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岌岌可危
夜间行军虽然安全,速度却快不起来,而且还要与沿途各部进行联络衔接,十九大队走走停停赶到罗店附近时已经是次rì下午了。
此时,罗店的战局再次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自8月23rì收复罗店之后,第11师便始终堵在罗店正面,此时第十八军、第七十四军以及胡宗南的第一军都还没到,整个左翼只有98师、11师外加67师的两个团,其中67师负责浏河以北的沿江防御,11师负责浏河经罗店到刘行的防御,98师负责刘行经洋行到宝山县城的防御,三个师的防御正面长达几十公里。
11师、98师都是乙种师,除了两旅四团的正式编制,还各有两个补充团,不过在此前进攻rì租界的战斗中,87师、88师以及36师伤亡惨重,11师、98师的四个补充团已经全部被划走,甚至连98师都差点被张治中打散补充进87、88师。
再加上战斗减员,11师、98师的实际战斗人员只有不到七千人,七千人往几十公里的战线上一摊,平均每公里只有两三百人,还要分出相当一部份兵力jǐng戒师部以及几处战略要地,还要留出预备队,兵力还是相当紧张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rì军方面的兵力更紧张。
前文说过,松井石根最初确定的主攻方向是张华滨,将大量的小火轮调往张华滨方向协助第3师团登陆,第11师团在川沙口、狮子林这边的登陆进展就相对缓慢,直到8月底松井石根调整主攻方向,总共只上来两个步兵联队。
这两个联队便是安达二十三联队以及和知鹰二联队。
安达二十三的步兵第12联队已经转攻宝山,正与98师对峙,在罗店与11师对峙的则是和知鹰二的步兵第44联队。
11师师长彭善、67师师长李树森以及98师师长夏楚中全都是黄埔一期生,打仗勇敢那是不必说的,但黄埔军校毕竟是一所速成学校,所以面对北洋军的旧军官时,黄埔系军官的优势很明显,可是当他们面对rì本军官时就要相形见绌了。
实战中,黄埔系军官明显不是rì本陆大毕业生的对手。
譬如罗店争夺战,几乎就是11师师长彭善跟rì军步兵第44联队联队长和知鹰二大佐间的对决,从火力上看,rì军步兵第44联队仅有十二门70mm口径的九二步兵炮,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在兵力上,11师更是占据着压倒xìng的优势。
但是在实战之中,和知鹰二很高明地弥补了兵力不足的劣势,他弄了个钓鱼战术,手里抓着联队主力,却只在正面战线上摆放少量部队,引诱**进攻,**一旦发起进攻,这老鬼子便立刻带着联队主力猛扑过来,以多打少形成局部优势。
反观彭善的表现就要拙劣得多,先是将兵力均摊分守,再是不懂得保存有生力量,死抱着蒋委员长“寸土必争”的训诫,每每向rì军防线的“薄弱点”发起反攻,结果和知鹰二的钓鱼战术每每奏效,11师的有生力量就这样一口口地被rì军吃掉。
到了8月29rì,11师在罗店的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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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徐十九并没有在敌情不明的情形下冒冒然地把部队带上罗店战场,而是在距离罗店还有不到十里时停了下来,然后在狄泾河西岸找了片小竹林命令部队隐蔽,然后带着高慎行、独眼龙泅渡过了狄泾河。
北边罗店镇方向枪声大作,东边宝山县城方向更是爆炸声震天,隔着老远都可以看到爆炸产生的那一团团巨大的火光,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此时正处于rì军第3、第11师团左右夹击之下的宝山县城已经打成了什么惨样。
不过,处于11师、98师结合部的顾家宅方向却是一片沉寂。
越过狄泾河再往北,躲躲藏藏往前走了没多远,天sè就黑了下来。
三个人呈品字形拉开距离,走得很慢很小心,火线侦察可不是闹着玩的,说是九死一生那是一点也不夸张,既便是在夜间也随时可能遇上敌军的流动岗哨或者暗哨,那时候暴露行踪事小,被黑暗中突然shè来的子弹给击毙才叫冤。
要不然侦察兵为什么
都是军中的佼佼者?就因为他们担负的几乎都是必死的任务,若非军中的佼佼者,上去了还不等于送死?
独眼龙打起jīng神,使劲瞪大仅有的右眼,无比jǐng惕地扫视着四周漆黑的夜幕,高慎行两眼微眯,可他的耳朵却始终处于高度的紧张,周围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耳朵,走在最前面的徐十九更是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jīng神状态。
忽然,徐十九微微扬起右手,跟进的独眼龙和高慎行便赶紧蹲了下来。
片刻后,徐十九又冲两人轻轻招了招手,两人这才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徐十九身边,再坐起身透过半人高的棉株往前看,只见前方夜空下有个小村,大约四五十户人家的样子,已经是深夜时分,村口的大院里却还亮着灯。
大院门口升起一堆篝火,火堆旁杵着个rì军岗哨,极是显眼。
“大队长,前面是顾家宅,看样子已经被小rì本给占了。”独眼龙原本就是罗店人,加入十九大队之前就已经在上海滩厮混多年,对上海市区以及沪西北的效区那是熟到不能再熟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前面的村庄是顾家宅。
高慎行忽然说道:“村里的rì军最多一个班。”
独眼龙不相信道:“你怎么知道rì军只有一个班?”
“看岗哨就知道了。”高慎行道,“rì军小队以上单位宿营时,一般都会设置固定哨以及流动哨,前面村子里的rì军却只有固定哨,所以最多一个班。”
“大队长,干他娘的!”独眼龙说着扭过头来看向徐十九,独眼里流露出了跃跃yù试的凶光,前面村子里只有一个班的rì军驻守,如果发起突然袭击,既便他们只有三个人也足够解决掉对手了,小rì本也不是天兵天将。
“用刺刀解决,尽量不要开枪!”徐十九轻轻点头,侦察兵轻易不会袭击敌人,但如果遇到小股敌军,也是绝不会放过的。
徐十九一挥手,三人便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摸了过去。
然而距离rì军岗哨还有不到三十米时,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因为刚才隔得远所以看不太清楚,待离得近了才发现rì军岗哨的位置选的很刁。
岗哨背后是大院的正门,正前方和左右两侧不是开阔地就是大路或者晒场,方圆二十米内无遮无掩,要想无声无息接近rì军岗哨根本不可能,而且rì军岗哨也很jǐng觉,虽然会不时地来回走动,却绝不离开火堆太远。
徐十九的眉头霎时蹙紧,这绝对是个老兵!
透过准星,徐十九手中的盒子炮已经瞄准了rì军岗哨的脑袋,只要开枪,这小rì本就必死无疑,但是枪声也必然会惊动大院里正在熟睡的rì本兵,到时候就凭他们三个人、四把镜面匣子,就绝无可能干掉这十几个rì本兵了。
徐十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时,不远处的高慎行突然呻吟起来。
高慎行的呻吟声虽然轻,却立刻惊动了rì军岗哨,rì军岗哨不假思索地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然后以枪口对准呻吟声传来的方向,大喝道:“纳尼莫诺(是谁)?”
徐十九和独眼龙都没有开枪,他们相信高慎行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高慎行会rì语,所以想用rì语把rì军岗哨引过来,当下继续呻吟起来:“他兹给得,他兹给得,他兹给得(救命)……”
那rì本兵的确是个老兵,所以根本不吃这一套,连续喝问两句之后还不见有人出来,便毫不犹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扣下了扳机,寂静的夜空下霎时爆起突兀的枪声,大院里的rì本兵霎时被惊动,大呼小叫起来。
徐十九和独眼龙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rì军岗哨头部、胸部同时中弹,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中,徐十九飞身而起,大声喝问道:“高慎行,死了没?”
“没死。”高慎行翻身坐起,大声应道,“胳膊蹭破点皮。”
说话间,大院的大门猛然打开,遂即一挺歪把子机枪架在门槛上向着徐十九他们藏身的棉花地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在夜空下带出一道道曳光,打得棉株纷纷断折,遂即大院里又是嗵嗵两声闷响,两发榴弹已经窜空而起。
“撤,快撤!”徐十九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第62章钓鱼战术
高慎行、独眼龙连滚带爬赶紧跟上,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三人便已经逃出千米开外。
待进了一片小树林,独眼龙便忍不住埋怨起高慎行来:“你小子搞什么名堂?没事瞎叫唤什么,嘴抽筋了?”
高慎行臭着张脸,没吭声。
徐十九道:“慎行说的是rì语,他想把rì军岗哨引过来干掉,不过那rì本兵明显也是个老兵,没上当,反而把咱们的行藏给暴露了。”
独眼龙道:“rì语?还把rì军岗哨引过来?这叫自作聪明。”
高慎行忍无可忍,反唇相饥道:“那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独眼龙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实上,当时那种情况要击毙rì军岗哨很容易,可要想在不惊动院内rì军的前提下解决掉rì军岗哨却几乎不可能,真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摸掉rì军岗哨,随随便便就能端掉rì军的宿营地,抗rì战争何用八年,小rì本只怕连八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独眼龙还在嘀嘀咕咕,徐十九却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阿龙噤声!”
独眼龙愕然,旁边的高慎行也猛然抬起头来,徐十九微微侧动脑袋分辩着风中的声音,遂即又卧倒在地,冲身后两人喝道:“趴下!”
独眼龙和高慎行刚刚跟着趴下,前方便有一束雪亮的光柱照了过来,遂即又是一束,然后再是一束,那一束束的灯柱最终汇聚成一大片光幕,将整个原野照得亮如白昼,然后才是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竟是一支庞大的rì军车队!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些。
不到片刻功夫,庞大的车队便驶近了他们藏身的路段,徐十九暗中数了数,竟有十几辆边三轮摩托以及八辆卡车,中间还有两辆装甲车隆隆开进,在车队的屁股后面,还有四路纵队的rì本兵跑步跟进,少说也有一个步兵大队!
rì军车队沿着公路隆隆前行,直奔顾家宅而去。
等rì军过去,独眼龙才心有余悸地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小rì本的大队人马来得好快,而且就为了咱仨,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徐十九没有吭声,大脑却开始急速地开动起来。
不片刻,rì军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顾家宅前的晒场上,徐十九举起望远镜,那两辆装甲车已经停在了村口的大院前,从大院里匆匆迎出一队rì本兵,列好队,遂即便从装甲车里下来了几个rì本军官,距离远,看不清什么军衔。
交谈了几句,从车上下来的rì本军官忽然左右开弓扇了从大院里迎出来的rì本军官好几个耳光,大院里迎出来的rì本军官脑袋被打歪过去,又赶紧正过来,再被打歪过去,又再次正过来,嘴里估计也在“哈依”“哈依”地应着。
又过了片刻,那支rì军车队便又沿着公路浩浩荡荡地开了回去,高慎行、独眼龙看了个满头雾水,小rì本这唱的是哪一出?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们回去。”
说完徐十九转身就走,高慎行、独眼龙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两人虽然满肚子疑问,却也忍住了没有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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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狄泾河南岸,对过口令进入小竹林,却发现多了一大群不速之客。
借着瞬忽扫过的手电微光,可以看清楚这群不速之客穿着一sè的灰布军装、一sè的胶底黑布鞋,戴着一sè的德式钢盔,腰间的武装带刹得紧紧的,胸前交叉两条帆布子弹带,手里握着簇新的中正式步枪,腰间还坠着八颗手榴弹。
看见了徐十九三人,这群不速之客便纷纷将冷漠的眼神扫视过来。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压力霎时便将徐十九三人笼罩,徐十九的目光微微一凝,看气势就知道,这定然是一群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百战老兵,高慎行冷漠依旧,独眼龙却轻轻地正了正头上的钢盔,又下意识地扯了扯灰布军装的下摆。
老娘舅领着个军官迎了上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军衔。
走到近前,那军官忽然向着徐十九啪地立正,自我介绍道:“鄙人51师153旅306团上校团长,邱维达。”
“鄙人58师十九大队,徐十九。”徐十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军衔,军政部追赠他为陆军上校,也没有下文要收回他的铨叙军衔,可他的职务却只有中校营长,所以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便索xìng不介绍。
徐十九倒是没想到,51师居然先于58师赶到了罗店。
其实,51师先行抵达的也只有邱维达的306团,师主力还远在百里开外呢。
“原来是
徐大队长。”邱维达刚到上海,并没听说过徐十九这个名字,却也没有因此而有所轻视,不管怎么说今后都是同属七十四军的同僚了,当下又道,“听说徐大队长刚从敌后侦察回来,不知道可曾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略有收获。”徐十九便将打探到的情况捡重点说出。
“这么说小rì本兵力不足,这是在钓鱼?”邱维达的战场洞察力也是相当之敏锐,徐十九只是简要说了些重点,他便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战机。
“卑职也有此怀疑。”徐十九不由得高看邱维达几分。
邱维达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徐大队长,我想利用rì军的钓鱼战术打他个伏击,不过需要贵部尤其是徐大队长你的协助,你可愿意?”
徐十九说道:“你我同属七十四军,有何不愿?”
“好。”邱维达闻言大喜,回头喝道,“帐篷、地图。”
邱维达的两名卫兵赶紧搭起一顶野战帐篷,他的副官也从挎包里取出地图,在帐篷中摊开,邱维达和徐十九这才猫腰进了帐篷。
徐十九打起手电,对着地图说道:“邱团座请看,顾家宅在这里,只有不到一个班的守军,然而北边来的rì军反应非常之快,我怀疑就驻扎在周宅或者沈家桥,如果邱团座打算伏击增援rì军的话,那就只能在这儿打,五斗泾。”
“五斗泾?”邱维达轻轻点头,又道,“那里地形怎样?”
徐十九没有回答,只是把头伸出帐篷外将独眼龙叫了进来。
独眼龙进来说道:“两位长官,上海市郊的地形都差不多,除了河滨就是开阔地,甚至连小山包都很难找出几座来,不过五斗泾附近是大片的棉花田,眼下棉株还没有枯萎,藏个千把来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邱维达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离天亮还有将近六个小时,时间足够!”说罢,又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顾家宅的rì军就交给你了,北边来援的rì军交给我们306团,我这边一准备好,你那边就马上动手。”
“是!”徐十九挺起胸膛,啪地立正。
邱维达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对独眼龙说道:“这位兄弟看起来对附近地形很熟,有劳你带我们团去五斗泾。”
“是!”独眼龙也是啪地立正。
不片刻,正在竹林中休整的306团官兵便纷纷起身,开始在各级军官的口令声中集结列队,遂即一队队地开出竹林,很快隐入了茫茫夜sè之中。
此时的邱维达和徐十九并不知道,罗店镇已经在天黑之前失守了,整个淞沪会战已经到了生死倏关的紧要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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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邱维达、徐十九决定围点打援时,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把电话打到了嘉定,对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罗卓英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军守不住一个罗店?!”
“夺回罗店,马上组织兵力夺回罗店,夺不回你就别干了!”
“我不要听,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要结果,我只要罗店!”
陈诚骂完就咣的挂了电话,罗卓英的脸便糗在那里,倒也怨不得陈诚生气,实在是因为罗店的得失对整个淞沪会战的影响太大了。
罗店一旦失守,嘉定也就门户洞开了。
嘉定一旦失守,不仅第9集团军的侧背会暴露在rì军的兵锋之下,rì军更可以切断南京至上海之间的公路交通,那么集结在上海的十几个zhōng yāng军jīng锐师也就剩下半口气了,这样的严重后果绝不是他罗卓英能承担得了的!
罗店已经失守,嘉定已经岌岌可危,援军却还远在百十里外!
罗卓英一个电话过去,11师师长彭善便灰头土脸地来到了太仓。
“彭师长,你是怎么搞的嘛?怎么把罗店给丢了呢?”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是军中有名的好脾气,不过此时却也不免有些急了。
“军座,rì军的火力太猛了,又是飞机又是大炮,伤亡太大了,这才几天?我们11师都快打光了!”彭善拍了拍身上的泥灰,惨然道,“补充兵,军座你答应给我们师的补充兵什么时候能到?还有14师和94师,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补充兵快到了,14师和94师也快到了。”罗卓英知道再埋怨彭善也没用,当下压住火气劝道,“彭师长你要坚持住,务必不能再让rì军突破施相公庙防线,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军伤亡大,rì军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罗卓英本想训斥彭善一番泄火,却终究没泄成,彭善诉会苦又讨了杯水喝,然后愁眉苦脸地回了施相公庙。
第63章围点打援
罗店失守,嘉定危在旦夕,整个淞沪会战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就连远在南京的蒋委员长也被惊动了,连夜坐车赶到统帅部,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在会议上,白崇禧再次跟德**事顾问法肯豪森争吵起来。
“早在六天前我就说过,上海守不住,上海根本守不住,再在上海死撑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现在如何?让我不幸言中了吧?”白崇禧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而是真的很担心战局,又对蒋委员长说道,“委座,放弃上海吧。”
蒋委员长沉默着没有吭声,他的内心自然是万般不愿意放弃上海的,但是眼下淞沪战场的局势已经急转直下,那么壮士断腕、果断弃守上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不过此时再放弃上海,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远超六天前了。
看到蒋委员长似乎有些意动,白崇禧又拿起面前一份报告接着说道:“委座,这份战情分析报告想必你已经看过了,卑职以为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在上海市效与rì军决战的确不可取,依托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持续抗战才是正确的选择。”
白崇禧手中的这份战情分析报告是张治中、张发奎以及王敬久、孙元良、冯圣法等几个师长联名发来的,报告中仔细分析了中rì两军在海空军力量方面的巨大差距,认为在上海市效与rì军不可取,所以应该果断放弃上海。
一直听着翻译小声转译的法肯豪森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道:“不,绝对不可以放弃上海,绝对不行,上海不仅是国民zhèng fǔ的财赋重地,更是整个华东的防御支撑,上海一旦失守,南京也就无险可守了,那几条简陋的国防工事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白崇禧摇了摇头,他不想再与法肯豪森争吵,只是望着蒋委员长不说话。
蒋委员长内心也是犹豫不决,忽然问顾祝同道:“默三,11师还能坚守多久?”
顾祝同闻言苦笑,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委座,11师只怕连半天都守不住了。”
蒋委员长的眉头霎时蹙紧了,又道:“那么,上海市区还能不能抽调出部队来?”
顾祝同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早在几天前,上海市区的87师、88师就已经由进攻转入防御了,36师、61师还有教导总队在张华滨、吴淞也打得很艰苦,至于浦东的57师,一来隔得远,二来还隔着黄浦江,怕是来不及了。”
蒋委员长的脑门上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又道:“那么,离罗店最近的又是哪支部队?什么时候能到?”
顾祝同道:“离罗店最近的是王耀武的51师,该师的一个旅已经抵达安亭车站,不过后续的一个旅以及技术装备还在赶赴上海的途中,此外冯圣法的58师也已到达松江,不过该师的技术装备同样还没有运到……”
“不等了!”蒋委员长大手一挥,沉声道,“马上直接给王耀武、冯圣法发电报,让他们不要等炮兵了,即刻轻装驰援罗店。”
顾祝同道:“委座,既便现在命令51师、58师轻装赶往罗店,只怕也来不及了,安亭距离罗店比松江要近,也有将近百里,遇到河道阻隔还要绕行,行军距离至少百余里,夜间行军走不快,白天又有rì机封锁阻挠,所以51师最快也要到明天天黑才能赶到罗店,而11师却根本坚持不到明天天黑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参忽然匆匆入内,附在蒋委员长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蒋委员长顿时喜出望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51师的一个团已经赶到罗店了?是哪个团,301团、302团还是306团?他们团长叫什么名字?”
高参答道:“报告委座,赶到罗店的是邱维达的306团。”
“邱维达?邱维达!”蒋委员长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谭家桥一战,王耀武一个旅就打垮了**两个师,还击毙了**最能打的师长寻淮洲,当时邱维达还只是王耀武麾下的一个连长,我还亲自给他颁发过勋章!”
高参无言以对,这个事情他真不知道。
不过蒋委员长的记xìng是真好,或者说他对麾下的将领非常上心,**当中的师长,不管是zhōng yāng军、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桂军、川军或者
八路军,但凡师长以上军官,蒋委员长对他们的底细都了如指掌,团长也能记住绝大部份。
“马上给邱维达发报……”蒋委员长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团级单位还没有配备电台,当下改口道,“马上给罗卓英发报,让罗卓英派通讯员通知邱维达,命令306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顾祝同苦笑摇头,委座喜欢越级指挥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崇禧心里更是腹诽不已,越级指挥也就罢了,你好歹下达一个靠谱些的命令行不?让邱维达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那不是将有限的宝贵兵力往绞肉机里填么?眼下最靠谱的做法应该是让邱维达团直插顾宅,威胁rì军的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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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的看法可谓与邱维达、徐十九不谋而合,当蒋委员长在统帅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时,邱维达已经带着306团主力赶赴顾宅北边的五斗泾设伏,徐十九也已经带着十九大队的百十号老兵对顾家宅完成了包围。
远远望去,顾家宅的情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村子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估计村里的男女老少早跑光了,不过村口的那栋大院仍然亮着灯,大门外也换了一个rì军岗哨,那rì军岗哨看起来也是个jǐng惕xìng很高的老兵。
十九大队在棉花地里潜伏下来,静静地等待306团的消息。
大约十几分钟后邱维达的通讯兵就到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当下徐十九将独只手、老娘舅还有高慎行叫到跟前,吩咐道:“老独带1排堵后门,慎行你带2排堵西边,老娘舅带3排堵东边,敢死队跟我堵正门,各排听我枪声为号,从四个方向同时进攻,不能走了一个小rì本,都给我全部杀光。”
独只手、高慎行还有老娘舅各带一个排走了,原地还剩下二十来个老兵,徐十九又回过头吩咐二瓜和舒同文道:“二瓜、同文,你们两个跟着我。”
二瓜和舒同文点头应了,然后跟着徐十九以及另外二十来个老兵悄然来到大院正面的棉花地里,在两块棉田之间的排水沟里趴了下来,夜风习习,二十几个老兵纷纷从刀鞘里拔出刺刀来,沉默着卡进刺刀座槽。
徐十九将盒子炮的机头打开,瞄准了三十米外的rì军岗哨。
算算时间,各排差不多已经进入攻击位置,徐十九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寂静的夜空下霎时爆起一声清脆的枪声,端着刺刀在大门外来回jǐng戒的rì军岗哨应声倒地,他被徐十九一枪打爆了脑袋。
下一霎那,大院里便响起了rì本兵的喧哗声。
徐十九将盒子炮插回枪套,侧头对二瓜说道:“机枪给我。”
二瓜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递给了徐十九,徐十九接过机枪刚刚架好,大院的两扇大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rì本兵抱着歪把子正准备往门槛上架,徐十九扣下扳机便是一个“哒哒哒”短点,rì军机枪手便倒在了血泊中。
rì军副shè手刚补上来,又被徐十九一个短点shè摞倒。
徐十九身处黑暗之中,机枪也打得极其老辣,小rì本已经失了先手。
不过小rì本反应也快,发现正门被堵便又赶紧关上了大门,然后攀上两侧院墙,试图从侧翼迂回夹击,这也是小rì本的一贯伎俩,正面受阻便马上分兵迂回,不过六七个rì本兵才刚刚攀上院墙,左右两侧便爆起了密集的枪声。
攀上院墙的六七个rì本兵便纷纷惨叫着摔了回去,却不知道死了几个。
这下小rì本也没辙了,只能躲在院里用掷弹筒胡乱向着外面发shè榴弹。
徐十九没有马上下令冲锋,这次是围点打援,306团那边还没接上火,他这边自然不能将鱼饵一口吞下去,徐十九不停地搂出二三短点,将大院的两扇门板打得木屑四shè,一个弹夹快要打完时,徐十九扭头大吼:“同文,弹夹!”
趴在徐十九身边的舒同文赶紧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弹夹递给徐十九,徐十九咔咔换上弹夹又将换下的弹夹扔回来,舒同文捡起来一看,发现换下的弹夹里居然还剩好几发子弹,脸上便露出了困惑的神sè来,子弹没打完,干吗要换弹夹?
不过很快,舒同文就知道徐十九为什么要提前换弹夹了。
第64章伏击
就在徐十九换上新弹夹打了两个短点shè之后,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间再次打开,一个rì本兵拎着机枪就往门槛上架,与此同时,大门两侧的院墙上也冒出了六七个rì本兵,举枪对着徐十九所在方向同时开火。
敢情小rì本一直在偷偷计算徐十九的弹药余量,打算趁徐十九更换弹夹的间隙,来一次火力急袭,不过很遗憾,他们碰上了一个真正的老兵。
徐十九对掠过耳畔的子弹毫不理会,扣紧扳机就是一个长点shè,灼热的子弹顿时间像水一样泼过去,刚刚趴到门槛上的rì军机枪手霎那间就被打成了筛子,正从院墙上直起腰举枪shè击的六七个rì本兵也纷纷中弹,惨叫着倒栽回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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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斗泾,306团伏击阵地。
邱维达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南边徐十九的十九大队已经向顾家宅的rì军发起了进攻,可北边周宅、沈家桥方向却毫无动静,邱维达不由得怀疑起来,会不会是徐十九情报有误,或者自己判断错了?
说起来邱维达也才刚刚三十出头,有锐气,也难免有年轻人的毛躁。
306团团副兼1营营长刘振武的手心里甚至已经沁出了冷汗,刘振武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打过北洋军,打过西北军,也打过红军,不过跟小rì本干仗却还是头一次,都说小rì本很凶残,很能打,所以紧张是难免的。
“来了,小rì本来了!”3营长胡豪忽然从前方飞奔而回。
邱维达闻言顿时神情大振,当下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又从枪套里起出勃朗宁手枪,喀喀拉上枪栓然后扭头大吼起来:“准备战斗!”
1营长刘振武在裤腿上擦了擦冷汗,一把握住了起爆器。
51师有个师属工兵连,临出征时王耀武将工兵连分拆成排随各团行动,工兵携带的炸约和起爆装置正好派上用场。
不片刻,前方便有雪亮的车灯shè了过来,遂即便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下听得非常清晰,邱维达粗粗地数了数,正如徐十九所说的,足有十几辆边三轮摩托以及六七辆卡车或者装甲车,还跟着不少鬼子步兵,少说也有一个大队!
以手指压住手枪扳机,邱维达的心脏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
1营长刘振武更是觉得胯下的卵蛋都在发颤,握紧起爆器的右手手背上甚至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不过306团毕竟是一支身经百战的老部队,一个个虽然已经紧张到不行,却也死撑着没有弄出任何意外状况。
rì军懵然不知,大摇大摆地踏入了306团的伏击圈,都说rì军十七个常设师团厉害,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厉害,而是在中rì全面战争中一点点打出来的,此时的rì军还从未吃过夜战、伏击的亏,自然也不会有太高的jǐng惕xìng。
rì军终于完全进入了伏击阵地,邱维达举起手枪对天就是一枪,1营长刘振武也狠狠地揿下了起爆器,下一霎那,埋在公路上的十几封炸约便猛然间爆炸,耀眼的红光中,车队中的两辆卡车和一辆装甲汽车已经同时被掀翻。
还有五斗泾上的那座公路桥也被炸断了。
与此同时,埋伏在公路两侧的306团官兵也猛烈开火,几十挺轻重机枪和上千枝步枪霎时交织成密集的交叉火力,排着四路纵队跟随车队往前急行军的rì本兵猝不及防,顿时间就像被割倒的麦草般倒下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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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ì军第11师团已经在狮子林炮台建起了前进基地。
松井石根调整作战重心之后,大量小火轮被调来川沙口、狮子林这边,第11师团的登陆速度大大加快,到了8月30rì凌晨,不仅在狮子林炮台建起了前进基地,就是师团直属的山炮第11联队也已经在狮子林附近构筑好了炮兵阵地。
和知鹰二连夜赶回师团部参加军事会议,在会议上,第11师团师团长山室宗武传达了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命令,听说松井石根要将派谴军直属的战车第5大队以及**重炮兵第10联队调拨给第11师团,几个联队长都是兴奋不已。
说到rì军十七个常设师团,通常都会被归类为甲等师团,其实这十七个常设师团也是分成三个不同等级的。
早期的rì本陆军没有卡车,火炮要靠畜力牵引或者驮载,根据役使畜力种类的不同划分为挽马师团以及驮马师团两类,挽马师团装备的火炮一般都是重量重、口径大的野炮,通过挽马牵引行军,对道路要求比较
高,属于野战师团。
驮马师团只装备重量轻、口径小的山炮,通过驮马驮载行军,对道路的要求较低,xìng质比较类似山地师团,但不是专业的山地师团。
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rì本陆军也开始跟随世界cháo流尝试机械化,先后将近卫师团以及关东军的第1师团、第2师团编成了机械化重装师团。
所以,既便是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分成机械化重装师团、挽马师团以及驮马师团三等,山室宗武的第11师团就是个驮马师团,所属山炮兵第11联队只有36门75mm口径山炮,火力配置在十七个常设师团中是属于最弱的。
既便火力较弱,第11师团的山炮联队也是直到今晚才建起炮兵阵地。
而海军航空兵此前对第11师团的支援也是比较有限,所以第11师团自登陆后,打得还是比较艰苦的,和知鹰二的步兵第44联队之所以能够将彭善的11师打残,凭借的并不是火力优势,而是这老鬼子高超的战术指挥能力。
不过,有了战车大队和**重炮兵联队,rì军的火力优势就相当明显了,而且松井石根已经调整了作战重心,再接下来的作战行动中,海军航空兵也势必会给第11师团提供更多的火力支援,则rì军的火力优势就更大了。
从明天开始,罗店战场就将彻底纳入rì军掌控。
和知鹰二自信满满地对山室宗武说道:“师团长,罗店对面的支那军已经没剩下多少战斗力了,明天一早,我步兵第44联队就将向施相公庙一线发起全线猛攻,相信在明天天黑之前,师团长就可以站在嘉定城头欣赏rì落的美景了。”
安达二十三忍不住提出质疑道:“和知桑,你会不会太乐观了?”
步兵第22联队联队长永津佐比重也说道:“自淞沪开战以来,支那军的顽强超出了帝国的想象,我们必须承认,支那zhōng yāng军的战斗力,尤其是战斗意志,绝不是支那东北军所能够比拟的,和知君,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和知鹰二道:“两位多虑了,昨天天黑之前,我仅投入一个小队发起试探xìng的攻击,结果就轻松夺取了罗店,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对面的支那军已经师老兵疲,而且兵力也没剩下多少了,明rì再战,我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突破施相公庙防线。”
接着,和知鹰二又将他鼓捣出来的钓鱼战术好好地吹嘘了一通。
安达二十三、永津佐比重、浅见义雄等几个步兵联队长内心颇有些不以为然,但罗店战局若真如和知鹰二所说的那般,则淞沪会战的首功只怕就要落在这个家伙头上了,想到这里几个联队长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山室宗武闻言却是jīng神大振。
如果罗店当面的中**队果然如和知鹰二所说的一般已经被彻底打残,那战局无疑就将纳入第11师团的掌控之中,因为来自南京的情报显示,从全国各地调来上海的中国援军至少要到明天天黑才可能赶到罗店。
有一整天时间,足够和知联队夺取嘉定了。
然而山室宗武的好心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第11师团参谋长片村四八就匆匆走进会议室,对和知鹰二说道:“和知桑,你的副官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山内大队在驰援顾家宅的半路上遭到支那军伏击,情况危机,你赶紧回周宅吧。”
“纳尼?!”和知鹰二两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山室宗武也霎时蹙紧了眉头,望向和知鹰二的眼神颇有些不悦,这家伙刚刚还说罗店对面的中**队已经没多少兵力了,结果话音刚落,步兵第44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就遭到了中**队的伏击,这叫什么事儿?
几个联队长更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和知桑,看来你没钓到鱼,却反而被鱼给钓了?”
“我早说过,支那人很狡猾,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呀。”
“师团长,看来明天你是没办法在嘉定城头欣赏rì落美景了。”
面对军中同僚的冷嘲热讽,和知鹰二的一张脸几乎臊成了猴屁股,在师团部实在呆不下去,便对山室宗武告辞道:“师团长,我先回周宅了。”
山室宗武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想来,山内大队既便中了**的埋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中rì两军在装备上还是存在差距的,而且罗店附近的地形都是开阔地,既便战事不利,rì军要想突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山室宗武挥手说道:“快去吧。”
“哈依!”和知鹰二低头收脚,转身走了。
第65章大胜
山室宗武所不知道的是,前来顾家宅钓鱼的山内大队已经陷入绝境了!
五斗泾上的桥梁已经被306团的工兵炸断,整个山内大队已经被拦腰截成了两段,跑步跟进的两个步兵中队被截在五斗泾北岸,前面的车队则被截在南岸,而且最前面的两辆卡车已经侧翻在公路上,整个车队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rì军完全没有防备,心理上没有防备,战术上更没有防备,由于变起仓促,不少rì本兵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死在了**的第一轮火力急袭之下,剩下的rì本兵也只能蹲在光秃秃的公路上跟**对shè。
rì军最大的凭仗是车队中的那两辆装甲汽车,不过很不幸的是,其中一辆装甲汽车被爆炸产生的汽浪掀翻在地,当场报废,另外一辆装甲汽车也跟失控的卡车撞在一起,车载的两挺机枪只剩下一挺能用,能提供的火力支援相当有限。
306团以有心算无备,整个伏击战的态势可谓是一边倒。
王耀武的51师虽然只是zhōng yāng军中的杂牌军,可再是杂牌那也是德械师,何况306团还是51师的骨干团队,野炮、装甲车这样的重装备是没有,可马克沁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还有花机关这样的轻武器却并不比rì军少。
交火不到半个小时,rì军已经死伤逾半。
邱维达打得xìng起,左手持枪,右手cāo着军刀便跃出了地沟,306团三个步兵营小两千号老兵也纷纷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冲上公路,小rì本虽然死伤惨重,却也悍不畏死地拉开枪栓退出子弹,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迎了上来。
仅仅十几分钟,负隅顽抗的三百多rì本兵就被干掉了大半,前来钓鱼的山内大队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出击的四个步兵中队八百多人,阵亡了六百多人,只有不到两百人仓皇逃回周宅,卡车、装甲车、九二步兵炮等重装备更是损失殆尽。
战事结束,306团的老兵们便开始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邱维达爬上一辆侧翻的装甲车,得意地俯视脚下的战场,团副兼1营营长刘振武,3营长胡豪也跟着爬了上来,胡豪还给邱维达递了颗烟,然后一边给邱维达点烟一边说道:“团座,小rì本也不怎么滴,三五几下也就清洁溜溜了。”
“那你就错了。”邱维达美滋滋地吸了口烟,说道,“这仗赢得轻松,那是因为小rì本还没尝过咱们51师的厉害,而且又是夜间伏击,小rì本的飞机还有军舰上的远shè程炮发挥不出作用,以后就再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邱维达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就拖着长长的曳光划过漆黑的夜空,在前方数里开外轰然爆炸,虽然相隔好几里,却还是可以感受得到地面上传导过来的震动,假如身处爆炸中心,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该是何等的威力?
刘振武和胡豪不禁微微变了脸sè,这便是小rì本的远shè程舰炮?
邱维达悠悠吐出一口烟圈,斜着眼睛对胡豪说道:“看见没,那就是小rì本军舰上的远shè程炮,幸好现在是晚上,要换成是白天,在观测气球的引导下,刚才那炮弹就能跟长了眼睛似的落咱们头上,那你小子就算是活到头了。”
胡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时候,邱维达的副官捧着把军刀屁颠屁颠地来到了下面,涎着脸叫道:“团座,打扫战场时发现个rì军少佐,人被打成了筛子,不过留了把佐官刀。”
“佐官刀?拿来我瞧瞧。”邱维达接过军刀,又一下拔出,只见刃面雪亮,在火光的照耀下反shè出冷冷的幽光,刚才那么激烈的白刃战,都没能在刀刃上留下个缺口,当下邱维达便忍不住赞道,“好刀!真是好刀!”
胡豪两眼放光,涎着脸对邱维达说道:“团座,这把刀就赏了我吧?”
“你?想得美!老子都没份呢。”邱维达将这把佐官刀收回刀鞘,随手扔给副官道,“你这便赶往施相公庙向彭善彭师长报捷,然后再把这把佐官刀送到安亭车站当面呈送师座,就说我们306团首战告捷,没给51师丢脸。”
“是。”副官接过军刀,带着几个卫兵走了。
邱维达又吩咐刘振武道:“刘团副,再从战利品里面匀出一部分给十九大队送去,除了那四门九二式步兵炮不能动,别的你看着给,咱们饮水不忘挖
井人,要不是徐大队长提供的情报,咱们306团也不可能打这么个大胜仗。”
“卑职这便去安排。”刘振武也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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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宅,十九大队对rì军的围攻也已经进入尾声,若不是顾忌这边太早吃掉鱼饵会影响到306团的伏击计划,十九大队早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解决掉这小股rì军了。
十分钟前,北边五斗泾方向的枪声逐渐稀落下来,徐十九就知道306团已经把活儿干完了,当下也率十九大队向大院里负隅顽抗的七八个rì本兵发起了总攻,徐十九最先冲到围墙外,甩手就往里面扔出了两颗手榴弹。
爆炸声中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只不知道炸死了几个。
甩出手榴弹之后,徐十九并没有在原地逗留,而是连续两个前滚翻再加一个鱼跃,扑到了十几米外的墙根后,老兵就是老兵,徐十九堪堪做完战术规避动作,两颗甜瓜手雷便从院墙里扔出来,而且没落地当空就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起大量瓦砾,扑簌簌地落在徐十九身上,烫得他直呲牙。
紧接着,左边的高慎行还有右边的老娘舅也带着两个排压了上来,五十几个老兵往院子里扔出了一排手榴弹,至少三十颗手榴弹在数秒钟内先后爆炸,顿时间将院子里负隅顽抗的六七个rì本兵炸得哭爹喊娘、血肉横飞。
猛烈的爆炸过后,整个院子已被硝烟彻底吞噬。
不等硝烟散开,两个老兵已经手架手搭chéng rén梯,徐十九踩着人梯就攀上了院墙,然后抱着捷克式轻机枪对着硝烟弥漫的院子就是一通扫shè,紧接着,两个老兵又猛然踹开紧闭的大门,后面十几个老兵端着刺刀汹涌而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个班的rì本兵全部被击毙。
打扫战场时,舒同文意外地在堂屋里发现了一样宝贝,当下兴奋地向徐十九大叫:“大队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照相机?”徐十九愣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倒毙在地上的其中一个rì本兵,道,“这小鬼子多半是个随军记者。”
“挎包里还有东西。”二瓜眼尖,蹲下来打开了那个rì本兵的随身挎包,果然在里面翻出了厚厚一叠照片,还有七八个胶卷,众人凑上来翻看照片时,大多都是rì军出征时在海港码头、大海上以及登陆上海后的场景。
“大队长,这相机能不能送给我?”舒同文讷讷地问徐十九道,上大学时,他的理想就是在报社当个摄影记者,不过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完全变了,现在他更想当一名战士,但摄影仍是他不变的爱好。
徐十九拍拍舒同文肩膀,笑道:“它是你的了。”
舒同文大喜,赶紧把相机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从二瓜手里抢过挎包,再把倒在地上的六七卷胶卷连同那叠相片都装了回去。
独只手忽然铁青着脸走进来,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你去后院看看吧。”
一看独只手透着压抑、愤懑的脸sè,徐十九就知道后院必定发生了什么不幸,不过等他匆匆走进后院时,还是被眼前呈现出来的惨象给惊呆了!
后院里栽种着六七株碗口粗的桃树,每株桃树上都绑着或者倒挂着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甚至还有孩子,从他们身上的衣裳看,应该是本村村民,多半是被小rì本强行掳到这栋大院里来的。
最令人发指的是,每具尸体上都布满了伤口,全是刀创!
很显然,小rì本在拿这些村民当活靶子练胆,这群禽兽!
跟着进到后院的老兵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遂即一个个胀得脸红耳赤,不少老兵将双拳握得喀喀作响,指关节都白了。
“同文,拍照!”看到舒同文挎着相机走进来,徐十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渗出来,冷得让人肝颤,“把小rì本的兽行拍下来,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总有一天,我们要向小rì本讨还这笔血债!”
舒同文沉默着拿出相机,连续按动快门。
此时的徐十九并不知道,这一幕不过是个小小的序曲罢了,接下来随着**的溃败,随着rì寇的铁蹄不断深入华夏大地,rì军的兽行将变得越来越暴虐,攻陷南京之后,rì军的兽行终于彻底失控,演变成了疯狂的大屠杀。
第66章坚持一天
和知鹰二离开师团部匆匆赶到周宅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八嘎,八嘎,八嘎……”暴怒之下,和知鹰二骂一声扇一个耳光,再骂一声再扇一个耳光,几乎将留在周宅坐镇指挥的副联队长木下秀吉打成猪头,可怜木下秀吉还得一次又一次把脑袋正回来,让和知鹰二接着往死里扇。
木下秀吉是真冤,钓鱼战术是和知鹰二定下的,他不过是执行军令罢了,当时既便和知鹰二在这里,只怕也还是同样的结果,但是rì军内部等级森严,谁让他只是副联队长?和知鹰二别说扇他耳光,就是当场毙了他,他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直到打累了,和知鹰二才站到了地图前,目露凶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下秀吉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联队长,要不要集中兵力反攻顾家宅?”
木下秀吉知道步兵第44联队这回丢脸丢大了,所以想着要把面子找回来。
“反攻?”和知鹰二回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木下秀吉,恶狠狠地道,“你能确定伏击山内大队的支那军是原来的那个支那师,还是刚赶到的援军?如果是原来那个支那师,那局面就复杂了,如果是刚到的援军,又来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这个……”木下秀吉无言以对,他又怎么知道这些情况?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贸然出击,这叫白痴行径!”和知鹰二闷哼一声,又道,“驻守各村的小分队立即撤回,罗店、南长沟、马家宅等据点也要加强戒备,再电告佐佐木、高桥大队,没有有我的命令,绝不许贸然出击。”
“哈依。”木下秀吉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弄出的钓鱼战术也挺像那么回事,至少11师师长彭善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个老鬼子有些谨慎过了头,所以也错失了机会,如果这老鬼子够凶狠,吃了亏马上想着报复回来,306团立足未稳就得吃大亏。
毕竟这里是上海市效,地形不利于伏击,小rì本吃过一次大亏,下次就不可能再像原来那么大意了,所以306团再想伏击rì军基本上就不可能了,那么两军一旦打成阵地战,邱维达是很难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手下讨到便宜的。
当然,从整个会战层面上来看,和知鹰二的谨慎也无可厚非,因为此时贸然出击,既便得了手也势必会损失惨重,如果等到战车大队以及重炮联队上了岸再向**发起进攻,rì军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306团的旗开得胜,并且刁钻地锲入了罗店侧后的顾家宅,这就给罗店争夺战凭添了一大变数,整个淞沪会战的局面也因为306团的及时赶到以及和知鹰二的谨慎再度变得复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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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第十八军军部。
罗卓英已经在让参谋把军部的文件资料打包了,彭善的第11师已经打残,天亮之后rì军将肯定全线反击,而俞济时的七十四军还远在安亭、松江,胡宗南的第一军更是还在陕西开赴南京的火车上,罗卓英认为嘉定必然是守不住了。
嘉定守不住,十八军军部后撤就是必然,不过该往哪里撤罗卓英却没想好,往南翔?安亭还是太仓?其实往哪撤不是问题,问题是十八军后撤之后将引发的连锁反应,才是罗卓英最为担心的,嘉定失守,搞不好蒋某人真会枪毙人!
但是再怎么样也得后撤,罗卓英可不想死在嘉定。
“快,快点,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全部烧掉。”眼看天就要亮了,罗卓英的一颗心便悬了起来,忍不住亲自上前指挥高参们将文件装箱,就在这时候,十八军参谋长忽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而且神情凝重的样子。
“军座,南京统帅部急电!”参谋长沉声道。
“什么,统帅部急电?”罗卓英闻言顿时双腿发软,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南京统帅部这时候来电,难道说老子头已经知道他要后撤,所以兴师问罪来了?一想到蒋委员长yīn沉起来真能够吓死人的嘴脸,罗卓英就心头直打鼓。
参谋长有些奇怪地看了罗卓英一眼,又道:“南京方面要求军座转达统帅部的军令,命令岳维达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镇。”
“咦,邱维达团?”原来不老头子是要兴师问罪,罗卓英不禁松了口气,又问道,“邱维达团已经到罗店了?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未落,又有通讯参谋火
急火燎地走进来报告:“军座,彭师座从前线打来电话,说51师306团已经赶到罗店侧翼的顾家宅,并且在那里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一举歼灭了rì军一个步兵大队,缴获摩托车、卡车二十多辆,枪支弹药无数哪!”
“你说什么?!”罗卓英目瞪口呆,邱维达团不仅真的到了,还打了个胜仗?!
指挥部里的几个高参也是面面相觑,有个高参小声嘀咕道:“一个团就歼灭了rì军一个步兵大队?这怎么可能?!”
第十八军在罗店跟rì军对垒也已经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了,所以这群高参对rì军的战斗力多少已经有所了解,对面rì军相对**的火力优势其实不大,但是rì军的战斗力还是明显强过**一截的。
这些高参们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或者说他们其实知道,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两军军官的军事素养、指挥能力存在极大差距,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那就是两军的综合战斗力的确存在巨大的差距。
基本上,rì军一个步兵联队就能轻松打垮**一个乙种师,彭善的11师不就被rì军一个步兵联队给打垮了?守浏河以北沿江防线的李树森师足有两个团的兵力,不也被rì军一个步兵大队给打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但是现在,51师的一个团居然就歼灭了rì军一个步兵大队!
这怎么可能?51师不过是zhōng yāng军中的杂牌,战斗力竟然比身为zhōng yāng军嫡系的11师还要强?而且还强出这么多?简直让人不敢想象哪。
罗卓英怔愣了片刻,旋即快步走到了张贴在墙壁上的地图前。
望着地图,罗卓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个团就歼灭了rì军一个步兵大队,这的确令人不敢相信,不过这万一要是真的,那罗店的局势立时就大不相同了,有51师的这个团钉死在顾家宅,就像一把尖刀抵在了rì军的软肋之上!
rì军绝对不敢在腹部暴露的前提下直插嘉定!
一天,只要这个团能在顾家宅撑上一天,霍揆章的14师,王耀武的51师主力以及冯圣法的58师就能够赶到罗店了,等这三个jīng锐师赶到,罗店防线不敢说稳如磐石,但是撑上十天半个月却是绝不成问题了,那时候,第一军也早该到了。
“给彭善打电话!”罗卓英吩咐参谋长道,“快,马上给彭善打电话,让他立刻派通讯员通知306团,命令他们务必要在顾家宅坚持一天!”
参谋长看了看手中南京统帅部的电令,犹豫道:“可是军座,南京……”
罗卓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咬着牙道:“南京方面我会跟委座解释,只要能够稳住罗店防线,相信委座也不会说什么,你尽管去办便是了。”
“好吧。”参谋长点了点头,下去打电话去了。
副官又过来问道:“军座,文件还要不要装箱?”
“继续装箱。”罗卓英不假思索地道,虽说306团刚打了个胜仗,并且顾家宅的位置也非常不错,不过他并不确信306团就一定能守住顾家宅,谨慎起见,该装箱的还是得装箱,以免到时候走得匆忙,将重要的文件资料泄露给r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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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战场,邱维达命令1营就地驻守,然后带着团主力转进顾家宅。
邱维达跟白崇禧可谓英雄所见略同,306团虽然刚刚在五斗泾打了个胜仗,但邱维达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内心非常清楚,仅凭306团一个团的力量是很难夺回罗店的,既便不惜代价夺回了罗店,最后只怕也剩不下多少兵力了,到时候rì军只一个反击,罗店就会再次失守,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与其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罗店这架绞肉机上,那还不如趁虚抢占顾家宅,从侧后威胁罗店rì军的后勤补给线,这就是兵法上讲的攻敌所必救,占住顾家宅,就好比在rì军的腹部上顶了一把尖刀,rì军动一动都会觉得难受。
退守顾家宅之后,邱维达迅速开始部署防御,除了1营前出五斗泾负责jǐng戒罗店方向rì军,邱维达还将2营摆到了西线桥,负责jǐng戒狮子林方向rì军,胡豪的3营留在顾家宅充当预备队,徐十九的十九大队也被邱维达扣了下来。
邱维达将他的指挥部设在了顾家宅村后的小树林里,然而没等他的指挥部建好,彭善的通讯员就骑着脚踏车气喘吁吁赶到了,并向邱维转达了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的军令,要求邱维达团务必在顾家宅坚持至少一天!
第67章战术欺骗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306团各营都在争分夺秒抢修工事。
不过306团和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很快就遇到了两个大难题,一个是器材匮乏,既便各村镇的老百姓纷纷拆了自家房屋贡献木材门板,也还是杯水车薪,再一个是罗店这一带的地下水位太高了,工事根本挖不深、也修不牢靠。
“团座,工事根本没法修啊。”3营长胡豪找到邱维达,发牢sāo道,“往下挖半米就见水了,粘粘乎乎的挖起来累人不说,稍微挖深点直接就塌了,打木桩都没用,从缝里直接就渗进来,这稀汤烂泥的,真没法修。”
“没法修也要修,要不然小rì本一通炮击,大伙就全完蛋。”邱维达也没办法,只能**地冲着胡豪怒吼,“有困难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在我面前诉什么苦?要不你一枪把我给毙了,然后把我尸首填上去当工事?”
胡豪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地去了。
邱维达转过头,对徐十九苦笑道:“徐大队长,让你见笑了。”
徐十九笑了笑,说道:“胡营长也是真没辙了,团座,说句不该说的诛心之言,我军原本就不该在上海市效跟rì军打阵地战,放着后方坚固的国防工事不守,却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跟rì军决战,这不是扬短避长、自寻死路么?”
“谁说不是?”邱维达也道,“不过我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上峰有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不了把这百十来斤搁这就是了。”
徐十九苦笑,其实**当中的大多数将领还是能够看得清形势的,都知道在上海市效跟rì军决战不可取,奈何统帅部已经做出决定,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大队长所能改变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助岳维达守住顾宅。
徐十九并不清楚整个淞沪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他只是单纯地从军事角度上考虑,认为顾家宅是威胁罗店侧后的战术要点,rì军若想越过罗店直插嘉定,那就必须首先清除掉顾家宅这个障碍,否则他的后勤补给线、伤兵运输线都会遭受威胁。
当下徐十九说道:“团座,要想在仓促之间修起足以抵御rì军重炮轰击的坚固工事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我们也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哦?”邱维达来了兴致,问道,“徐大队长有何高见?”
“伪装。”徐十九说道,“我们可以通过伪装来欺骗rì军的观测兵以及航空兵,简单来说就是工事照修、掩体照做,但是rì军轰炸时,我们的士兵绝对不能呆在工事之中,阵地上只能保留吸引rì军炮火的假目标。”
邱维达一点即透,说道:“你是说……扎草人?”
徐十九点头道:“对,扎草人,让草人穿上弟兄们的军装,戴上钢盔守在阵地上,什么时候rì军的炮击或者轰炸结束了,弟兄们再从藏身的棉花地、芦苇荡或者竹林里出来,上到阵地上抗击rì军步兵的进攻。”
邱维达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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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è终于亮了,和知鹰二挎着军刀走出了指挥所,副官追上来试图劝阻,却结结实实挨了和知鹰二一耳光,刚刚他在电话里被山室宗武狠狠地训了一顿,心情正不爽呢,副官这时候上来劝阻,纯属自找没趣。
和知鹰二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又举起望远镜对着西南方向瞭望,从地图上看,那个方位应该便是山内大队遇伏的五斗泾,不过此时薄薄的晨雾还没有散去,而且相隔太远,所以根本就看不清什么,只有模糊一片。
稍顷,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也跟着爬了上来。
“联队长,师团部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吴淞外海的气象很恶劣,海军航空兵已经无法正常起飞,从台湾以及本岛起飞的鹿屋、木更津航空队又要轰炸南京以及杭州苋桥机场,今天也无法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了。”
和知鹰二yīn着脸没有吭声,只是把望远镜放了下来。
木下秀吉摸了摸还没有消肿的左右脸,又道:“不过战车第5大队已经在两小时前顺利上岸
,最多再过半小时战车第2中队就能够赶到周宅了,还有**重炮兵第10联队,也已经在狮子林炮台附近构筑起炮兵阵地了。”
和知鹰二的脸sè终于变得好看了些,问道:“气象观测队呢,到了没有?”
木下秀吉忙道:“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差不多可以与战车中队同时到达。”
话音方落,后方狮子林炮台方向延伸过来的公路上已经响起了隆隆的轰鸣声,和知鹰二和木下秀吉回头看时,只见十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已经顺着公路缓缓驶了过来,在十几辆轻型坦克身后,还跟着四辆卡车,多半是气象观测队了。
四十分钟后,巨大的热气球便从rì军阵地上缓缓升起。
此时东方天际仍是yīn沉一片,不过早晨的薄雾已经散去,rì军观测兵从几十米高空往下俯瞰,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数公里外的**阵地,306团设在五斗泾、西线桥以及顾家宅的阵地,在炮队镜下全都一览无遗。
很快,和知鹰二便获得了他急需的详细情报。
五斗泾、西线桥以及顾家宅都有**在活动,兵力大约在两千人左右,除此之外,罗店西侧的施相公庙也有**活动,兵力大约几百人。
木下秀吉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五斗泾、西线桥还有顾家宅方向的支那军多半就是昨夜伏击山内大队的支那军,没想到只有一个团!”
“一个团,支那军竟然只有一个团?!”和知鹰二已经快被气疯了,早知道中**队只有一个团的兵力,昨天晚上他就该集中联队主力反扑,不过现在亡羊补牢也还来得及,就凭**仓促修建的简陋工事,根本就挡不住重炮的轰击。
当下和知鹰二扭头吩咐副官道:“命令,气象观测队立刻标定shè击诸元,再给师团部打电话,请求山炮联队、**重炮兵联队炮击五斗泾、西线桥!”
“哈依!”副官猛然低头领命,又从梯子上滑下房顶传达命令去了。
很快,天空上的气象观测兵便通过双曲线以及三角定位法标定了**设在五斗泾以及西线桥的阵地坐标,根据气象观测队提供的shè击诸元,狮子林炮台附近的rì军山炮第11联队以及**重炮兵第10联队开始了首发试sh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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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斗泾,306团1营阵地。
营长刘振武打木桩打得累了,正准备坐下来抽根烟,前方天际骤然间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啸,刘振武顿时间脸sè大变,一个鱼跃便扑进了刚刚挖开的战壕里,遂即一发炮弹便落在了数十米外的另一条主战壕里,迅即轰然爆炸。
耀眼的火光伴随着黑烟猛然间绽放开来,遂即便是大量的泥沙碎石漫天四shè,处于爆炸中心的两名士兵瞬间消失,还有一名士兵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到了二十多米外,再落地时已经只剩上半截身子还在,惨叫了两声便咽了气。
呛人的硝烟中,刘振武吃力地从战壕里爬起来,顾不上晕眩得想吐,一边拔腿往不远处的河滨芦苇荡里跑,一边歇斯底里地仰天大吼起来:“小rì本要打炮啦,小rì本要打炮啦,防炮啦,防炮啦,弟兄们快躲啊……”
回过神来的1营官兵们发一声喊,纷纷跟着往河滨芦苇荡里钻,也有不少官兵往更远处的棉花地或者小竹林里钻的,不到片刻功夫,被挖得坑坑洼洼的阵地上便只剩下了两百来个穿着军装、戴着钢盔的草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数秒钟后,一排排的大口径榴弹便呼啸着落到了1营阵地上。
下一霎那,一团团的火光便从1营阵地上次第绽放,遂即便是巨大的爆响,炸得仿佛天空都要裂开来,不到片刻功夫,整个阵地便已经完全被滚滚浓烟彻底笼罩,不时还有大量的泥沙冲天而起,仿佛大地都给炸塌似的,一派末世景象。
刘振武双手掩耳再以肘支地,死死地趴在芦苇荡里,心里一个劲地咒骂着小rì本,这***小rì本,打起炮来真他娘的凶残,然后又无奈地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使上这样的大口径重炮?
第68章惨烈
周宅,rì军步兵第44联队指挥部。
从天亮到现在,和知鹰二就一直呆在指挥部的屋顶上没下去,既便不借助望远镜,仅凭肉眼就能清楚地看到前方五斗泾、西线桥的**阵地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火海,甚至隔着几公里远都能够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震动。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五斗泾、西线桥的**阵地上已经被炸成了什么样,想象着**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凄惨样,和知鹰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哟西,在见识了大rì本帝国的重型榴弹炮的威力之后,不知道中国人还能剩下几分斗志?
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针堪堪指向九点,山炮第11联队以及**重炮兵第10联队对**阵地的炮击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队仓促之间构筑的那点可怜的工事只怕早已经被摧毁殆尽了,人员方面只怕也是死伤惨重了吧?
和知鹰二相信,五斗泾、西线桥的**已经没多少战斗力了。
不过既便如此,和知鹰二也仍然决定投入足够的兵力,除了重新补足兵员的第3步兵大队,和知鹰二还把高桥的步兵第1大队也调了过来,此外还有一个战车小队,以如此强大的兵力攻击一个小小的五斗泾,这就叫狮子博兔。
和知鹰二不想给**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
木下秀吉再次上到了屋顶,向和知鹰二报告道:“联队长,近藤大队和高桥大队已经进入攻击位置,战车第1小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和知鹰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木下秀吉犹豫了一下,又道:“联队长,师团部刚刚打来电话,说顾家宅的位置非常重要,支那军占据了顾家宅,就可以直接威胁罗店与狮子林之间的交通线,前进一步甚至还能够威胁到狮子林前进基地,所以务必在天黑之前夺回……”
和知鹰二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给师团部回电,就说中午之前必定夺回顾家宅,天黑之前帝国的旭rì旗就一定可以插上嘉定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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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宅,306团临时指挥部。
邱维达没有把他的指挥部设在村口那栋大院是非常明智的,尽管rì军的炮击重点是五斗泾以及西线桥,但落到顾家宅的零星炮弹还是将整个顾家宅炸成了一片火海,村口那栋大院更是遭到重点炮击,早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了。
邱维达真要是把指挥部设在那栋大院里,这会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邱维达仰起头,望着头顶吱吱尖啸着飞过的炮弹,不无自嘲地对徐十九说道:“幸好今天天公作美,吴淞外海起了大风,要不然除了大口径重炮以及舰炮群,咱们还得挨小rì本航空兵的轰炸,那就真没有活路了。”
徐十九道:“从爆炸的声势看,小rì本除了75mm口径的山炮,似乎还有1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已经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这边来了,也就是说,后续恐怕还会有坦克部队投入进攻。”
“坦克?!”邱维达闻言心头一凛,小rì本真要投入坦克进攻,那1营、2营就麻烦大了,血肉之躯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铁甲战车的,51师虽然也有师属战防炮连,可这会多半还在火车上呢,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徐十九道:“这虽然只是猜测,却不可不防。”
邱维达点了点头,沉重地说道:“你说得对,打仗来不得半点侥幸,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徐大队长可有对付rì军坦克的好方法?”
徐十九道:“对付坦克最有效的武器当然是战防炮,可惜我们没有,除了战防炮,那就只能挖掘反坦克壕以及布设反坦克地雷了。”
邱维达道:“反坦克壕?反坦克地雷?”
邱维达对徐十九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家伙虽然没上过黄埔军校,可从他嘴里崩出来的军事术语却让他这个黄埔高材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邱维达却不知道,徐十九虽然没上过黄埔军校,却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军事著作。
邱维达不禁来了兴致,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具体说说反坦克壕怎么挖,还有反坦克雷又是怎么回事?”
徐十九道:“时间很紧,大规模挖掘反坦克壕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利用伪装来加强效果,至于反坦克地雷,五斗径一仗306团不是缴绕了好几百发炮弹么?可以让工兵将这几百发炮弹改装成连环地雷。”
邱维达重重一拍桌案,大吼道:“张副官!”
张副官应声走进团部,挺身立正道:“有!”
邱维达道:“命令1营、2营,给我钉死在五斗泾和西线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后退半步,再把工兵排的刘排长给我叫来,快去。”
“是!”张副官啪地敬了记军礼,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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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ì军的炮击终于停了,刘振武扬起被震得七晕八素的脑袋使劲一甩,便甩下了一地的烟尘泥灰,顾不得耳朵里还回荡着炮声的嗡嗡余音,刘振武一下就跳起来,一边拔腿向着阵地上猛跑一边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快回阵地,小rì本要进攻了……”
躲在芦苇荡里、棉花地里、小竹林里的1营官兵们也纷纷爬起来,借着硝烟的掩护迅速回到了阵地上,然后检查枪支弹药,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将一颗颗的手榴弹的旋盖旋开,再牵出导火索摆到战壕的沿上。
有风吹过,阵地上的烟尘淡了些,不过硝烟味仍很呛人。
刘振武捂着鼻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又举起望远镜四下瞭望,左侧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黑乎乎的物事,不过看不太清楚,刘振武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时,一颗心顿时间往下沉去,出现在望远镜视野里的竟然是四辆rì军坦克!
这四辆rì军坦克不是从五斗泾北岸过来的,而是从罗店那边迂回过来的,所以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直接碾压到1营的阵地上来,这四辆rì军坦克一字排开,每两辆坦克之间相隔大约二十米,后面还跟着黑压压的鬼子步兵。
几乎是同时,五斗泾北岸方向也出现了rì军。
刘振武脸上的神情冷漠依旧,心里却在苦笑,小rì本还真是瞧得起他啊,为了个小小的五斗泾就投入这么庞大的兵力,还有四辆铁王八,看来今天多半要交待在这里了,可怜自己的娃还只有三个月大,却就要没爹了,唉……
摆在前面的1连、2连很快就跟rì军接火了。
1连只需应付rì军步兵的进攻,情况还算好,2连却很快就陷入了苦战,2连的4挺轻重机枪外加缴获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子弹跟泼水似的打过去,将rì军坦克打得叮当作响,却根本无法阻挡rì军坦克的前进步伐。
距离五百米时,rì军坦克开始猛烈开火,四辆坦克,4挺车载7。7mm口径前shè机枪同时开火,打得2连官兵头都抬不起来,4门37mm口径主炮更凶残,几乎每两发炮弹便有一发命中,小rì本的坦克兵的确是训练有素。
不到片刻功夫,2连的六挺机枪就全部歇菜了。
这样下去不行,2连长用盒子炮顶了顶钢盔,咬着后牙槽吼道:“1排长,派几个人给老子把这几辆***铁王八炸掉!”
1排长喘着粗气,扭头怒吼:“排头兵,上!”
三个排头兵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就跃出了战壕,然后借着棉花地间的地沟的掩护,向着前方隆隆前进的rì军坦克迅速逼近,不过小rì本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三个排头兵很快就遭到了rì军掩护步兵的火力封锁。
rì军坦克上的四挺前shè机枪也掉转枪口,对着地沟疯狂开火。
那三个排头兵终于还是没能冲破rì军的火力封锁,两个倒在了五十米外,最后一个排头兵也倒在了距离rì军坦克二十米外,失败了。
1排长脱下钢盔恨恨掼在地上,再次扭头怒吼:“手榴弹!”
“排长,我去!”一个老兵解下腰间的八颗手榴弹用绑腿一缠再往脖子上一挂,然后一个鱼跃便扑入了地沟里,匍匐前进五十米后,那老兵含着泪擎起一个排头兵的尸体,然后将那排头兵的尸体当成肉盾顶着向前全速突进。
rì军坦克上的前shè机枪、掩护步兵的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纷纷转向,各种口径的子弹跟水一样泼到排头兵的尸体上,只片刻功夫,排头兵的尸体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躲在后面的那个老兵也被打成了血筛子,颓然倒了下来。
“该死的!”1排长一拳恨恨地捶在地上,旋即又扭头大吼起来,“都听好了,所有人一起上,跟***小rì本拼了!”
说罢,1排长抱着一捆手榴弹就跃出了战壕。
看到排长都上了,1排剩下的十几个老兵一下就全红了眼,一个个都抱着捆好的手榴弹嗷嗷叫着冲出战壕,向着前方的rì军坦克发起了决死冲锋,此时此刻,这些大头兵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炸掉坦克,炸掉坦克,炸掉坦克……
然而,血气之勇终究无法弥补中rì两军在装备上的代差,面对rì军坦克,**的决死冲锋尽管很悲壮,结局却很惨烈,在rì军坦克主炮、前shè机枪以及掩护步兵的打击下,十几个老兵很快便伤亡殆尽,rì军坦克却是毫发无损。
第69章狡猾
距离五斗泾战场不到千米外的公路上,静静地停着一辆装甲汽车,一个小队的rì军端着刺刀守住了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几个尖兵更是将岗哨摆到了两百米外,显然,这会正站在装甲车上举着望远镜往前瞭望的那两个老鬼子来头不小。
这两个老鬼子不是别人,正是rì军步兵第44联队的联队长和知鹰二跟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两个老鬼子呆在这里已经有一会了。
“疯了,这些支那兵都疯了。”木下秀吉喃喃低语着,心里却不免有些钦佩前方战场上那群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将士,小rì本天生狗xìng,对于懦夫他们从不给予同情,可对于真正的勇士,他们还是非常尊敬的。
和知鹰二也有些暗自心惊,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另一个现象。
**重炮兵第10联队以及山炮第11联队对五斗泾的炮击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至少往前方那块方圆不足五百米的阵地上倾泄了五千发高爆弹或者硫磺弹,整个阵地弹坑叠弹坑而且被烧得一片焦黑,可**的伤亡看上去却是微乎其微。
“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和知鹰二放下望远镜,脸上全是震惊之sè,“如此密度、如此烈度的炮击居然都炸不死他们?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这些支那兵都是属耗子的,刚才炮击的时候他们全都钻地底下去了?”
“对呀,这是怎么回事?”木下秀吉闻言也是一愣,“支那兵刚才躲哪了?”
“躲哪?”和知鹰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河滨两侧的芦苇荡,忽然间似有所悟,当下吩咐木下秀吉道:“命令,近藤大队、高桥大队停止进攻,后退两公里!”
“纳尼?联队长,进攻才刚开始呢。”木下秀吉闹了个满头雾水,中**队的抵抗虽然很顽强,但在战车小队的引导下,近藤大队已经突破了中**队的第一道防线,木下秀吉有理由相信,最多再过半个多小时,对面的**就该崩溃了。
“八嘎!”和知鹰二勃然大怒道,“你只管执行命令就是。”
“哈依!”木下秀吉猛然低头,然后转身跳下了装甲汽车。
很快,前方指挥作战的近藤少佐和高桥少佐便接到了停止进攻的命令,虽然两人都很纳闷,却严格执行了和知鹰二的命令,带着部队撤回了攻击阵地,刚刚还在**阵地前耀武扬威的rì军坦克也撤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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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武同样闹了个满头雾水,小rì本这唱的是哪出啊?
就在刚才,左翼rì军在四辆坦克的引导下甚至已经连续突破了2连的两道防线,再往前突进两百多米,刘振武的营部就直接暴露在rì军坦克的履带下了,刘振武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殉国的思想准备,可小rì本却突然撤了回去,这算啥?
就在刘振武困惑不解时,东方天际再次传来隐隐的尖啸。
“我**!”刘振武顿时惨叫起来,“弟兄们快跑,躲起来,躲起来……”
刘振武一边嗷嗷叫着,一边甩开长腿冲向数百米外的小河滨,刚刚还在阵地上犯愣的四五百号官兵如梦方醒,一个个就像受了惊的野兔,纷纷窜出战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阵地四周的棉花地、芦苇荡或者小竹林。
下一刻,一排排的炮弹已经呼啸而至。
刘振武一个鱼跃扑入小河滨,一发炮弹落在身后几十米外猛然爆炸,火光烈焰伴随着气浪轰然扩散,只是余波便将刘振武狠狠掀飞又重重摔落在河滨里,遂即大量滚烫的泥土和碎石凌空洒落,烫得刘振武直呲牙。
刘振武险死还生,不过别的官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小rì本的这次炮击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许多官兵根本来不及撤出阵地,顷刻间就被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给吞噬,如此烈度的炮击,既便不被炸死也要给生生震死。
“***小鬼子。”刘振武死死地捂着耳朵,双肘撑地趴在小河滨里不敢动,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道,“杀千刀的小rì本,太狡猾了。”
刘振武却不知道,1营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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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秀吉再次爬到了车顶上,试图将和知鹰二拉下去,一边劝道:“联队长,这里距离支那阵地太近了,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rì军炮兵的总体素质是不错,可保不准也会出颗老鼠屎
,万一把炮弹打到这里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和知鹰二却理都不理,只是嘴里“哟西”“哟西”叫唤个不停,双手更是不停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来回观察对面的**阵地,很快他就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一个“中国兵”居然被气浪掀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然后轰然碎裂。
“哟西,哟西,留在阵地上的竟然是草人!”
望着空中四散飘落的稻草,和知鹰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遂即跳下了装甲车,又跟木下秀吉钻进装甲车,待装甲车往北驶出千米之后下达了第二个命令,命令近藤大队、高桥大队再次后撤五百米。
片刻之后,rì军炮兵忽然修正shè击诸元,将一排排的炮弹打到了五斗泾阵地附近的棉花地、小竹林以及河滨里,事出突然,藏身在河滨、棉花地以及竹林里的**官兵顿时吃了大亏,尤其是躲进竹林里的1连更是几乎伤亡殆尽。
打进竹林里的炮弹几乎都是凌空爆炸,根本不存在爆炸死角。
两公里外,木下秀吉狞笑着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支那猪这回死惨了。”
“除非他们真能变成耗子钻地里去,哼哼。”和知鹰二得意地狞笑着,又道,“不过,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呢,嘿嘿。”
说完,和知鹰二又扭头对副官吩咐了几句。
副官便赶紧抄起步话机联络炮兵,木下秀吉更是赞叹不已道:“联队长,支那军遇到了你,可真是他们的不幸,不过这似乎有些不符武士道jīng神?”
和知鹰二笑笑,说道:“古支那的法家韩非子曾经说过,战阵之间,不厌诈伪,所以在战场上,任何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使诈与帝国的武士道jīng神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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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ì军的这次炮击仅仅只持续了二十分钟。
刘振武摇摇晃晃地从小河滨里爬了起来,发现眼前的世界赤红一片。
“营座,你挂彩了!”不远处的勤务兵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刘振武伸手一摸脸颊,发现两手都是血。
“没事,蹭破点皮。”刘振武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水,视野便再次恢复了清明,一边起身往阵地上跑一边说道,“死不了。”
医务兵冲上来想替刘振武包扎,却被刘振武一把推开了。
踉踉跄跄地回到阵地上,发现阵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阵亡将士的遗体,许多遗体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齐整了,从阵地四周的棉花地里、芦苇荡里以及竹林里钻出来的官兵也只有不到三百人了,而且大多血淋淋的。
小rì本的这轮炮击,给1营造成了大量的减员。
刘振武默默走回营部,坐下来摸出弹夹将子弹一发发的往里压。
幸存下来的两百多官兵显然都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一个个都沉默着坐下来,有的默默地擦拭着刺刀,有的默默地仰望着天空发呆,也有的望着手里的照片默默地落泪,不过更多的老兵却在默默地往枪膛里压着子弹。
然而,预期中的rì军步兵却没有出现。
停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rì军炮兵毫无征兆地开始了第三轮炮击,当那一排排的炮弹带着短促的尖啸从天而降时,刘振武甚至连咒骂的心思都没有了,左右都是死,死在小rì本的步兵枪口下跟死在炮火下又有什么区别?
一排排的炮弹呼啸而至,将1营的阵地打得天翻地覆。
不时有炮弹落在战壕里,将趴在战壕里的**将士直接撕碎或者掀飞空中,爆炸产生的大量泥土更是将仓促挖开的战壕整段整段填埋,连同趴在战壕里的**将士,小rì本的shè击诸元在第一轮炮击时就已经标定,所以炮打得很准。
小rì本发shè的大多是高爆炸,偶尔也有硫磺弹,那就是一片火海,被烈焰烧到的**将士便会惨叫着从战壕里跳起身来,四下里狂奔乱窜,不过很快就会被接踵而至的猛烈爆炸生生掀飞、瓦解、再落地时已经只剩几截断肢残躯了。
方圆不足五百米的阵地,被rì军炮火犁了一遍又一遍。
两百多号老兵默默地趴倒在战壕里,大口径榴弹爆炸后产生的音浪直能把人的耳膜都生生震裂,可这些老兵们却全都无动于衷,老兵们脸上的神情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能让人肝颤的冷漠,他们已经不再把自个当活人了。
第70章战术革新
顾家宅,306团以及十九大队的官兵正在紧张地挖掘反坦克壕,挖好之后又迅速做好伪装,工兵排也在紧张地埋设反坦克地雷。
邱维达时不时的就会掏出怀表看看时间。
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1营最多还能坚持两个小时,可顾家宅这边却还没有准备好,挖好的反坦克壕还没连成片,改装的反坦克地雷也不够多,如果rì军这时候突然出现在顾家宅正面,邱维达并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守住阵地。
邱维达刚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徐十九的担心最终成为事实,松井石根这个老矮子的确已经将作战重心转向了罗店,随着rì军作战重心的调整,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口径的野战榴弹炮以及坦克部队,刘振武营已经见过坦克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3营长胡豪背着个血人从前头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杀猪般惨叫:“团座,五斗泾失守了,1营完了,刘副团座也殉国了,1营全他妈完了……”
邱维达心头顿时一沉,正在挖战壕、埋地雷的官兵们也纷纷抬起头来。
“干活,都接着干活!”邱维达踹了身边正站着发愣的老兵一脚,然后疾步迎向前方飞奔而来的胡豪,胡豪将背上的血人放下来时,血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对着邱维达只惨然叫了声团座便咽了气,竟是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邱维达认出来,这个血人是刘振武的勤务兵。
邱维达蹲下来,轻轻合上血人圆睁的双目,然后起身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看来对面的小rì本要比我们预料的更难对付啊。”
邱维达原以为1营能够撑到中午时分,结果十点刚过就打光了。
徐十九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低声道:“1营足有六百多老兵,却连三个钟头都没撑下来,这绝不寻常,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小rì本多半已经识破了咱们的防炮战术,再接来咱们就不能再像原来那样防炮,只能加大阵地纵深了。”
胡豪显然有不同的看法,皱着眉头道:“团座,现在的防御纵深已经很大了,再加大纵深的话,单兵之间的间隔就太大了,间隔大,漏洞就大,火力密度也势必会降低,火力密度一降低,防御能力必然就会打折扣……”
“那也比让rì军一下突破阵地要好!”邱维达闷哼了一声,又道,“何况还可以在rì军投入步兵发起进攻之后再收扰兵力、加强火力!传我命令,2营立即撤回,团各直属连、排以及3营的防御阵地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将纵深扩展两倍。”
胡豪无奈,转身传达命令去了,邱维达又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加大防御纵深固然可以很好地削弱rì军的炮击效果,可是每条防线的防御力也必然会削弱,如果只是一味的被动防御,最终难免还是要被rì军突破阵地,所以……”
徐十九正了正军装,肃然道:“团座放心,到了该反击时,我们十九大队绝不含糊!”
“好,很好。”邱维达使劲地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说道,“等打完这仗,要是顾宅还没丢,要是我邱维达还活着,我一定替你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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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知鹰二不顾木下秀吉和卫兵的反对,光脚趟过了五斗泾。
此时守在五斗泾南岸的刘振武营已经全军覆灭,不得不说,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老鬼子在识破**的防炮策略之后,先是对四周的棉田、河滨以及竹林来了次地毯式的轰炸,接着又违背常规来了个间断炮击。
和知鹰二的战术针对xìng无疑是极强的,等到rì军炮兵的间断炮击结束,刘振武营的六百多官兵就已经所剩无几了,rì军再投入坦克引导步兵发起冲锋,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五斗泾,刘振武营更是被打得全军尽墨。
上岸之后,和知鹰二卷着裤腿跟个老农似的走进了硝烟弥漫的棉田。
这个时候,一队队的rì本兵正端着刺刀来回打扫战场,遇到还剩下半口气的**官兵便会在心口上补一刀,偶尔也有垂死的**伤员拉响手榴弹,试图跟rì本兵同归于尽,不过能够如愿以偿的却几乎没有,小rì本不是那么容易能干掉的。
木下秀吉光着脚板追上来,望着眼前的棉田似乎有些神情复杂。
和知鹰二用军刀柱着地面,问木下秀吉道:“木下桑,眼前这片棉田是不是让你想起家乡静冈县的农田了?”
“哈依。”木下秀吉重重低头,他的确想起他的家乡了,确切点说是想家了,他想家里的父母妻子,更想念尚在上小学的一对儿女,如果可以选择,木下秀吉真想不顾一切地返回静冈县乡下,跟他的亲人呆在一块。
小rì本也不是一开始就毫无人xìng,他们的人xìng是在侵华过程中一点点丧失掉的,等到打下南京之后,他们就彻底变成禽兽了。
和知鹰二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充满了浓烈的硝烟味,但也有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也让他想起了家乡岐阜县的田野,那一片片的稻田,那一阵阵的稻香,还有轻风拂过时,那一浪浪的稻浪,是那样的迷人。
“木下君,你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帝国崛起过程当中的一次试练罢了,支那人甚至算不上我们的对手,他们太弱了。”和知鹰二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最多也就三个月,支那zhèng fǔ就该投降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回名古屋跟亲人团聚了。”
略略一顿,和知鹰二的目光转向顾宅的方向接着说道:“不过现在,还是先让我们攻占顾家宅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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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过五分,rì军开始对顾宅实施集群炮击,36门75mm口径山炮、36门120mm口径野战榴弹炮外加12门150mm口径重型榴弹炮同时开火,将306团设在顾宅的防御阵地打得烈焰滔天、地动山摇。
然而对于306团来说,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
炮击半小时后,rì本海军第3舰队所属的妙高号、足柄号重巡洋舰也加入了对顾宅的炮击,这两艘重巡洋舰的排水量全部超过万吨,舰上十座双联装203mm口径主炮更是凶残至极,一发高爆弹砸下来,立刻就是直径几十米的大坑!
在小rì本的大口径舰炮面前,别说是仓皇修建的野战工事,就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永固工事也同样招架不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邱维达临时加大了防御纵深,将一千多官兵撒到了方圆两公里的范围上,这极大地稀释了rì军炮火的密度,也大大降低了306团的伤亡数字,小rì本的工业能力终究还是没法跟老美比,打不出伤心岭的狂暴效果。
所以,直接被炮弹炸死的官兵其实不多,但是被炮弹爆炸产生的音波或者冲击波活活震死的官兵却不少,rì军炮击结束后,还能够挣扎着从垮塌的战壕里爬起来的306团官兵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二,差不多七百来人。
此外,从西线桥往回撤的2营也遭到了rì军炮火的封锁,死伤惨重,全营五百多官兵最终活着撤回顾宅的只有不到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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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知鹰二再次上到了阵地的最前沿。
此时rì军的炮击已经结束,笼罩在顾宅阵地上空的硝烟却仍未散去,所以看不清中**队的伤亡情况,不过和知鹰二这老鬼子还是凭借丰富的战阵经验猜到了结果,扭头对身后的木下秀吉说道:“木下桑,你能猜出支那军的伤亡数字么?”
木下秀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大脑袋,这个他真猜不出来。
和知鹰二扯了扯手上的白手段,笑道:“我猜最多三分之一。”
见木下秀吉满脸困惑的样子,和知鹰二又道:“根据我方火炮的口径、数量、shè速及炮火准备时长,再结合支那军的兵力以及防御纵深,就可以判断出支那军的伤亡了,至于支那军的野战工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木下秀吉道:“这么说起来,炮击效果似乎不太理想呢?”
rì本陆军、海军足足向顾宅倾泄了一万多发大口径炮弹,却只炸死了三四百人,这样的效果的确无法让人满意,如果按照这个比例进行交换,不等两百万中**队消耗完,rì本zhèng fǔ就已经资源耗尽宣布破产了。
“炮击效果当然不会理想。”和知鹰二哂然道,“用大口径重炮、海军舰炮来打击支那军的野战工事,单发威力虽然大,可是炮火的覆盖密度却很低,一旦支那军扩大防御纵深,杀伤效果就很难保证了,帝国应该革新战术了。”
木下秀吉道:“联队长以为应当怎样革新?”
和知鹰二道:“鉴于上海郊区的平原地形以及支那军队脆弱的野战工事,帝国应该向上海调拨更多的小口径炮弹,航空兵也应该摒弃大威力的重磅航弹,挂载更多、重量更轻的航空炸弹,这样既可以节约宝贵的战略资源,还可以增加火力密度。”
木下秀吉钦佩地说道:“联队长,真应该让陆军部的高官听听你这番话。”
和知鹰二道:“木下桑,事实上我已经向陆军部打报告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陆军部的高官们应该已经看到我的书面报告了。”
木下秀吉道:“但愿这些官僚能够听得进正确的意见。”
“他们会的。”和知鹰二微微一笑,非常笃定地说道,“帝国的资源极度匮乏,这么做能够节约战略资源,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第71章工兵日记(上)
公元2007年元旦,河南信阳,李家村。
李老爷子健步如飞穿过村北的小土路拐上了大路,等到记者小方和摄影师小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时,老爷子已经在往回走了。
“李大爷,您这腿脚可真是利索。”
“是啊,真不敢相信您老人家已经年近九旬了。”
记者小方、摄影师小齐都是钦佩不已,老爷子的身体是真棒,要不是亲眼所见,逮谁也不敢相信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
“老了,要搁十年前,我一口气能够跑两个来回,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缺乏锻炼,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老爷子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微微的落寞之sè,却不知道是在怀念逝去的青chūn年华,还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老爷子,跟我们讲讲淞沪会战的故事呗?”
记者小方再次切入了正题,她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些年来党和国家逐渐开始正视**在八年抗战中的伟大贡献,越来越多的**老兵的抗战事迹被发掘出来,这些曾经为国家、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老兵也终于得以正名。
李老爷子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参加过几乎所有的正面会战。
不过小方来了有好几天了,李老爷子却始终不愿意提起往事,估计是早年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在心结没打开前是不愿意透露往事了,小方没办法,只能每天大清早赶过来跟老爷子软磨硬泡,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李老爷子再次沉默了,他默默地回了家,一栋简陋的小土屋,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只有搁在床底下的那口箱子了,李老爷子一个人独住,他的老伴已经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几个子女也不跟他住一块。
小齐放下摄像机,殷勤地去外面充做厨房的茅屋烧水。
很快水便烧开了,小齐又用开水冲了杯俨茶,李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
小方、小齐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振奋,好像有戏!
果然,李老爷子弯腰从床底下把那口皮箱拖了出来,然后打开盖子从左下角取出了一个用红布包好的包裹,一层层地解开红布,里面却是一叠纸壳已经发黄的rì记本,最上面的那个rì记本又黑又破,好像火堆里捡来的。
老爷子没说话,只把那叠rì记本递给了小方。
小方怀着某种莫名的心情接过来,然后打开了最上面那本明显被火烧过的rì记本,出乎她的预料,rì记本扉页上竟然写着一行明显出自于女xìng的绢秀字迹——送给我的至爱,李子涵,小方的芳心莫名地颤了颤,难道里面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再翻开第一页,入目的却是苍劲有力的笔记,这应该是李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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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6年(1937年)8月16rì,陕西,宝鸡。
连长刚刚传达了师部的命令,工兵连即刻集结,前往火车站乘车,马上就要去上海参战了,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许多弟兄都在那里抱头痛器,我心里也害怕极了,可是军令如山……玉珍我的爱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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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6年8月24rì夜,上海,安亭。
车到上海安亭车站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前方铁路被炸毁,没法继续往前走了,所以只能在安亭车站下车,师部电令,工兵连被分拆成排配属各团作战,我们2排被分给了邱维达团长的306团,并于当晚入驻306团设在安亭的临时指挥部。
玉珍,我好想你,真想不顾一切飞回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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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6年8月28rì,上海,安亭。
306团的辎重装备已经运达,邱维达团长下令全团开拔,据说要去罗店,马上就要跟rì寇殊死博杀了,我的心里紧张极了,现在只希望战事能够顺利些,只要战事顺利,就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工兵上战场,玉珍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到宝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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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6年8月29rì凌晨,上海,五斗泾。
我们团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击毙了六七百个小鬼子,看着横七竖八躺得满地都是的rì本鬼子的尸体,我心里兴奋极了,小rì本原来也不过如此,可我又害怕极了,因为四毛和黑二狗被打死了,我好怕也会变成他们一样,要是那样,我就再见不着玉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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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6年8月30rì上午,上海,顾家宅。
不好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1营六百多弟兄全部战死了,营长刘振武也殉国了,让小rì本的大炮和坦克打死的,我们正加紧改装地雷对付rì军坦克,时间太紧、人手不足,只能先写这么多了……这一段的字迹很潦草,纸页上还有大片土渍。
小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无法往下读,这几篇rì记很平实,也没有主题剧中经常宣传的那种空洞的口号,有的只是对爱人的不舍,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可正是这种真实的情感,才更加感人,也使人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顾家宅那一仗啊,我们打得真是惨,太惨了……”李老爷子也被小方的声音带回到了七十年前的纷飞硝烟中,rì军大口径炮弹的爆炸声再次从他的耳畔炸响,还有已经死去多年的战友身影,也逐一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宛如昨r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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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包,我的包……”李子涵从昏迷中醒来,伸手就去摸自己的挎包,不想竟摸了个空,当下就杀猪般惨叫起来,那个包可是上大学时母亲亲手给缝的,还有装在挎包里的rì记本,更是他的初恋情人玉珍送的。
“我的包,我的包……”焦急的李子涵就像丢掉了所有财宝的葛朗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后不顾一切地从战壕里跳了起来。
不时有高速旋转的弹片嗖嗖尖啸着掠过耳畔,李子涵却恍若不觉,只是疯狂地在阵地上到处翻找,脸颊被锋利的弹片划伤以致鲜血直流,还有滚烫的焦土烫得他的手指起了水泡也全然不觉,李子涵只是疯狂地搜寻着自己的挎包。
“子涵趴下,趴下!”身后响起了排长赵炎焦急的大吼,李子涵却充耳不闻,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回那个挎包,那个挎包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还有装挎包里的那个rì记本,更是玉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轰!”又一发榴弹在几十米开外轰然爆炸,李子涵一下就被气浪掀翻在地,不过很快他又奇迹般地翻身爬起,继续在一片狼籍、硝烟弥漫的阵地上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在一个弹坑边上找着了自己的挎包。
很幸运,挎包只是烧破了一个洞,里头装的杂物也是一样没丢,只有玉珍送的那个rì记本被烧焦了封皮。
就在李子涵庆幸不已时,忽然被人猛然扑倒在地。
遂即就是轰的一声爆响,李子涵扭头看时却是排长赵炎,赵炎瞪着牛眼骂道:“你个书呆子发什么神经?叫你趴下,趴下,耳朵塞驴毛了?!”
李子涵尴尬地笑笑,再打量整个战场时不由得心头一沉,敢情rì军的大规模炮击已经结束,只有零星炮击正向着306团的阵地纵深延伸,透过硝烟,可以看到一队队的rì本兵已经在几辆坦克的引导下向着这边逼了过来。
rì军坦克上的前shè机枪正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就像水一样泼过来,在黑漆漆的硝烟中拖出一道道的曳光,看上去美奂美仑的,其实却是收割人命的死神镰刀,只要被其中任何一道曳光扫中,立刻就是喋血殒命的结局。
阵地前忽然间响起坦克引擎的巨大轰鸣声,赵炎和李子涵抬头看时,只见前面有两辆rì军坦克已经一头栽进了反坦克壕内,rì军坦克的履带正在飞速地倒着碾,往下卷入大量的泥土,试图填平反坦克壕然后从陷阱里挣脱而出。
两辆坦克陷入了反坦克壕,剩下两辆rì军坦克也不敢往前了。
不过rì军工兵很快上来了,开始在前面探路,确定是否还有伪装的反坦克壕。
“快回去。”赵炎揪着李子涵的脖子就往回跑,由于时间仓促,**挖掘的反坦克壕只有不到两米深,根本无法困住rì军坦克太久,他们得赶紧返回阵地引爆事先埋在反坦克壕内的反坦克地雷,将那两辆rì军坦克炸掉。
第72章工兵日记(下)
回到阵地,赵炎和李子涵赶紧揿下了对应的起爆器,其中一处反坦克地雷猛然爆炸,一下就将陷入反坦克壕的rì军坦克掀翻,很快又起火燃烧,不过另外一处反坦克地雷却没有爆炸,李子涵又连揿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坏了,肯定是电线被炸断了。”赵炎说着就从战壕里跃起。
“排长小心。”李子涵只能抄起步枪给予赵炎微弱的火力支援,因为此时306团的阵地纵深已经拉得极大,负责引爆反坦克地雷的工兵排处在阵地最前沿,此时,整个工兵排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附近五十米内再没有第三个士兵。
对面rì军很快就判断出了赵炎的意图,各种步兵支援火力以及剩下那两辆坦克上的前shè机枪纷纷喷吐火力,赵炎因为要检查电线,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战术规避动作,很快,赵炎便中弹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部和腹部几乎是同时中弹。
“排长!”李子涵想起入伍后排长对自己的照顾,泪水一下就夺眶而出。
“子涵,我若死了,记得给我老家捎一封家书。”赵炎回头冲李子涵淡淡一笑,然后以双腿蹬着地,一边检查电线一边继续往前爬。
李子涵死咬着牙关,用力揿住了起爆器。
一发榴弹从天而降,爆炸的硝烟过后,赵炎膝盖以下的双腿已经不翼而飞,断处更是血肉模糊,饶是赵炎这么个钢铁般的硬汉子,在剧疼之下也不免凄厉地惨叫起来,不过惨叫过后他还是咬着牙,双肘支地继续往前爬行。
终于找着了,赵炎终于找着了断线处。
rì军也意识到了危险,轻重机枪、车载机枪还有掷弹筒疯狂开火,将赵炎身边的地面打得烟尘四溅,赵炎左手牵住一端电线,再伸出右手去牵另一端电线时,一梭子弹猛烈地扫shè过来,几乎将他的右手齐肩扫成两断。
“啊……”赵炎再次凄厉地惨叫起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他还是凭借顽强的意志硬撑了下来,他先用嘴咬住左手中的电线,再腾出手去牵另一条电线,两条电线相搭的一瞬间,前方终于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赵炎很想抬头看看rì军坦克被炸飞的场景,可他却无法抬起自己的脑袋了,强烈的困意cháo水般袭来,一阵又一阵,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给二老送终了,赵炎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排长,排长……”亲眼看着排长在前面不远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子涵不由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不过很快,他便顾不上为排长伤心了,因为rì军工兵已经破坏了前方剩下的几处反坦克壕,剩下两辆坦克已经从空隙中穿了过来。
“小rì本,去死吧!”李子涵狞笑着,先后揿下了另外两个起爆器。
邱维达跟徐十九给rì军坦克设置了双重陷阱,不仅每一处反坦克壕内都埋了地雷,每两处反坦克壕之间的空隙中也同样埋了反坦克地雷,以确保摧毁rì军坦克,rì军坦克虽然躲过了反坦克战壕,却还是没能躲过反坦克壕之间的地雷。
“轰,轰!”巨大的爆炸过后,一辆rì军坦克被炸断履带趴了窝,另一辆rì军坦克却直接被引爆油箱,一下就被翻卷的烈焰彻底吞噬。
投入进攻的四辆rì军坦克先后被炸毁,可rì军的进攻却并没有结束,一排排的rì本兵拉开了稀疏的散兵线,在支援火力的掩护下,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默不作声地向着工兵排的阵地一步步地碾压了过来。
李子涵已经度过了的最初的紧张阶段,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近乎麻木或者说机械的状态,不断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shè击,再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shè击,打完五发子弹,又拉开枪栓往枪膛里压子弹。
一百多rì本兵沉默着往前冲锋,李子涵沉默着开枪shè击。
李子涵身后,306团主阵地上依然是寂无声息,没有人声鼎沸,没有轻重机枪声,也没有手榴弹扔出来,整个**阵地上仿佛已经只剩下他李子涵一个人,李子涵对此却是毫无察觉,只是机械地shè击、shè击,再shè击……
rì军也从枪声中判断出对面只有廖廖几人,而且枪法也不怎么样,只听枪响却不见有人中枪,便纷纷开始直起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距离五十米时也没有发起冲锋,只是端着刺刀不紧不慢地向前碾压,试图从jīng神上摧垮对手。
李子涵打完最后一发子弹,也抽出刺刀卡进座槽,然后端着刺刀从战壕里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对面呈扇形压过来的rì本兵,等待着最后的白刃战,李子涵曾经恐惧过死亡,不过当死亡真的即将到来时,他却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就在这时候,李子涵忽然发现对面的rì本兵一个个都将枪膛里的子弹退了出来,小rì本这是要干吗?跟他一个人白刃战也犯得着退子弹?
不过李子涵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接一个的**将士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冷着脸从战壕里站了起来,全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多半是刚才借着交通壕的掩护悄然摸上来的。
然后,打头的那个军官振臂一挥,一百多号**将士便嗷的猛扑了上来,李子涵大吼一声,也端着刺刀扑向了对面的rì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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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飞的硝烟从李老爷子眸子里淡去,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
“顾家宅之战,我们306团的战术非常明确。”李老爷子一边往旱烟管里填着烟丝,一边说道,“就是通过加大阵地纵深来削弱rì军炮火的杀伤力,等rì军投入步兵发起进攻,再以少量兵力负责牵制,然后投入敢死队与敌白刃战。”
“白刃战?”小齐忍不住问道,“听说rì军的白刃战很强?”
“不,那是以讹传讹。”李老爷子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淞沪会战,那些rì本兵在白刃战中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zhōng yāng军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那些rì本兵却大多都是新兵,他们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特别是顾家宅之战,我们306团几乎就是靠拼刺刀拼赢的,小rì本整整一个步兵联队三千多鬼子,几乎让我们团给打残了,尤其是我们**十九大队,那真是厉害,说到拼刺刀还真没几个部队能拼过我们十九大队。”
小齐无限敬仰地道:“zhōng yāng军拼刺刀原来这么厉害。”
“那当然,当年我们zhōng yāng军的59个德械师可不是吹的,战斗力是真强悍。”说着李老爷子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可惜呀,等到淞沪会战、南京会战打完,就没剩几个老兵了,打那以后zhōng yāng军的战斗力就不行了。”
小方道:“老爷子,跟我们讲讲十九大队的故事呗。”
“十九大队啊,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李老爷叭嗒叭嗒地抽了两口旱烟,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起来,低声道,“当时我还没加入十九大队呢,不过徐大队长和十九大队的老兵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们,我早死在了顾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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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李子涵咬牙切齿地怒吼着,一个突刺刺向对面的rì军少尉。
然而,rì军少尉只用军刀轻轻一挑,李子涵的刺刀就贴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rì军少尉再手腕一翻,手中军刀就向着李子涵脖子切了过来,李子涵却由于用力过猛失掉了重心,这时候非但躲不开,反而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迎了上去。
眼看rì军少尉的军刀就要剌开李子涵的脖子时,一柄刺刀忽然从斜刺里杀出来,靠着刺刀上的护手堪堪架住了rì军少尉的军刀,下一霎那,一条长腿从李子涵身后飞过来,一下踹在了rì军少尉的腹部,rì军少尉蹬蹬蹬地倒退两步,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等李子涵回过神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猱身而上,一下就骑在了倒地的rì军少尉身上,手中的刺刀乍起又落,rì军少尉的咽喉上已经多了个血洞,再起身时,那个矫健的身影还不忘回过头来冲李子涵瞪了一眼。
“你个新兵蛋子,下回拼刺刀记得稳住重心!”
言犹在耳,那道矫健的身影已经倒提着短柄刺刀扑向了下一个rì本兵,李子涵再低头看那个rì军少尉,只见他的嘴巴张大着,却已经无法再呼吸了,一团又一团的血沫正从他咽喉上的伤口喷出,他的眼神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一个rì本兵忽然端着刺刀向李子涵扑来,李子涵下意识地用刺刀轻轻一格,rì本兵的刺刀就已经贴着他的胳膊滑了过去,那个rì本兵明显也是个新兵,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导致重心不稳,踉跄着撞上李子涵的刺刀,从他的嘴巴里扎进去,直透后脑。
这还是李子涵第一次杀死人,而且还是近距离格杀,一时间不免有些发懵,不过rì本兵可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李子涵手下留情,趁他发懵的间隙,又一个rì本兵端着刺刀一声不吭地扑了过来,照着他的腹部一刀刺过来。
那个矫健的身影再次兜转了回来,等到李子涵反应过来时那个偷袭的rì本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个矫健的身影冲李子涵露齿一笑,说道:“小子,悟xìng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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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子在桌上叩了叩铜烟锅,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笑容,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十九大队的大队长,徐十九。”
第73章局势逆转
二瓜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身边的独只手,献宝似地说道:“独队,给。”
独只手往烟盒上扫了一眼旋即两眼放光,跟抢似的从二瓜手里接过烟盒,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一边喜孜孜地问道:“rì本烟?哪来的?”
二瓜脱下钢盔挠了挠板寸头,憨声答道:“从小rì本一个军官身上搜来的。”
说话间独只手已经撒开封口,又曲指熟练地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一支烟就已经跳出了一半,又将烟盒递到二瓜跟前道:“来一根?”
不等二瓜伸手,独眼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抢先下手了。
“一只鹤,rì本烟,这可是好东西!”独眼龙将烟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就准确地报出了香烟的品牌,然后对着四周大叫道,“弟兄们,要抽烟的抓紧了。”
或躺或坐在四周休息的老兵们顿时间一哄而上,一包烟根本不够分的,免不了三两人凑成一堆,你吸一口我再吸一口,对付着解解烟瘾,这也是没法的事,随着战事的深入,当初上海各界捐献的物资已经耗尽,此时**的物资供应已经很紧张了。
十九大队的老兵们凑成一堆抽烟,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高慎行,这家伙脸上依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手里也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他那把军刀,其实那军刀亮得跟镜子似的,上面根本连灰尘都没有半点。
还有一个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十九大队的兵,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就是工兵连的李子涵,rì军头一次进攻,李子涵所在的工兵连就拼得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如果不是十九大队及时反击,李子涵只怕早就已经死在rì军的刺刀下了。
连续两次打退rì军后,李子涵就跟着十九大队撤离了阵地。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上还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场大雨给坚守在顾家宅阵地上的**带来了极大的困难,306团的官兵们几乎是蹲在积水里跟rì军战斗,不过这场大雨对rì军的影响更大,因为泥泞的地面使rì军的坦克成了摆设。
失去了坦克的引导,炮火的优势又被极大稀释,rì军不得不跟306团这个凶残的对手反复进行白刃战,决定白刃战胜负的绝不是双方装备的优劣,甚至不在于兵力数量,而在于双方士兵的战斗意志以及战斗经验。
在战斗意志上灌输了军国主义思想的rì军跟志在保家卫国的306团官兵不相上下,不过在战斗经验上,306团官兵明显占据上风。
在实战中,rì军明显处于下风,直到傍晚,十几次白刃战rì军都输了。
在顾家宅阵地上扔下五百多具尸体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终于明白,要想凭借决死意志从jīng神上打垮**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和知鹰二只能黯然下令退兵,然后祈祷明天的天气能够好转,否则,顾家宅就将成为和知联队难以逾越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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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团团部,邱维达正与徐十九握手道别。
邱维达用力握着徐十九的手,说道:“老弟,别回58师了,留下来给我干团副吧?”
徐十九微笑不语,他知道邱维达的话里有真也有假,邱维达希望手里掌握一支像十九大队这样关键时刻能够顶大用的jīng锐力量,这应该是真的,不过要说他能够无视蒋委员长对十九路军和激进学生的忌讳那绝对是假的。
果然,邱维达话锋一转又笑着摇头:“不过老弟你要是真留在了我们306团,我想冯师座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正了正脸sè,邱维达又接着说道:“老弟,你是个好样的,你虽然不是黄埔出身,可我们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没几个能及得上你,说句不怕丢丑的话,我邱维达就远不如你,这次顾家宅阵地能够守住,老弟你功不可没。”
徐十九抽回手,对着邱维达啪地立正,敬礼。
邱维达回了礼,又无比诚恳地劝道:“老弟,听老哥一句劝,把名字改回来吧,十九这个名字不伦不类的,叫着还拗口,汉魂多好,有气势,还响亮。”邱维达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徐十九的过往,所以才会有此一劝。
“团座好意,卑职心领了。”徐十九笑笑,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徐十九的身影远去,邱维达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徐十九并没有接受他的劝解,也没准备要跟十九路军划清界线,只是徐十九顶着个十九路军余孽的头衔,要想在**当中出头那是想都不用想了,只可惜了他那一身的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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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十九奉命赶到施相公庙时,看到了一大
群熠熠生辉的将星,不过徐十九只是个小小的大队长,自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所以他只能留在临时充做会议室的茅屋外远远看一眼,这么多将军当中,他只认得一个人,58师师长冯圣法。
傍晚时分,冯圣法的58师跟王耀武的51师几乎同时赶到罗店战场。
随着两个主力师先后赶到,11师师长彭善吊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彭善向冯圣法和王耀武传达了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的命令,由58师换防施相公庙,51师守顾家宅,与58师形成犄角之势。
会议结束,王耀武就带着部队直接去了顾家宅,彭善也带着残部撤往嘉定休整,不过当初开进罗店的五千多人此时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人了,11师曾是土木系的头号主力,这回就算陈诚能够给11师很快补足兵员,短时间内只怕也很难恢复战斗力了。
送走王耀武跟彭善,冯圣法就将徐十九叫进了指挥部,让他当着58师副师长、两个旅长以及四个团长的面介绍罗店局势。
徐十九也没有矫情,拿起竹竿指着地图讲解起来,大体介绍过306团在五斗泾、顾家宅与rì军的两次交战过后,接着讲解了他对战局的推断,最后总结道:“总的来说,随着51师以及58师的赶到,罗店局势有所好转,不过淞沪会战的形势却是更加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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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统帅部,此时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邱维达团几乎死伤殆尽,却成功守住顾家宅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南京,蒋委员长闻讯之后大喜过望,当即给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还有第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打去电话,以示嘉奖,若不是因为前线通讯不畅,蒋委员长甚至还想跟邱维达直接对话。
也正因为这一战,邱维达给蒋委员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此后邱维达官运享通,成了**当中一员骁将,九年后,当张灵甫的整编七十四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蒋委员长打算重建整编七十四师时,想到的第一个师长人选便是邱维达。
蒋委员长很兴奋,不过还有个人比他还兴奋,这个人就是法肯豪森。
倔强的德国老头具有相当水准的军事造诣,却对中国国情不太了解,在淞沪会战开战之初,他与张治中、张发奎、陈诚、白崇禧等**高级将领意见严重相左,尤其是当罗店、嘉定的局势反复出现危机后,他的主张更遭遇了极大的挑战。
甚至就连蒋委员长也对法肯豪森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上海局势正变得越来越严峻,蒋委员长不能不怀疑在上海市郊与rì军决战的正确xìng,一旦将更多的军队投入到上海市郊,而上海市郊的河滨地形又不能发挥预期的作用,后果将是灾难xìng的。
然而现在,邱维达团在顾家宅的不俗表现挽救了法肯豪森。
因为太兴奋,法肯豪森这个德国老头几乎是在大声咆哮了,一边还用力地挥舞着干巴巴的拳头加强气势,德语翻译便也跟着大吼:“我早说过上海市郊的河滨地形将会成为rì军最大的障碍,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rì军的坦克、装甲车以及汽车止步于顾家宅以北的泥泞地形,rì军攻势受挫严重,一个团就能挡住rì军一个联队,一个军就足以挡住rì军一个常设师团,那么,集中五十九个德械师的兵力,就一定能挡住rì军十七个常设师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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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林炮台,rì军第11师团司令部。
和知鹰二低垂着头,满脸羞愧地对前来督战的松井石根说道:“大将阁下,卑职无能,以致罗店战局发生逆转,请大将阁下责罚。”说罢,和知鹰二又转身对着山室宗武鞠躬,羞愧地道,“卑职没能在天黑前攻占嘉定县城,让师团长失望了。”
山室宗武面无表情,松井石根却摆了摆手,微笑道:“罗店战局发生逆转?的确是,不过不是对帝国或者皇军不利的逆转,而是对支那军不利的逆转。”说罢松井石根拍了拍和知鹰二的肩膀,微笑着道,“和知桑,你做得很好。”
“嗯?”和知鹰二满头雾水,山室宗武和第11师团参谋长片村四八、两个旅团长、七个联队长也是面面相觑,步兵第44联队作战不力,没能突破中**队的顾宅防线不说,甚至还伤亡了一千多官兵,竟然还“做得很好”?
第11师团高级将领们的表情落在了松井石根的眼睛里,让这老鬼子心里非常受用,他很享受这种站在战略全局上运筹帷幄的美妙感觉,作为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松井石根并不在乎某个局部战场的得失,他更在乎整个淞沪会战的胜败。
第74章战术跟战略的较量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徐十九话音方落,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便问道:“罗店局势有所好转,不过淞沪会战的局势却更加的恶化了,这话怎么讲?”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和几个团长也是轻轻颔首,心中同样有此疑问。
冯圣法听出了徐十九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道:“你担心罗店局势的逆转会导致国府高层出现战略误判,从而选择上海市郊与rì军决战?”
徐十九苦笑:“师座,不是担心,而是肯定会!”
在今天之前,国府高层中间或许还会存在不同的声音,蒋委员长的决心也未必坚定,可是,当邱维达团在顾家宅重挫rì军的消息传回南京之后,国府高层中间的不同声音将肯定削弱,蒋委员长也肯定要下定决心了。
冯圣法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担心我知道了,我也会如实向上峰反映,不过战略层面上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当前我们58师的任务是守住施相公庙防线,关于这点,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
何凌霄、吴继光和几个团长闻言尽皆侧目。
老实说,58师的高级军官对于冯圣法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新师长是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的,尤其是副师长张镜明,更是怨气难消,不过冯圣法好歹是从88师调过来的,88师的名头摆在那里,他们虽然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摆在脸上。
不过对徐十九这个上海保安总团出身的杂牌大队长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冯圣法正是看清楚了这一层,所以才想借这次军事会议让徐十九小小地露一手,藉此来震慑一下58师的这群骄兵悍将,这也有利于他迅速整合军心。
在众人或不屑、或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徐十九从容不迫地说道:“上海市郊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形,甚至连标高二十米的小山包都很难找出几座,而且淞沪地区的地下水位又高,根本无法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rì军又拥有海空优势,炮兵支援火力也居于压倒xìng的优势,所以我军如果只是一味地死守,是必然守不住的。”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冷然道:“不能死守,难道你还想进攻?”
“没错,就是进攻,德**事家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过,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徐十九毫不犹豫地答道,“如果只一味死守,一味地被动挨打,再宽广的防御纵深也会被敌人逐步蚕食,结合进攻,才能更好地防御。”
“进攻?简直可笑!”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冷笑道,“面对rì军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海空军,你让我们主动进攻?怎么攻?让士兵们拿着步枪去跟小rì本的大炮和坦克拼刺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狂妄呢,还是无知?”
“何旅座请听卑职先把话说完。”徐十九不亢不卑地接着说道,“的确,rì军的确拥有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海空军,我军如果在大白天向rì军主动发起进攻,的确与自杀无异,但是如果我军选在晚上向rì军发起进攻呢?”
“晚上进攻?”冯圣法闻言轻轻颔首。
“晚上?”何凌霄、吴继光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对,就是晚上!”徐十九手指轻叩着地图,说道,“到了晚上,rì军的海空军基本上就成了摆设,rì军的大炮也无法再像白天时那样指哪打哪,我军更可以利用夜幕的掩护,充分接近rì军,然后发起突袭,与rì军展开白刃战。”
“白刃战?”347团团长钟学栋皱眉道,“白刃战能打得过rì军?”
“能!”徐十九重重点头道,“小rì本虽然训练有素,身体也强壮,还不怕死,可他们再怎么样也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而我们58师的官兵几乎都是老兵,打白刃战,小rì本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关于这一点,306团在顾家宅已经证明过了。”
306团之所以能够守住顾家宅,除了战术运用得当,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rì军在白刃战中拼不过306团的百战老兵,在实战中,rì军每次都可以轻松突入306团的阵地纵深,却总因为无法挡住306团的决死反击而败下阵来。
冯圣法道:“你的意思是说,利用夜幕接敌杀敌,尽可能地扩大防御纵深,然后等白天rì军来进攻时,利用夜间夺取的阵地尽可能迟滞rì军,再等次
rì夜间夺回阵地,然后持续这样的夜攻rì守,与rì军形成拉锯态势?”
徐十九道:“这个就叫做以攻代守。”
冯圣法环顾众人道:“诸位以为呢?”
何凌霄、吴继光等人都没有吭声,不过心里却多少高看了徐十九一头,这家伙虽然只是个保安队长,却还是有些战术眼光的,讲解起战术来也头头是道,当然了,目前还只是纸上谈兵,至于这个战术是不是真的有效,还得打了之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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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林炮台,rì军第11师团司令部。
松井石根迈着小短腿走到作战地图前,环顾众人道:“诸位一定不解,为何步兵第44联队作战不力,我却反而要给予嘉奖?”
和知鹰二羞愧得无地自容,其余的rì军将领则纷纷点头。
松井石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得分开来看,从战术层面看,步兵第44联队以优势兵力、优势装备向顾宅猛攻竟rì,不得寸进不说还伤亡了千余将士,可谓惨败,但从战略层面看,步兵第44联队的惨败却让罗店对面的支那军稳住了防线,尤为难得的是,步兵第44联队已经在顾宅拼尽了全力,并非佯败,这就很可能诱使支那zhèng fǔ做出战略误判,从而选择在上海市郊与帝国进行战略决战。”
在场的rì军高级将领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山室宗武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将阁下,引诱支那zhèng fǔ做出战略误判,将重兵投入到淞沪战场上来与皇军进行大决战,的确利于皇军发挥火力优势以及海空优势,不过仅凭借两个师团,兵力是不是太过单薄了?”
山室宗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凭借绝对优势的火力以及海空优势,rì军既便只有两个师团的兵力,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要想彻底击败乃至全歼几十个中国jīng锐师,两个师团的兵力就远远不够了。
“山室桑不必担心。”松井石根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已经给大本营去电,请求国内再向上海派谴五个常设师团,以彻底解歼灭支那zhèng fǔ军主力,迫使支那zhèng fǔ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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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松井石根憧憬着迅速结束淞沪会战,迫使国民zhèng fǔ向rì本曲膝投降时,他的电报已经摆到了陆军本部第1部长石原莞尔的桌上。
rì本由于国土狭窄,岛民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古往今来很少出现战略家,既便是明治维新之后,rì本也没有出现几个像样的战略家,而石原莞尔跟冈村宁次无疑是其中的异类,这两个老鬼子绝对算得上是rì本历史上不世出的战略大师。
导致东四省从国民zhèng fǔ分裂出去的柳条湖事件就是石原莞尔一手策划的,后来在华北战场打出神一样表现的坂垣征四郎当时是石原莞尔的上级,军衔也比石原要高,可在柳条湖事件的策划中,坂垣却从头至尾完全听从于石原莞尔。
然而,石原莞尔之所以得以跻身战略大师行列,却是因为他从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中演化而来的《最终战争论》,以及基于《最终战争论》而提出的“满蒙生命线”概念,一套理论一个概念,几乎成了当时rì本的军事指导思想。
看了松井石根要求增兵的电报,石原莞尔大笔一挥就签了,第9师团、第13师团、第18师团、第101师团以及第114师团开始紧急动员,此外驻屯台湾的重藤支队、伪靖安第一旅以及伪李chūn山旅、伪于芷山旅也开始集结待命。
不过,在石原莞尔签发的首批赴援名单上却只有第9、第13以及第101三个师团,有参谋本部的高参不解,询问石原莞尔为什么不把正在动员的五个师团又三个旅一起投入上海战场,而非要分批?添油战术不是兵家大忌么?
石原莞尔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这个提出质疑的高级参谋并不知道,石原莞尔之所以决定将援军分批投入上海战场,就是想给国府高层造成淞沪会战有可能打成僵持的假象,待国民zhèng fǔ往淞沪战场投入所有的主力部队之后,再投入足够兵力给予致命打击。
总而言之一句话,石原莞尔这么做就是想把**主力诱歼在上海市郊,在歼灭了**主力之后,或打或谈,主动权就彻底cāo纵在rì本zhèng fǔ手中了。
第75章夜间进攻
军事会议开完,冯圣法还有重要任务分派给十九大队,便亲自将徐十九送出门外,边走边问道:“阿九,十九大队的情况怎么样?”
徐十九道:“别的都挺好,就是缺少雨衣。”
这几天淞沪地区一直下雨,**将士的衣衫几乎就没干过,在雨中作战不仅辛苦,而且造成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冯圣法叹了口气,说道:“克服一下吧。”
中国的国力毕竟有限,**刚进上海时,上海各界踊跃捐款捐物,87师、88师的官兵们有烟抽、有牛肉罐头吃,甚至还有洋酒喝,不过民间捐赠的物资毕竟是有限的,再加上开赴上海的军队又越来越多,现在各种物资已经极其紧张了。
徐十九只说缺少雨衣,其实十九大队的口粮都很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一片棉花地,58师的炮兵营正在这里构筑炮兵工事,一辆牵引卡车因为看不清道路打开了大灯,结果一个扛着中校军衔的军官立刻冲上了公路,将驾驶卡车的大头兵揪下来就是一通大骂。
“谁让你开大灯的?啊,谁让开的?”
“知不知道这会招来小rì本的远shè程炮?”
“你个新兵蛋子,讲多少次才能长点记xìng?”
被那中校军官劈头盖脸一通骂,大头兵再不敢打开车灯,只能像蜗牛爬似的将卡车开进附近一片竹林里隐蔽起来。
冯圣法远远的指着那军官说道:“这是炮营营长葛瑞维,黄埔六期炮兵科的,是炮二旅旅长蔡忠笏的得意门生。”
“哦,竟然是蔡将军的高足?”徐十九不禁侧目以视。
民国二十年(1931年),就在一?二八上海抗战爆发前几个月,当时正在上海永豫纱厂当小股东的蔡忠笏曾经受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的邀请指导炮兵战术,在此期间徐十九曾经向他讨教过cāo炮技术,对蔡忠笏是相当之佩服。
事实上,在脱离军界跑去上海当纱厂小老板之前,蔡忠笏还曾经当过北伐军的炮兵总指挥,更曾经在黄埔军校担任炮兵教官,是**当中首屈一指的炮兵专家,zhōng yāng军几十个德械师的炮兵骨干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冯圣法指着路边的炮兵阵地说道:“没想到吧?咱们58师还有这样丰厚的家底。”
夜sè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粗略看去,正在公路两侧伪装的山炮足足有十多门,在公路上一字摆开的迫击炮则更多,少说也有小二十门!跟zhōng yāng军校教导总队这样的样板军队是没法比,不过比别的德械师已经强出很多了。
“的确没想到。”徐十九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想,也不看看58师的前任师长是谁,俞济时是什么人?那可是蒋委员长的亲外甥,58师的装备能差到哪里去?不过话说回来,58师有了这家当,跟rì军打夜战胜算就更大了。
这时候,徐十九脑子里就有了个模糊的想法,步炮协同?
“本来还有个平shè炮连,不过让陈总司令给扣下了。”冯圣法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话题忽又转回到了正题上,说道,“阿九,夜间进攻可不容易,你得先派人摸清楚rì军的兵力部署还有火力配置,记得一定要派jīng干老兵前往。”
rì守夜攻的战术虽然已经确定了,但是夜间进攻也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打好的,还得有个前提。
这个前提就是,你得首先摸清rì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配置,不清楚rì军兵力部署就胡乱进攻,那叫瞎打;不清楚rì军火力配置就贸然进攻,则更危险,到时候rì军两三个隐蔽火力点就能够让投入进攻的部队有去无回。
所以,侦察的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徐十九当然知道其中的深浅,说道:“师座放心,我亲自去。”
“行,那我就在师部等你好消息了。”冯圣法收住脚步不再送,徐十九啪地立正,又向冯圣法敬了记标准的军礼,然后扬长去了。
送走徐十九,冯圣法接着巡视各团阵地,直到夜里十点多才回到师部。
走进作战室,只见副师长张镜明、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还有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正对着作战地图皱眉头,地图上,关于58师以及友军67师、51师的兵力配置已经标注得清清楚楚,不过关于罗店rì军的情况却是一片空白。
此前将近十天时间,彭善的11师在罗店基本上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甚至都没有针对rì军搞过一次侦察,所以在移交
给58师的作战地图上,罗店rì军的兵力、火力配置一概不详,甚至连rì军的番号都不清楚。
何镜明道:“师座,敌情不明,这仗怕是不好打啊?”
冯圣法笑笑,说道:“镜明兄不必担心,很快就能知道敌情了。”
话音刚落地,作战室外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徐十九昂然走了进来。
走进作战室,向四位长官敬过礼,徐十九便将一张地图压到了师部的大地图上,然后伸手指着地图说道:“师座,罗店的情况已经摸清了,只有大约一个步兵中队的兵力,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九挺,掷弹筒五到九具,位置都已经在图上标出来了。”
“只有一个步兵中队?”张镜明提出了质疑,“会不会弄错了?”
何凌霄也有些不相信,蹙着眉头说道:“罗店rì军若真只有区区只有一个中队,11师又怎么会打不下来?难不成小rì本全都是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
徐十九答道:“旅座有所不知,罗店对面的是rì军第11师团的步兵第44联队,联队长名叫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不简单,他弄了个钓鱼战术,在正面只摆少数兵力,以引诱我军前去进攻,我军一旦出动,他便立刻投入联队主力反扑,彭善因为不了解rì军的战术,所以每每吃亏,结果将宝贵的兵力白白消耗在了毫无意义的进攻当中。”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道:“如果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真像你所说的是在钓鱼,那我们去攻打罗店,岂不是正中了这个老鬼子的下怀?如果这个老鬼子还像之前做的那样,迅速集结联队主力向罗店反扑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不等徐十九回答,冯圣法就一拳重重砸在地图上,沉声说道,“罗店必须要夺回来,至于和知鹰二这老鬼子,得派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去阻击。”说罢冯圣法又扭头问张镜明道,“镜明兄,你认为派哪个团去合适?”
张镜明道:“师座,就让周力行的348团打阻击吧。”
“好,那就让348团打阻击,至于打罗店的部队……”冯圣法话还没说完,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就抢着说道,“这是我们58师赶到淞沪战场之后的首战,许胜不许败,罗店rì军虽然只有区区一个中队,卑职却以为有必要投入绝对优势的兵力,予以雷霆一击,师座,为了确保胜利,不如就让蔡仁杰的344团上吧?”
冯圣法笑笑,无可无不可道:“行,那就344团吧。”
徐十九不禁蹙紧了眉头,他已经看出来,副师长张锦明和两个旅长对冯圣法都存有抵触情绪,大战当前,这对58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片刻后,344团团长蔡仁杰和348团团长周力行便被叫进了指挥部。
张锦明交待完任务,蔡仁杰和周力行正yù转身离开时却被徐十九喊住了。
徐十九也是看到两位团长刚才压根没怎么看过十九大队绘制的地图,这才好心提醒两人道:“蔡团座,周团座,有个情况卑职必须说明一下,在罗店镇西侧有条小河,叫狄泾河,河面不宽,却足有两米来深,不架浮桥是过不去的。”
周力行不置可否,蔡仁杰则问道:“河上有没有桥?”
“有,有一座同治年间修的石桥。”徐十九回答道,“不过rì军在桥东头修了街垒,有一挺重机枪,如果没有平shè炮,要想打过桥去很难。”
“老弟,有桥就行。”蔡仁杰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大笑道,“至于怎么打过桥去,老哥我心里有数,就不劳老弟您费心了,哈哈。”
说罢,蔡仁杰即和周力行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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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宅,rì军步兵第44联队指挥部。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和知鹰二从睡梦中惊醒,急披衣起身时,勤务兵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报告道:“联队长,吉野中队来电,罗店遭到支那军猛攻,支那军的兵力至少拥有一个团,还有重火力,吉野大尉请求联队部火速增援。”
说话间,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也匆匆走了进来,一边扣着钮扣一边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请您坐镇联队部,我这便带着步兵第1大队增援罗店。”
“不,我亲自率领步兵第1大队去增援罗店。”和知鹰二挥手制止了木下秀吉,自从上次山内大队增援顾家宅遭到中**队伏击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就多留了个心眼,这次中**队围攻罗店,搞不好又会故伎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