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灵济师弟带人前往贵帮以外,敝寺僧侣并无一人外出,想不到秦帮主还是知道了真相!”
秦川心中一动。惊道:“当日跟着灵济大师前往敝帮的众僧之中,莫非有沐……天道盟的人混在其中?”
灵渡叹了口气,道:“非但如此,连武当派松纹道友的身边,也跟着几名天道盟的高手!”
秦川吃了一惊,半晌作声不得。
灵渡见他低头不语,脸色阴晴不定,缓缓道:“武当派有四位前辈耆宿,乃松纹道友的师叔,早已封剑多年,久不过问世俗之事。这四位前辈本来正在武当后山坐关。不料被沐施主事先安排了机关,一举杀入,挟持了这几位前辈,并以此胁迫武当上下。”
秦川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那日松纹道长因泰山派主持通虚的一句玩笑话而脸色微变,却原来是其四位师叔被俘,武当派自是不敢造次。
秦川道:“适才晚辈听得玄明和玄光二位师父之言,说道是方丈亲自下令,全寺不得反抗敌人?”
灵渡点点头道:“此事确如秦帮主适才转述的易姑娘和令兄所猜测的一般。沐施主虽用了不太正当的手段突袭少林,不过他对合寺上下倒也礼敬有加,并且跟老衲有个君子协议。他答允老衲不伤敝寺一人,不损敝寺一物,期间也不在江湖上再造杀孽,只是在此静养三个月。三个月后,便带人离开少林寺。”
“沐施主此人虽凶残成性,杀人如麻,却也是个一言九鼎、言而有信的一代枭雄。老衲为了合寺数百名僧众和绿玉佛珠、佛祖舍利、经书宝典的安全,也为了武林三个月的平静,便答允了他。阿弥陀佛,老衲也知道此举乃是姑息养奸,实则不得已而为之。”
秦川低头寻思:“方丈顾全大局,倘若当时便以硬碰硬,倾少林之力未必便会落败。但是少林千百年基业、寺中藏经、舍利等物,不免毁于一旦。更何况近来武林中的确安定太平,甚少有人伤亡,亦是莫大功德!”
他言念及此,抬起头来,道:“方丈大师,少林派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尽管吩咐!我秦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还有,大风堡、百戏帮和丐帮上下,亦可听奉方丈大师号令。”
灵渡双目凝视着秦川,微微一笑,合十道:“善哉,善哉!小施主一番美意,少林寺上下,同感大德!”略一凝思,又道:“难道小施主还未明白敝寺此举之用心?”
秦川一怔之下,立时恍然,叫道:“原来大师也是将计就计。不对,应该说是缓兵之计!”
灵渡一笑,微微颔首,道:“且说来听听!”秦川沉吟道:“天道盟为害天下苍生,动辄灭门,中原武林各派均是措手不及,是以伤亡惨重。若是如今仓促应战,只怕败多胜少,徒添无谓死亡。方丈大师的意思,是希望在这三个月当中,中原武林各派有所防备,不致再惊慌失措!”灵渡叹道:“不错。沐施主经营天道盟多年,从华山派、青城派、黄蜂帮等各大帮派皆已归附的形势来看,武林中隐患甚多。老衲担心一旦双方兵戎相见,不少门派之中会有变乱发生!”
秦川心中一惊,随即想起百戏帮的连栋、泰山派的宁虚、松云庄的过少夫人等,这些人何尝不是天道盟的内应或卧底?又想到牛超兄妹,背上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寒意。
灵渡缓缓道:“那位在邙山大会上意欲取你性命的牛施主,便是莫非邪施主座下的弟子。灵济师弟回山说及此事,令老衲大感意外。倘若当日秦帮主命丧铁锤之下,势必引起武林大乱,后果委实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七十、柔情似水(一)
ps: 读天道剑影,品侠客人生。侠情一往,云可赠人,这部武侠小说自2014年1月10日左右正式与读者见面,迄今已有4个多月了。期间作者将原存稿略作修改一一上传,后期更是日日构思新章,始知创作之艰辛,迥非常人可及也!
作者所居之地遭遇拆迁,下一阵子还要张罗着租房子等回迁。精力颇难以兼顾小说创作,更新速度或许会放慢些,祈读者朋友们谅之。但只要可能,必有佳章奉上。
且喜小说也快完稿了
七十、柔情似水(一)
秦川想起当日牛超举锤往自己面门猛砸的狰狞一幕,兀自心有余悸,微一点头,叹道:“晚辈只盼天道盟的人能及早放下屠刀。须知正邪相争,难有宁日。一旦兵戎相见,无论谁胜谁负,都免不了无谓死伤!”
灵渡口宣佛号,微笑道:“江湖上盛传秦帮主仁侠无双,得饶人处且饶人,近来又曾义释河间六雄。今日听施主一席话,果然传言不虚,确有慈悲心肠!”顿了一顿,叹道:“我佛曰:色身无常,无常是苦。说起来倒是老衲太过着相。既如此,但愿如秦帮主所言,双方能止息干戈,免除一场武林浩劫。倘若沐施主能迷途知返,放下屠刀,更加是善莫大焉!”
秦川低头寻思:“若让沐、莫、仇、满等一干大魔头改恶向善,只怕难于登天!”叹了口气,说道:“还好贵寺丝毫无损。只是难为了寺中各位高僧,要大师们委曲求全,三个月内不得自由,连下山一步亦不可得!”灵渡微笑道:“出家人以清静无为,有道是‘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 遥想当年达摩祖师在五乳峰的一处山洞之中尚能面壁九年。我辈只是在寺中足不出户三个月而已,又谈何委曲?”
秦川见灵渡如此洒脱旷达,不由得肃然起敬,连连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晚辈也便放心了!”
灵渡听秦川言下之意,似欲起身离去,微一转念,道:“其实少林上下平安无事,说起来多亏了那位沐大小姐。是她居间斡旋。极力劝阻她父亲少造杀业,并说服她父亲与老衲约法三章。她还严令一众豪士爱惜寺中一草一木,不得损毁。这位沐大小姐确是菩萨心肠,跟沐施主大大的不同。”
秦川听得德高望重的灵渡方丈称赞沐青兰,微感意外。一时之间,脑海中尽是沐青兰的倩影,心头甜滋滋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灵渡方丈察颜观色,微笑道:“小施主此来。是想见沐大小姐罢?”
秦川一怔,随即想起二哥散布的江湖传闻,以少林寺耳目之广,灵渡方丈晓得自己跟沐青兰的渊源。自是不足为奇。他脸上一红,点头道:“沐姑娘于晚辈恩情非浅。我,我二人已缔三生之约。晚辈不敢负盟!”
灵渡微微一笑,轻轻拨动念珠。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小施主明知少林寺如此危险重重,仍然孤身前来,足见是个有情有义的奇男子、大丈夫。沐姑娘是一位名门闺秀。知书识礼,心性良善,确是佳配。”
秦川红着脸道:“晚辈这些俱是儿女情长之事,倒令老方丈见笑了!”
灵渡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然。我佛门讲究万法随缘,因果报应。既然秦帮主和沐姑娘有此良缘,亦是前生所修,应于今世。老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致如此不通情理。”顿了一顿,沉吟道:“沐施主父女一直住在少林后山的一座偏僻的小院之中。周围皆有高手守卫,常人接近不得。你若想见到沐姑娘而不被其父发觉,倒是大大的不易!”
秦川道:“无论如何,晚辈都要见兰妹一面!”
灵渡问明秦川如何进入寺中,默然半晌,缓缓道:“秦帮主,以老衲愚见,今夜你不妨在此禅房之中歇息一宿。明日再行计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川听灵渡言下之意,意欲设法相助自己,他本不愿连累少林诸僧,但转念一想,如此深更半夜去见沐青兰,诸多不便,更何况有沐长风在侧?既来之,则安之,不如依灵渡之言,明日或有机会亦未可知。便道:“一切全凭老方丈安排!”
二人又谈了一阵武林情势。灵渡把秦川安排在一间斗室之中睡了。他径自来到外间,招呼了玄光、玄明二僧,细细嘱咐了一番。
秦川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但听得屋外哗啦啦声响,那雨竟未止歇,反而下得更加大了。
他起床走出斗室,来到外间,不由得微微一惊,却见灵渡方丈居中端坐,罗汉堂首座灵济和另外两位身披破旧袈裟的老僧各自环坐在周遭的蒲团之上。四名老僧端坐不动,俱似入定一般。
秦川不敢打扰,便即悄悄的在四僧对面的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了。
便在这时,一股奇异的力道斗然奄至,往他全身席卷而来。
秦川一惊,立知是四僧之中的一人以内力在攻击自己。他见四僧寂然不动,均是目无表情,竟不知出手的是哪一位,或是哪几位?
当下也自安然不动,运起“大悲玄功”,抵御那股力道。
但觉那股力道越来越强,直欲从四面八方挤压自己,由外而内,更无半点空隙。霎时之间,自己便如同溺水之人,沉入无边无际的水底之中。
那水势更似钱塘怒潮一般,一浪强过一浪,不断的压迫着自己。秦川愈益呼吸艰难,当即将峨眉之巅数年苦修的“大悲玄功”在体内飞快的流转开来,真气外溢,对抗那股力道。
但他的内力愈强,对方那股力道随之增强;同样对方那股力道增强,秦川的内力亦随之增强。
一时之间,方丈的禅房之中,弥漫着强悍之极的罡劲!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敲门之声,有人在外面连叫:“方丈。方丈!”
那人呼喊数声,见无人应,便即推门而入。岂料他一脚刚踏进门槛,蓦地一股力道奇大的劲风,从房门中激扑出来,将他身子一撞,便似雷轰电击一般,倒飞而出。蓬的一声大响,重重的仰天跌倒在禅院雨水之中,早已昏了过去。
室中秦川陡觉身外一轻。忙即跟着收功。但见少林四僧袈裟仍是气流鼓荡,正自缓缓恢复原状。隔了半晌,四僧面面相觑,脸上均露出不胜骇异之色。
一名高鼻深目的老僧忽道:“秦帮主,你的大悲玄功到底是何人所授,可否告知贫僧?”此僧一看便知乃西域胡人,听其口音奇特,更非中土人氏。
秦川此时已知师父便是魔教教主“十面魔王”项挺,但他尚未承认自己这个徒弟。想起父亲之言,便缓缓摇头,道:“请恕晚辈无法奉告。”那西域老僧摇了摇头,闭了双目。不再作声。
灵渡微微一笑,对秦川道:“适才敝寺‘心禅堂’和‘达摩院’的两位师叔以少林‘易筋经’的功夫跟秦帮主角力,双方不相上下。想不到秦帮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功修为。当真令老僧大开眼界!”
秦川此时已明白刚刚少林四僧是在伸量自己内力来着,点头道:“少林高僧果然功力非凡,晚辈便似身在深水之中一般。连透一口气,也是为难之极!”
灵渡向灵济微一点头。灵济便即起身,将躺在院中淋雨的那名被罡劲震晕不醒的小沙弥抱了进来,横放在榻上。
那名高鼻深目的老僧忽又睁开眼睛,向另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僧说道:“这少年的‘大悲玄功’,似乎脱胎于我少林寺的‘易筋经’和‘洗髓经’,只是神妙之处,犹在此二经之上!唉,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神功,善哉,善哉!”
那名枯瘦老僧开口吟道:“晚夕功课毕,将息临卧具。大众咸鼾睡,忘却生与死。明者独惊醒,黑夜暗修为。抚体叹今夕,过去少一日。无常来迅速,身同少水鱼。显然如何救,福慧何日足,四恩未能报,四缘未能离,四智未现前,三生未皈一。默视法界中,四生三有备,六根六尘连,五蕴并三途,天人阿修罗。六道各异趋,二谛未能融,六度未能具。见见非是见,无明未能息。道眼未精明,眉毛未落地。如何知见离,得了涅盘意。若能见非见,见所不能及。蜗角大千界,焦眼纳须弥。昏昏醉梦间,光阴两俱失。流浪于生死,苦海无边际。如来大慈悲,演此为《洗髓》。须侯《易筋》后,每于夜静时,两目内含光,鼻中运息微,腹中宽空虚,正宜纳清熙。朔望及两弦,二分并二至,子午守静功,卯酉干沐浴。一切惟心造,炼神竟虚静。常惺惺不昧,莫被睡魔拘。夜夜常如此,日日须行持。”
秦川听得“每于夜静时,两目内含光,鼻中运息微,腹中宽空虚,正宜纳清熙。朔望及两弦,二分并二至,子午守静功,卯酉干沐浴。一切惟心造,炼神竟虚静。常惺惺不昧,莫被睡魔拘。”等句之时,吃了一惊,冲口而出的叫道:“大悲玄功!是大悲玄功,这是家师所授的‘大悲心经’!”
这几句确与秦川平素修炼的“大悲玄功”口诀颇为相似。灵渡听了秦川之言,微微一笑,道:“秦帮主,这位是敝寺心禅堂的首座昆达普尔师叔,他是天竺人。这位是达摩院首座妙谛师叔。二位师叔坐禅诵经,精研佛法,已多年不问尘世之事。但听得贫僧和灵济师弟齿及小施主身怀‘大悲玄功’,这才特来相见。”
秦川此时已知自己的功夫确与少林一脉相承,又不尽相同,一霎时心中疑窦丛生,低头寻思:“我师父明明是七星教教主,被世人称为魔教教主,他老人家的武学之中,何以会跟少林扯上干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西域老僧昆达普尔斗然间双目如电,向秦川全身细细打量,微一点头,对那枯瘦老僧妙谛和尚道:“妙谛师弟,这位小施主所修的内功心法确系源于本门而更上一层楼,传授他功力之人……”轻轻吁了口气,缓缓的道:“但以他如此年纪,便是一出娘胎开始修炼。也决计到不了如此境界。除非是昔日燕南天大侠的‘嫁衣神功’或有此神通,但他体内的功力明明源于沙门,而‘嫁衣神功’乃道教功夫,此事令老衲好生难以索解!”
妙谛和尚眯着眼沉思半晌,忽地双眼一亮,口中叽哩咕噜的念了几句经文。秦川不知这是天竺话,甚是纳罕。昆达普尔和灵渡、灵济三僧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妙谛向秦川微微一笑,问道:“小施主。你可曾服食过灵芝仙草之类的东西?”秦川一怔,点点头道:“有!”便把服食“千年火龙参”的经过始末详细说了。妙谛、昆达普尔等僧听罢,面面相觑。昆达普尔合十道:“善哉,善哉!千年火龙参确有迅速激发潜力,提升功力之效,但若服食之人本身功力不纯,欲念太重,反而会有莫大危害!”
灵济点点头,对秦川道:“一言以蔽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施主,你要好生克服火参之性,一年之后。便会功力纯正,不再受心魔所扰!”
秦川听到“心魔所扰”四字,微微一凛,颤声道:“什么心魔?”
昆达普尔和妙谛相对一笑。同时站起身来,向秦川合掌行礼。妙谛道:“难得小施主仁侠为怀,盼以此佛门无上神功。造福众生!”却不回答秦川所问,向昆达普尔一点头,便即双双出门而去,更不回头。
灵渡、灵济齐道:“恭送二位师叔!”
大雨之中传来妙谛和尚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语声未歇,而人已杳!
灵济向灵渡道:“方丈师兄,妙谛师叔此时以金刚经之语相示,似有所指。师弟愚昧,却不知是何用意?”
灵渡瞧了瞧灵济,又瞧了瞧秦川,见二人均是脸现迷惑之色,便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大约在四十年前,福建莆田少林寺下院谛字辈的弟子之中,有一名俗家弟子,惊才绝艳,不到三十岁,便将莆田少林的诸般绝学,尤其是‘洗髓经’,修炼成功。”
灵济不由得耸然动容,情不自禁的冲口而出:“若果真如此,这位前辈可谓是少林第一人!”
灵渡点头道:“如此人才,凡我少林本门中人,自然是欢喜赞叹。当时本寺众高僧极力劝说方丈法门大师,着人赍书前往莆田少林寺,邀请这位前辈来嵩山本院,共参本门武学。”
灵济微笑道:“善哉!若是那位前辈能将南、北少林的武学融会贯通,当真是福莫大焉!”
灵渡苦笑一声,道:“世事无常,是福是祸,却也难以说得清楚!”
灵济和秦川听得惊诧不已,齐问:“此话怎讲?”
灵渡道:“那位前辈来嵩山之后,只用了三年时光,便将本派的易筋经和大智无定指 、去烦恼指、拈花指、大力金刚指、般若掌、摩诃指、寂灭抓等绝技尽数练成。老方丈甚是欢喜,认为少林自达摩祖师以来,僧俗弟子之中,从未有如此杰出人才。”
秦川听得灵渡方丈之言,心下对那位前辈也是不胜神往,暗想:“世上竟有如此了不起的高手,当世之中,也只有沐前辈或有此天赋。”
灵渡叹了口气,道:“不料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偏生出了岔子。”灵济问道:“却是怎么回事?”灵渡道:“法门方丈当时年事已高。有一日,他将那位前辈叫到方丈禅院,说道:‘师侄,依你现下的武学修为,足以震古铄今,更足光大我少林之门楣。老衲欲将少林掌门之位相授,你意下如何?’”
“那位前辈淡淡一笑,道:‘多谢法门师伯厚爱。但弟子乃俗家之人,焉能擅做少林掌门之位?’法门方丈道:‘这却不难。你若有意皈依沙门,老衲即行替你剃度,不须沙弥戒,直接授比丘戒,如何?’”
灵济见秦川听得摸不着头脑,显是满腹疑窦,便对他解释道:“本来按照佛门规矩,俗世中人若要出家为僧,须先授沙弥戒,共有十戒。尔后才能授比丘戒,共有二百五十条,因此又叫具足戒!”
秦川点头道:“既如此,法空方丈能大开方便之门,直接授那位前辈比丘戒,又传以少林主持之位,对他实是偏爱和倚重之极!”
灵渡叹道:“此乃天大福缘,可遇而不可求。岂知那位前辈当场拒绝。说道:‘弟子平生只对武功感兴趣,从未想过出家做和尚,请方丈师叔收回成命!’又道:‘弟子明日一早便决定下山。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须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业!’法空太师父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相劝,心下甚感遗憾!”
“谁知此事被寺中的一众师兄弟听到了,议论开来。不久便传到心禅堂两名老僧的耳中。那两名老僧夜间便来游说劝解,说你既习得南北少林之绝技,理应留在寺中,将此绝学发扬光大。也不知是二僧劝得言辞过激,还是那位前辈生性刚烈,说到后来,双方面红耳赤,言语冲突,最后竟动起手来。结果那位前辈一时失手,将其中一名老僧打得吐血不止,当场昏迷不醒。”
“那位前辈见惹了滔天大祸,也吓得呆了。当时不少僧众将他团团围住,静候法空方丈发落。法空太师父也是吃了一惊,匆匆赶来,向众人问明情由。便对那位前辈道:‘你既不愿留在少林,又何以行凶伤人?’”
“那位前辈跪拜下去,垂泪道:‘弟子出手不知轻重,误伤了寺中前辈高僧,愿凭方丈发落!但弟子去意已决,宁死不做和尚!’”
“当时寺中众人均劝方丈严加惩处伤人凶手。法空方丈想了半晌,对那位前辈道:‘佛门广大,只渡有缘。你既不愿为僧,必有自己的因由,少林寺决无强求之理。这样罢,只须你答允老衲一个条件,这便下山去吧!’那位前辈道:‘什么条件,请方丈明示?’法门太师父道:‘出寺之后,你不可将在少林所习之武功做伤天害理之事,更不可祸害中原百姓!’”
“那位前辈呆了半晌,忽然双膝跪倒,当着少林众僧指天立誓,大声道:‘皇天在上,若是我……若然使出一招少林功夫伤害人命,叫我日后万箭攒身,乱刀分尸!’说完便即纵上殿顶,连夜奔出少林寺,从此再无半点音讯。”
秦川听到这里,心头恍恍惚惚,若有所悟:“何以灵渡方丈说起那人,总是以‘那位前辈’相称。看他的神情,定是知道那位前辈的真实姓名,只是不愿在我面前提及。难道便是我师父项教主?”
灵渡道:“那位受伤的老僧次日不治而亡。法空太师父深自懊悔,从此下令,‘易筋经’等少林绝学非其人不传,非有缘不传。过了不久,更将方丈之职传位于若谛师伯。唉,说起来,此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
灵济忍不住接口道:“方丈师兄,适才你和妙谛、昆达普尔二位师叔都怀疑秦帮主的授业恩师,便是那位前辈?”
此话出口,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七十、柔情似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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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柔情似水(二)
灵渡道:“此事确实令人好生费解。但那位前辈离开少林之后,远赴西域,创下一番伟业。于敝派上下而言,此人确已信实承诺,生平从未使用过少林功夫,更未伤及中原百姓一人。嗯,这位前辈后来更接掌大位,其地位声望,不低于中原各派掌门,由于他生平从未用过少林功夫,江湖中人也罕有知晓其来历。”
说到这里,他看了秦川一眼,又道:“说来敝寺也是近年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由于此事所知者不多,现今也只有本派的少数前辈耆宿才知悉此事。”
秦川心下恍然:“原来方丈怀疑我师父的身份,这才请来那妙谛和昆达普尔二位大师来试探我的功力!”
灵渡合掌念佛,道:“只因此事关乎少林,老衲确有试探之意。得罪之处,还望秦帮主多多海涵!”
秦川听灵渡直承其事,又郑重陪罪,忙合十还礼,说道:“好说!方丈言重了。”
灵渡微笑道:“眼见这套大悲玄功威震江湖,大济苍生,法空方丈等前辈高僧虽虽已圆寂多年,若然知情,也必甚感欣慰。”
秦川心中嘀咕:“此事倘若属实,魔教教主竟是出身少林,当真骇人听闻!”但听及秦宾王、灵渡言语之间,对项挺并无贬词。心头略宽。他转眼望着屋外大雨如注,向灵渡一抱拳,道:“方丈,搅扰这么久,晚辈也该告辞啦!”
灵渡微笑道:“小施主,你可知适才我两位师叔为何不答你所问?”秦川一怔,道:“什么?”灵渡缓缓道:“魔由心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秦川心头一凛,似有所悟,点头道:“高僧的意思是。晚辈所服的千年人参极有可能激发出自身的邪恶之性!”
灵渡笑而不言,转头对灵济道:“师弟,你说秦帮主该当如何?”
灵济皱眉道:“时常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秦帮主应时时自省其心,自行约制,降伏其心即可!”
灵渡默然不语,笑眯眯的瞧着秦川。秦川自言自语的道:“时常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点头道:“我明白啦。一个人只须心中莫要沾染邪性,自然不会受外魔所扰。方丈。是否这个道理?”
灵渡问道:“然则秦帮主身为两帮之主,号令丐帮和百戏帮数万之众,若有杀伐纷争,可能自持否?若有权势、名利和美女的诱惑。可能自持否?”
秦川一呆,搔了搔头皮,蓦地想起自己和易婉玉在一起亲热时的缠绵情形,脸上一红。嗫嚅道:“晚辈该死,确然难以自持!”
灵济接口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秦施主。你不可太过执着。”秦川脸皮发热,心道:“我和玉妹、兰妹倾心相爱,如何不执着?”
灵渡抬起头来,道:“师弟,你这话可说错啦!”灵济一呆,躬身合掌,道:“愿聆师兄高见!”
灵渡道:“六祖慧能之语,难道你忘了不成?”灵济又是一呆,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眼前一亮,满脸笑容,对秦川道:“秦帮主,你非持戒修行之比丘,不必刻意回避七情六欲。只须秉持善念,克制恶性即可!”
秦川点点头,道:“晚辈明白啦!”
灵渡对秦川道:“小施主,适才我两位师叔临行之前,其实已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中土禅宗讲究一个‘悟’字。两位师叔是盼施主秉持善念,克制恶性!”秦川躬身道:“多谢各位高僧指点迷津。晚辈不敢肆意妄为!”顿了一顿,又道:“二位大师保重。晚辈就此拜别!”
说着向灵渡、灵济二僧合什行一礼,举步往门外走去。
灵渡忽道:“秦帮主,且慢!”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瞧着那名小沙弥。这时灵济已为那小沙弥推宫过血,将他救醒了过来。
那小沙弥翻身站起,满脸惶恐之色,向灵渡行礼道:“弟子拜见方丈!”
灵渡微一点头,对灵济道:“师弟,今日后山有何动静?”灵济眉头微皱,道:“回禀方丈:虚岩和虚谷二人平素负责为沐施主父女送一些日常所需物事。若非下雨的话,今儿沐施主又该派人索要纸墨了!”
灵渡点头笑道:“说来这位沐施主确是个雅人,文武全才。他每日临摹卫夫人字贴,倒是用去了不少纸张!”灵济哼了一声,道:“师兄,姓沐的虽说捐了不少功德,他的一干手下被那位沐大小姐管束得还算规矩。只是咱们三个月都足不出户,库房里的存货也快用得差不多啦!”灵渡道:“师弟莫急,你从洛阳归来之时,不是也带回了不少笔墨纸砚么?”
灵济气呼呼的道:“师兄,我真的很不明白,咱们为什么定要听那恶魔的。以我少林之实力,难道还打不过他们?”
灵渡微笑道:“灵济师弟,你这般无名火起,已犯了佛门嗔戒,大大的有碍证道。倘若以你之言,少林寺内势必引发一场血雨腥风,纵然获胜,复有何益?你一念之间,魔矣佛矣,且想想后果如何?”
灵济一惊,细思灵渡之言,浑似受了当头棒喝,他越想越是心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多谢方丈师兄点拨,是师弟太过执着,险些害人害己!”
灵渡点了点头,举手指了指秦川。对灵济道:“这位秦帮主的来意,你可曾明白?”灵济道:“师弟明白。秦帮主是来探望沐大小姐的!”灵渡又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拨动念珠,缓缓的道:“去后山送纸笔等物,需要两名小沙弥吧!”
灵济一怔之下,随即双眼一亮,瞧了瞧一身僧装的秦川,又瞧了瞧那名小沙弥虚岩,喜道:“原来如此!还是方丈师兄大智大慧。师弟明白啦!”
灵渡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笑眯眯的道:“世间诸色相,皆空皆无。是为诸法空相,故无我无人,无寿者无众生,既无沙弥,亦无檀越。檀越即是沙弥,沙弥即是檀越。”双手轻轻一拍,门外又进来两名僧人,一齐躬身行礼。
灵渡略一点头。微笑道:“你二人速去后山,请沐施主来此,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秦川在旁瞧得清楚,见二僧同时应道:“是!”领命而出。他一见二人身形。便即认出便是昨夜所见的玄光、玄明二僧。这时已渐渐明白灵渡方丈的主意。心下寻思:“原来这位佛门高僧为了帮我,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令这二人将沐前辈请来,再让那个叫做虚岩的小沙弥和我一齐去后院送纸。自可见到兰妹!”
灵济见一向端庄严谨的方丈师兄忽施使出这等狡狯伎俩,居然骗起人来,不禁又是惊诧。又是好奇,亦复感到好笑。呆了一呆,转头对秦川笑道:“秦帮主,你的假胡须可以除去啦!”
秦川当即抹去假须。灵济又替他略加打扮,俨然一个小沙弥模样。灵济对虚岩道:“待会儿你走在前面,小心应对,这位‘虚谷’师弟跟在你后面,听明白了么?”那虚岩小和尚甚是精乖伶俐,适才方丈和罗汉堂首座的对答早已听得清清楚楚,忙不迭的道:“弟子明白!”
灵济走出门外,来到檐下,望着乌沉沉的天空,回过身来,道:“刚巧雨也快停了。再过一炷香时分,你二人便可动身!”
秦川向灵渡、灵济二僧深深一揖,说道:“多谢二位大师成全。晚辈少停见过沐姑娘,便会离寺而去,不再向二位面辞了!方丈还有何吩咐?”
灵渡微微欠身,右手一举,微笑道:“请少侠保重。回去后务请告知中原各派朋友,早作防范。至于少林之事,务恳秦帮主要严守秘密。待会儿老衲会多敷衍沐施主,尽量拖延时刻!”
秦川扮成小沙弥模样,拜别灵渡方丈和灵济大师,走出方丈禅院,穿廊绕庭,跟着虚岩来到少林寺的一处库房内,取了白纸和笔墨。
那白纸共有两堆,二人各自取一堆放在黑木托盘上,又用油布包了,以防雨水淋湿。秦川见那虚岩又专门取了数张较大的白纸,折叠起来,放入纸堆旁,奇道:“虚岩小师父,这些用来做甚,练字也用不着这么大的白纸,倒似是作画用的!”
虚岩点点头,笑道:“你真聪明!是啊,就是用来做画的!”秦川自言自语的道:“沐前辈倒是全才,书画皆通,难怪兰妹也工于丹青!”
虚岩摇头道:“不是沐施主作画,这是那位女施主所要之物!”
秦川心中一动,微一颔首,便不再问。
二人一先一后,来到少林寺后山。其时大雨初歇,山间草青树绿,葱葱郁郁,空气甚是清新。
二人沿着山坡曲曲折折的攀援而行,眼见林密路斜,越行越偏,越行越陡。秦川心下忐忑不安,寻思:“该不会此中有诈不成?这后山之地,荒无人烟,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正行之间,忽听得前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小和尚,是不是来送纸墨的。赶紧上去吧,别再拖拖拉拉的,少主已催了两回啦!”
虚岩忙道:“是,是!昨儿下了一夜的雨,路不好走,这不一早便送来了!”
只听得另一声音骂道:“你奶奶的小秃驴,还好意思说,下雨打什么紧?我瞧你八成是偷懒来着!昨晚不送来,却拖到这时候!你奶奶的,臭秃驴,贼和尚!”虚岩唯唯诺诺,不敢回嘴。
先前那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老蔡,嘴里放干净些,没的让少主听见。老子也陪着你挨骂!少主说了,对寺里的高僧们,务须客客气气,恭恭敬敬。”那骂人的老蔡一听此话,便即住口了,略一停顿,怯生生的道:“我,我也是怕少主再催咱们!”语气中对那位“少主”显得甚是忌惮。
秦川手托木盘,跟着虚岩缓缓而行,他目光暗暗在密林间偷眼斜睨。只见说话之人均藏身在大树巨石之后,若非细瞧,颇难发现。
再往前行,便是倚山而建的一栋林中小院。进得院门,只见院**有三进正房和数间厢房,院中遍植花卉草木,竟然是个极幽静、极雅致的庭院。万万料想不到,这密林之中,峭壁之上。竟有一个如此幽雅的所在。
便在这时,院中白影一晃,一名中年美妇带着两名丫环从厢房缓步走出。那两名丫环分别手捧托盘,碗碟中的早点兀自冒着热气。
秦川见那中年美妇素衣皂绦。身形婀娜,红红白白的脸蛋上已微有风霜岁月的痕迹,却是在成都“风月楼”妓院所识的杨敏。想起她曾帮过自己和沐青兰,为人不错。但此时形格势禁,却也无法开口相认。
杨敏望了望二人一眼,含笑点头。道:“二位小师父,可是送纸墨来了?”虚岩躬身合十,应道:“是!”杨敏道:“沐大爷刚出去了。书房中没人,相烦二位直接放在东面的书案之上吧!”
虚岩应了,和秦川径自走到东面的书房中,将纸墨放在书桌之上。
秦川早已施展“静听八方术”,觉察到小院周遭或明或暗,至少分布了十余名高手。自己和虚岩只要稍有异动,立时便会有刀兵加身之虞。
他心下暗暗叫苦,难道尚未见到兰妹,将纸墨往这里匆匆一放,便和虚岩小和尚离开这里?如此岂非白走了这一趟?
虚岩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怎么办,咱们该出去啦!再多耽片刻,立时便会引起人家怀疑,麻烦可就大了。
秦川在书桌上的卫夫人字贴和白纸上晃了一眼,见临贴的纸上笔迹未干,显然写字之人离去时刻不长。脑中念头转得飞快:“这里定是沐前辈的书房,他正在练字,却被灵渡方丈请了去!不知兰妹在不在此间,我又不能和杨大姐相认,唯今之计,只有兵行险着了!”心念一动,突然间转到书桌后,抓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黑虎掏心”四个大字。
他这番动作当真迅捷无伦,直到他重行将狼毫笔放回笔架,把那张写了字的白纸卷成一团,笼入袖中,只是瞬息间事。虚岩在一旁登时瞧得呆了。此刻他才明白,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小施主,身手着实高明之极,难怪连老方丈和罗汉堂首座都对他礼敬有加。
二人走出书房,见院内仍不见人,连杨敏和那两个丫环也不知去了哪间屋中。但这时在暗处至少有七八双目光在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秦川暗暗叫苦不迭:“兰妹,你在哪里?难道要我放声大叫不成?本想设法将这纸团扔到兰妹身边,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一步步的跟着虚岩走向院外,心中暗叹:“只有另外想办法,说不得只好晚间再来啦!”
二人出了院门,一前一后的顺着原路慢慢返回。
刚行得到门外约莫十余步,忽听得背后一个娇柔清脆的少女声音道:“二位小师父,且请留步!”秦川一震,心中狂喜:“是兰妹!”胸口一热,一颗心不由得怦怦乱跳,缓缓回过头去。
但见青山绿树之间,黄墙蓝瓦之下,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妙龄女郎俏生生的站在草坪之上,体态婀娜,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沐青兰是谁?
山间雨后,突然见到一位梨花飘雪、出尘如仙的美貌少女,饶是虚岩自幼出家,尘念早绝,此时却不由得惊呼出声,张口结舌,呆呆的怔在当地。
秦川也不禁心中暗赞:“这才两月没见,兰妹越发出落得清丽秀雅,真如仙女下凡一般。幸亏她不在江湖上行走,否则若争起‘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来,未必便输于玉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快步上前。他朝着沐青兰双手合十,压低声音道:“女施主呼唤小僧,有何吩咐?”(未完待续。。)
七十、柔情似水(三)
七十、柔情似水(三)
沐青兰秀眉一轩,问道:“作画用的白纸可曾带来?”
秦川一怔,忙道:“带来,带来了!”
沐青兰点点头,喃喃的道:“我听杨姨说纸墨已送到,生怕你们又忘了带画纸来。如此有劳小师父了。”说着转身便欲返回。
秦川又岂能放过如此稍纵即逝的良机,当下将那纸团飞快的塞入沐青兰手中,一言不发的掉头便走。
他这个塞纸转身的动作迅捷无伦,流畅自然,又做得极其隐藏,别说监视的人都在远处,便是身在近旁的虚岩,也自浑然不觉。
秦川和虚岩缓步下山,一步一步走得甚慢,却也愈走愈远。心中一直在数着:“一,二,三,四,……十五,十六……”
眼见快要转弯之际,忽听得沐青兰娇声叫道:“小师父,小师父!”虚岩似未听见,秦川虽听得清楚,却也只能装作恍若未闻。
只听不远处一个树上响起一个男子声音:“喂,小和尚,且留步!我家少主请二位回去!”
秦川假装受惊的样子,一迭连声道:“是,是!”扯了扯虚岩的衣袖,又缓缓折回。
他抬眼望去,只见沐青兰仍是俏生生的站在大门之外,一张粉脸上充满了奇怪之极的神情,却将盈盈妙目瞬也不瞬、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自己。山风吹来,将她白玉般的纤手中那张写有“黑虎掏心”四字的白纸吹得摇晃不已。
秦川向她眨了眨眼,双手合十,说道:“女施主,呼唤小僧,又有何事?”
沐青兰星眸闪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沙弥,见他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笑嘻嘻的装个鬼脸。这副嬉皮笑脸、惫懒顽皮的神气。却不知这些日子来自己念兹在兹、魂牵梦萦了多少回?
一霎时间,她身子颤了一颤。一张脸蛋儿原本如透明一般,肌肤白腻似脂,此刻却突然间变成了一朵山寺桃花,红艳艳的,娇滴滴的,当真似良玉生烟,明珠泛晕。一时心神激荡之下,樱唇微微发颤,险些失声而呼。
秦川一惊。浑没料到沐青兰认出自己之后会如此失态,他怕暗中监视之人发觉有异,忙咳嗽一声,说道:“女施主若对画纸不满意,可令虚岩师兄重行去取。少林库房之中,尚有不少上等的存货!”
沐青兰何等心思敏捷,一时情思荡漾,难以自已,待听得秦川之语。便即醒觉过来,强自宁定心神,点点头道:“既如此,有劳虚岩小师父再去寻些好的来!烦请告知贵寺灵渡方丈。需要多少银子,小女子会如数奉上。至于这位小师父,且随我到书房查验一下纸墨!”
虚岩朝着秦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你好自为之。秦川向他点头示谢。虚岩向沐青兰合掌道:“且请女施主稍等片刻。小僧这便回禀我家方丈。”
秦川跟在沐青兰身后,缓缓步入院中。
杨敏站在西厢房门口,正自观赏桃花。见沐青兰带着一名小沙弥进来,奇道:“兰儿,你找这小和尚来做甚么?”
沐青兰粉脸一红,淡淡的道:“杨姨有所不知,我的画纸有些问题,须要这小和……小师父帮忙瞧瞧。”杨敏不以为意,微笑道:“等你爹回来,索性让他派人到外面采购一些上品便是,何必定要人家少林寺的存货。我猜人家老方丈这次请你爹到前院,多半便是商量这事!”
秦川见杨敏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沐青兰的闲聊,心下暗暗焦急,生怕沐长风随时回来,那可麻烦不小。反倒是沐青兰性情温雅,不慌不忙的随口敷衍。
杨敏忽然噗哧一笑,点点头道:“不聊了,你快带这个小师父看画纸吧?”转身径自去了。
沐青兰待杨敏去后,回眸嫣然一笑,轻声道:“跟我来!”
沐青兰的住处却是当中那进房屋。原来沐长风念及此院**有三进屋宇,倘或有险情,前一进和后一进最易被敌人攻击,自然是首当其冲。中间的一排房舍则较为安全,便让女儿住在此处。
秦、沐二人一进书房,秦川二话不说,双臂微一用力,便把沐青兰娇柔的身子抱在怀里。沐青兰嘤咛一声,伸手抱住了他头颈,凑过嘴来,两人吻在一起。
这对小情人一别数十日,均是魂牵梦萦,相思欲狂,这时乍然相见,世间还有什么能分开他们?沐青兰素来端庄娴静,生性清冷,此刻反应竟似较秦川还要热情。
反倒是秦川,玉人在抱,丹田中热气大盛,显是火龙参又引得欲念如潮。但他适才被几位高僧一番指点之下,心魔渐去,倒也没有过分举动。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沐青兰抬头望着他脸,目光中尽是爱恋不胜的神色,叹了口长气,痴痴的道:“川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川微微一笑,道:“是真的,不是做梦!我和玉妹看了你的信,猜到了你在少林寺中。你的信写得很好!”
沐青兰满脸飞红,伸出兰花似的纤纤素手,轻轻抚摸着他面颊,轻声道:“是玉妹帮你易容成这样子的?”
秦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没办法,全怪我长得太英俊啦,容易给人认出来,只好让玉妹把我弄丑一些!”顿了一顿,又道:“兰妹,你的‘黑虎掏心’练得怎么样啦?要不要先比划两招?”
沐青兰听他说得滑稽,忍不住格的一声,笑了出来。秦川见她笑靥如花,风致嫣然,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心头百感交集,紧紧握住她双手,默默不语。
二人脉脉相对,四手互握,胸中均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川早晨起床后一直尚未进食,这时不觉肚里饿得咕咕直叫。沐青兰听了,抿嘴一笑,牵着他手。径行来到书桌后,让他坐下歇息。
秦川看到书桌上尚冒着热气的银耳粥和面点,吞了吞口水,道:“在方丈房内睡了一宿,却连口热汤都没喝到。好饿!”沐青兰满脸关切之色,道:“这,这是我吃剩下的,都凉啦。川哥哥,我吩咐厨房再送些吃的来吧!”秦川摇头道:“用不着!美女吃剩下的最好!”一面风卷残云的张口大嚼,一面细问沐青兰别来情由。
沐青兰便侧过身子。双手支颐,一面笑意盈盈的瞧着他狼吞虎咽,一面把当日分手之后情形简略说了。
原来那日沐青兰和沐超主仆一路南下,三日后即见到沐长风和杨敏。沐长风中毒虽不轻,却也不似杨敏信中所说“已昏迷数次,恐回天乏术”。沐青兰已知受了骗,小脸儿胀得通红,大发脾气,质问父亲为何骗自己。害得自己不得不跟川哥哥分开。
沐长风便耐心解释,说道自己毒发伤重,若不好生静养,后果不堪设想。他又放心不下女儿安危。这才让杨敏写信,令沐超将她接回自己身旁。父女相聚后,便即带一干手下突袭少林寺,以藏经阁、佛祖舍利、绿玉佛珠等胁迫少林群僧答应他的条件。
此后沐长风多次跟沐青兰说道。当日让她离开秦川身边,又远离泰山,旨在保护她安全。不愿她被波及。
沐青兰无可奈何之下,便在寺中住下。她以“天道盟”少主身份勒令沐长风的一众属下,规规矩矩,不得骚扰少林群僧,并对群豪下了严令,若是有人胆敢擅闯达摩院、藏经阁、方丈禅院、罗汉堂等少林重地的,只要踏入一步,跨左足砍左足,跨右足砍右足,双足都跨便两腿齐砍。
她对父亲骗自己回他身边虽则气恼,但事已至此,自己一时半刻也难以回到秦川身边,又见父亲确然中毒不轻,也自忧急担心。此后陆续听得秦川泰山大捷,将丛铁干、竹空子、河间六雄一干人杀得狼狈而归,莫非邪和仇氏兄弟不战而走,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大骂莫非邪、仇氏双蜂、丛铁干等人废物,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至于秦川回大风堡、回洛阳等事,均由天道盟的哨探报知沐长风。沐青兰这位“天道盟少主”自然也清清楚楚。
她说到这里,俏脸上大有娇嗔之色,撅起小嘴道:“川哥哥,我不知道莫叔叔早已派牛超在你身边卧底,那日邙山庆典大会之时险些害了你性命。我已跟爹爹吵了好多次啦。还好你平安无事!”
秦川摇头道:“事情都已过去。算啦,不要提了。”
沐青兰道:“川哥哥,爹已答应我减少杀戮,不再做灭门之事,最多只对付不听话之人,而不再牵连无辜。”
秦川点点头,赞道:“若是按照灵渡方丈之言,兰妹你此举乃菩萨心肠,必有福报!”低头望着她脸,长长叹了口气,道:“沐超为了给我送信,已丧生在双蜂的蜂尾针之下!”
沐青兰脸现黯然之色,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此事我已知晓。超叔是为了我而死!他觉得是他把我从你身边骗回来的,有愧于我,这才向我请缨送信的。”
秦川想起沐超惨死,心下也甚是难过。
他吃罢早饭,忽然抬头望见屋角木架上的大白纸上赫然画着一名男子肖像,浓眉俊目,脸含微笑,腰间悬着一柄青锋宝剑,却不是自己是谁?
秦川一呆之下,沐青兰身形一晃,已挡住画像,双臂张开,娇羞不胜,嗔道:“不许看!”秦川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身边,伸臂环住她细腰,笑道:“别忘了你在大风堡曾替我和玉妹画过肖像,都看过很多遍啦!咦,这上面的英俊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却是谁个?”故作不识,摇头晃脑,啧啧称赞。
沐青兰被他搂住腰肢,心头一阵火热迷乱,又听他自夸自擂,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感好笑,红晕满脸,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刮,啐了一口,轻笑道:“川哥哥,你又胡说八道啦!两个月不见,只道做人处事也该把细稳重了不少,想不到还是改不了大猴子的性情。毫无正经的模样!”虽然是斥责,却也其辞若有憾焉,其实则深喜之。
秦川见她吹气如兰,柔语浅笑,心中一动,放开她身子,说道:“兰妹,你收拾一下,我带你走!”沐青兰星眸一亮,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准备行李,但她只走了两步,忽又转过身来,迟疑道:“川哥哥,我,我现下还不能跟你走!”秦川奇道:“为什么?你不想跟我去么?”
沐青兰愀然蹙眉,回到秦川身前,握住他双手,叹道:“你知道我很想跟你去的!那日爹爹听说你在江湖上散布咱俩已定了亲的谣言。气得要命,大发雷霆。连报信的天道盟弟子也被他一掌打死了!”
秦川一惊,心想:“二哥和玉妹这一招果然厉害。但这也是反击沐前辈散布‘武林第一美女’毒计的妙着,想不到他竟气得杀了人!”问道:“我们没征询你的同意。在江湖上散布咱俩之事,你不会怪我吧?”沐青兰嫣然微笑,摇头道:“我怎会怪你?只不过,我知道这一招定是玉妹想出来的。她对‘武林第一美女’之说想必大为不忿,便用咱俩的事来报复我爹爹的!”秦川伸了伸舌头,叹道:“厉害!又是一个女诸葛。端的料事如神,猜得这么准!”
沐青兰抿嘴一笑,又侧过身子,凝视着他脸,道:“川哥哥,你虽生性好玩,活像个大猴子。但你心地老实厚道,决不会想出这种以牙还牙的主意。倒是玉妹,聪明伶俐,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儿!”秦川道:“你别生她的气,她也是被你爹逼的。”沐青兰摇摇头,轻叹道:“是我爹先挑起的事端,我又怎能怨得别人?”
秦川搔了搔头皮,皱眉道:“你既没有怪我和玉妹,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沐青兰偎依在他怀中,温柔的瞧着他脸,星眼如波,柔声道:“川哥哥,你别着恼,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那天因这谣言之事,为了平息我爹的怒火,阻止他大开杀戒,我曾经亲口答应爹爹,三个月之内,我决不踏出少室山一步,也不会去见你!”
秦川问道:“为什么?你爹不让你见我么?”沐青兰摇摇头,道:“我爹只当他事先计划周详,算定你必死无疑,倒没怎么要求我别去见你的话。他是怕我一入江湖,容易被人误伤。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谁教我是爹爹的女儿呢?”
秦川登时恍然大悟:“是了。以兰妹的身份,若然现身江湖,那些黑白两道的人物,不少跟她爹爹有仇,更有不怀好意之徒,想要对付她的,可着实不少。其实她爹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确系一番维护之心!”
沐青兰见秦川低头不语,轻轻理了理他僧衣,柔声道:“川哥哥,爹爹已答应我,三个月之后,他会带人离开少林寺。他也承诺到时候便让我下山投奔你,以后都不再阻挠。”秦川点点头道:“你能让你爹不损害少林古刹的一人一物,实是难得。”
沐青兰痴痴的瞧着他脸,目光中柔情似水,道:“这些日子你还好么?玉妹怎么样?还有暄儿那小丫头好不好?”不住口的问这问那,只盼能多听些秦川的事情。
秦川便把当日别后情由简略说了。他想起又要离开她,也自愀然不乐。
沐青兰侧头沉思半晌,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能不顾危险,前来少林寺见我,我心里当真说不出的欢喜。川哥哥,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你一定要等我!”秦川听她此语,心中一甜,点点头道:“我等你!兰妹,你保重身子,我先走啦。”
沐青兰紧紧握住他手,泪水盈盈,便欲夺眶而出,咬着嘴唇,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着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上不注流下,嘤的一声,又扑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他二人想到匆匆一见,又将别离,愈益依依不舍,均自黯然神伤。一时间相拥而吻,拥得更紧,吻得更热,竟是再也片刻分舍不得。(未完待续。。)
七一、中岳神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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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中岳神庙(一)
他二人正自情致缠绵、心神荡漾之际,秦川忽听得远处有人隐隐约约的叫道:“参见盟主!”随即听到沐长风和人对话之声。秦川离开沐青兰樱唇,在她耳边低声道:“兰妹,你爹回来啦!我要走了!”
沐青兰兀自意乱情迷,脸热心跳,见秦川举步欲行,又嘤嘤啜泣起来,痴痴的道:“川哥哥,川哥哥!”紧紧抓住他双臂,竟不放手。
便在这时,屋外院中脚步声响,却是杨敏的声音笑道:“兰儿,你爹爹回来啦!”
秦川和沐青兰一惊,迅即分开。过了片刻,杨敏已迈步进来,见秦川这个“小沙弥”还在屋中,微感诧异,问道:“怎么,小师父还在这儿?”
秦川尚未接话,沐青兰已抢先道:“哼,都说好要上等的丹青画具,这才不过几日光景,杨姨你给瞧瞧,画像上的川哥哥是不是都快变形了?哼,全怪这画纸不好!”她杏目圆睁,瞪了秦川一眼,悻悻的道:“小和尚,你别再解释啦!我也不想听了。哼,本姑娘不信,离了你少林寺,这世上便没有上等的画具啦?”
杨敏见沐青兰发起了大小姐脾气,似乎气得快要哭出声来,显然是把眼前的这个“小沙弥”当作了出气袋,便摇了摇头,对秦川歉然一笑,道:“小师父,要不你还是先请回吧。这位沐大小姐平生最爱画像,没有趁手的纸笔。也难怪她会着恼。小师父,请别介意!”
秦川装作一脸委屈的神情,怯生生的瞧了沐青兰一眼。这时她一双盈盈妙目也在瞧着他,四目交投,虽则一言不发,却更胜过千言万语。
秦川怕杨敏瞧出异样来,当即低下了头,吞吞吐吐的道:“我,小僧告退!”双手合十,向二女行了一礼。仓皇离去。
他故作狼狈不堪的踱出院门,下山而去。刚行到山坡转弯之处,迎面撞见四人簇拥着一名白袍书生过来,正是“千古狂客”沐长风。
秦川怕被认出,低头退立道侧,合掌行礼,却不作声。
沐长风微微皱眉,道:“小和尚,干什么来此?”
秦川故意颤颤兢兢的道:“小僧。小僧,送,送纸来啦!”沐长风抬头望天,微微眯着双眼。却不作声。
秦川偷眼一瞥之下,却已留意到沐长风嘴唇微动,正在使动“传音入密”之术,相询山林间暗中卫护之人。这“传音入密”绝技纯以深湛的内功所发。旨在秘密将声音传于某一人耳中,旁人纵使附耳他口边,亦是万万难以听到。此术虽不及“千里传音”所传之远。然而清晰细微之处,却尤有过之。
秦川见沐长风容色虽略显憔悴,但使出“传音入密”之时轻松自得,显然功力仍在,更察觉暗处气流涌动,显见潜伏之人中有绝顶高手正以同样的 “传音入密”功夫与沐长风对答。又见那“金枪银环” 西门兄弟和另外两名黑袍汉子分站在沐长风周遭。他深知西门兄弟枪环合击的厉害,料来另外二人的武功也不会差到哪去,若然四人一齐发难,自已决计死路一条。
言念及此,登时心头忐忑不安,栗栗自危。
便在这时,只听远处小院中有人娇声叫道:“爹爹,爹爹!你快回来!”
沐长风本欲仔细盘诘秦川几句,忽听得女儿呼唤,当即一摆手,道:“走吧!”施施然的径自去了。
秦川来到僻静之处,眼见四下无人,心想此时已不宜再入少林寺,以沐长风之狡黠多疑,莫再瞧出端倪。当下提气跃起,展开轻功,径往少林寺后山的一群悬崖峭壁方向奔去。
迅如飘风般翻山越岭,只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之间撒腿疾奔,距少林寺渐行渐远。到得中午时分,已越过数处险峰奇峦。料想别说沐长风等人不疑有他,便是发觉蛛丝马迹,派人来追,亦已未必再能捉到自己。
这般高低曲折的纵跃奔跑了半日,山势已渐渐平缓,便放慢了脚步。但听得腹中咕咕直响,这才想到自从在沐青兰书房中吃了早餐,到此刻已有两三个时辰,腹中又饥火上升。他纵身跃上一株大树,四下眺望,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山脚下、群树间隐隐露出数角屋檐,几片红墙,心下大喜:“有房子的地方自然有人家。何不上前向主人讨碗饭吃?”想到这里,又自哑然失笑:“我现下可是丐帮帮主,到处开口乞讨,原是应有之义!”
当下提气窜出,只几个起落,便即奔到近前。
他站在那建筑之前,定睛望时,不由得一怔。眼前却是一座红墙黄瓦的全真道观,规模宏伟,金碧辉煌,当中正门上书着“中岳庙”三字。他正在庙前发呆,忽听得吱吱门开之声,从门内走出两名十六七岁的青衣道僮来。
那两名道僮正自张皇失措的边说边行,忽见门外站着一名年纪相若的小沙弥,便即住了口,上下打量着他,均是面露诧异之色。其中一人问道:“小和尚,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甚么?世人皆知,我们‘中岳神庙’名虽为庙,可不是你们和尚庙,实则是一座道观,你来错地方啦?”
秦川这才想起自己一身的僧衣僧帽,于是双手合十,含笑道:“阿弥陀佛,小僧是少林寺的和尚,一时迷失了路径,误打误撞的来到此间。只因半日不曾进食,腹中饥饿难耐。二位道友,可否行个方便。随便赏赐些吃的!”
那两名道僮对瞧了一眼,脸上均露出不胜骇异之色。先前问话那人回头望了望观内,又望着秦川,问道:“你,你当真是少林寺的和尚?”秦川见这道僮神情惶恐不安,另一个也面如土色,显是受惊过甚。他心下大感奇怪:“少林寺的和尚又怎么了?又不是三头六臂。你们也用不着怕成这样?”正待答话,忽听得庙门内人声喧哗,又有一群人涌了出来。
秦川转头望去,见那十余人中倒有一大半全是黄衣劲装的汉子,各携兵刃,正是黄蜂帮的帮众。另有四名身穿藏袍、腰插长刀的藏人,作武士打扮,均是脸露凶相。他所以从服色上一眼认出四名藏人身份,自是由于他与卓玛、多吉、罗绒达瓦等藏人的朋友渊源。
秦川打量众人的同时,众人的目光也一齐射在他身上。当中一名独眼大汉显然这伙人的头目。他斜眼瞧着秦川,见是一个破衣烂衫、肮脏邋遢的小沙弥。这时秦川身上的僧衣已被山间荆棘扯得稀烂,不似少林和尚,更像丐帮弟子。
独眼大汉自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大喇喇的问道:“观石,观峰,这小和尚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那两名道僮甚是惊惶,又对瞧了一眼。先前和秦川交谈之人鼓足勇气。答道:“这小师父说是少林寺来的。他走迷了路,半天没吃东西了,想要化缘来着!”
那独眼大汉一听此言,伸手在那道僮后脑上重重拍了一掌。啪的一声,将他打得蹲在地上,抱头不起,眼泪鼻涕齐流。独眼大汉骂道:“臭牛鼻子。胡说八道!少林寺的和尚,这时怎会跑到中岳庙来?你奶奶的,还要化缘?这一个定是假和尚?”
另一个道僮大惊。忙接口道:“童大爷说得是,这小和尚定是假的!”他生怕那独眼大汉出手伤害自己,一边连声附和,一边往旁闪避。
独眼大汉见这道僮怕了自己,哈哈大笑,突然左臂横出,右足一钩。小道僮立足不住,扑地倒了,登时摔得鼻血长流,哭出声来。
众人见两道僮哭天抹泪,好不狼狈,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秦川心头暗惊:“这几名黄蜂帮弟子和四名西藏盗匪来中岳庙做什么?嗯,黄蜂帮和满天云素有勾结,卓玛的家人便是被其联手所害。看来这四人定是满天云的手下,难道仇氏二蜂和满天云藏在此处?”
那独眼汉子出手戏弄过两道僮一番之后,这才嘴角朝着秦川一努,道:“这个小和尚也有古怪,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岭的中岳庙来干甚么?还胆敢冒充少林寺的秃驴?先抓起来再说!”
早有两名黄蜂帮弟子相互使了个眼色,身形一晃,扑将上前,分从左右同时往秦川肩膀抓去。
秦川不退反进,迎向二人,双手齐扬,倏地交错拍出,一招“日月跳丸”, 蓬蓬连环两掌,印在二人胸前“期门穴”上。那二人登时直挺挺的飞跌而出,啪啪两声,落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手足抽搐不止,却再也爬不起来。
独眼汉子一惊,急忙右手一挥。又有四人发一声喊,猛地跃起,扑向秦川。但见两把戒刀,一枪一棒,恶狠狠的齐往秦川身上痛击。
秦川哈哈一笑,矮身避过枪棒,手肘斗出,正撞在一名使刀之人的腰间。那人哼了一声,掷下了长刀,倒退两步,双手捧腰蹲在地上,也即蜷缩成一团。秦川更不迟疑,右手使出擒拿手法,击向另外一人下颚,砰的一声,打落了那人下巴。随即左手画个圆弧,将枪棒同时挟手夺过,右掌斜斜拍出,啪啪两响,连掴了另外二人两记耳光。那二人滴溜溜转了几转,一齐委顿在地。
秦川有意试探自己的拳掌功夫,弹指之间便将四名舞刀抡枪的黄蜂帮弟子尽数击倒。出手之迅捷狠辣,连他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只是吃惊而已,那独眼汉子一伙人见这肮脏邋遢的小沙弥身手如此厉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无人色,哪里还敢上前?
却见那四名西藏盗匪发一声喊,一齐挺刀扑上。
秦川斜身低头避让,既不招架,又不还手。四名西藏盗匪的刀法倒也迅猛凌厉,连连抢攻,霎时间刀光闪闪,直舞得呼呼风响,气势惊人。
秦川在四人刀光之间左闪右避,好整以暇的接了**招,已知四人确是满天云的爪牙,叫道:“果然是黑鹰峡的功夫!满天云呢,让他出来见我!”
那四名西藏盗匪打发了性,一时收不住招,越斗越猛,倏左倏右,口中高呼着藏语,一刀快过一刀,尽是拼命的招式。
秦川见四人猛如虎豹,捷似猿猴,出刀凶悍残忍,心下暗惊:“难怪满天云一众悍匪盘踞在‘黑鹰峡’多年,肆意为恶而无人能敌,原来他的这些爪牙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这些人不除,川藏一带的百姓实是永无宁日!”
言念及此,蓦地一声长啸,拔身而起,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避过四柄藏刀,使动“狂风落叶腿法”,横腿疾扫,砰砰砰砰四响,四名黑鹰峡武士均是心口中脚,跟着长刀脱手落地。四人翻身跌倒,软瘫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秦川足底使了暗劲,虽未取其性命,却已将四人心脉震伤,以后这四名西藏盗匪俱成了废人,再也不能逞凶作恶了。
独眼汉子见势不妙,转身便逃,刚刚奔出不到三丈,陡觉眼前青光闪动,寒气迫人,一柄冷冰冰的藏刀已抵在他眉心。这时他若再前行半步,便无异是将脑袋往刀尖上送。此人倒也身手不凡,危急之中,霍地站定身子,使出“千斤坠”功夫,稳住了身形,更不往前稍移寸许。
秦川哈哈一笑,赞道:“果然有两下子!”斜眼一瞧,见余下二人也自发足狂奔而逃。秦川哼了一声,伸出脚尖,将地上两颗石子踢飞出去。那两颗石子同时激射而出,分击那二人后心“悬枢穴”。二人惨呼声中,扑翻在地。
那独眼汉子却将这一幕情景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见这小沙弥随随便便的踢石伤人,寻常武林中人便是刻意发射暗器,也未必有此准头,有此劲道。然则这小沙弥功夫何等可惊可怖?他愈想愈怕,不由得心胆俱裂,斗志尽丧,双膝一软,跪倒地上,连叫:“小神僧饶命!饶命!”
秦川见中岳庙外一干人等尽皆倒地不起,伸指封住了独眼汉子胸前数处大穴。这才上前将那两名道僮扶起,细问其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