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劫船
云藏锋在那天之后悄悄去看过暗巷的情形,只暗叹了一声“真是惨”便悄然离去了。他知道有的人对于自己的杀戮心存悔意,但是有些事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停下来,杀和为何而杀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云藏锋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他自认为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侠,也没有那份仁慈之心,只是在面对必要做的事情的时候,自己就尽力而为,遇到不必要沾上的麻烦,就敬而远之。
江湖上的杀戮与他根本就没有关系,只要死者不是他的亲朋好友,不是他所认可的人,死了就死了吧。只是,云藏锋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见过张春秋这个人了。是生是死?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回过心神来,商船已经行到了不见灯火的幽暗之地,除了哗哗流淌的江水,四野无声。好在已经走过了两岸峭壁林立的三峡,进入了扬子江的下游,江面宽阔,江水也很深,不易碰壁搁浅,只不过,自然环境所带来的威胁不必担心,但是天灾**往往总会沾上一样。这里江阔水深,前方又有一条支流汇入扬子江,支流里面有一处是一个回流湾,这种地方最是适合水匪安营扎寨。
虽然商船不进支流,只沿着主干河道向前而行,但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怎么能不提防提防?老船夫听说前面来了一窝子悍匪,个个都是水里的好手,赤身**下水可以闭气小半个时辰不浮出水面,尤其是那大当家的,一把分水刀杀人无数,水性也是极好,一口气可以游出三四里路。
如果要问江湖上什么东西最快,那必然是小道消息了。这种东西口口相传,一日可行数百里,传播范围广,不限层级,只要有一张嘴,有一对耳朵,人人都可以成为小道消息的传播者。倘若数十年前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岭南燕还尚在人间的话一定也会自愧不如。
这片水域附近多了一窝子水匪的消息还不知道真不真实,老船夫就钻进了船舱,把十几个睡眼惺忪的船工统统拽了起来,人人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有的眼角还挂着两滴因为打呵欠流出来的眼泪。老
船夫越看越气,拿起旱烟杆子在面前的一个船工身上敲了一下,骂道:“老子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有心情睡?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一段最近可不太平,道上都说这里水匪猖獗。前段时间,刘老爷子带人走货,就是在这里丢了。人家可是船大人手多,船上还有好些好手,一样的没保住货,就凭咱们几个臭鱼烂虾,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今晚熬一会,过了这一片再睡也还来得及,这会睡,等水匪来了,恐怕就醒不了了。”
被打的那个船工回答道:“七爷,你老也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啊。刘老爷子那是被劫了吗?他是自己在襄阳那块跟人打赌,输了银子,偷摸的卖了船上的货。又怕东主怪罪,毁了自己的名声,这才编了一个谎说此处有水匪盘踞,路过客商小心走路。再说了,这儿这么多人呢,你光打我一个人干啥呀?”
嘴里虽然这么说,手上却不慢,握着兵器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关于刘老爷子被劫的传闻道上有不少版本,因此人人听说的可能都不同。
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刘老爷子是真的把货丢在了扬子江上,还有一点大家都知道,刘老爷子的船大,人多,特别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不言不语的老头子,一把吴钩从不离身,滴酒不沾,有人听刘老爷子自己亲口说过,就拿吴钩的那个老头子,跟他是把兄弟,年少相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个时候吴钩老头的功夫就已经罕逢敌手了。可是这次,那个吴钩老头用吴钩的那只手可是断在了江面上了。
老船夫到底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实人,到了没有忘了云藏锋这个船上的不速之客,走到云藏锋身边说道:“云兄弟,要不你去船舱里躲躲?说句老实话,老头子这心啊,今天就是不安定,自打进了这一片,我总感觉要出个什么事。我这船上的弟兄啊,命都已经和这条船长在一起了,无论今天是好是歹都跑不脱了。但是你呢,不是船上的人,只是个租客,没必要在这里丢了性命。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出了个什么事,麻烦你带着栓子躲躲。”
老船夫说完便要起身,却被云藏锋拉住手说道:“老爷子,别担心,我就看看,一会真出了事说不定我还能出把力气。别的不说,我不是年轻嘛,干啥不行,打架总不能不行。”
老船夫气得胡子一扬道:“你这年轻人咋这么不惜命呢?你以为那是好玩的,那可是刀子要见红的事情,说不好就是眼睛一闭,双腿一蹬。你不惜命倒是没啥,我那老兄托付给我的乖孙子,栓子怎么办?他才多大?你就不能当做帮我个忙?”
云藏锋咧嘴一笑:“成,我就帮你个忙。您别上火,我这就带栓子去躲起来还不成吗?今天我云某就敢说这个话了,我活着栓子就活着,栓子要死我就死。行了吧?”
老船夫听到这个话脸色才缓和了下来,正要说话,一支火箭破风而来,正落在云藏锋两腿 之间。
云藏锋一惊,翻身而起,骂道:“奶奶的,差点给老子断了后。”
老船夫急忙把云藏锋推开,道:“快去躲起来,栓子就交给你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继而回头喊了一声:“水匪来了,大家小心应战。”
云藏锋拗不过老船夫,躲进船舱中,先是找到了小栓子,把他塞进了一个装着布匹的木箱子里,自己躲到了船舱门后面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十几个船工背靠背围成一团,四下张望着周围的状况,人人都有些紧张,有一些胆小的额头也开始冒出了冷汗。船工们刚围拢成一团,又一支火箭从天而降,水底唰唰唰的飞出十来把飞虎爪,这种飞虎爪常常是用来攀爬高处的,有一些江湖人也用来攀爬城头和作为兵器使用。
每一把飞虎爪死死钉在了商船上,下面便飞身而上十来个人来,每个人都腰佩短刀,**上身,一身精壮的肌肉向下淌着水,甲板上很快被打湿了一片。来人也不说话,只站在外围把船工们围了起来,船工们常年走南闯北,身上多少带着些功夫,此时此刻也有些发怵了。
这些人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的水匪,倘若是一般的劫水路的水匪,此刻
恐怕已经哇哇的叫嚣着冲上前来了,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种安静的队伍往往带给人更强的压迫感。
又一声破空声响起,接下来就是接二连三的响声,几艘小舸向商船围拢过来,先上船的那几位从随身携带的牛皮袋子中取出软梯,熟练的搭下。有船工想趁机冲上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被老船夫拉住了,毕竟一旦动手,恐怕自己这点人还不够人家手起刀落,一刀一个的。
众人等了一阵,一位龙行虎步的中年汉子从软梯上爬了上来,身边还跟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读书人。形象倒是不那么惹人讨厌,反倒是有那么一股子英气。中年汉子站稳脚跟,分水大刀往甲板上一放,粗声喊道:“哪位是船上的东家,蒋某前来拜谒。”
老船夫摇摇头,终究是躲不过去的,看见那柄分水大刀就知道道上的小道消息倒还是有一些可靠的。他站出来说道:“小老儿便是这船船主了,路过贵宝地,本该我等前去拜会大王,却劳烦大王前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姓蒋的水匪头子说道:“诶,也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们今夜才到这里,我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都知道我是干啥的了,就痛快点吧。我黑水坞只是求财却不想伤人性命,一向也有规有矩,今天你们路过这儿,总该收点过路费才算周整。看你们船小,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一人五两银子买命,你们这儿十来个人,给你们占些便宜,五十两银子我就放你们走路。”
老船夫面露难色,五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整艘船不算那些货物现在也卖不起这个价钱。精明书生见老船夫犹犹豫豫,对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喽抽刀出鞘,用刀背在船上各处敲打着,声势惊人。老船夫也越发紧张了,对蒋姓水匪头子更加恭敬,说道:“大王,不是小老儿不惜命,实在是这五十两银子太多了些,船上东凑西凑也拿不出这么些来,您看能不能宽容宽容?”
水匪头子手一挥,敲打声戛然而止,这让商船上的一干人等更是心惊。水匪头子说道:“没钱也行,这船上的货物我留下七成,还有三成给你们做生意。算是交个朋友,如何?之后我还发给你们一个牌子,只要路过此处,按货物价值的一成付给咱们坞里的兄弟一点养家糊口的银子,那便罢了。倘若今后不来,被我发现了,连人带船,也够兄弟们吃上一阵了。”
老船夫还在犹豫,毕竟走货的最在意的就是信誉,这跟镖局走镖是一个道理,今天在这里丢了货恐怕日后生意难做。精明书生见状咳嗽了一声道:“老爷子,你也知道,这一块水匪多,你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保你可以一路顺风顺水抵达想要去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学那个什么刘老爷子不识抬举,船上的人折损大半不说,货可也全是丢了。”
面对这等**裸的威胁,老船夫环视了一下那与他共患难多年的船工弟兄们,咬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蒋姓水匪头子手一挥叫道:“兄弟们,搬货。”
喽们闻风而动,却只听船舱中传出来一声:“慢着!”
第四十五章 甲板夜战
江湖中人,不管是哪一条道上的,最讲究的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仅同行看不起,在这个世面上也是没办法混下去的。
用官匪勾结来举个例子,山贼每年给官府送银子,给孝敬,衙门收了钱自然就要办事了,至于办什么事,怎么办事就要看最开始怎么说的话茬了。给多少银子办多少事,明码实价,一码子买卖归一码子,贼要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月给个百两银子也算多了,倘若要是想要从黑笼子里面捞人出来,恐怕百两银子还差了很多。
不同的罪名价格也不同,关押的便宜一点,长期关押的贵点,至于刑部点名要的那些人,给多少银子也没人敢放的。
只不过官兵们往往尝到了甜头就忘了身上的这层皮了,不仅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有时候白天当官网上做贼的也是有的,只不过这样的人就是坏了规矩,你抢了人家贼的饭碗,贼吃饭用什么呢?所以这类人在黑白两道都是走不通的。
这就是规矩,在江湖一代代的默认和变通之下形成的不成文规定,但凡是在河边走的人,哪怕不屑也是必须要守着这个规矩的。
云藏锋这一次就坏了规矩,水匪头子和老船夫谈好了条件,双方点头了,这件事本来就算是成了。在老船夫点头之后,云藏锋还要出声制止,这摆明了不给双方面子的,毕竟人家谈生意,你在中间吵吵闹闹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只不过这老船夫也不是真心实意和黑水坞的水匪做买卖,自然不会觉得被拂了面子,水匪头子可就是感觉被打了嘴巴子了。将分水大刀一提,直起身来朗声喊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对这桩买卖有意见啊,可否现身一见。”
云藏锋从船舱里面走出,轻轻撩开帘子,道:“在下可不记得有过大王这么一位威武不凡,仗势欺人的朋友。”
这句话说的就万分不给面子了,江湖上人人皆是朋友,这么称呼是怕万一打起来,打不过还可以有个说法。再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和气生财嘛,称呼一声朋友,好歹真要动手的话,要把这个理站住了。
反正打架就是一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东拉西扯的说些场面话,再找上一两个江湖上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评个公道,老人们都老了,大多数都是和稀泥,要么一人五百大板,要么利益均分,说到底,争来争去,客气来客气去就是为了一个面子。
敢像云藏锋这么说话的,水匪头子不是没见过,却也没见过几个,这其中要么就是很有本事的高手,要么就是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嫩头青。从水匪头子的角度看起来,云藏锋很明显属于后者。
老船夫见水匪头子已经怒不可遏,处于发作边缘,急忙上来打个圆场:“大王,你看这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这样吧,为了给大王您赔罪,我再让一成,你就消消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您是什么人物啊,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有利可图的情况啊,水匪当然还是水匪,不会为了一个小子的胡言乱语就放弃了到嘴里的肥肉。正要坐下,水匪头子却又听到云藏锋说:“老爷子,既然今天我云某人还站在这儿,就不会让他们拿走一分一毫船上的货物。旁人怎么的我管不着,不过大家伙同一个灶上吃饭半个多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没饭吃吧。今天这闲
事我管了。”
水匪头子怒极反笑道:“有意思,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你不要命,我就成全了你。来,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云藏锋转头一笑道:“我姓云,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你看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蒋姓水匪头子哈哈笑道:“好狂好傲的小子,就让爷爷来试试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本。记住了,杀你的人叫蒋毕胜,别回头阎王爷问起来,你还答不上来。”
说着,分水大刀斜砍而下,作势要把云藏锋一分为二,劈成两半。云藏锋后撤半步,游刃有余的避开了蒋毕胜的刀锋,趁蒋毕胜提刀未起,身影一闪来到其身后半尺处,握掌为拳,直取蒋毕胜背心。
眼看拳背将至,蒋毕胜竭力扭转身躯,想用分水大刀挡住这一拳,同时,精明书生见寨主涉险,袖中几根飞针射出,瞄准的不是云藏锋的手臂却是背上几处大穴。
云藏锋不得不撤拳闪躲几根飞针,道:“好一个围魏救赵之计,想不到黑水坞里真正的高手是你,这蒋毕胜无德无能,功夫也不算绝顶,是你的傀儡吧?”
蒋毕胜看了一眼精明书生,见其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转过头来说道:“废话少说,兄弟们,点子扎手,大家伙一起上。”号令一出,四周包围的喽们高声呼喊着一拥而上,个个腰间短刀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蒋毕胜嘿嘿一笑:“双拳难敌四手,我倒要看你有没有翻江倒海的能耐。”
老船夫起初见云藏锋身手敏捷,还有几分惊讶,想不到这相处了半个多月的年轻小伙子竟然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好手,心里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此刻见云藏锋陷入层层包围之中,也顾不得许多,喊道:“大家伙一起上,相助云少侠。”众人齐应道:“好。”纷纷抽出各自的兵刃,加入战团之中。
云藏锋如同山中猛虎,左右扑杀,力大无穷,黑水坞一干水匪皆是折筋断骨的下场。他一直注意着场外的精明书生,书生手段很多,或是飞针,或是铁扇,出手必定带走人的性命。已经有三四个船工兄弟死在了精明书生的手上。云藏锋心下着急,怒喝道:“所有人进船舱躲起来,我一个人也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老船夫也注意到了云藏锋手段狠辣,功夫卓绝,自己十几个人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在狭小的甲板上让云藏锋施展不开,那边精明书生的飞针和铁扇都淬了毒,见血封喉,先前中招的几个弟兄此刻已经面露层层黑气,眼见是不行了。
于是老船夫只犹豫了片刻,便呼喊道:“船上的弟兄,咱们进仓里。不要拖累了云少侠。”
船工们闻言且战且退,四散开来,迅速的消失在了甲板上,只有少数一两人杀得兴起,死战不退。一把飞针向一位船工飞去,云藏锋飞身而上,接下几根,还有几根扎进了皮肉之中。精明书生露出了得逞的微笑,却只见云藏锋微微晃动了一下,便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了,书生的笑容难免僵在了脸上。
云藏锋拔下毒针,一脚踢在船工的屁股上,道:“快滚,别他娘的拖累老子。”
船工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踢了屁股,难免脸红,可是看到云藏锋用身躯挡下的毒针上面还沾着黑色的血,点了点头,也躲进了船
舱里面。
此刻,甲板之上,商船一方只剩下云藏锋一人。蒋毕胜歇息了这一阵,又重新加入战团,分水大刀厚重难挡,每一刀砍下,都会在甲板上留下一个难以弥补的大洞。
云藏锋对其弱点心知肚明,但凡所用兵器沉重的人,速度都不快,跟着天奇六怪学了这么多年,云藏锋只见过恒峰一个用重兵器还以速度取胜制敌的人。所以他也不管蒋毕胜怎么砍杀,只等刀刃到了面前,敏捷避过便是,只是左突右进的云藏锋却成了黑水坞喽的噩梦,云藏锋因为蛟蟒血肉和“化龙诀”的功效,力气是常人的几十倍甚至百倍,这些喽虽然有些武艺,却挡不住云藏锋奋力的一拳。
被云藏锋抓住折断筋骨的还好,总算是留下了一条活命,那些被云藏锋奋力一击打在身上的家伙们,多是受到震击,内脏破损,吐血身亡。最为严重的一个,被一拳轰得四分五裂,在甲板上炸成了一朵血红色的烟花。
因为战圈之中只有云藏锋一个敌人,精明书生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否则有极大的可能伤及自己人,这无疑是给己方削减了战斗的有生力量。只是随着场中人数不断减少,不少喽都已经胆怯,纷纷跳入江水之中,潜水而逃。
这一战说起来长,其实也不过只过了一刻钟而已。也就是四五十人参加的械斗,不过甲板之上依然站着的家伙只有云藏锋、蒋毕胜和书生三人了。
书生脚下一动,也不管蒋毕胜同不同意,几根银针刺入蒋毕胜头上的大穴。云藏锋跟着马侯学了十年医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分明是银针渡穴的法子,这种法子可以迅速增加一个人的速度,体力还有力气,但是之后会有很长一段虚弱期,倘若不能好好调养,必然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书生冲云藏锋一笑,双掌置于蒋毕胜的背上,阵阵青烟从手与背结合的地方升起。
云藏锋暗道一声“不好”,原来这书生不仅用银针渡穴来压榨蒋毕胜的潜力,还将自己的内力传给蒋毕胜。只能说这书生眼光毒辣,知道两人力量分散不是云藏锋的对手,想要把两人的所有内力集中在一起看看和云藏锋有没有一战之力。
云藏锋虽然自负在江湖上罕有敌手,但是蒋毕胜和书生也不是易于之辈,一个还好说,两个可能就有些吃力了,此刻,这种增强功力的秘法加持,很难说鹿死谁手。他当即决定不能让二人完成传功,哪怕是趁他病要他命也不可惜了。云藏锋一拳轰出,蒋毕胜举刀来挡,本以为可以挡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没想到这一拳还有一层暗劲隐藏其中,拳劲透体而出,直接打中了蒋毕胜背后的书生。
一层力将蒋毕胜和书生击退数尺,一层暗劲断了二人生机,更何况二人的加持秘法还没有使用完成,这种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断,否则必受秘法反噬。种种原因综合起来,蒋毕胜和书生比云藏锋先见了阎王爷了。
云藏锋吐了一口唾沫,道:“没有人帮你们打掩护,还要使用准备时间这样长的秘法,我不抓住机会我都觉得自己傻了。对不住了二位。”
蒋毕胜和书生的尸体被从船舱里出来的船工们扔进了扬子江里,黑水坞大家也没有去了,至于黑水坞的未来如何也没人知道。大家都把云藏锋当做了英雄,云藏锋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当一个大侠,真好。
第四十六章 扬州
商船驶入扬州港口,云藏锋正和船工们在用午饭,船上用火多有不便,但是也不能日日吃干粮度日,所以偶尔一顿白面馒头和大白米饭还是有的。
自从船上众人知道了云藏锋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之后,反而对云藏锋不那么亲热了。
人就是这样,当察觉到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和自己有了差距之后,总有一些自惭形秽的感受,慢慢的就会疏远那个人。云藏锋涉世不深,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奈。
一开始船工们还觉得新奇,都围过来巴结云藏锋,询问云藏锋的师门,家世,可是云藏锋对这些事情都三缄其口,渐渐地船工们回过味来也想得到云藏锋不过是商船上的一个匆匆过客,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大家萍水相逢是缘分,到了扬州,缘分便就散了。
老船夫算好了日子,这条线也是常年跑的,清晨的时候算了算,约莫午时就能驶进扬州城的港口了,便吩咐伙夫生火做饭,大家吃一顿热乎的。
果然不出老船夫所料,饭刚刚做好不久,众人只吃了个两三口,船便进了港口。这个时候,云藏锋独自一个人坐在船头,碗里半碗菜半碗饭吃得可算是很香了。
自打云藏锋感觉到了船工们的有意疏远之后,便少于和大家一桌吃饭了,以前也跑过江湖,但是那个时候身边跟着无尘那个老江湖了,无尘交友广泛,走到哪里总能混个一两顿饭吃,更何况还有柳氏姐妹相伴,日子也快活。走出昆仑山,也有龙灵和欧阳红袖二美作陪,可以说云藏锋从未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过,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孤独。
大侠是那么好当的?那一晚救众人于水火之中,虽然心里快乐,但是这代价或许也是大侠应该搭上的吧。
既然已经到了扬州,云藏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最初决定下扬州,因为一切从这里开始,自己在这里活了人生的前面几年,虽然只在深山之中的无名村落横行无忌但也偶有跟随村落中的大人们来到这扬州城玩耍过几次。
一个人的归属感产生于记忆,因为某一个地方拥有温暖的回忆,充满了欢乐与愉悦,那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他的归属。云藏锋也是如此,扬州虽然不熟悉但是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一个人成长,三岁开始记事,记一些忘一些,但是在云藏锋对于那个小山村残存的记忆之中,也是充满了欢乐的。
记忆里的小山村,是一个总是被温暖的阳光所笼罩着的美丽地方,物产丰饶,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男女老幼皆得其然也。所以他决定先回扬州看看。
出天奇峰,云藏锋本来就是打算了却与柳问情的十年之约。只是十年已到,人却不知去向。人无法预测明日之事,是命运,是天意,是缘分,是业障,当初的十年之约,故人离别意,落发尤可记,只是却因为难料的重逢,折柳曲断,十年之约也不知道找谁去赴。
云藏锋本来打算先去江宁郡城看看,柳问情当年抛下江宁郡城的一切和他一起奔赴昆仑,现在想来是多么情深义重才能放下本来熟悉的一切和他去一个未知,只是当时年少
,只道相互喜欢就应该暮暮朝朝,比翼双飞鸳鸯鸟,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柳姐姐是个什么心情。
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回扬州看看,如果直接去江宁郡城见不到,那么神州大地广袤无边又该在哪里去寻找那么一个温婉可人的柳姐姐,心中还留有一点希望总比过早的面对失望要好很多,何况,扬州小山村的吴老头对他有救命之恩,自己无以为报,总应该去磕上两个响头的。
想着想着,碗里的饭也清减了许多,云藏锋既然已经决定先回小山村看看,也就不再拖延时间,三口两口扒拉掉碗里剩余的饭菜,便来到老船夫那里辞行。老船夫见云藏锋远远走来,磕了磕手里的旱烟杆子,说道:“云少侠,扬州到了,这边要走了?”
云藏锋点点头:“是,老爷子,这段时间来也给您和兄弟们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到了扬州了我也该下船了,这些银子您拿着,换艘好点的船,给兄弟们买点好吃好喝的,送小栓子去私塾里上上学,以后没准能中个状元啥的,即使不成,多读点书总不是什么坏事。”说着把一包银子塞到老船夫手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百十两。
老船夫早已见过了云藏锋的惊人手段,虽然吃惊云藏锋把银子藏在了何处,但是转念一想,高人行事,总有自己的方法,但是这个钱他是万万不敢收下的。老船夫说道:“云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使不得。全船兄弟的身价性命承蒙你搭救,怎么再收你的银子,这不合规矩。我老头子虽然贪财,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两人推迟了一阵,云藏锋也就不再坚持了。只说去舱里给弟兄们打个招呼便下船了,请老船夫不必再麻烦招呼了。云藏锋进了船舱,一一打过了招呼,船工一共也就十来个,除了在黑水坞一战中丧命的,云藏锋都说了一声谢,说了一声抱歉,大家也都心里明白云少侠的意思,不由得脸色有些尴尬。
云藏锋拉过船工中平素里看起来比较服众的船工,道:“大哥,这些银子你拿着,也不多,就五十来两银子,麻烦你这一趟分给在黑水坞一战中丧命的兄弟们的家属。没有家人的那一份,就留给大哥你了,但求大哥你到了清明还有兄弟们的生死祭的时候能多给烧点纸。我这便下船了。”
不等船工说出拒绝的话来,云藏锋身形一闪,便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银子对于云藏锋来说并不算什么,当初从欧阳家出来,欧阳家所赠银两便不下数万,益州一行之后,唐门陈龙象担心兄弟衣食问题又送了几千两。
所谓人吃人的世道,不过就是穷人穷死,富人富死。云藏锋对黄白之物没有什么概念,跟着无尘就是拿也拿得,花也花得,银子就根本不过自己的手就到了别人的荷包里。
无尘好友遍布天下,每到一处,总有相赠与的,但是总是留不住两三天就花了个精光,有了柳氏姐妹跟在身边倒还好些了,柳问情虽然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家道中落,知道钱财来之不易,无尘索性把钱财交给她来打理,倒也是一路上不曾受过累,挨过饿,只不过那花街柳巷倒是再也去不得了。
到了天奇峰
,一干师父都是吸天地灵气为食的高人,自己那点小爱好的东西也都是自己种植的,更是花不了钱了,云藏锋和龙灵的吃食虽然要去登龙城交换,但也是以兽骨毛皮,而这些在天奇峰和墨林之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等云藏锋走了许久,众人收拾船上的东西时才发现每个人的私人物件中都多了二十两银子。老船夫先是一愣,而后道:“这......云少侠还真是瞧轻了我们呢。”
而此时云藏锋已经身处小山村的入口处多时了。云藏锋想回小山村看看,可是小山村便是修仙界口中的几大秘境之一的逍遥秘境。
逍遥秘境和九玄门所在的昆仑秘境相同,在入口之处都有结界禁制守护,要是不知道进入秘境的秘法,除了修为奇高的大能用绝对强的力量打开逍遥秘境的大门,那么便只有等到结界难得一见的薄弱之时,秘境显露才能进入。很显然,云藏锋哪一种都不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即便身负奇遇,可是不能修炼,就脱离不了**凡胎。
他面朝着自己记忆中小山村所在的方向跪下,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道:“吴爷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云藏锋今日在此给您磕头,您的大恩大德,藏锋没齿难忘。自小您就陪伴着我,我爹打我,我就跑到您那儿哭,让您给我出头。爹很尊重你,我知道,是因为您是真心实意待我们一家人好的。云家承蒙您的照拂了,谢谢您。”
“今日我一离去,可能便不再回来此处了,毕竟爹娘已经远走京城,此处除了清曲酒馆便没有一处属于我了。我在这里吃九彩龙灵果,吃蛟蟒血肉,在这里遇险,也曾在这里上山抓鸡,下水摸鱼,我想这里,也喜欢这里,只是我不得不走了。对了,清曲酒馆背后的桂花树下面埋着一坛状元红,是我爹藏了好久的酒了,他只跟我说过,说有一天出人头地便把它挖出来给喝了,想来我是没有那个福分了,这坛酒就当是晚辈孝敬给您老人家了。云藏锋拜别吴爷爷。”
再磕了三个头,云藏锋转身而走,破烂的衣衫在风中舞动着破碎的布片,连带着云藏锋的头发也被吹得杂乱。
当世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未得父母允许,不得轻易伤害,所以头发也不能轻易剪短,但是云藏锋年幼时就到了天奇峰,这里除了一个方天生都是离经叛道的家伙,特别是龙战和马侯,一个无法无天,一个胆大妄为,所以云藏锋也从没有觉得剪头发是个多么大不了的事情,短发清爽方便,所以之前一直都是短发。
走出昆仑秘境之后,一直奔波不停,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在蜀山那些日子倒是难得的休息时光,可是也因为沉溺于龙灵被带走的怅然若失之中没有去做。
今日,逍遥秘境前的一跪,云藏锋才算是真正醒悟,真正的活了回来。野渡无人,云藏锋将身上破烂衣衫丢在一旁,在河中好好地洗了一遍自己,取出长刀,扬刀一挥,长发散落,他冲天而起,取出同心环中准备的换洗衣服,阔步向扬州城内而去。又找了一把剃刀,把唏嘘的胡渣子好好地刮了个干净,目光向西北而望,那里也许就是柳问情所在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千娇阁
站在江宁郡城当年的督军府门前,云藏锋思绪如潮。十年已经过去了,当年的监军府已经成了旧址,此刻已经改了叫什么萧府。门口站着两个蓝布衣服的家丁,看上去也是白白净净,想来这萧府也不是什么小门户了。
云藏锋上前作揖道:“二位大哥,在下这儿有礼了。”
两位家丁打量了一下,一位家丁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云藏锋道:“我想跟两位大哥打听一下,十年前这儿是江宁郡城的督军府。我十年前在这里有一位好友,如今不知去向,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十年前的江宁郡城督军一家又去了何处?”
听到这里,左边那个家丁便已经没有了兴趣,只是碍于云藏锋衣着还是得体,又与前督军有旧,还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先前搭话的那个家丁说道:“哟,这位公子,我才到萧府做家丁不久,这里的旧事恐怕不能给您解答了。恐怕你得亲自去问问萧老夫人才行。”
云藏锋心里不着急,拱手道:“那就麻烦大哥通报一声,我在此等候。”
家丁说了一声不妨事,便转身进屋通报了,过了一会走出一个腰赛水缸,膀如长棒的满脸油光的中年富态男人。
富态男人见了云藏锋,便问道:“你便是那个要见老夫人的外来人?”说话间,眼神只微微向上望,双手后背,将军肚向前挺起,说不出的趾高气昂。
云藏锋求人办事,也不在意,便问道:“阁下是?”
富态男人回答道:“鄙人便是萧府大总管,萧府上下大小事情都由我打理。”
一个总管的位置让这个富态男人看起来很是自傲,不过萧府可以在旧督军府邸安家,想来势力不小,要么富甲一方,要么有点权势,俗话说狗仗人势,何况还是个总管呢。
云藏锋依旧恭敬道:“哦,原来是大总管,失礼失礼。在下想要见一下萧老夫人,不知道大总管可否行个方便?”
萧府大总管一边拇指和食指互相揉搓,一边说道:“想见萧老夫人?萧老夫人年迈,又要操心萧府的诸多事宜,精力欠佳,此刻正在歇息呢。”
总管心想,平素里便是这江宁郡城的一些达官贵人见了他也要巴结着,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难道是暗示得不够明显吗?云藏锋自然是不懂得大总管要钱的意思,在他走过的江湖里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心下以为老夫人真的在歇息,自己也不便打扰,眼下天色尚早,在城里逛逛,兴许能遇见阿龙或者是小虎两人,也能有个消息,有人说两句话。
于是云藏锋再次拱手说道:“如此,是在下叨扰了,明日在下再来打扰老夫人。”
说完转身便走远了。
大总管站在门口,拉过旁边一个家丁问道:“你说,是我暗示得不够明显吗?还是这小子不开窍?”
家丁阿谀道:“兴许是这小子囊中羞涩,给总管凑钱去了吧,他不是说明日再来吗?”
总管想了一下,道:“行,明天这小子再来你们就试探一下,带了银子来,就带来见我,没有带银子,就赶他走吧。”
两位家丁道了一声“是”。
走在江宁郡城的大街上,云藏锋心里有些茫然,本来打算来俊相公刘成的府邸,兴许俊相公念及旧情会让他住上一些时日,也方便他打听柳问情的下落。可惜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十年之后的江宁郡城已经没有了督军府,阿龙还是剃头三时候所住的茅庐也已经没有人住了,昔日美丽的小花圃已经全部被移植走了,茅屋也已经垮塌,桌子椅子都没有了。
这一点倒是给了云藏锋一些安慰,这说明阿龙和孩子们不是突然遇险,而是有计划的搬迁,只是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如同阿龙这般的穷苦还带着一些孩子,即便是有俊相公刘成的接济恐怕也很少有人认识他,更不要说他的去处了。
眼下便只有小虎一人可以寻找,这也是柳问情和云藏锋记忆中为数不多交结的几个人了,云藏锋记得当年离开江宁郡城的时候,小虎还在“千娇阁”做一个龟奴,只有去那里找他了。
傍晚,千娇阁外。对于云藏锋来说,可能十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事情就是这个曾让他难堪的“千娇阁”了。踏门而入,一个龟奴便走上前来招呼道:“这位公子可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吗?”
云藏锋道:“不是,曾经来过一次。”
龟奴又说:“那公子可有中意的或者相识的姑娘?”
“她可能已经不在这儿了,我今天不是来找姑娘的,而是来找一个男人,他叫小虎,或者说他十年前叫小虎,有这么个人吗?”云藏锋问道,当然不忘了给上一粒银子,当年无尘在这里就是这么办事的。
“哟,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您可以去二楼找找妈妈,她兴许知道,不好意思,帮不了您。既然您没什么需要,那我就不招呼您了,您随意逛逛吧。”龟奴也有些规矩,没给人办成事,就没收银子,那一粒银子还捏在云藏锋的手中。
千娇阁里人声鼎沸,与十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来找乐子的人换了一批,提供乐子的人也换了一批。转上二楼,云藏锋就与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还没抬头,就听女子道:“这位爷,您别急啊,我可不是出来做的姑娘了,你要哪种,我给您挑挑。”在千娇阁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寻欢作乐的恩客,一种是卖笑的姑娘,如果在两者之外的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端茶递水的龟奴,一种是所有姑娘的领头人老鸨,也就是千娇阁里所有人嘴里喊的“妈妈”。
云藏锋心思一转,便想到了此节,说道:“你是千娇阁的妈妈?”他没有想到十年了,千娇阁的妈妈也换了人,眼前的老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半老徐娘,反而年轻得很,看上去也比他大不了几岁,相貌兴许也很清丽,只不过厚重的脂粉掩盖了她本身的样子。
老鸨答道:“我是啊,公子看起来面生得很呢,想来是第一次来千娇阁玩吧,要不您先找个房间等一会,我给你叫几个姑娘来您挑挑?”
云藏锋看着一边说话一边把沉甸甸的胸脯往他身上蹭的年轻老鸨,笑道:“得,你跟十年前那个老鸨身材不同,年岁不同,骚 劲倒是一个样子。我撂了吧,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乐子的,是来找人的,十年前这儿有个叫小虎的人,
十二三岁,如今应该已经二十二三了吧,这儿有这么个人吗?”
老鸨见云藏锋真的不是来千娇阁找乐子的,慢慢离他远了些,斜靠着栏杆,道:“小哥儿,来千娇阁的男人都是来找人的,不过,都是来找女人的。像你这样的来找一个男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不认识。你说十年前?那个老女人不守规矩,被豹爷一刀撂了扔进了河里,很多跟着她的老人都各自散了。所以,我也不清楚。”
云藏锋道:“那麻烦你,把店里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的龟奴全部给我找来,我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老鸨白了一眼云藏锋:“小哥儿,你不是开玩笑吧,这院子里的龟奴都是要干活的,没人干活没银子,我拿什么给院子里的人吃饭啊。我没空陪你玩,你自己找吧,不过别惹事,否则我就让人棍棒撵你出去。哦对了,这儿可是豹爷罩着的!”
云藏锋拉住转身想要走的老鸨说道:“我不管这儿是谁罩着的,我来这儿只是来找人。至于银子的事,你看这些够不够?就当弥补你的损失。如果有多的,就当是给的定钱了,我在您这儿住几天,等我找到人就走,如果找不到,最多只住半月。我走的时候,再付你另外一半。”
老鸨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挺沉,百两银子怕是有的。心想,这孩子也太老实,百两现银带在身上,也不嫌沉,用银票多好,不过嘴上却是说道:“给你把人找来可以,需要点时间,不过,住这儿不行。做我们这一行的有规矩,恩客们过夜可以,但是白天不做生意,我留你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啊?你要住,外边客栈有的是房间,我这儿不行。”
云藏锋道:“我不玩姑娘,也不占着你们的房间,我记得院子后边有个绿苑,我就住那儿就成。你别说已经给拆了。”
老鸨一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那屋有主了,我得跟她商量商量才行。她脾气可不好,我不能保证她会答应把屋子让出来啊。”
云藏锋听老鸨说绿苑有主,心里一紧,莫不是柳姐姐?心下着急,下楼向绿苑跑去,却被老鸨一把拉住,老鸨道:“小哥儿,别着急,你要是惹到了绿苑那位,吃罪的是我。要么你从我身上踩过去,要么等我谈好了再带你过去。”
云藏锋着急道:“姐姐,你不知道,绿苑住着那位可能是我一直寻找的人,我伤了她的心,她躲着我,我不能再让她走了。你让我过去!”说着一把推开老鸨,冲向绿苑,只留下一句:“你先把龟奴们找齐,我一会就回来看。”
二楼的老鸨也不发怒,只斜倚栏杆,看着云藏锋越跑越远的背影低声喃喃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肝肠寸断。”
云藏锋冲到绿苑门口,里面传来幽幽琴声,百转千回,让人心跳加速,让人紧张不已,让人按捺不住。绿苑两个字还刻在一边,两旁的翠竹比十年前更加的郁郁葱葱,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更加古朴了一些,添加了一丝旧感。云藏锋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坐在绿苑里面听柳问情弹琴的时候。
他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推门而入......
第四十八章 小虎的下落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女子所用香粉的味道,一股香风带来的是一名女子的质问:“谁让你来的?没规没矩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你这间屋子不能随便进吗?”
听到这个声音云藏锋有些失望了,这不是柳问情的声音,柳问情也不会这么趾高气昂的说出这种话,她的温和以及对人的尊敬是渗透在骨子里的一种涵养,无论是对小厮还是对其他的什么人。
好在失望成了一种习惯总不会太过于让人伤心,云藏锋只恍惚失了一瞬间的神,便回过神来,道:“是在下冒昧打扰了姑娘,很抱歉。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在下有些着急了,这便离开。”
说到这里,幕帘之后的琴声戛然而止,这是之前没有的,哪怕是在里面的姑娘说话的时候也没有。
云藏锋转过身想走,里面的女子却掀起幕帘一角,从里面走出来。绿苑一直都不大,幕帘之内的地方距离云藏锋站的位置不过十来步,云藏锋一点时间的逗留,里面的女子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没有那种见到女性就要上下打量一番的习惯,所以便只是低着头想要离开。
女子道:“你等等,既然来了,总得有个交代,你这样不明不白的闯入一个女子的房间,呵呵,虽说这里是青楼,但是也说不太过去吧。”女子言语间总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藏在里面。
云藏锋不想与她太过于纠缠,既然不是柳问情,那便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了,他身边的女性已经很多了,并且个个都容貌不凡,起码对于云藏锋来说是的。但是面前这位女子说得有理,绿苑曾经是柳问情的居所没错,但是柳问情已经离开十年了,千娇阁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替什么人保存着这个地方,给他人居住也无可厚非,自己反而是那个闯入者,而且他和柳问情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哪怕是被所谓“豹爷”杀死沉尸河底的老鸨也不知晓,故而于情于理,云藏锋的行为都挺站不住脚的。
他只好说道:“这绿苑曾经是我一位故人的居所,十年前,她在千娇阁做一些杂事,不是这里的姑娘。那个时候的绿苑也没有被装饰得这么富丽堂皇,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简陋。我不知道姑娘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本意是来寻找那位故人,从妈妈那里听说了绿苑住着人,我还以为是故人回来了在此居住,不曾想打扰了姑娘的清净,实在是过意不去。在这里给姑娘你说声抱歉,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给姑娘听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告辞了。”
那女子在云藏锋说话间已经坐到了圆桌旁,桌上是一壶沏好了的新茶,扬州地处江南一隅,离杭州很近,而杭州的龙井远近闻名。这个时间刚好出了新茶,像千娇阁这类地方的人自然是享用不到最好的那一批嫩芽,但是次等的和再次一等的味道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听完云藏锋的话,女子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起来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她说:“你这番解释,你说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不能说你的说法有些匪夷所思,反而合情合理,只不过也太牵强
附会了一些吧。”
“我自觉对不住姑娘的清誉,有怪莫怪,我并没有嘲讽姑娘的意思。虽然姑娘在千娇阁做事,但是此刻天色已晚,千娇阁该接客的姑娘都已经在里面接客了,姑娘却一个人在这里弹琴,想来身份并不简单,不是靠卖笑混饭吃的,所以,我认为这样私闯姑娘的房间是打扰了姑娘的清誉。是我不对,我才和姑娘好生解释了一番,句句属实,至于你信不信,无关紧要,那是你的事情。”
云藏锋这才第一次看眼前女子的样貌,女子薄纱遮面,看不真切,眉如柳叶,眼若明星,一头黑发柔顺泛光,坐着看不清身材,不过单看眉宇之间应当相貌不俗。
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阻拦云藏锋离去。云藏锋回到前院,正四处寻找被他吩咐去找人的老鸨的身影,老鸨就从背后贴了上来,道:“见到了?是你要找的人吗?”
云藏锋轻轻扯开老鸨环住他腰身的双臂,老鸨还使力反抗,只不过哪里比得上云藏锋的蛮力呢,云藏锋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做好我让你做的事就好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虽然无灾,但是有事要你做,不是要你问东问西的。”因为绿苑之内的女子不是云藏锋要找的柳问情,又在那里受了一点气,云藏锋说话的态度不是很好。
好在老鸨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能做得风生水起,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恩客之中比云藏锋说话过分的,脾气更加不好的人多了去了,没有点厚脸皮的本事,她早就混不下去了。只不过厚脸皮的本事要有,左右逢源的本事更是要有,这一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之要把所有人都弄得一团和气,那才能生财。
老鸨绕道云藏锋前面,贴近了他的脸说道:“哟哟哟,还这么大火气呢?要不要找个姑娘给你消消火?”问完又轻轻的点了一下云藏锋的心口,接着说:“我就知道她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看你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像火烧屁股了似的。一会看完人就赶紧走吧,我不想惹麻烦。”
这次轮到云藏锋疑惑不解了,问道:“什么麻烦?”
老鸨说:“那位姑娘是豹爷打点好了住那儿的,谁也不能动。虽然大家都猜她是豹爷看上了的姑娘,是豹爷的禁脔,可是没人知道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有一次,有一个来这儿玩儿的公子喝多了,闯进了绿苑,还以为那位姑娘是院子里的,进去就脱衣服。结果,不出一刻钟的功夫,豹爷就带着兄弟们来了这儿,把那位公子带走了,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没人知道了,不过没再看那位公子出现过。奇怪的是,那位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送水食的小厮说那姑娘还是对他跟以前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儿,有一个熟客来到,老鸨去招呼了几声,他自己有相熟的姑娘,便不要老鸨招呼了,老鸨便走了回来接着说道:“那天之后啊,豹爷就下了令了,之后哪个敢闯进绿苑,就砍了那个人的双腿。除了送吃的那个小厮,没人去看她,我自然也没看过,不知道小厮所说的是真是假,你说
一个醉汉闯入了一个姑娘的房里,在这种地方没发生什么正常吗?”
云藏锋摆了摆手,道:“这跟我没关系,我不关心。还是去看看你给我找来的人里面有没有我想找的人吧?”
老鸨一笑,道:“还装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除了喜欢做那个事,还喜欢听别人的那种事。反正就是喜欢折腾我们女人,我们女人越是难受,你们心里越是得意。”兴许是说了这些话之后看到云藏锋眼神不善,老鸨急忙改口道:“行,带你去看人,看完人赶紧走啊,我还要做生意呢,别给我惹麻烦,一会豹爷来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云藏锋从鼻腔中闷哼了一声:“既然怕麻烦,那我刚刚闯进去的时候,你不拦着我?”
本来走在前面的老鸨突然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云藏锋,声音都冷了一些:“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没有拦着你吗?是你自己硬要去的,力气大得像头牛,我没拦住。”
云藏锋苦笑了一下,好像真是这样,道了一声:“是我不对,你前面带路吧。”
两人七拐八折的走了一阵,来到了后厨,后厨本来就小,厨子就有几个,此刻还站了十来个龟奴,老鸨和云藏锋一进来就显得更加拥挤了。老鸨站定后说道:“外面那些房间都是做买卖的屋子,不方便,您就将就一下,在这儿看看吧。你要的人都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要找的人,不过先说好要是没有那个什么小虎的,银子我可是不会退给你的啊。”
云藏锋对这样做生意的人很有好感,有一说一,不拐弯抹角的,要银子就给银子,不会给你使绊子,跟这样的人无论是合作还是干什么事情都痛快。一个人有需求就好说,怕的就是一个什么都不要的人莫名其妙的出来帮你,你不知道他图什么,这样的人才可怕。
有所求者,所谋者小;无所求者,所谋者大。这是当年方天生给他说的话,方天生说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哪怕是三教中人,也都是一样,必然有所求,只是看要的是什么和会不会表现出来而已。所以,云藏锋对老鸨这样直接提要求的人很有好感,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也不会要你退银子给我,我看起来像那么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吗?你就放宽心。”
老鸨又看了云藏锋一眼,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云藏锋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眼前这十来个龟奴,个个都不认识。按道理来说,虽然十年过去了,容貌总有一些变化,但是不应该变到完全认不出来才对,至少还会有以前的一些影子,可是这些人完全没有。云藏锋说道:“我叫云藏锋,我来找一个人,那个人叫小虎,你们中有我小虎哥吗?或者你们有认识他的人吗?”
一众龟奴面面相觑,像是没有,云藏锋失望想要放弃之际,一个龟奴问道:“爷,有赏吗?”
这一声“爷”让云藏锋大喜过望,从来没有被人喊“爷”喊得这么舒服过,云藏锋立马说道:“有赏!有赏!你认识小虎吗?你快说,快说啊。”
第四十九章 豹爷
那龟奴小厮嘿嘿一笑道:“十年前我与小虎哥一起在这里做工,我的确认识小虎哥,不过有一年冬天,小虎哥不声不响的就向老鸨辞了工离开了,从那之后我也没见过他,只是听他提起过有个哥哥,好像做了个小混混。”
云藏锋面露不悦,这样的信息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在他心里,这龟奴根本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他问道:“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这样的信息有意义吗?我要知道他在哪里。”
龟奴也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人,算是千娇阁的老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算太差,见云藏锋有些不耐烦了,急忙说道:“我有几次去街上采办一些后厨用的东西还有姑娘们的胭脂水粉的时候曾看见小虎哥进了一家镖局里面,镖局的名字我倒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江宁城里镖局不多,爷你可以去寻寻。你看这打赏?”
云藏锋忽然记起来十年前柳问情还是小虎和他说过,柳问情本来是一家镖局的大小姐,阿龙和小虎是柳问情的父亲柳总镖头收养的两个孩子,从龟奴所说的话语中来看,两人很有可能已经买回了镖局的产业,做一些什么事情。
只是时间过于久远,那个时候云藏锋年纪又小,没有过于注意镖局的名称,看来只有明天在城里各处转转,看看各个镖局里面有没有阿龙小虎二人的身影了。云藏锋看了看提供消息的龟奴,这人心术不正,不过倒是提了一点有用的消息给他,不然他也不会想起这档子事来,该打赏的银子还是要打赏的,虽然云藏锋很不喜欢他。
云藏锋佯装伸手进入怀里掏银子,实际上是从同心环里拿出一锭元宝来,扔给了说话的那个龟奴,道:“虽然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改改自己的德性。偷奸耍滑成不了什么气候,你要是不想一辈子都在千娇阁的当一个龟奴,那副市侩的嘴脸就收起来吧,没人会欣赏的,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说不得哪一天你也会时来运转呢。”
龟奴心里想,您衣食无忧站着说话不腰疼,动辄便是百两银子出手,哪里又懂得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呢。嘴上却说道:“爷说的是,小的记下了,谢谢爷的打赏,谢谢爷的教诲。”
见龟奴本性难移,云藏锋摇了摇头,不再对他说话,反而给大家说道:“这一趟劳烦大家跑这一趟了,实在对不住,你们之中没有我要找的人。之后我会给老鸨一些银子,你们去找她拿这一趟的辛苦钱吧。”
云藏锋自然不会再给这些龟奴什么银子,刚刚给了提供消息的人打赏,那是买消息的钱,至于别人跑这一趟的辛苦钱如果也这个时候给,那就显不出来差距了。他相信这些事交给老鸨做更合适,反正这些龟奴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不用在意他们的想法。
回到前厅,千娇阁已经人烟寥寥了,和前面相比起来空了很多。该在这儿过夜的恩客都抱着姑娘们回房间里滚床单了,没心思留下来过夜的自然都喝酒玩乐得差不多,打道回府去了。老鸨正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前数银子,打开门做生意,该有的账还是要清一清的
。云藏锋环视
了好一圈才看到老鸨的身影,走过去想让老鸨帮忙找个住处,使惯了银子的他这才感觉到了这玩意儿的好用,以前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没有太大的感触,这一趟从益州到扬州再到江宁郡城,云藏锋才真真切切认识到:钱,是个好东西!
云藏锋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老鸨一看到他反而惊叫了一声,继而低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给你说了,办完事赶紧走吗?得,这下完了,豹爷已经来了,在绿苑见那位姑娘呢。门口都是豹爷的人,恐怕今天你是走不了了。”
云藏锋笑笑,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已经开始有些膨胀了吧。他自信江湖上能跟他过手的都是那些顶尖高手了,又有银子在身上,绝对的武力和白花花的银子让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他。
他对老鸨说:“没事儿,有什么事情我担下来就好了,不会牵连到你或者千娇阁。我给你些银子,你拿去给刚才来给我看的那些龟奴们分一分,谁也不能吃亏不是?”
老鸨还想说话,却听到后院传来闷若惊雷的说话声:“老鸨,听凤至说今天有一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闯进她的房间?人在哪?”
老鸨还算是有良心,急忙把云藏锋往外推,道:“快走快走,我看你人还不错,别因为这点事情丢了大好 性命。”
云藏锋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走了那豹爷不得找你要人?你交不出人来,恐怕才是个麻烦事吧。做生意不容易,不能让你吃了亏。”
此时,再也来不及说话了,因为一个精壮男子已经站到了二人面前。不得不说这豹爷的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此人看起来瘦小,但是精干得很,真如一头矫捷的豹子。
豹爷看了看云藏锋,没搭理他,问老鸨道:“问你话呢?你聋了?那小兔崽子在哪儿呢?”
也许是因为豹爷在这一片凶名赫赫,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平常看起来精明异常的老鸨在他面前变得像一个受了惊的小鸡仔。
云藏锋站到老鸨的面前,面对着所谓豹爷,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别为难一个女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老鸨觉得云藏锋一站到她的面前,豹爷平时带给她的那种无形的威压和紧张感全部都一扫而光了,她开始相信面前的这个伟岸身影的主人真的有不怕豹爷的本事。
豹爷哈哈大笑道:“小子,我欣赏你的胆量,没准你去我的地方还能混口饭吃。不过,进了绿苑,我留不得你。兄弟们,一起上。”
豹爷身边随行的有六七号人,看起来都是街边的泼皮无赖,这样的人在城里欺负欺负百姓还行,但是对上真正的高手,哪怕是一个有点功夫的人,都够呛。这些人一听到老大下令,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林中凶兽一般,一拥而上,呈包围之势,将云藏锋围在中央。
几人正要动手,却见云藏锋身形一闪,之后一人挨了一拳,一众泼皮只觉得腹部一痛,人离地而起,向后翻倒。豹爷眼力不错,急忙扶起地上一个喽,低声说了几句,喽便捂着肚子跑远了。
豹爷站起身来,捏了捏手
指,指间关节噼啪作响,豹爷咧嘴一笑道:“小子,功夫不错,我亲自来会一会你。”
说着便冲锋上前,其实豹爷心里也没底,眼前这人功夫太高是他生平未见,云藏锋刚才那一招动作很快,但是豹爷还是依稀看得清楚,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处在包围圈中的云藏锋便出拳六次,每次都移动了小半步,正好击打在几个小喽的腹部。
即便如此,他也要上,因为他是这群人的老大,出来混的,命可以不要,但是面子不能丢了,还没打就认怂,那也太没面子了一点。他本来一位自己这一拳上去,不仅会不立寸功,反而会被眼前这个人打倒在地,不过出乎他所料的是,自己这一拳稳稳当当的打在自己认为是高手的这个人鼻梁上。
他一击得中,急忙连退出一丈之外,警惕的看着云藏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藏锋摸了摸鼻子,修炼化龙诀的他根本不会被这样的攻击伤到,甚至可以说豹爷那看上去颇具威慑力的一拳,根本就是给云藏锋挠了下痒痒。云藏锋像是对豹爷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速度比常人快上几分,力量差了一点,但是也还行。拳头直来直去没有变招,脚步虚浮,你根本就没有功夫在身上,只是街边和人打架的一些招式。”
豹爷有一些愕然,不过也心下安定,眼前这人既然愿意和他说话,说明就没有杀心,也不会对自己下什么重手。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藏锋笑了笑说:“你跟我年纪差不多大,怎么说话这么幼稚。我是什么人?我能是什么人吗?和你比起来可能算是一个高手吧。只不过在我见过的江湖里面,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本来我可以一招杀了你的这几个兄弟,只不过我没有这种爱好,他们奉你的命行事而已,罪不至死。我也可以一招杀了你,但是我的确有错在先,作为一个男人你想要杀我,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换做是我,如果有能力的话,我也会这么做。我不知道后院那位住在绿苑的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刚才你打我那一拳算是让你出一口气,至于那位姑娘我之前已经给她道了歉了。好了,该解释的我解释清楚了,你也拿我没办法,带上你的人走吧,我在这儿等着。”
豹爷额头上开始渗出了一丝冷汗,他丝毫不怀疑这个人所说的可以一招取他的性命,因为没有骗他的必要。老鸨问道:“等什么?”
云藏锋嘴角微微收起,道:“等这位豹爷去搬的救兵,或者是他的后台。不然你以为他刚刚跟那位兄弟说了些什么?麻烦总要一次解决才行啊,不然等我一走,你这千娇阁就该关门了。”
“那倒是不会,这千娇阁本来就是龙虎帮的产业,虎毒不食子,龙虎帮还算道义,虽然狠了点,倒不会对这没有干系的千娇阁下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绿苑中所住的女子站在了众人身旁,这句话正是她所说。
“凤至姐,你怎么出来了?我......”豹爷还要说什么,被名为凤至的女子挥手打断,凤至也不理他,走到云藏锋的面前说道:“这位少侠,武艺非凡,小妇人凤至,先前失礼了。”
第五十章 阿龙
云藏锋第二次打量这个女子,这次这个女子是站着的,身段展露无遗,除了盈盈一握的腰肢出彩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她自称是小妇人,想来已经嫁做人妇,再看她头上所盘的髻确实是出阁的女子才会盘的。
自儒教成为国教以来,对世上诸多的事宜皆以礼法加以限制,比如规定女子出嫁之后必须盘头,不得再散乱头发示众,又有三从四德的戒条对女子的生活和人身自由进行束缚。倘若不守这些规定,便是儒教信众或者用儒家的话来说是“学子”的鄙夷,称这种行为叫做“离经叛道”。
关于叫做凤至的女子是否得罪自己,云藏锋并不在意,因为的确是自己所做的不对在先。
不论是姑娘的闺房,还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的房间,云藏锋未得允许闯入就是不对,他虽然离经叛道很多年了,但是对于男女之防还是很看重的,因为这不仅是他自己的事情,还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清誉,自己不在乎,没准别人在乎呢。
让云藏锋寻味的是豹爷对凤至的称呼,他叫她“凤至姐”,这也就意味着凤至并不是什么豹爷的禁脔,反而凤至的身份还要比豹爷更高一点,毕竟姐这个字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基础之上代表着称呼者对被称呼者的尊重。
想通此节之后,云藏锋笑了笑:“想不到凤至姑娘,不,夫人才对,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得罪了。”
凤至也不恼怒,说道:“凭借少侠的功夫,便是十个凤至,百个凤至一起,怕也是入不了少侠的法眼。少侠说得不错,小豹子的确是叫人去搬救兵来了,去请的就是我的夫君,我愿在此与少侠一同等候夫君到来,届时小妇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少侠答应。”
云藏锋道:“夫人看我的面相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还是说我有普渡世人的菩萨相?即便是你我素不相识,你这般突然的请求我,我也不会答应,更何况你我双方刚刚才剑拔弩张的打了一场,如果不是我技高一筹,此刻恐怕已经被打得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了。你说,我会帮你吗?”
凤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像那壶已经凉了的三等龙井,她说道:“我知道云公子心里有气,换做任何人恐怕也是如此。只不过,我想告诉云公子的是,我与小豹子以及夫君不同,他们是拉帮结派的泼皮无赖,而我是个生意人,我相信只要价钱谈得拢,任何人都可以做生意。”
“哦,我可什么都不缺,这笔生意在我这里可能是谈不拢了。夫人还是趁早绝了这门心思,另外谋一个办法吧。”云藏锋兴趣缺缺,他的确什么都不缺,对凤至也谈不上有好感,自然对这个麻烦事不会插手其中。
听了这句话,凤至叹了一口气,对豹爷吩咐道:“小豹子,自断二指给少侠谢罪。”
豹爷面露不甘之色,但是却没有忤逆凤至的话,抽中靴筒之中一直藏着的匕首,手起刀落,凌厉无比,豹爷的无名指和尾指应声落地。豹爷倒也是一条汉子,俗话说十指连心,这断指之痛可比锥心之痛轻不了多少,他硬是咬着牙痛得满头冷汗也没有吭一声气,只是
不停地倒吸凉气,那声音听得一众小喽和老鸨心里有些发怵。
凤至接着对云藏锋说道:“这算是我给少侠赔罪的歉礼,希望少侠可以摒弃前嫌,帮帮我们。而我开出的条件是,小妇人愿意自荐枕席,在少侠待在江宁郡城的日子里,我都可以是少侠的暖床玩物,只要少侠愿意出手帮我这个忙。在场的兄弟们听好了,这件事情不得泄露半句出去,要是传到了大当家的耳朵里,此处的每一个都自断一手。”在场众人皆道了一声是。
云藏锋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到豹爷面前,拾起被砍断的两根手指,交到一旁搀扶的喽手中,吩咐道:“趁现在经络还没有完全坏死,手指还接得上,你去给我准备一些东西,针线,烈酒,纱布,还有这些草药,越快越好。”
说着把一张单子交到了喽的手中,又从怀里取出一把银针,在豹爷断指的手臂上扎了几个穴位,道:“别紧张,这是为了防止你失血过多,到时候不好接。你待在这儿尽量不要移动,我封住了你的穴位,如果乱动,气血走岔了,后果自负啊。我去跟你那疯了的凤至姐好好说说。”
云藏锋又转过头来对凤至说:“我对你真没有兴趣,也不想帮你的忙,不过......”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呜呜泱泱的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人中等身材,气息绵长,倒像是一个好手。再看他的容貌,云藏锋不自觉的泪流两行。那是阿龙的模样,虽然十年过去,阿龙长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脸部棱角更加分明,但是那五官总是不会变了太大的样子。
云藏锋坚信自己没错,可是又怕自己错了,他辛辛苦苦寻觅了这么久,现在就这样突然的来到他的面前,他有些不相信,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梦,一场美梦,这个梦如果醒来就是一场噩梦。
凤至见来人,莲步巧移,到了阿龙面前施了一个万福:“凤至见过夫君。”阿龙轻轻把凤至扶起,语气中有一丝责怪,又有一丝宠溺地说道:“你说想来千娇阁清清静静的想想办法,为了我,去给其他的男人做暖床的玩物就是你想的办法?这种事情,我阿龙宁愿死也不会同意的,你要是想跟别的男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
云藏锋听到他说“我阿龙”,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虽然来到江宁郡城才一天,但是这一天所有的失望都汹涌而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最绝望的打算,那就是昔日的旧识都已经不在此处了。可是,只过了数个时辰,阿龙便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和机遇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云藏锋还在发愣,凤至却对阿龙说道:“我没有,我死也不会跟其他男人的。只是看着夫君为了龙虎帮的事情日夜操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凤至心里难受,想要为夫君分忧解难而已。我我......”
阿龙问道:“你便如何?”凤至低声说:“你别生气,我已经想好了,哪怕换得这位少侠的帮助需要奴家自荐枕席,那也无妨,只是这不洁之身自然不能再与你做夫妻了,我就用下辈子的缘分来赌这一次。”
阿龙轻轻拍了一下凤至的脑袋,
说道:“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说这样的胡话?没有了你,我也难苟活于世的,帮会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替我打理下面的生意就好了。嗯?”
听到凤至轻轻“嗯”了一声,阿龙才放心地把目光转到了眼前这个少侠身上,入目的却是一张涕泗横流的脸,阿龙奇怪问道:“你是谁?打了我的人,欺负了我的妻子,还要如此惺惺作态?”
云藏锋哽咽着说道:“阿龙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云藏锋。也对,那个时候我还小,面貌跟此时此刻全不一样,你认不出来也正常。我当时用自己的血救了问心妹妹,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你跟俊相公刘成两个人在街上打架,刘成想用马踩你,之后......”
云藏锋还想继续说,却被一个耳光堵住了后面的话,原来是阿龙冲上前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阿龙眼里没有故人相遇的喜悦,没有就别重逢的惊叹,只有愤恨,只有鄙夷。他问道:“我问你,你对柳姐姐做了什么?”
云藏锋被问得哑口无言,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没有。”
阿龙又是一个耳光扇在了云藏锋的脸上,一个接一个,一边打一边问道:“你没有,你没有的话姐姐会哭着回来,然后又不辞而别?当年带她们走的时候说会好好照顾她们的是你,说会把她们当亲人的是你,救她们于水火的人是你,到最后,伤了她的心,绝了她的情的人也是你。”打到最后,问到最后,阿龙也泣不成声了。
云藏锋问道:“她回来过?你告诉我,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阿龙听到此处,抹干眼泪,一脚踹到云藏锋的脸上,道:“这些关你什么事?她每天以泪洗面的时候你在哪?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你在哪?她在夜深人静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你要来找她,把她当什么了?你养的宠物吗?要的时候就哄上两天,不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云藏锋却不管这些,爬着到了阿龙的脚跟前,抱着他的大腿,他已经声嘶力竭,泣不成声了,他说:“阿龙哥,她在哪儿?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跪下来求你,求你了。”
阿龙狠狠地把云藏锋再次踹了出去,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回来那天,下着小雨,正是梅雨季节。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坐在门口看雨,她从天而降,像个仙女,是飞的,飞回来的。不认得她的孩子们都叫她仙女姐姐,她也很开心。只是因为你,我们一提你和问心,她就哭了,泪流满面,她只说你不要她了,你不要她了,你特么凭什么不要她,你简直是个畜生。”
云藏锋愣住了,又一次失去了一切希望,她已经不在这儿了,天地之大该去何处寻她?他听不见阿龙那些咒骂他的话,因为他该骂,该被狠狠地骂,甚至该被千刀万剐。他只能喃喃的附和阿龙的咒骂:“是,我是畜生,我没有良心,我是个禽兽,我猪狗不如。”
外面的月光很好,很清冷,云藏锋喃喃的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眼前成了黑暗,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龙虎帮
柳氏镖局旧址内,云藏锋躺在一间客房的床上。阿龙与云藏锋在千娇阁里面的一番对话,彻彻底底击碎了云藏锋的心理防线,人有时候很强大,也有时候很脆弱,只是那一根弦有没有崩断的区别而已。云藏锋构筑了很久的未来和所有的希望只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好在阿龙虽然对云藏锋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为柳问情感到不值和悲痛,但是对云藏锋还有那么一些情谊在,见云藏锋晕倒在地,把他带回了龙虎帮总舵的所在地,也就是柳氏镖局的旧址。
阿龙和凤至站在大堂之中商讨着什么事情,断了两根手指的豹爷也站在一边,手上裹着纱布,本来那个小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云藏锋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只是,回到千娇阁一看,云藏锋晕倒在地,自己的老大满脸泪水,拳头紧握的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便不敢说话站到了一边。
云藏锋转醒而来,感觉心里空空的,又仿佛很满,如同憋着一口气,堵了一块石头,让他很是憋屈,喘不过气来。好在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休息了一夜也就没有大碍了,云藏锋身子的底子又好,自己穿戴好便下床四处走走。柳氏镖局不大,只拐了两个弯便走到了大堂前面,看见了在里面议事的阿龙和凤至二人。他故意干咳了两声,提醒里面人自己的到来,他甚至还有些迷茫怎么样去面对自己昔日的朋友阿龙,这个如今仇视甚至是憎恨着他的男人。
大堂里面的三人全部都向他看过来,眼神里的含义各不相同,阿龙是怀带着一种恶意和怀念的复杂目光,凤至则是有一丝丝的羞涩,豹爷便是尊重和紧张。云藏锋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参与到他们的事情当中,他是一个不被认可的人了,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是一个外人了。
阿龙看穿了云藏锋的尴尬,可是碍于昨天的事情,说好话的话面子上也过不去,并且心里面对云藏锋的气愤之情也没有消,所以说了一句:“你醒了?如果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就离开吧,我请郎中来给你看过了,说是你悲痛过度,急火攻心,只要好好休息,情绪稳定,休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如果觉得还需要待上一些时日来休养,这儿也不是没有你睡的地方,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你可以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不过,你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我想,你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云藏锋还有一些虚弱,急火攻心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他虽然修炼化龙诀来皮糙肉厚,但是这心上的病,又岂能是强悍的肉身可以抵挡的。阿龙的一番话说不上什么伤人心,只是如此的陌生和冰冷,云藏锋也不好意思再在此处逗留,转身便想要走,背后的阿龙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云藏锋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掉过头来对三人说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一会便离开,只是昨天答应了要帮这位豹爷把手指接上,断不能食言。阿龙哥,这位豹爷是你的左膀右臂吧,我想帮他接上两根手指也能够帮上你的大忙。”
阿龙本来还想着要拒绝云藏锋的请求,可是看到身边豹爷那欣喜的目光,鬼使神差地便点了点头。云藏锋展颜一笑,对豹爷说道:“手指还在吗?”
豹爷点点头,道:“自己身上的部件,即便是掉下来了又有谁舍得丢了的,我这就回去给你去取,你也别叫我啥豹爷豹爷的了,那都是别人叫的,你既然与阿龙哥有旧,功夫也好,我打心眼里尊重你,你就叫我一声阿豹或者和凤至姐一样叫我小豹子也成。”
云藏锋给阿豹一个善意的微笑,阿豹也还了一个就向外面走,准备回去拿自己的断指,临出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对阿龙说了一句:“阿龙哥,我看这位云少侠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恐怕你们两个之间有点什么误会,好好解释解释,大家都是好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丝毫不敢看阿龙拧到一起的脸。
云藏锋现在找了个理由留在这儿,不说话就显得更加的尴尬了,正好他也有一些想问的事情,所以对阿龙说道:“阿龙哥,我看你这儿整得挺不错的,呵呵。”
阿龙说道:“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快点把小豹子的手指接好就走吧。的确,我和小虎曾经发誓,但凡你有所差遣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那是因为你救了问心妹妹的命,我们哥俩打心底里愿意为你卖命。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柳姐说他不要我了的时候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吧。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那个值得我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帮的人了。”
云藏锋叹了一口气,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和柳姐姐之间的确有了一些误会,而且这个误会是轻易不能解开的,我也是在数月之前在她们姐妹两个修仙的门派去寻她的时候听问心妹妹说起,才知道我是如何误会了柳姐姐十年,我心里也很内疚,甚至不知道怎么弥补我给柳姐姐带来的伤痛,所以我才要找到她,不管她现在怎么看我云藏锋这个人,或者要对我怎么样,我只想找到她,对她说,我还爱她。”
阿龙听完似乎觉得这里面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凤至急忙出来打个圆场道:“夫君,不是我说你,两个人的感情的事情,你夹在中间算个什么事啊。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去解决就好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阿龙听完冷哼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凤至说得有道理,可是碍于面子又不愿意承认。
凤至接着说道:“云少侠,你别介意,我家夫君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性格,有时候他和我也闹呢,其实心里啊早就服软了。”
云藏锋不好意思地笑道:“嫂子说的哪里话,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不对。阿龙哥和柳姐姐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一起长大,同甘共苦,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姐为母,他对柳姐姐的感情我理解。没关系的。不过,说起来,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小虎,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我去千娇阁就是为了去找他,没曾想他早就不在千娇阁做龟奴了。”
说到这里,凤至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这个,云少侠还记得我
昨夜曾提起想让云少侠帮一个忙的事情吗?”
云藏锋点点头,示意凤至继续说下去,阿龙一挥手道:“这个事情还是我来说吧,说起来,有你回来帮忙,这件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接着阿龙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自云藏锋带着柳氏姐妹离开江宁郡城之后,阿龙带着一群小孩子有了督军府的照拂,日子好过了许多,陆陆续续还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可是刘成尽心相帮也挡不住这么些人,这么多张嘴巴吃饭啊,渐渐地两人就发现照顾这些孩子有些吃力了。
于是两人就合计着大家人多,还是要去谋个生路才是上策,便盯上了码头上面给人下货的苦力活,虽然苦些累些,可是总不至于冻死饿死。只是当时大家都年轻气盛,阿龙知道那片码头有一个本地的帮会在做,管的就是这些生意,也给刘成提过,刘成是督军府的少爷,偏偏染了一身江湖草莽的豪气,背后有个当督军的爹,百十来号人的军队他爹都可以调动,他哪里怕这些,就给阿龙说放心干,有事他顶着。
开始还风平浪静,只是突然有一天,阿龙发现一个妹妹的身上多了一些淤青和伤痕,干苦力虽然容易受伤,但还不至于伤得这么重,于是在阿龙一再追问之下,那个妹妹才说出了实情,她被管理码头的帮会的少爷给强行玷污了,那个少爷还恐吓她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是一顿毒打,已经有过很多次了。阿龙本来就是靠偷东西吃饭的市井混混,那个所谓少爷又踩了他的底线,阿龙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直跟踪那个少爷,终于有一次逮着了他落单的机会,偷摸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把他弄死在了妓院门口,沉尸河底。
一直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人发现,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帮会头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要拿阿龙他们几个去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陪葬。嘴里还说着什么“老子的儿子看得起这个脏丫头是她的福分,不然送上门让我玩我还嫌脏。”
“等老子弄断你们的手筋脚筋,就让你们看着兄弟们好好玩玩那个脏丫头,让你们也开开眼再死”。
话说得实在太难听,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一个孩子离那个头子最近,仗着速度快,拿起路边一块石头就给那个脑袋上开了瓢,这孩子就是阿豹。后来孩子们都被打了个半死,还好是刘成带着他爹的卫队来救下了,不然肯定就被活活打死了。
阿龙被救下后,决心一定要有自己的势力,便把小虎也从“千娇阁”找了回来,一起组建了龙虎帮。两人年少时都跟着柳老镖头练过拳脚,也开始教收回来的孩子们,大家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练起来也不怕吃苦,这样至少在打架这上面不会吃大亏。加上又有刘成的督军公子身份,二人黑白通吃,混得风生水起。
很快,阿龙便体会到了权利和势力带来的好处,抢地盘,谈生意,看谁不顺眼就带着兄弟从他们身上踩过去,柳氏镖局抢回来了,面子也抢回来了,阿龙站在了江宁郡城黑色区域的顶点,只不过这些是许多兄弟拿鲜血换来的。
第五十二章 凤至
听完阿龙的叙述,云藏锋也大抵上知道了这十年阿龙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虽然阿龙说的时候显得云淡风轻,但是云藏锋知道这一路走过来一定不容易。
九玄门有此等规模,无忧老祖神通广大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尚且要为九玄门未来的门路考量,不说阿龙当时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罢了,凡人的帮派因为力量差距不大以及其中的各种人情关系的拉扯让这个世界显得更为麻烦一些,但是也更加丰富多彩和有意思。
云藏锋道:“阿龙哥,这几年可苦了你了。只不过你们遇到的麻烦又是什么?”
阿龙抬手打断云藏锋的话说道:“你别着急,听我说完。”接着,阿龙又继续开始讲述龙虎帮的故事。
建立龙虎帮之后两年,在俊相公刘成的暗中帮助和兄弟们舍生打死的努力下,龙虎帮终于站到了江宁郡城诸多帮会的顶点
。当初创立龙虎帮,阿龙为帮主,小虎为副帮主,两人各取一个字作为帮派名号,所以龙虎帮的名头越打越响,阿龙和小虎的名头也越打越响,龙虎帮广收门徒,势力范围迅速扩大,不止江宁郡城,甚至是整个江南地区都有了龙虎帮插足的一些生意。帮会大了便难管理,人一多了吃的饭就多,有时候在想要抽身而出时,人已经在江湖的大风大浪之中被推着前进了,根本身不由己。
好在龙虎帮的生意还没有做到最大时,阿龙遇到了凤至,他和小虎是大老粗,柳老镖头教过他们读过书写过字,可是两个人加起来的学问也认不完一本书上面的字,更别说管理生意了,在没有打打杀杀的日子里,光是打理生意以及和各类商人打交道就已经让两人抓破了头。
那年秋天,江宁郡城督军刘火因监军有功,恪守军法,护城得力,着官升一品,领军前往漠北云骑大将军麾下领一营军士,封江宁骑尉。这明升暗降的圣旨一到,督军府上下一片萧瑟,阿龙说他认识刘成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刘成这般颓废的模样,背地里还偷偷骂过当今圣上昏庸无能,不识人才。
刘火虽然官升一品,但也只是从从六品升到了从五品罢了,但是从鱼米富庶的江南温柔乡被调到战事紧张的漠北去打仗,明显就是刘家的好日子在皇帝那里算是到头了。只是这样一来,举家搬迁,前江宁郡城督军刘火找了个在朝野之中有些关系的富商把自己的府邸卖了,银钱全部都分给了被遣散的家丁仆人丫鬟,刘火一纸休书将一正妻一平妻都休了,好在上无爹娘要侍奉,否则也是难以安置。
刘火就这样孤身带着刘成前往烽火四起,狼烟遍地的漠北之地。如果把龙虎帮比作一个人的话,刘成的军队势力和家世背景无疑是龙虎帮的一条强有力的臂膀,刘成一去,龙虎帮在江宁郡城的活动可以说是处处掣肘,寸步难行,刘成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刘成一走,让本来就因为生意抓破头皮的阿龙小虎二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同年,江宁郡城的另外一个帮会寻衅滋事,在龙虎帮管理的青楼里面对客人大打出手,这家青楼便是龙虎帮正儿八经用真金白银买下来的第一个
产业千娇阁。
千娇阁不仅仅曾经是小虎做事的地方,还是柳问情待过的地方,还可以赚钱,只需要从上一个老板那里把它买过来就行了,里面的人都不用换,可是人员复杂也是容易出事情的。
千娇阁的上一个老板就是原来的老鸨,她本来不想卖,可是碍于龙虎帮的势力如日中天,不得不卖道上所称的“龙爷”、“虎爷”一个面子,只是心里一直忿忿不平,这也情有可原,本来这千娇阁的收入是她一人所有,处处受人尊敬,可如今却变成了帮别人做事,领一份月钱,这未免让老鸨有些不开心了。
正巧,这时候有一个老汉来卖女儿,这女孩儿也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老鸨心里就起了坏心眼,让小厮去找了另外一个帮派的老大前来吃酒,席间就把这个女孩儿当做见面礼送给了那个老大想要那个老大找找龙虎帮的麻烦,就从千娇阁开刀,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几个不好色的,那老大就答应了下来。
当晚,千娇阁被砸,数百个客人连千娇阁的门都还没进就被那个帮会的刀给吓跑了,老鸨也乐于见到此事,有时候人有一种心理就是我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老鸨就是如此。
这也是阿龙和小虎管理的问题,倘若以收保护费的方式,每月让老鸨交一些银子上来,老鸨赚大头,自己赚小头,恐怕也没有这么多事情。这些下九流的生意都是有帮会在后面看着的,这份钱不交给龙虎帮也会交给其他的帮会,所以老鸨是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这样还可以省下来一笔买千娇阁的钱,帮派,特别是这种小混混组成的帮派,本来就是属于空手套白狼的典范,可是阿龙和小虎不懂,才导致了后面这些事情。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后来凤至给他们俩说的。那个时候阿龙和小虎还处于遇到问题就用拳头解决,拳头解决不了的就没办法了的阶段。
有手下的兄弟来给阿龙报信,说千娇阁被人砸了,客人被堵在门口进不来,阿龙和小虎立马点齐了人马杀到了千娇阁,难免又是一场恶战,老鸨因为不守规矩被阿豹一锤子轰在头盖骨上,毙命当场。
这一切事情中间一个小女孩起了重要的作用,阿龙当然要见见,这个女孩儿便是凤至。她出身在一个商人家庭中间,后来父亲沾上了赌,变卖家产还不够,还要卖女儿。凤至天生便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可是在国教儒家男尊女卑,重农抑商的思想控制之下,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是没有资格参与到生意当中来的,可能在凤至父亲的眼里,凤至唯一的价值就是可以卖了。
女孩儿未出嫁时没有姓氏,也没有表字,等出嫁了便随夫家的姓,由丈夫给表字,所以未出阁的姑娘们都称作是待字闺中。世界上有很多一见钟情的事情,即便是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见到了合适的人。阿龙找到凤至的时候,凤至已经被那个帮会老大给糟蹋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如同死人一般了无生气。
阿龙跟她说话的时候是把那颗脑袋扔到了凤至的床上,从脑袋里面流出来的液体把被子染湿了一大片,凤至掀开被子,他以为阿龙和那
个人一样都是冲着她的身体来的,她已经无所谓了,被一只猪拱了和被两只猪拱了有什么区别呢?而且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吧。阿龙却不这么想,也许是一个名字中带着龙,一个名字中带着凤的机缘巧合,他只见了她一面就已经知道他完了,他这辈子已经结束了,一艘漂流的船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看到了他永久停泊的港湾,江湖上的风浪跟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阿龙替凤至掩好被子,说:“穿好衣服出来,我带你走。明天我们就成亲。,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成亲当晚,凤至问他:“我已经是不洁之身,你还愿意要我?”阿龙道:“那又怎么样,我过去也是个市井流氓,每天想着就是能娶上媳妇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要求啥美丑,家世之类的啊。你过去是个窑姐,能嫁人就不错了,也别想着要求啥东西了行不?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是龙虎帮的帮主,一千来号兄弟们的头头,你呢,是他们的帮主夫人,以后别人欺负你,我砍他的手脚,但要是你主动去......”
凤至捂住了他的嘴,说:“我不会,相公真心待我,我定不负你,如违背此言,愿下十八层地狱,受钩舌之苦,刀山油锅之劫。从今以后,薄纱覆面,身兮魂兮,只许于君。”
阿龙挠了挠脑袋,说道:“哎呀,你说这些啥身啊魂的,我也听不太懂。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日子苦着呢,明天又要去和什么永丰商会的老家伙们见面,那些奸商,就知道压低价格,老子们赚点钱容易吗?全是兄弟们流血流汗整出来的。”
凤至掩嘴一笑,道:“如若夫君不嫌弃凤至是个妇道人家,我倒是可以替夫君排忧解难。”
阿龙惊喜道:“你会做生意?”凤至笑着点了点头也不会回答阿龙的话。阿龙一拍大腿,然后激动的抱住了凤至,说道:“哎呀,我就说娶到宝贝了,原本以为只是漂亮点,没想到还有其他的本事。成,那明天你就一起去,弄砸了也不怪你,反正肯定比我和小虎的脑子强。”
龙虎帮终于在凤至出现的那一天开始蒸蒸日上,流的血少了,赚的银子却变多了。阿龙和凤至也许是前生的缘分,只见面一天,却觉得相识已久,想来是上辈子见过,约定了下一世再续前缘。凤至也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了龙虎帮上下的尊敬,凤至也践行者她的承诺,人前人后,薄纱覆面,除了阿龙,再也没人可以看到她的模样。
在凤至倾力相助之下,龙虎帮的生意越做越大,龙虎豹三人觉得有凤至坐镇后方,没有了后顾之忧就更加敢拼敢打,渐渐地在整个江南一带都名声大噪,并且没有人把龙虎帮看成是一个市井无赖组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反而把他们看作是一群讲规矩,有资本的商人。
只是,生意做得再大,能力差了一些始终是差了一些,在面对真正的江湖风浪的时候,这一艘船还是显得太小了些,在狂风暴雨的侵吞之下,也就一个风浪,就可以让这艘船四分五裂了。就在云藏锋到来前的两个月,齐鲁泰安城的何家二公子来到了江宁郡城,也就有了之后的祸事。
第五十三章 何松涛在江宁
前因阿龙和凤至两个人一人两句倒也是说得差不多了,云藏锋也听了一个七七八八,只是二人还是没有说到小虎为何不见人影,龙虎帮又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说到了云藏锋到来两个月前,齐鲁泰安城的何家二少爷来到了扬州。
齐鲁泰安城何家是东海附近最著名的大户人家,甚至在整个神州大地,只要是汉唐王朝所统治的区域以内,何家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何家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上流的开书院,买田地,下九流的涉及到黑赌场,妓院等等。
何家当代家主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京畿之外方圆百里都有他何家的产业,有人觉得他夸张,其实这还是比较谦逊的说法了,何家的生意遍布汉唐王朝各个角落,甚至和四大家族,朝廷都有一些私底下的生意来往。
也有人曾听说当朝太子太傅阮步义曾经说过何家的财富比起国库来也不遑多让,所以何家真实的财富有多少其实并没有人知道,都只是有一个概念,那就是很多很多,一些听说过何家财富的穷人家里对于何家仓库都幻想就是金山银山,坐吃不尽,可是对于何家来说,最大的财富应该是他的产业,因为这些产业都是吃不完的银娃娃,每天都能够给何家提供不少的银子出来。
何家与黄家、段家,洪家,欧阳家这传说中脚跨修仙界和凡间界两界的四大家族比起来自然是不值一提,不是说在银子这方面,当然钱财也是实力的一种象征,可是四大家族每一个家族都曾经比如今的何家更加富裕繁荣,几代人的积累更是让四大家族的财富数不胜数。
四大家族最难能可贵的是与修仙界搭上了桥,用武力和智慧保障了家族的繁荣昌盛,久经不衰。当然,何家虽然不比四大家族,但是也不是龙虎帮这种江湖小虾米可以相提并论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何家要想动龙虎帮,只需要打个喷嚏就好了,根本还犯不上动用手指。
对于龙虎帮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继承人的候选人之一,何家二公子何松涛来到了扬州城。
女人在江湖中往往是男人争斗的祸根,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何松涛是个花花大少,了解何家的人都知道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跟他大哥何松岳完全是天壤之别,说他傻,他倒是也机灵,早就和大哥说好自己只管吃喝玩乐,不管家族产业,大哥想要就全部拿去,自己一分一毫不会与他争斗,至于后面那几个弟弟妹妹会不会和大哥争权夺位就不是他何松涛能管的事情了。
自从和何松岳把话说开之后,何松涛为了让何松岳相信自己的诚意,就开始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拿着大把的钱开始在神州大地各处游乐,他爹和他大哥也不管他,反正在各地都有他们家的钱庄,钱不够,何松涛就拿着二少爷的牌子去取钱就行了。
他爹希望见到的便是家族和睦,一团和气,免得家破人亡,真的落得一个高处不胜寒的下场,他哥何松岳则是觉得花销又能花多少银子?何家家主的位置才是最为宝贵的,只要生意还在,那钱就是挣得回来的。
何松涛喜好结交天下豪杰,每
到一处,便要宴请当地出名的剑客,刀客,侠客等等大吃大喝,一趟下来不少于花销千两银子。
他也好女色,一到江南便专门租借了一艘画舫游船,顺着京杭大运河而下,沿途便收纳了不少美貌女子,或是巧取豪夺,或是威逼利诱,或是霸王硬上弓,无所不用其极,被何松涛玩弄的女子命运倒是不悲惨,往往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还恩钱”,美其名曰“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个恩还是要还的,否则岂不是丧尽天良?
但是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会被银子所诱惑,有一些贞烈女子往往一头撞死在那画舫之上,或者投江自尽,何松涛出游以来所害死的女子只怕也不下十数人了。
千娇阁既然是江宁郡城出名的温柔乡,英雄冢,那以自诩古往今来第一英雄豪杰的何家二少爷的性格怎么能放过去游览一番的念头呢。
当晚,何松涛的画舫抵近江宁郡城,收到风声的各大青楼妓馆还有何家名下产业的总管都大大的打开了方便之门,等候着何松涛的临幸,甚至有钱庄老板备好了酒席和银两,亲自守在渡口边等候画舫到来。
可是何二少根本不买这些人的账,他又不管家族生意,理会这么多做什么,自己开开心心的才是紧要,当即也不管酒席会不会没人吃,等着他的那些商户会不会寒了心,下船就要往千娇阁而去。
何松涛的画舫停靠的水岸正好是龙虎帮的地盘,龙虎帮几个小喽照例上去收取一些保护费,何松涛的心腹说道:“你知道这是谁的船吗?就敢随便收取保护费?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喽在这一片收取保护费见到的人太多了,比他们这群人还要蛮横的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没什么本事,见到刀剑之后都吓得屁滚尿流。这个时候龙虎帮在江宁郡城一带已经是龙头似的存在了,根本就不怕惹事。
小喽见一个家丁也如此趾高气昂,心里有些不痛快了,便说道:“刚才收你一两银子做保护费,那是爷爷们发善心,也是家里面主事的讲的规矩。你若是痛快给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既然不能痛痛快快的了了这笔账,现在这保护费也涨价了,收十两银子。”
何松涛的心腹一声冷哼,便要出手,何家有钱有势,何二少爷带出门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软脚虾,可是碰巧何二少爷从画舫中出来,见到这个架势,倒也没有一般纨绔的气质,只说了一句:“十两银子,给。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别因为这些事情扰了我的兴趣。”
一旁立马有跟着侍奉起居的心腹把十两银子递上。在何松涛从画舫中出来的一瞬间画舫露出了一条小缝,里面春光乍泄,小喽眼睛尖,只扫了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玉体横陈,春光无限好,一时间连银子都忘了接过来,直到何松涛干咳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把银子接过了。
何松涛道:“保护费我们交了,这是讲你们的规矩。可是你的眼睛不太规矩,虽然我跟那几位姑娘只是玩玩,但是既然我还没有玩腻,那么就谁都不能看。既然是你的眼睛不守规矩,照着我的规矩,就把几位的眼睛留下吧。听说鱼喜欢
戏珠,不知道这河里的鱼有没有这个爱好。”
小喽感受到何松涛并不是说的玩笑话,那股狠劲可不是一般的街头斗殴时候可以从敌手的身上感受到的,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何松涛只说了一句动手,便往前走去,身后响起来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五六个龙虎帮小喽眼睛全部被挖了出来扔进河里喂了鱼。
千娇阁里凤至正在查那个月的账目,顺便管管千娇阁最近遇到的一些问题。自打阿龙和凤至两人成婚以后,绿苑就成了凤至最喜欢的地方,这里环境清幽,有什么时情在这里总能很快的想通。阿龙知道凤至喜欢,便自作主张把绿苑从里到外的好好修饰了一番,反正柳问情也不在,即便柳问情在,也不会在继续在绿苑居住。
凤至查账目时,偏偏遇上了喜好女色的何二少爷前来,看到凤至薄纱覆面,反而激起了何松涛的好奇心。这一路下来,何松涛也玩过了不少美艳女子,可是渐渐地也有些厌倦了,天天吃山珍海味毕竟也会腻,这薄纱覆面的女子在他看起来身段不错,想来样貌也不错,用薄纱遮盖自己的面容,想来也是纯情的女子,这让一直想换换口味的何松涛不由得食指大动。
接下来上演的无非就是纨绔大少爷强抢民女的戏码,可是凤至偏偏不为所动,无论是何松涛搬出自己的家世还是用大量的金钱吸引都没有办法让凤至折身。凤至虽然不为所动,一直琢磨着脱身之法,可是何松涛的爪牙在旁虎视眈眈,根本无路可逃。
纠缠了好一阵子,凤至终于迎来了救兵,小虎。小虎是接到码头的弟兄的报信匆匆赶来,码头的弟兄所有人的一对招子都被挖了出来扔进河里,可是还有其他的码头上面还有人手,这些人前来支援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留下画舫还漂在河上,船上只留了两个何松涛的人。
一众小喽不敢轻举妄动,有机灵的说先去总坛报信,于是一个人跑回柳氏镖局旧址,如今的龙虎帮总坛报信,另外的人守着画舫,伺机而动。小虎听到消息之后,带了二十来人迅速赶到了码头上,也不管旁的什么事情,二十多人一拥而上把船上留守的二人制服。那两个人虽然也是好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可以以一打十的矫健身手,只匆匆忙忙招架了几招,便被有心算无心给打败了,捆绑了起来。
小虎问出了他们主事人的去向,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人,只用了几分手段便什么都说了。小虎让两个弟兄押解二人回到龙虎帮交给阿龙处理,再留下两个人看守画舫,以免船上的女子动什么手脚偷偷地通风报信,自己则率领其余的人手马不停蹄地赶往何松涛所去的千娇阁。
小虎想不着急也不行,毕竟嫂子还在千娇阁里面看账本呢,看画舫上的情况,何松涛必定是一个色胚,他不免为了凤至的安全而担心,想着想着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赶到千娇阁,小虎所见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睚眦俱裂,也不管何松涛身边高手有几多,抽出腰间长刀便一刀向他头上砍去。
第五十四章 追击之战
小虎单刀扬起向何松涛砍了过去,薄刀还未至何松涛眼前,一旁的护卫便冲了出来,只伸出二指便短了刀锋的去路。小虎说到底也只是练过几天把式的小混混,与这样自小修炼高深功夫的江湖人士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对于小虎来说,人家内力深厚,薄刀难以寸进,硬碰硬恐怕不是上策,想要抽刀而回,可是刀却像是在那名护卫手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江湖上有这样的人,满怀着江湖梦辛辛苦苦修炼武功,可是等着真正走了一趟江湖才发现自己什么东西也不是,白白蹉跎了岁月和年华,最后只要把一身的武艺货于有钱有势的家族,做起了护卫和打手。这些人被江湖中有帮派的人所不齿,却比那些人活得有滋有味。
双方慢慢的僵持不下,擒住小虎手中薄刀的那名护卫似乎带着想要戏耍小虎的一丝意味,反观小虎则是成了老猫手里的一只小耗子,任人拿捏。不过小虎不是江湖人士,街头混混打架多的是阴招,没有什么规矩,所以相比较下来,小虎的手段就要比那名护卫多太多了。小虎眼见抽刀不成,向后越出一步,手底下的弟兄们见副帮主被擒,都站不住了,各自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准备相助小虎。
石灰粉是混混们街头打架的必备武器,用来迷眼睛往往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小喽们想要帮助小虎脱身,奈何何松涛身边高手太多,即便是以多打少,颓败之势也还是越来越明显。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喽先用了这一招石灰粉迷眼睛,一干人纷纷从胸口掏出一包包的白色粉末来,一时间千娇阁内白色烟雾弥漫,离得近的护卫全部都被迷上了,下意识要用手去揉,被混混们趁机一刀砍翻在地。
小虎趁着场中一片混乱,上前抓住凤至的手就带着她向外跑,临走之时还不忘说了一句:“弟兄们,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龙虎帮众人边战边退,不消片刻便全部撤出了千娇阁。何松涛身边的护卫也不是易于之辈,都是从江湖最底层慢慢爬起来的,各个身经百战,很快便从石灰粉的牵绊之中抽出身来,何松涛也被迷了眼,他娇生惯养,受不了眼睛的那种灼烧刺痛之感,叫到:“把那带头的小崽子和那个娘们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的让他们开心开心。”
护卫们留下两人照顾还沉浸在石灰粉迷眼睛的疼痛里面的何松涛,其余人各自施展身法追击落荒而逃的龙虎帮众人。且说龙虎帮一干人且战且退,向本部跑去,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小虎不信那看起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大少爷还能在这个他们的地盘掀起了风浪。小虎正在想对策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喽叫道:“虎爷,他们追上来了。”
小虎回头看去,一众护卫兔起鹳落,越逼越紧,他连忙说道:“你带着夫人回总舵请龙爷前来助拳,其余兄弟,跟我一起拖住他们。要是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爷们的良心怎么过意的去?”
小喽领命去带凤至离开,凤至聪慧过人,又比常人冷静,心下虽然不放心小叔子和一众兄弟的安慰,但是也知道自己如果强行要留在此处,反而给大家添乱子,便跟着那名小混混一起跑了。
两个人行动自然要方便很多,江宁郡城因为靠着扬子江的一条支流,水域宽广,城内修建了许许多多的小河流还有沟渠,这些线条把江宁郡城切割为若干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小块,各个小块之间或是用桥梁,或是用小船连接起来。小混混从小便在江宁郡城地面上摸爬滚打,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带着凤至左右奔逃,想要甩掉那个紧紧跟着二人的年轻护卫。
小虎带着兄弟们挡住了剩下的一大批何家护卫,说到底,在这些护卫眼中,龙虎帮众人真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拳脚之中没有套路,攻击也没有章法,全凭着一腔热血和莫名的勇气在和他们打。
但是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哪怕这些人手脚被折断了也要拖住他们前进的脚步,他们不想杀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毕竟何家再大,也还没有到可以随便杀十几个人而不被官府追究的地步。
小虎下了命令,拖住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足够让凤至跑很远了,只要到了龙虎帮总舵,那里留守的兄弟少说也有百十人,这些人又不是传说中一剑可抵挡雄兵十万的一流高手,肯定会有所忌惮,到时候就安全了。可惜,还是漏了一个人,那个人身法太快,根本拦不下来。
一刻钟一过,小虎叫道:“大家四散逃命,全部撤。之后是死是活,各安天命,我小虎永远拿你们当兄弟。”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打不过就跑,能够留下来替凤至牵制敌人片刻已经是因为凤至给他们带来了财富,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他们读书不多,但是人要懂得感恩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而且凤至是个女流之辈,如果要让他们把自己的大嫂,一个女子拱手送出去换自己苟活,他们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们也明白,但凡小虎还有一丝余力能够保得住他们的性命,断然不会让他们四散逃命,哪怕是牺牲小虎他自己的性命,因为在和这么多帮派的战斗之中,小虎和阿龙永远是龙虎帮最后一个撤离战场的。这一次,他们真的碰到钉子了。
全部人都四散开来,但是也有人受伤严重跑不了了,小虎还是最后一个走的,只可惜,他走不掉了。一个年轻的龙虎帮喽在撤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尊重的虎爷已经被何家护卫重重包围起来,一个人左突右冲想要突围而出,但是护卫们形成的包围圈如同一堵铁水浇筑的城墙,纹丝不动。
年轻喽想要冲回去帮忙,被身边年老的混混拉住,年老的混混说道:“走,不要给虎爷添麻烦。虎爷是在用自己的命给咱们拖延时间,不要辜负他的努力。”
年轻喽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发出一声来自肺腑的怒吼,离开了战场,直到小虎消失在视野之中。
凤至跟着小喽跑了小半里路,后面跟着的何家护卫越来越近了,好几次都差点被拦住。
终于,在一个巷口追上了凤至,小喽年纪还轻,不过十六七岁,他推了推凤至道:“嫂子,往前面一直走,过两个巷口就可以看到龙虎帮总舵的大门了,我不能再护送你回去了。我来帮你拖住他,你如果够快,兴许还来得及从总舵调人来救我。”
小喽把凤至往身后一推,就向追赶的护卫冲了过去,携带着一股向死而生的气势冲了过去,去势不可阻挡。
凤至甚至不知道这个小兄弟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家住何处,她只知道他帮他拖住了那个何家护卫,甚至不知道他怎么能够拖住那个身法高明的护卫,但是他做到了,他让龙虎帮的帮主夫人完好无损地回到了龙虎帮的总舵。凤至带人去救他的时候,那个护卫已经离开了,那个小混混也走了。
小混混的死让凤至低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他死得很惨,整条脊柱被打断了,脸上也没有一丝可以辨认出本来样貌的地方,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名护卫的长靴,兄弟们替他收尸的时候根本就取不出来。指甲里面是一些布料的碎片,还有泥土和草皮,看得出来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这让凤至为他深深地自责和悲伤,她不曾感受过有人为了她牺牲的感觉,别说是性命,哪怕是一点点的东西,她也没想到原来有一个人为了她而牺牲会让她感觉这么的难受。
与小虎一起奋战的兄弟四散回到了总舵,把消息报给了阿龙,阿龙带着人去到他们激战的地方之时,已经没有一个人了。阿龙回到了龙虎帮总舵,等了小虎两天两夜,都没有回来,第三天的早晨,一个窑姐送来了一封何松涛的亲笔信,信上说小虎没事,但是其他的人都死了,他将要启程,还要游玩一段时间,让阿龙三个月之后亲自带着凤至前往泰安交换小虎,否则,将小虎的尸首送回。
如今,距离何松涛所说的日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阿龙面对着一个无论怎么选都会让他抱憾终身的难题,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弟兄,一边是海誓山盟说好白头偕老的结发之妻,他无能为力。
如果是在江宁郡城,他还可以玉石俱焚,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那就真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云藏锋的出现给了他希望,但是云藏锋和柳问情的事情又让阿龙不想让云藏锋帮忙,人生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让人左右为难。
前后的事情说完,云藏锋也了解了一个大概,碰巧阿豹回家取来了他的断指。云藏锋示意先处理阿豹的事情再谈,阿龙也没有反对,毕竟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紧要,耽搁一天两天影响不了大局。
云藏锋拆开阿豹包着伤口的纱布,细细查看之后道:“没问题,还好我晕的时间不是太久,不耽误接手指,只是可能需要行针让气重新贯通经脉,缝好的线也要拆开,你去躺着吧。”
云藏锋随着阿豹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热水,剪刀,针线全都准备齐全之后,屋里便传来阿豹痛苦的闷哼,云藏锋前后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才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
他再次找到阿龙,对阿龙说:“阿龙哥,二十天之后我跟你一起去泰安,嫂夫人也一起,我怕何松涛不见兔子不撒鹰,到时候找不到小虎才是最大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想我帮你,但是你就当为了小虎。具体的细节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
阿龙还在犹豫,凤至站出来一步说道:“好,那就先谢过云公子鼎力相助了。”
第五十五章 西子湖畔
西子湖畔,有一个倒骑驴的白衣女子捧书而过,腰间挎了一把剑鞘秀美的宝剑,身边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孩童背负着一把琴。驴子左右担着二人的包袱,包袱里面是换洗的衣裳和一些干粮。
行过数百米,孩童问道:“柳姐姐,这几年我同你走南闯北,也走了不少地方了。你说你打江南而来,如今又回到江南,可是游历足够久了,想要回家?”
倒骑驴的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这孩子是一个痴迷剑道的江湖人士的孩子,被父亲取名曾剑,她当时心想,连孩子的名字也用剑来代替,这是有多么痴迷剑道啊。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是黄昏,父子二人蹲在一家客栈的墙角处,父亲看起来受了一些伤,孩子跪在路边替父亲乞讨一些吃食,女子看父子二人可怜姿态,心中念起家里也有一群半大孩子,不免触景生情,打赏了一些银两。孩子起初看她便看得痴了,后来便反应过来,连忙磕头道:“谢谢菩萨姐姐。”
女子虽然不是绝世之姿,但也是生的标致,模样俊俏。早年间在昆仑山上一处仙家门派修习过几年仙家功法,人平白无故多了一丝丝的仙气,凡人看不出来什么,以为是仙子倒也不算为过。
女子只看这孩子看她的眼神,与当年的一个小混蛋竟然有**分相似,一念及那人,不由得感到胸闷气短,心里堵得慌,也来不及和孩子多说几句,便匆匆走进了客栈里面,她本以为与这孩子再无交际,不曾想,缘分这个东西实在是常人不能言说之事。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女子夜里多次梦见那个薄情寡义的人,次次梦见,次次惊醒,怎么也睡不踏实。听到楼下打更的梆子响了好几次,想来是要天亮了,却偏偏又不想起身,只慵懒的躺在床上,在这客栈多待一些时日再走,反正她吸纳天地灵气便足以,虽然还不到辟谷的境界,但是对食物的需求不这么大了。想着想着便又迷迷糊糊睡去。她感觉过了许久,又感觉只过了一会,便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得嘈杂声音。睁开眼,天才蒙蒙亮,一丝鱼肚白从天边泛起,那一丝白线上面是黑黑的天,白线下面是黑黑的人间。
她再也睡不着了,就靠在床头听。听到下面一个粗犷的声音说:“曾步凡,你连杀我帮一十六名门徒,这笔账,你想怎么算。”
接着又有一个声音说话,也许就是那叫做曾步凡的人,他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贵帮一十六名弟子恃强凌弱,杖打张姓二老,二老年逾古稀竟是被那群人渣活生生打死,张姓女子,二老的孙女,豆蔻年华,竟被十六名精壮男子扒光衣服调笑取乐。倘若我晚半刻赶到,是不是还有更加不堪入目的事情发生?女子贞烈,被我救下仍旧轻生,我救治不及,是我害了他。前因后果,我已说明,倘若还是要曾某来算算这笔账,曾某手中宝剑奉陪到底。”
先前的那个声音说道:“哼哼,曾步凡,你管得也太宽了些。你又不是儒家的那些酸腐文人,怎么喜欢管这些闲事?莫不是看上了那张家的闺女?”
曾步凡也许是气急,咳嗽了两声:“休要胡说八道。”
那边传来一声冷哼:“你杀我帮一十六人,我帮主震怒
不已,下了命令,凡我帮弟子,旗下四香堂,十六分舵,但凡见到你曾步凡的人,皆追杀,不死不休。实话给你说了吧,死的那十六个人的小头子是帮主夫人的弟弟,我们帮主的小舅子,所以他才这么不遗余力。帮里其他兄弟不知道,我却再清楚不过了,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我早就想要杀了他。”
曾步凡哈哈笑道:“副帮主一直想谋取帮主性命,贵帮真是一群重情重义的豪客啊。前所未有,前所未见,前所未闻。”
“你懂什么?”对面那人听起来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有一些歇斯底里起来,“那老东西的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我才应该是金刀帮的帮主,师傅传位给他怕就是偏心。我文采武功,人品相貌哪一样不如他了?哼,曾步凡,我追杀了你半月有余,本来有七八次可以杀你,偏偏只是重创你而不取你性命,你知道为何?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替我杀了那个老东西,我便可以顺利坐上帮主之位,到时候我不仅撤销对你的追杀令,还可以给你千两白银作为谢礼,如何?”
曾步凡笑得更加欢乐了,甚至都咳嗽了起来:“尊师为什么要传位给贵帮现任帮主我不清楚,不过你不如他的地方,其他先不说,人品这个我还真不敢苟同。废话少说,我曾某半生练剑,剑乃兵中君子,又岂能与你这等宵小同流合污,哪怕是玉石俱焚,也绝不苟且偷生。儿子,你闪开。”接着一个孩子说了一声“嗯”。这一声让女子想起来住店时见到的那一对在墙角乞讨的父子,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接下来,便是一阵刀剑交响之声,伴随着一些刀剑入肉的声音。孩子叫了一声:“爹!”回应他的却是先前的那个粗犷之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今日,连你这个小东西也一起结果了吧,要怪就怪你爹不是抬举,下辈子,找个识时务的人家做爹。”孩子又叫道:“救命啊!”这一下子,女子坐不住了,不是因为心生怜悯,更多是因为那个孩子跟那个小混蛋**分相似的眼神,她想,至少救他一救,当积了阴德。
女子破窗而出,人影未至,剑锋先到。那男人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此刻正高高举起一把金光闪闪的刀向那个孩子劈下,女子手中剑飞至,将其格挡开来。汉子惊道:“什么人?”
女子也不答话,轻巧落地,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向汉子走去。
汉子眼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便放下心来,道:“原来是一个娘们,哼,别耽误大爷办事,你如果想爽一爽,等大爷忙完找个地儿陪你玩玩。”
女人仍旧不说话,只是被她一掷插入地面的长剑泛起了幽幽蓝光。汉子这才发现,那柄剑还带着剑鞘,一起插进了地面,这让他开始感到害怕了,先前见是一名女子,让他有些轻视了,此刻才发现一名能够从天而降并且在如此远的距离掷出长剑还能连带着剑鞘插入地面的女子绝对不是易于之辈。
“你到底是谁?”这是汉子第二次问她。
女子手指一勾,插在地上的长剑应声出鞘,剑光划过,汉子握刀的那只手就掉到了地上,汉子过了一息的功夫才惨叫出声来,接着便说道:“以气驭剑,你是,
你是蜀山的人?”
世上的人只知道蜀山有这等玄妙功夫,哪里知道除了蜀山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仙家门派。女子也不回答他,只说到:“这一剑小施惩戒,捡起断臂快走吧,这个孩子我保了。”
汉子深刻明白何谓形势比人强,捡起断臂就想要告退。不曾想那个孩子捡起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宝剑,趁着汉子心神大乱没有注意到他的行踪,从背后一剑插入汉子的背心,长剑穿胸而过,透体而出,汉子呜咽了两声便倒地不起了。女子有些诧异,有些惊讶,最后回复了平静,她知道,有的人天生便是阴狠毒辣,这是上天注定的。
她对那个孩子说道:“你不该杀他的。”
孩子杀了一个人,瘫坐在地上缓了半天,听到女子和他说话才爬起身来,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女子摇摇头,这孩子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于是又说了一遍:“你不该杀他的。”
孩子偏偏不以为然:“你不该放他走。倘若他走了,势必会报复,到时候放虎归山,祸患无穷。”
女子道:“他不会。”
孩子问:“为什么?”
女子说道:“他怕我。”
小孩又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先把我害怕的东西扼杀,这样就没有我害怕的东西了。”
女子感觉这个孩子的内心已经被黑暗和杀戮所侵蚀了,她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回答她:“我叫曾剑。剑就是宝剑的剑。”
女子又问:“你读过书?”
孩子回道:“是,读过几年。”
二人便再无话可说,女子本来就不是擅长和人说话打交道的人,尤其是面对这样人小鬼大的孩子。上一个这样人小鬼大的孩子可是让她伤透了心。
还是曾剑打破了沉默,他说:“姐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我要把我爹安葬了。”
女子觉得他还不算坏,只是心狠了一些,毕竟还知道孝顺,又能坏到哪里去,便应承了下来,就又在这城里带了一天,安顿好了曾步凡的后事。
下棺盖土的时候曾剑说道:“这对我爹来说不免是一种解脱。我娘生了我不久便死了,因为我爹痴迷练剑,家里穷苦,我娘生我落下了病根,没钱医治便死了,他被人追杀半个多月,一方面要照顾我,一方面又要躲避追杀,身上的多数伤口都已经化脓了,每天都疼得睡不着。娘死了以后他就喝酒,剑法也不练了,这样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当然,这都是他喝醉了跟我说的,他说他对不起我娘和我。我不知道娘会不会原谅他,反正我觉得我爹对得起我,他已经对我极好了。”
女子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她本来就是一个心善的人,所以曾剑曾经叫她菩萨也没错。她对曾剑说:“以后你跟着我吧,你替我背背琴,提提包袱还是可以的,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吧?”
曾剑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良久不说话,似乎在确定女子话中的真伪,过了很久他才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答他:“我叫柳问情,你叫我柳姐姐就好。”
第五十六章 回家
柳问情把目光从曾剑的身上收回来,这几年,她带着曾剑走南闯北,她成长了不少,曾剑也长大了不少,当年七八岁的半大孩子也成长为十一二岁的少年。
自打决定要把曾剑带在身边开始,柳问情就决定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内心中天生的暴戾之气以儒家正气调和,她让曾剑熟读四书五经,却常常被曾剑批判其中的道理,又读正气歌等等,积年日久,曾剑虽然依旧偏执好杀,心中却秉持正道,不至于走上了邪路成为一个心中只有歪门邪道之人。
曾剑跟着柳问情第二天就请柳问情教他功夫,柳问情知道武功这个东西,心善之人用可以匡扶江山社稷,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心恶之人用也可以成就万世不出的魔头,为祸世间。故此柳问情与曾剑约定,待曾剑心思澄明,成就一颗仁厚的宅心之时,再传授给他功夫。
耗时两年,柳问情终于发现曾剑虽然手段狠辣无比,却从来不仗势欺人,不做下流之事,于是开始慢慢传授给他一些粗浅武功。
九玄门的功法玄妙无双,不是一般人就能够学会的,而且门派之间门户之见森严,柳问情是断然不敢未经师门许可便将师门功法外授的。按照流程,如果想要传授曾剑九玄门本门功夫,必须上报师门,经由管理弟子的专人记录在册,然后报由无忧掌门许可,得到掌门应允才能收徒。
只是柳问情所学也不全然都是九玄门的玄妙功法,还有一些基础的舞刀弄剑的功夫,这些都是可以传授的,修炼几年,柳问情也自己有一些心得感悟,这一些都是可以传授给曾剑的东西。
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曾剑对于武学的天赋和执着着实可以让柳问情感叹万分了。
在北方的时候,柳问情第一次传授曾剑一套拳法,这套拳法名为开山掌,由于过于刚硬猛烈,柳问情身为女子施展起来总有一些的别扭,所以也没有对这套掌法深入研究,只当做是敷衍小孩子的功夫教给了曾剑。曾剑只看着柳问情打了三次便已经能够熟练施展开山掌这门功夫,并且在自己多次练习之后将柳问情没有琢磨得到位的地方通通融会贯通,可以说对于这门功夫来说,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之后又传授一门水袖拳法,这一套拳法是从女子舞蹈的水袖舞动之中脱胎而出的功夫,讲究的就是一门柔和,以慢打快,以柔克刚,而之前曾剑所学的开山掌法,讲究一力降十会,两门功夫可以说是完全不同路数,可是曾剑活生生的将两门功夫都练得炉火纯青,只是水袖拳法比开山掌法深奥一些,中间还有一些细节之处,曾剑不能体会。
他的勤奋也是令柳问情咋舌的,日出之时,曾剑便开始站桩,直到日头到了正中央。用过午饭,便练拳法,这一份执着和刻苦让柳问情不禁想到这个孩子一定是无尘非常喜欢的。这种对于武功的痴迷就跟曾剑所描述的曾步凡对剑的痴迷一模一样,让人感叹不愧是两父子。
如今数年过去,曾剑俨然已经成为了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柳问情将自身所学的外家功夫倾囊相授,她不会磨炼人的筋骨皮的法子,曾剑便自己
琢磨出了一套折磨自己的办法,又有剪径贼路上劫道送了一本江湖上最为普通的内功修炼的功法给曾剑,虽说是送,也不过是过来抢劫,被曾剑一拳结果了,曾剑从他身上搜出来几本书,其中就有一本内功修炼的功法。
内外兼修的曾剑越来越强,这让柳问情不禁有些担心曾剑会故态萌发,不过曾剑除了修炼从不离开她的身边,只有别人惹上门来的时候才会让柳问情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一点都没有被她改变,他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曾剑。
走在西湖岸边,听到曾剑问的问题,柳问情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声,说道:“家?我已经没有家了。只是我曾与一个人有十年之约,我们相约在一个地方会见面的,可是我失约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倘若他来,他一定去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找我,而我也是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的答案。”
曾剑还给柳问情一个笑容,他本来就挺好看的,这样的笑容柳问情没有见过几次,因为这个孩子心里老是装着什么心事的样子。
曾剑说:“能够让姐姐如此挂念的人,我想一定是一个哥哥吧,是姐姐的心上人吧,是他伤了姐姐的心所以姐姐才偷跑出来的。姐姐又放心不下他,舍不得放手,所以要在十年之约的时候回去看看?”
柳问情被曾剑问得有一些懵,而后有一些尴尬,她说道:“谁教你这些的?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些,人小鬼大。自己好好练功夫,多读一点书,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等你以后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你就全部都明白了。我的师伯曾经给我说过,一切都不要着急,该是你的东西都会来的,老天爷都会给你送来,原本是你的东西,老天爷喜欢的话,都会把它拿走,这就是命数。你懂吗?”
曾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神闪烁的看着柳问情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柳问情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会不会有一个翩翩少年正在等着她呢?当年她第一次与宁宥在登龙城偶遇和龙灵待在一起的云藏锋,她满心欢喜,本来十年之约,不曾想如此快便见面了,她当时还打算回到九玄门拜请无忧将登龙城的事务管理权交给她,如此便可以经常地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可惜,自己的心上人身边跟着他的心上人,本来这也没什么,男人三妻四妾的,柳问情也见得多了,虽然柳父终其一生也只娶了柳母一人,但是与柳父相交的来往密切的人当中不乏有三妻四妾的人存在。让她生气的是,云藏锋身边的女孩看起来不足十岁,而且他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与分别之前完全不同了。
后来柳问情回到九玄门便接受到宁宥的求婚,可惜,一个人的心给了另外一个人,她的心里再能装下些什么东西就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她拒绝了宁宥的请求,十分肯定的拒绝了。宁宥也不愧是一个翩翩君子,他给了柳问情时间,甚至对待柳问情和柳问心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那么好,这反而让柳问情不好意思。
又待了两年,柳问情眼看着十年之期接近,心里有些害怕了。对于宁宥的示好,在知道宁宥的
心思之后的柳问情也不再好意思接受,她想要出来走走,也许在神州大地四处走走她就能够想通了,想明白了。于是她借口修炼遇到瓶颈需要走出昆仑山,来人世间寻找一番机缘便向无忧告辞。
她先回了一趟江宁郡城,那个时候的阿龙正和小虎,刘成三人在弄龙虎帮的事情,刚刚起步,还住在那个破茅草屋里面,久了不见阿姊,阿龙和小虎当然开心,只不过提到云藏锋不免让柳问情有些难过。她想待在这个地方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怕只怕触景生情,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云藏锋来。她又走了,不辞而别,这才给阿龙留下了对云藏锋不可磨灭的误会。
这一次游历江湖,柳问情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原本她以为世界上她已经很惨了,家破人亡,与人为仆为奴,如果不是云藏锋的搭救,她的一生也许就会在烟花之地中埋葬。可是她走出了江宁郡城,走出了昆仑山,她看到了更多,看到数月大旱的豫州,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看到了边关战士,十万铁骑冲锋盾墙的壮阔,看到了年轻男女为了爱情奋战世俗的勇敢。
这一切都让她感受到了世界跟她以前看到的不同,她的心开始麻木了,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她开始想要面对,想知道云藏锋到底会不会来找她。十年过去了,云藏锋长什么样子她都快要忘了,可是他们的感情还有他们的约定却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要知道一切,好的坏的她都要接受,所以,她再一次回到了江宁郡城。
回到江宁郡城的柳问情遭遇了和云藏锋一模一样的困境,督军府不在了,茅草房也不在了。只不过比云藏锋要好很多的是,她在江宁郡城认识的人要比云藏锋多太多了,寻访了一些旧友和原来的邻居,她就知道了阿龙和小虎已经把柳氏镖局的房子买回来了,并且现在做着不小的生意。
她来到柳氏镖局也就是龙虎帮的大门前,轻叩门扉,心中有种紧张的期待,重逢的场景她已经设想过千百次,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开门的人是接好了断指在龙虎帮总部里面疗养的阿豹,阿豹当年也是阿龙从街上带回来的孩子之一,柳家破落之后才认识的,那个时候的柳问情为了这些孩子和柳问心的操劳,他们都看在眼里。阿豹的名字还是柳问情取的,龙虎豹,有了阿龙和小虎,所以才给他取名字叫阿豹。
阿豹见到柳问情,心中的惊喜之情难以言表。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阿姊,你回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快进来,快进来。”
柳问情许久没见阿豹,也很是欣慰,笑道:“阿豹,好久不见,你也长大了。阿龙和小虎呢?”
两人边走边说,阿豹把柳问情引到大厅里面坐定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柳问情,当然没有忘记提起云藏锋来找过她的事情还有云藏锋决定帮助龙虎帮营救小虎的事情。
柳问情听完,不由得心生内疚,她说:“是阿姊没有照顾好你们,他们走了多久了?”
阿豹答道“三天”柳问情道:“那我即刻启程,希望能够追上他们。”
第五十七章 何松涛回城
齐鲁泰安城,阿龙这一次带着龙虎帮大部分人马赶赴到这里。众人日行数百里,走了五六天便进入了齐鲁地界。造化钟神秀,一览众山小,齐鲁泰山闻名神州,泰安城就位于泰山脚下。
众人进入泰安城,挑了一家酒楼,这一次龙虎帮带足了金银,毕竟如果救不回小虎,眼前的这些龙虎帮众恐怕多数都要交代在泰安城,没有人可以跑得掉。阿龙也不打算回去了,他已经留好遗书,倘若他三月之内不能回江宁郡城,阿豹就会收到他的遗书,遗书的内容大概就是让阿豹变卖龙虎帮所有产业,遣散帮众,远走高飞,以免被何家寻仇。
凤至与阿龙一心相连,夫唱妇随,阿龙死凤至自然不会苟活。
进入泰安城,找了一家客栈,包了大概四五桌,老板看到来了大生意自然是合不拢嘴,好好招待。一顿饭吃得是鸦雀无声,云藏锋早就发现了,离泰安城越近,阿龙和凤至就越加郁郁寡欢。云藏锋心下自己知道二人是在为小虎担心。
云藏锋说道:“阿龙哥,嫂子,距离何松涛定下的期限还有两天,我们今天先喝一杯,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我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即便是大家救不出小虎,也不过就是一起死嘛,反正后事安排好了,不如开心点喝一杯。”
阿龙经过这大半个月与云藏锋的相处,两人之间的隔阂和误会慢慢的都放下了。阿龙点点头,发下号令,今夜所有人痛饮,好好休息两日。云藏锋叫了几坛子烧刀子,既然要喝就要喝最烈的酒,这才痛快,酒过三巡,转眼间就要入夜了。
阿龙饮得多了,话也就多了起来,云藏锋身体比所有人都要好得多,也有一些醉意朦胧。阿龙搂着云藏锋的脖子说道:“藏锋,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小时候,我们被人踩在脚下欺负,我咬着牙,扛着痛建立了龙虎帮,我们开始踩别人,我聚集了一群受苦的汉子,为了大家的生计,为了大家不再被人欺负,我打架冲在最前面,撤的时候和小虎永远是最后一个走。”
“有了凤至之后,生意上面不会再被人蒙了,我以为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可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我真的是无能,连自己的手足兄弟,连自己最喜爱的女人我都保护不了。”
“再说小虎,我们两个人一个被义父收养。被义父收养之前,我们两个人沿街乞讨,人人都当我们是落水狗,我就没有见过不嫌弃我们俩的人,那些夫人小姐,全部都嫌我们脏,嫌我们臭,我们上去要饭的时候全部都躲着我们。”
“有一年我病了,是小虎从狗嘴里抢回来那么几个肉包子给我吃了,他自己呢,浑身都是伤。那个时候我和小虎相依为命,没人心疼我们,那些自以为是的大爷高兴了给两个铜板,不高兴了踹我们两脚。你说人心这个东西,怎么就能够这么黑。我们以为义父收养了我们,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可是好日子没过上两年,义父走了,镖局败了,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还多了一些弟弟妹妹们。”
“兄弟啊,我知道你身手好,哥拜托你个事,如果我们进了何家出不来了,你一定带凤至走。她是我最心疼的女人,算是我抢来的,跟着我就帮我做生意,没过
过好日子。你带她走,给她找个好婆家,我和小虎就谢谢你了。”
云藏锋看了看还坐在边上的凤至,说道:“阿龙哥,你喝多了。”
凤至面色生冷的说道:“我不走,你是我认定了夫君,死也不会变。虽然跟着你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但是也不差啊,你尊重我,你心疼我,你把我当个人看,除了你,我谁都不认。”
阿龙吼了一声:“你闭嘴,爷们说话,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凤至只再说了一句“是,是我失言了”便闭口不说话了,可是云藏锋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明明是坚定的生死相随。
云藏锋又说了一次:“哥,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休息。”
阿龙这个时候已经醉得趴到了桌子上,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着一些什么东西。云藏锋示意凤至看着阿龙一点,然后自己找到了店小二。
他对小二说道:“小二哥,麻烦你在多开几间上房,给诸位兄弟居住。算算酒钱,我们一起结了。”
小二说道:“爷,您说笑了,您这四五十人的,我这儿可住不下。酒钱嘛,就算了,今儿个何家二少爷回府,何府传出话来,今日城内凡何家产业所有消费全部给客人免了。”
云藏锋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到了人家的地头上找人家的麻烦还要住人家的店,人家还给你结了账,这怎么说理啊。
他也只有对小二说道:“那这样也成,麻烦你给开上房,有多少开多少,兄弟们挤一挤也行,上房再没有了,通铺也行。只要给个被子褥子,不给受凉了,冻着了,怎么着都可以。这钱呢,我们还是算你们的,就算是不给何家,也算是给店老板和小二哥您的辛苦费了。”
小二听说有钱拿,喜滋滋的下去安排了。
云藏锋突然反应过来,拉住小二说道:“小二哥莫慌,我还有一个事情要问。你刚刚说何家二少爷今日回府,可是何松涛何二少爷?”
小二道:“是啊,除了这个二少爷还有哪个敢称何二少爷啊。”
云藏锋又问:“他是今日才回府吗?怎么不见什么人迎接啊,按照他的身份,免不了一个大大的排场啊。”
小二回答道:“爷,这您就不知道了。何府传来消息说是今日二少爷回府,可是也还没到呢。平日里呢,何二少爷的排场也大,走到哪里都是奴仆随身,但是也很少仗势欺人,在哪里吃饭,在哪里消遣,必定有一笔丰厚的打赏。而且啊,见者有份。只是啊,他也蛮横,强抢民女的事情也干得不少了,不少人家的大闺女都被他给祸害了,人家闺女怎么办?有些搬走了,有一些嫁了本地人,人人都防着这何家二少爷呢。只是最近何家二少爷离开了泰安城,人人高兴啊,只是这一回来,不知道又有多少好姑娘要遭殃咯。”
也许是见云藏锋面露思考状,小二忙道:“爷,我知道的东西可都给您说了,我先忙去了?”云藏锋这才放过小二。
小二给大家安排好了住处之后,天已经全黑了。平日里虽然也没有什么宵禁,但是泰安城也不太热闹,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消遣活动,只有北城有一条街,算是夜市,通宵达旦都营着业,西边有几家青
楼也是热闹的地方。
再然后,也就是等到元宵节,乞巧节这一类放灯的节日或者普天同庆的大日子才会热闹一些。今夜却十分反常,所有人包括孩子都在翘首以待,他们在等待一个人的归来,这样已经沉寂了许久的泰安城又能够热闹一些。
城外,一行马队围着一辆马车缓缓前行,马车前面是一辆刑车,刑车内装着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年轻人手脚瘫软的坐在刑车中间,腕关节和踝关节处被铁钩穿过,铁链一直连到了马车内。年轻人已经看不出来是死是活,只是刑车之上,新旧血痕交错,看起来颇为人,让人不寒而栗。
驾马车的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头子,低眉顺眼,看起来倒是老朽得很,只是眼中闪烁的精光和微微凸起的太阳穴暴露了他是个高手。老头子问道:“少爷,本来晌午我们便可以进城,为何偏偏要等到半夜才出发进城呢?”
马车里面坐的自然就是何松涛,他怀里还搂着一个风冶的女子,酥胸半漏,何松涛的一只手还放在女子的胸脯上面拿捏着,感受那如丝绸般的细腻手感。
他回答那老头子道:“山爷,你有所不知啊,白日里城内百姓都各自做着自己的营生,各自都有事情做,激动也不会激动到哪里去。只是会想那个草包何松涛又回来了啊。可是我让家里放出风声说我今日回城,偏偏又许久不进入城中,只是用何家产业的消费就吊住了他们,等把他们的胃口都吊足了,我再进城,这就能达到最大的轰动了。夜晚嘛,人总是空虚无聊的,让他们出来看个热闹也好啊。”
山爷说道:“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不太懂。”
何松涛用力一抓怀中女子的柔嫩,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喜欢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罢了。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觉,哪怕是只是借着我爹和我哥的势狐假虎威一下也是爽得很啊。还有一点恐怕就是给你的主子,我的哥哥看看,我还是那个何二草包,没有和他争权夺利的想法。山爷,你是我哥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虽然是个纨绔,但是我不傻,你回去告诉我哥,我不想和他争夺什么东西,只要能保证我好吃好喝好住,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就行了。”
山爷扯开枯槁如同老树皮的嘴角道:“大少爷和老奴可从来都没有认为二少爷是个傻子,如果是的话,大少爷就不会把我安排到二少爷身边来了。”
何松涛松开怀中女子道:“进城吧。”
何家的势力遍布泰安城的每一个缝隙,子时,城门守卫收到消息,梆子的响声如同他们的号令,城门大开。嘎吱嘎吱的木门移动声仿佛是点燃炸药桶的火焰,而城里面百姓的等待如同一桶桶的炸药。城墙上站着一个嗓门洪亮的宣礼官,高声叫道:“何二少爷入城。”一声令下,天边一朵烟花炸响,紧接着便是十朵百朵接连不断,把天边都渲染得亮如白昼。人群中涌入舞狮舞龙的队伍,踩高跷的,买家伙事的,热闹如同庙会。
何松涛站在马车车头,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小声说道:“泰安城,我回来了。”这一声也只有驾车的山爷听得真真切切的。
第五十八章 劫囚
泰安城里的轰动惊醒了醉酒的阿龙,他看到倚靠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凤至,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凤至回过身来用手中的手绢替阿龙擦了擦头上的汗液,一边擦一边说道:“没什么,是何松涛回到泰安城了。倒是比皇帝的排场还大,特意安排在半夜回城,万人空巷的场面想必他那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了。”
阿龙伸手握住凤至替他擦汗的手,把她拉到窗前:“这样的场景我怎么能错过呢?人家家大业大,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只是如果换做你我来做一场,只怕龙虎帮都要被掏空了。说起来,你见过皇帝出游吗?怎么知道他的排场比皇帝还要大?”
凤至娇嗔道:“去你的吧,我哪里去见过皇帝出游啊。只是看不惯何松涛这样的做派,酸他两句罢了。诶,你看马车前面那辆囚车,里面关的是不是小虎?”
阿龙顺着凤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马车前面一辆囚车,囚车里的人披头散发,只有一件贴身衣物,看起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四条黑漆漆的铁链连接着囚车和马车,就像一个人牵着一条狗一般。夜晚的寒风微微撩起囚车中的人的头发,满是血污,看不真切长相如何。
阿龙摇摇头道:“不能确定是不是小虎,身形倒是有几分相像。何松涛这个畜生,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即便不是小虎,我也要对这位好汉搭救搭救。你去叫云兄弟,我召集弟兄们,何松涛既然喜欢热闹,咱们就给他来一个半路劫囚,让他好好的热闹热闹,长长脸。”
看着阿龙坚定的神情,凤至本来还想说的话活生生的咽下了肚子。她本想说如此不妥,倘若囚车之中的不是小虎,即便救下来了也打草惊蛇,对营救小虎的计划不利。但是她与阿龙做夫妻这么些年也深刻的了解阿龙的脾性,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就很少有人能够劝得动了,凤至自己也常常在想,阿龙是否适合做一个领袖,毕竟一个领袖不仅仅需要服众就可以了,还需要冷静的心态和权衡利弊的头脑。
只是眼前说这些事情都不合适,她是他的妻子,丈夫要做的事情自己全力帮助就行了,至于后果,也就是大家一起承担罢了。
来到云藏锋房门前,凤至先是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她只好待在门口等候,毕竟她已经嫁做人妇,女儿家怎么可以擅闯一个大男人的房间呢,如果云藏锋正在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被她闯入看到了岂不是更加的不方便。
关于住房的问题,云藏锋本想开几间上房,兄弟们挤一挤就好了,也算是一视同仁,不会寒了大家的心,只是小二说店里的上房不多,还有其他的客人,只能腾出两三间来供他们居住,后院有两个大通铺,挤一挤倒是也睡得下。
云藏锋安排阿龙和凤至住一间,自己和弟兄们挤一挤大通铺就好了,毕竟凤至是个女人,和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待在一起总有些不合适,单独和阿龙住一间倒也是说得过去,云藏锋可不想自己在兄弟们眼中有什么区别对待的意思,所以还是和大家一起睡
大通铺要好得多。
可是兄弟们知道云藏锋这一次是来助拳他们龙虎帮的,对于高手也十分的尊重,强烈要求云藏锋单独住一间上房,云藏锋推脱不过,十分不好意思地住了下来。这才有了阿龙和凤至分开来叫人的一幕。
又说阿龙叫醒了龙虎帮众,在门外等了许久还不见凤至和云藏锋下来,心下疑惑,自己上楼来找。见凤至还站在云藏锋房门前,他不禁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凤至答道:“我敲了房门没人回应,又不敢推门而入,怕不方便。只好在此等候云兄弟。”
阿龙摸了摸凤至的头说道:“别看你平日里机敏得很,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就犯傻。哪怕你不能进去,你自己下来知会我一声,让我来寻他也好啊。再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以你和云兄弟的为人,最多有几分尴尬而已,别耽误了大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凤至答了一声是,阿龙便推门进去了。房间之中被褥枕头叠放得十分齐整,桌上还放着一杯斟上不久的茶水,已经有一些凉了,没有热气冒出来了,其余的摆设与他们俩的房间别无二致,像是根本没人进来过。凤至说道:“看样子云兄弟不在房中,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阿龙摇摇头说道:“别管这么多了,我给云兄弟留一个条,等他回来他自然会赶到我们这里来。如果他是因为害怕逃走了的话,不,应该不会,如果是这样,他最初就不要提出一同到泰安城来营救小虎就好了。如果真的逃走了,也不怪他,毕竟何家声势威名都摆在那个地方。我还是相信云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弃我们而去的。”
其实,当阿龙说出那一番话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对云藏锋的坚信就已经动摇了。只有一直待在阿龙身边的凤至知道,这些年来的摸爬滚打已经让阿龙的心变了,变得谨慎,变得多疑,尤其是面对何松涛这样的人物,自身能力的不足够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和自责当中,这像是一个漩涡,把他拉向了无底的深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外界的力量,可以说云藏锋的突然出现是阿龙的救命稻草,可是当这根稻草消失的时候,就是阿龙彻底崩溃的时候。
手底下的弟兄慌不择路的跑到阿龙面前的时候,他正在给云藏锋留字条。兄弟汇报道:“龙爷,事情麻烦了。刚才我和弟兄们在楼下等你,见你们许久没有下来,我就带着一个兄弟去打探打探情况,这一打探就遇上了麻烦,我们看到云少侠一个人挡住了何松涛的车队,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长刀,就这样站到了何松涛的面前,已经被何家的人重重包围了起来。”
凤至这个时候考虑的要比阿龙多得多了,她立即就想到云藏锋也是在窗户边看到了何松涛进城的宏大场面以及马车前面的囚车,他与小虎十年没见,可能没有多想就以为囚车里面的是小虎,当即就冲杀了出去想要把小虎救下。
凤至考虑到两个地方,第一个,云藏锋虽然厉害,但是到底有没有厉害到可以在何家众多高手的包围之下救下小虎并且突出重围;第二个,何家在泰
安城的势力根深蒂固,城防,衙门,军队都有他们的势力,云藏锋如果脱身不及势必会被更多人围住,如果要杀人的话只怕再难脱身。即便杀人,这些人好歹也披了一张朝廷官员的皮,大小不论,如果杀了岂不是惹祸上身,后半辈子便只能做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相助云少侠。”凤至对阿龙说道,阿龙虽然没有想通这么多关节,心里也知道情况紧急,带着兄弟们立即出发。
一路上,五十多人紧赶慢赶,终于算是到了现场,凤至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分析明朗说与阿龙听,并且提出建议,如有必要,尽可能把罪名全部推到云藏锋的身上,毕竟阿龙和她身上不止背负着自己夫妻这两条人命,还有数百龙虎帮兄弟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光景。
凤至见阿龙闭口不言,继续说道:“夫君,凤至绝不是怕死,也不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之辈,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这叫弃车保帅,我们在外面还可以想办法搭救云兄弟,倘若我们一同被牵连,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阿龙停下来看着凤至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凡事都是为了我好,只要是为了我,哪怕让你自己粉身碎骨也没有关系。可是,我阿龙做不出来背叛兄弟的事情,我和云兄弟为了大姐的事情吵,甚至是兄弟反目,这都无关紧要,但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命运就放弃藏锋。龙虎帮成立这么久,每一次和其他帮会打,我和小虎都是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一次也不例外,藏锋去打了头阵,我不可能拖他的后腿,我不想救出了小虎,却还要被小虎看不起。”
“凤至,如果今天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龙虎帮就交给你和阿豹了。记住,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就把龙虎帮散了吧,我先前还拜托藏锋带你走,只怕是多此一举了。”阿龙说完这一番话,就埋头赶路,不再置一词。
云藏锋站到了何松涛的马车的必经之路上,旁边的围观百姓都说他是不要命了,连何家二少爷的去路都敢挡住。百姓们虽然都争先恐后的抢着来看何松涛进城的场景,这种看热闹的心态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评价比较好,但是大家都很自觉地留出了一条可供马车和囚车的驶过的大道,马车周围骑马的护卫不时扬起手中的马鞭驱赶那些占了道的人。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云藏锋的面前,为首的护卫见到云藏锋斜提着一柄长刀,杀气逼人,心知此人来者不善,意欲先下手为强,马鞭高高扬起,鞭子如同灵蛇吐信袭向云藏锋,云藏锋提刀的手只一翻,一挥,鞭子应声断为两截。
这一手就已经足以让护卫们惊叹,鞭子是软物,想要凭空将其斩为两段是不容易的,否则江湖上用鞭子的行家们对上用刀剑的高手岂不是大大吃亏。当然,他们也算不上用鞭子的行家,所以也不太惊讶,心下忖度只是云藏锋兵器锋利罢了。顿时,从马队中飞身而出几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看家的家伙事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造型千奇百怪,每一把在漫天的烟花和灯火之中都明晃晃的,看起来十分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