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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渡舟野客     云中藏锋记txt下载     云中藏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酒楼中的小二哥

    幽州,地处京畿周围,东侧靠着东海之滨,西侧挨着京畿贵地,北边是苍茫的北疆,再往北就是极北苦寒之地了。

    云藏锋站在幽州城门门口,望向里面的人来人往,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大山里面待了许多天,人烟罕见,这几天来的吃食都是云藏锋凭着本领抓的山鸡野兔,好在同心环里面储备丰厚,过得倒也算是有滋有味。

    云藏锋停止练功之后,柳问情便可以一心一意为自己疗伤,过了几天也好了七七八八,两人又在一起缠绵了一两天,柳问情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独自离开了云藏锋,踏上了走回九玄门的路。

    至于柳问情一路上的安危,云藏锋倒是不担心,柳问情怎么说也是一个修炼仙法的炼气期修士,只要一路上小心一些,还不至于着了小人的道。再加上柳问情这十年来也是一个人游历江湖,江湖经验并不算浅。

    幽州是一个富的地方富得流油,穷的地方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方,这座城池南方靠着物产丰饶,交通发达的齐鲁州,算是两州之间的门户。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经过此处交易,带动了此处驿站、客栈等服务产业的发展,所以此城还算是富饶。

    “管他呢,先好好吃上一顿打打牙祭。”云藏锋这样想到。他的食量是很大的,九彩龙灵果和蛟蟒血肉改变了他的体质,修炼化龙诀更是让他身体接近妖兽,食量也增大至常人的一倍还要多。

    这几天在山里吃得虽然不错,但是也没有吃饱过,现在来到人类居住的城池之中,总算是可以好好吃一顿。

    其实柳问情的离开还是很打击云藏锋的,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爱之人,但是因为其中发生的种种变故,最后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更让他感到自责的是自己没有本事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反而让女人来承担原本是他的责任和痛苦。

    但是他也了解柳问情的性子,只要是柳问情决定好了的事情,自己再怎么去说都不会动摇她的想法。临分别的时候,他也只能让柳问情不要介怀过去的事情,要向前看。至于柳问情能不能想通,还是要看柳问情自己的想法了。

    距离城门不远就有一家专门供人吃饭的酒楼,与客栈不同,酒楼只做吃饭所用,不提供住宿的地方。云藏锋走进门来,一个人点了**个菜还不满足,另外加了两斤酱牛肉,一壶即墨老酒,这才放过了小二哥。

    小二也是个心眼实诚的人,眼看着这已经是五六个人的食量,善意提醒云藏锋道:“客官,你这可点多了,这已经是五六个人的食量了,您怕是吃不了这么老些。”

    云藏锋也不在意小二多管闲事,反而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说道:“小二哥你就尽管上,我饭量大,不能当做平常人来看。我吃一些,一会还要打包带走一些,继续北上呢。”

    小二说道:“成,您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您就成。”

    走出两步,小二想起了一个事情,又倒回来对云藏锋说道:“客官您刚才说要继续北上?”

    云藏锋点点头道:“嗯!怎么了?”

    小二说道:“哟,客官,这北边可去不得。”

    云藏锋来了

    兴致,京畿附近,天子脚下,王法之地,他还没有听说过除了皇上住的九五城还有哪里去不得的。他问小二道:“怎么一个去不得法?”

    小二也是一个嘴碎的人,见到有人好奇,便说道:“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您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啊,这北边来了一伙子流寇,专门拦路打劫幽州道上南来北往的行人,杀人越货,奸 淫 掳掠什么都干得出来。客官您要是惜命,我劝您要么别去冒这个险,要么绕道而行。”

    云藏锋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小二哥你这可有些耸人听闻了吧,幽州毗邻京畿,常年有重兵驻扎幽州道,不管是哪里来的流寇只怕都被剿灭了啊。我就不信还有这样的强人能够目无王法,在幽州道上劫道。”

    小二正准备说话,边上一个吃着的客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耳朵,也插入进来说道:“小哥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换成是往年,这样一伙流寇平了也就平了,权当是给驻扎幽州道的骑兵练手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前两个月,西边起了战事,说是匈奴的骑兵越过长城都要打到丹阳了。”

    “自打云将军死了之后,戍守边关的将领是一个不如一个,要才能才能没有,不敢打不敢拼,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这个食客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说的话也越来越偏了。

    云藏锋干咳两声打断道:“老哥,您跑偏了,还没说到流寇的事情呢。”

    食客正准备接着说,小二端着几盘云藏锋要的菜走了上来,把话茬接了过去说道:“西边战事吃紧,兵力、粮饷都不够,无奈只要从各州府道抽调兵马粮草支援边关,幽州道骑兵历来在天下骑兵之中数一数二,自然首当其冲,被调往西边打仗去了。”

    食客见小二抢了他的话,很是不满,急忙插进来说道:“骑兵一走啊,世道就开始乱了。朝廷加了燕云幽三州的赋税,百姓们苦些累些但是也还熬得过去,但是架不住总有人想要大发国难财,趁着幽州道骑兵离开的这个空档,做起了劫道的买卖。”

    食客说道这里,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叹了一口气,像是对于人心不古,国家动荡的悲叹。小二见食客抢了他的话,也不好意思抱怨客人的雅兴,自己去后厨端云藏锋的菜品去了。

    云藏锋问道:“那幽州就没有一点剩下的兵力了?这点小事情都管不了了?”

    食客看了看周围,发现小二还没有来,这才接着说道:“剩下的兵力,有啊,不过尽是一些酒囊饭袋。这座秋关驿和北边那座据马城两股守城军队联合剿匪,结果呢,被人家一个半路出家的狗头军师耍得团团转。”

    “后来啊,干脆就不打了,反正对他们也没有影响。”小二端了两盘菜上来接着说道,“不过也有人说是那股流寇暗地里给两座关隘的军老爷们偷偷的送了银子,让他们网开一面。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也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云藏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食客也感觉说得差不多了,听到小二说了这个话,急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了一声对小二说道:“小二哥,这个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小二点头称是,急急忙忙端着餐盘

    下去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云藏锋的菜也上了齐了,他倒是不在意这股流寇,不说是这股流寇的武力如何,单单是自己这个同心环便藏住了全身家当,让他们找也找不到。

    想着想着,云藏锋也把这些事情全都抛在了脑后,胡吃海塞起来。说起来也是饿了太久了,云藏锋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上的饭菜席卷而光仍然意犹未尽,将长刀刀身卸了下来,从端上来的两斤酱牛肉上切下来一半,就这样用两手捧着啃了起来。

    要是让段武知道云藏锋拿着他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宝刀切牛肉的话一定会暴跳如雷,把云藏锋这个小子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一口即墨老酒,一口酱牛肉,一斤酱牛肉和一壶即墨老酒转眼间就见了底,云藏锋吮 了 吮手指,意犹未尽。叫道:“小二哥,再加两斤牛肉,沽五斤白干都带走。”

    小二道了一声“好嘞”就转身去了后厨吩咐去了。云藏锋把酱牛肉剩下的那一斤吃完的时候,正好小二用油纸包着那两斤牛肉和一坛子白干上来了。小二看着只差把盘子都舔干净了的云藏锋说道:“客官,您还真是厉害,说句不好听的,您是我见过最能吃的,我这次算是真服了你了。”

    云藏锋哈哈笑道:“小二哥,你才见过多少人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传奇的事情,传奇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有兴趣啊,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小二要比云藏锋年长一些,见云藏锋以一副阅历很深的口吻教训他,心里想道“看把你能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却因为云藏锋是店里的客人,嘴上说道:“是是是,客官您教训的是,有机会我也像您一样出去见识见识。”

    云藏锋哪里能够想道小二哥的腹诽呢,让小二把账算了过来,给了一锭银子,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店小二这才看出来云藏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出手这么阔绰,急忙说道:“别别别,客官,这可使不得,要不了这么些,太多了,太多了。”

    云藏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紧张,给你你就拿着,剩下的就当我给你打听一个事,你可知道这幽州有一个马家?”

    店小二笑道:“客官,您这可就开玩笑了啊,你只给我说姓马,我上哪儿给你找去。这马姓虽然不是一个大姓,但是姓马的人也不少啊,单说这条街上面,后巷那个打铁的,门口卖糖葫芦的,巷口捏糖人的那也都姓马啊。放眼整个幽州的话,这姓马的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吧,怎么找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云藏锋这才想到这个事情难度有多大。当年马侯只给他说来幽州找一个马家,拿出令牌自然相认,却没说其他的事情,那马侯进天奇峰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当年那个马家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啊。

    “行了行了,小二哥,麻烦你了。这银子你就拿着,我知道多了,但是也多不了多少,这顿饭我吃得挺多的,你还给我讲了这么许多事情,算是我赚了。”云藏锋急急忙忙打发了店小二就离开了酒楼。

    店小二手里拿着云藏锋给的元宝掂了掂,说了一句:“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第九十章 马仲才

    幽州,秋关驿和据马城之间的官道之上一片冷清。自打两城传出了有流寇在此盘踞劫道的消息,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绕开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路,选择从两侧的城池绕一圈。

    这不仅仅是增加了路程的问题,更加是增加了走路的成本。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还好,顶多就是不出远门罢了,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秋关驿或者是据马城,流寇再怎么猖獗也不可能打进城里面来。

    对于商人来说,这股盘踞此道的流寇就是跗骨之蛆了,商人行商,货物来来往往对于道路的通畅程度要求很高。

    要知道城池对于大宗货物的走动是要征收税款的,单个的行人进城出城都没事,但是只要携带货物就要受到这个规定的管制,西边战事一起,过城关的税款也随之上浮了一些。加上人员吃喝拉撒的各种开销,一旦绕路,这一趟的成本起码增加了一倍。

    且不说成本的问题,单单是货物的时效性和新鲜度就大打折扣。据马城向来以时令水果对外闻名,原本走这条道八个时辰的路,如果绕路,不停不歇也要走上两天。那个时候,这些水果早就烂成水了,谁还愿意去买。

    若是硬要说流寇给谁带来了好处,恐怕就只有两城中的几个镖局了,为了赶时间,商人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多花出一些银子请镖局的人走镖送货。镖局好歹是有一些武艺在身的人押送货物,十拿九稳,出不了大岔子。

    但是镖局也难啊,流寇刚刚到这条道上没多久的时候,有镖局觉得不过是一伙子刁民聚集起来的悍匪罢了,不足为虑。直到他们走镖的时候途径此地,流寇成群冲了出来,将他们重重包围,总镖头仗着个人的勇猛冲杀了一阵却收效甚微,最后不仅丢了镖车,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

    自打那以后,所有的镖局都不敢独自走镖了,往往几个镖局联合起来一起走镖以壮声势,自己心里也要放心一些。流寇也是看得到苗头的人,见走镖的人多了,也就不动手了。双方也就这样相安无事,一直不上不下的维持到现在。

    但是这一天,丰和镖局的老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大半夜的来敲镖局总镖头马仲才的门,马仲才自己抱着老婆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推开门见到是丰和镖局最大的东家,也没有反应过来,言语之中不像平日里那样恭敬,说道:“东家,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啦?”

    那东家鬼鬼祟祟的把马仲才拉倒街角的一个犄角旮旯,神秘的说道:“马总镖头,这次深夜来打扰也是情非得已,还希望你原谅。”

    看着东家满脸横肉,一笑,脸上的褶子都挤作一团,活像一只沙皮。马仲才被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平日里这个东家尖酸刻薄,眼高于顶,哪里像今天这般说话客客气气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马仲才心里留了个心眼,怕是有什么麻烦要找上门了。

    马仲才试探的问东家道:“东家,你这深更半夜的来,也不进屋里坐坐,反倒是把我拉到这儿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热心肠,但凡能帮的事情,我一定帮。”

    话是这么说,马仲才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实在麻烦自己就推辞实在是做不了就行了,这能

    帮不能帮还不是靠着自己一张嘴说的事情吗?

    他的东家可就不这么想了,听完马仲才的话活像是见到了菩萨,痛哭流涕的想要给马仲才跪下,但是奈何他大腹便便实在是不方便,跪了半天也没跪下去,马仲才怎么拉野拉不住,场面倒是滑稽的很。

    实在是受不了自己东家那张丑脸,这一哭可就更丑了,马仲才好歹也是镖局里的总镖头,心下一发狠,手里提溜着东家的脖领子,运上两分力道把他提起来说道:“有什么事您倒是说啊,您要再不说我可就回去睡觉去了啊,别被人看见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您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那东家抹了抹眼泪,一边哽咽一边说道:“老马啊,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只有来找你啦。”

    马仲才一听这个话,得,事情要遭啊,如果不是谁遇上一个解决不了的麻烦事,谁愿意去求一个平日里都不拿正眼瞧的人呢。马仲才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您快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作为一个镖局的总镖头,对于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点道理还是门儿清的。只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的那个东家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马仲才听都不听就掉头回去,只怕是这个这个饭碗也端不住了,家里几口子人望着他吃饭呢,所以还得在那儿站着把话听完。

    事情是这样的,前面十来天,马仲才的东家在对门街面的古玩街收了一件明器,明器其实就是“冥器”,从墓里面倒腾出来的玩意。平日里闲着没事他的这个东家就喜欢鼓捣这些个古董明器、书法字画这些玩意儿,这个马仲才还是了解的。

    那天,东家看上了一枚扳指,说是从前朝哪个王公贵族的墓里面弄出来的。东家打眼一看就喜欢极了,不说成色如何,单单就是那个玉质就值不少银子。当下就决定把它拿下。

    后面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明器摊子老板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说道:“倘若有一天不想要这个扳指了,或者发生了什么危及全家人性命之事,就带着扳指到五庙村鬼市去,血光之灾自然解除。”

    当时,东家也没有把老板的话放到心里去,就兴高采烈的把扳指带回了家去。当天晚上,家里的孩子就开始哭闹起来,东家也没有在意,直到第三天,东家才不得不相信了老板的话。

    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东家来找马仲才的这一夜。东家拥着夫人入眠,家里的下人都打起了盹。半夜的时候,东家听见了呼呼地声音,最开始还以为是风声便没有在意,翻了个身,接着入睡。

    睡梦之中见到了自己的夫人,夫人身着薄纱,曼妙的身姿不由得让东家狠狠咽了几口口水,映衬在月光之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更加撩人。夫人重新变得年轻貌美,甚至比十多年前初见的时候还要美上十分。

    面对这样的状况是一个男人就把持不住,更何况是东家这个色魔迷了心窍的色中饿鬼,他一把就抱住了梦中的夫人,三两下剥除了两人身上的衣物,正欲行人伦大事,不曾想抬起头来,夫人美貌姣好的面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七窍流

    血,面色铁青的死人脸。

    东家惊叫着从梦中转醒,却发现自己的夫人已经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他叫了两声:“夫人,夫人......”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走下床去寻找,发现夫人正在镜子前面梳着自己的头发。

    这并没有让他放下心来,反而变得呼吸急促,因为他的夫人梳头发的姿势不对,除了他的夫人,他至今还没有见过把头取下来放到梳妆台上梳头发的女人。他惊叫出声,夫人梳着的头转了过来,正是梦中所见那张死人脸。

    虽然死人脸的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东家分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充满着怨毒和玩味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东家吓得夺路而逃,出得门来却看到自己小的那一个不足月的孩子正在啮噬着一只死猫的尸体。

    孩子看到了马仲才东家的到来,转过头来甜甜的喊了一声:“爹。”东家吓得背后汗毛直竖,来不及穿好衣服鞋袜就跑了出来。

    他跑出数百米,才发觉那个扳指还戴在自己的大拇指上,他扯下扳指奋力一摔,扳指上却连裂缝都没有。他想要把扳指就这样随手扔在哪个水沟里面,但是无论丢在哪里,扳指最后总会莫名其妙的回到他的身上。

    最后,东家终于是想起了明器店老板的话,想要自己把扳指送到五庙村鬼市去找哪个老板,或者是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决。但是要去到五庙村就必须经过流寇盘踞的那条路。无奈,东家才想起了在自己手底下走镖讨生活的马仲才。

    听完东家的话,马仲才这才发现东家穿着里衣就跑了出来,根本没有裹上外衣,脚上还只是套着一只袜子,另外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因为惊慌失措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正往外渗着鲜血。

    马仲才心想自己这个东家是不是魔怔了,也没想答应他,于是便说道:“东家,你恐怕只是邪气入体,做了个噩梦而已。明儿个一大早就没事了,你看你脚都划破了,先去我家给你处理处理,再给你找两件衣服,你这个样子算个什么事啊。”

    听到马仲才的话,东家的眼神越发惊恐,连连摆手道:“老马啊,去不得啊,你家是万万去不得的。我带着这个玩意去你家,会害了你全家人的。”

    马仲才见东家还有一些人情味,见到他如此魔怔,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这种无稽之谈让他如何相信?

    他不得不果断开口拒绝道:“东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相信?况且,城外去五庙村的路上流寇劫道,平日里走镖都要好几个镖局一起结伴而行,我一个人可不敢走。怕只怕到时候五庙村没有走到,先去了阎王爷的森罗殿,那才麻烦。”

    东家见动之以情不太行,只好许之以利,说道:“老马,走完这一趟,我就把镖局送你了,你看看你家里的宅子,一家人全部睡在一个炕上,也不嫌挤。只要我们活着回来,我送你一套宅子,如何?”

    马仲才本来都已经决定好了放弃,但是听到东家的话,心思又难免活泛起来,他回过头来对东家说道:“行,富贵险中求,老子就跟你一起走这一趟,死就死了。”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东家你,得跟我一起去。”

第九十一章 流寇

    夜,越发的深邃。风吹过马仲才和东家的身旁,两人身上都只有一件薄衫,被这股阴冷的风一吹,都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马仲才还好,觉得只是一股怪风,他那个东家却觉得是附在扳指上面的阴灵作祟,急忙躲在马仲才的身后四处张望着。

    马仲才对东家说道:“东家,我既然答应了你,你就放下一百个心吧。今夜天色也已经晚了,你先回去,明儿一早咱们城门口见。”

    东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那个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回去家里那些鬼魂恐怕都要来害我的性命,你就行行好,咱们两个人连夜启程,正好现在月黑风高,说不定还能避开流寇。”

    马仲才道:“东家,不是我说你,你被吓傻了吧。此刻都已经过了子时了,早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哪里还能出城门去。要走也得明儿早上,你我换好衣服、带好钱粮准备妥当才能出发啊。”

    马仲才的东家闻言耍起泼来,哭闹道:“那可不成,我一个人待着害怕,今晚你可得陪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就在你家门口等你。”马仲才拗不过他,无奈只能让自己这个东家跟着自己一起回去。看着这个东家,马仲才也是哭笑不得。

    东家本家姓王,真名已经不可考究,只因为身材肥胖,江湖人称“王大胖子”。王大胖子本来不是幽州的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也到过不少地方,后来在幽州找了一个媳妇,用年轻时候的积蓄买了宅子,招兵买马,开了个镖局。

    说起来王大胖子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么肥胖,反而是娶妻生子之后就越发肥胖起来。马仲才眼中的王大胖子贪财好色,为人极为吝啬,三天两头克扣镖师的工钱,但是心眼还是不错的,哪家有个小灾小病的,都是他要么出钱要么出人去摆平的。

    想着想着马仲才回到了家中,连夜收拾好了衣物干粮就出门来了。家里炕上那个婆娘问他要干嘛去,马仲才只说到东家有事情需要连夜帮忙去走个镖就出门了。他知道自己家这个婆娘是个没心没肺没脑子的主,除非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要不然才不担心自己在外面会有个三长两短。

    两人星夜赶路走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的守卫自然是不会放行的。马仲才心也算好,带了几件衣服给王大胖子,只是王大胖子实在是心宽体胖,穿起来着实不合身,这里短了一截,那里细了一点,好生生一件衣服硬是让他撑成了几块遮羞布。

    面对生死的大事情,王大胖子也不再在这些琐碎小事方面多多计较了。只不过这守城官兵不让出门,两人自然也出不去,翻越城墙是不可能的,在汉唐律里面,擅自翻越城墙可是大罪,至少几十大板。

    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月亮已经偏西,东方也微微有一些明亮起来,想来是要到早晨了。马仲才拉着王大胖子走到城墙脚下,把包袱往地上一甩说道:“东家,咱们在这儿再眯上两个时辰,等城门一开我们就能出发。你呀,也别着急上火,这天马上就要亮了,没听过大白天还闹鬼的事情,咱就放心睡。”

    王大胖子虽然是镖局幕后的老板,但是自己也没有走过镖,江湖经验没有马仲才丰厚,此刻又

    被家里所发生的一连串的怪异之事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听马仲才的吩咐,席地睡下。

    天色刚刚蒙亮,王大胖子就醒了,提心吊胆的人从来也都睡得不好。推醒了身边打鼾的马仲才,城门刚打开一条缝,两个人就钻了出去。王大胖子睡了一个把时辰的安稳觉,激动极了,精神也好,简直就像是已经到了五庙村鬼市解决了家里的大事一般。

    这让马仲才再次对王大胖子身体里面蕴含的能量刮目相看,别说是他,就是放眼整个据马城,也找不出一个人可以像王大胖子一样折腾了一夜,只睡一个时辰就能够生龙活虎的。

    一路上马仲才都打着瞌睡,王大胖子也不断呵斥着他,让他醒着点,有点分寸,还质问他平日里走镖也是这副德行吗?马仲才根本懒得理会王大胖子的牢骚,依旧一边走路一边养着神。

    再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越发偏中,天气也就热了起来。马仲才打眼一看,立马就来了精神。前面不远处就是人人称道的流寇时常出没的树林了,马仲才之前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他知道那一路都安全,但是到了真正危险的境地,一个老镖头的江湖经验就能够体现出来了。

    这条道上,两边高,中间的道路低,道路两旁是深不可测的密林,树木茂盛,枝叶之间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很大程度上遮蔽了人的目光,挡住了密林深处的东西,让人看不真切。

    马仲才抽刀出鞘,小心翼翼的防范着,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样巡视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脚下的步伐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生怕惊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在这是在大路上面走动,而不是在密林当中穿行,不必担心踩中了什么陷阱无法脱身。

    王大胖子看着马仲才如临大敌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担心,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讽刺一下马仲才的过于小心,他嘴里说道:“瞧你那个样,你至于吗?这里清净得很,连鸟叫都难听到,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能让你这样防备着。”

    马仲才很想一刀鞘打在王大胖子的屁股上,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他说道:“你懂个屁,就是因为这里这么安静才有大问题。你见过那个林子没有鸟叫的,又不是冬天,肯定是因为有人走动把鸟全部都吓跑了。再加上这里是流寇时常出没的地方,恐怕咱们两个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包围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据马城有名的镖头,咱们兄弟这些伎俩还是没有逃过总镖头的眼睛啊,在下佩服佩服。”马仲才话音刚落,密林中就传出来这样一道声音。

    紧接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在密林之中响起,就像是有数十人在密林当中穿行而过,不过两息的功夫,马仲才和王大胖子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十几架劲弩对准了二人的要害之处。为首的汉子扛着一柄长柄板斧站到了二人面前。

    马仲才心里骂了一声娘,但是面色不改,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当家的了,不知道当家的找我们有何贵干呢?我二人一来没有钱财,二来没有货物,随身只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干粮,不值得当家的如此大费周章吧。”

    板斧汉子

    说道:“那也不打紧,兄弟们自然是有米吃米,有面吃面。你们好歹留下点是什么东西,横不能让大家伙白跑一趟吧。实在不行,我们辛苦点将二位绑回山上,二位给家里写封信,让家人送点钱来赎二位的性命也成。”

    王大胖子即便比马仲才不济也能明白此刻这帮流寇是要吃定他们两个人了,此刻心下惴惴不安,那扳指所带来的种种怪异之事虽然吓人,但是也不及此刻生命危在旦夕来得威胁大。

    两人无计可施之际,云藏锋打南边拍马而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匹病马,骨瘦如柴,垂头丧气,搭载着云藏锋四条腿就已经在微微打颤。马上并无鞍鞯,只有四只马蹄被钉上了铁质马掌,上面厚厚的角质足以让人看出来这匹马很少经人打理在外跑动了。

    外围的流寇拦住了云藏锋,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快离去,爷爷们在这里办事,别来打扰。当心爷爷的刀。”

    云藏锋眼力也算好,看见里面在流寇的重重包围之中有两个人,一个精壮一个肥胖。他也不在意流寇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只是说道:“我劝你嘴里干净一些,免得祸从口出。”

    流寇嘿了一声,在这条路上横行无忌久了,很多人很多事也都不放在眼里了,当下也不再多言语举刀就像云藏锋砍去。云藏锋身子一矮,反手一肘击打在流寇的肘关节上,云藏锋的力气有多大,岂是这小小流寇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流寇的肘关节当即断裂,发出一声惨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包围圈中的王大胖子和马仲才身上离开,来到云藏锋身上。亮晃晃的弩箭箭头指着他,云藏锋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真是麻烦,走到哪里都要打架。那位大哥,可否借你的刀一用,我的刀懒得洗。”

    不等马仲才回答,云藏锋身子一闪,就冲入了包围圈之中将刀从马仲才手中夺下。紧接着便是一场左右开弓的冲杀,就连提着长柄板斧的流寇头子也不是云藏锋的一合之敌,只是一个照面便倒在了地上。

    云藏锋没有杀人,虽然是招招狠辣,但是极有分寸,只伤不杀。在他的心里,这群流寇可恶是可恶了一些,却也没有到必死的地步。流寇头子捂着被云藏锋一刀砍伤的右臂,连板斧也不要了,大喊了一声:“兄弟们,点子扎手,撤。”

    来时快,去得也快,流寇们仗着对于地形的熟悉,很快便散入密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藏锋把刀丢还给马仲才说道:“好刀,多谢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王大胖子心思活泛,心想不知道在五庙村鬼市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呢,眼下就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怎么能不抓住。当即跪下抱着云藏锋的大腿说道:“多谢大侠拔刀相助,不知道大侠尊姓大名,所要去何处?”

    云藏锋看了看马仲才,马仲才尴尬一笑,说道:“在下马仲才,这位跪在地上的是我的东家,让少侠见笑了。”

    云藏锋摆摆手说道:“顺势而为,也没有特别帮助二位的意思,不用行此大礼吧?”

    王大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我们要去五庙村鬼市,想邀请大侠同行,不知道大侠意下如何?”

第九十二章 五庙村鬼市

    风拍打着树叶哗啦啦的响,暗处还有几个没有散干净的流寇窥伺着云藏锋的一举一动。他们想不明白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高手,也想不明白这个高手的动机是什么。

    江湖上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当家的担心云藏锋是来铲除他们这窝子人的那种大侠。留了几个招子,随时向家里汇报情况,只要云藏锋有异动,便举家迁移,不能够让这小子一锅端了。

    云藏锋也感受到了暗处窥探着自己的那几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这几个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要解决是顺手的事情,留着他们的性命,是他对生命的尊重和弱者的仁慈。

    除了在何家府上那一次,云藏锋很少大开杀戒,他本来就不喜欢杀人。他觉得一个人犯了多大的错就受到多大的惩罚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才解恨呢?从蜀山恒峰随身携带的那把细剑身上云藏锋知道了杀人之后,身上是有业力的,因果业报,有时候佛家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

    不管密林中隐藏的流寇如何,云藏锋倒是对五庙村鬼市产生了一点兴趣,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问王大胖子道:“五庙村鬼市是个什么东西?”

    王大胖子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时那个人对我说了这个东西。再往西走有一个五庙村我倒是知道的,只不过这鬼市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听起来也是怪吓人的。”

    马仲才接着王大胖子的话说道:“鬼市,是江湖上面隐藏于黑暗之中的集市。算起来应该也是黑市的一种,那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卖,但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

    “怎么说?”云藏锋疑惑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买东西出得起价钱还有人不卖的。

    马仲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绢布,将手中刀染血的刀锋擦拭干净,一边擦一边为云藏锋解答道:“鬼市中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那里做生意的人身上就没几个是干净的,要么是朝廷在逃的要犯,要么是某个世家的眼中钉,安全对于他们来说是重中之重。”

    云藏锋道:“我明白了,正是因为他们这些身份,所以寻常的集市和黑市他们都不能进去,如果被人认出来恐怕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也是因为有这样的需求,所以才会有鬼市的存在,给他们这类人一个生存的空间。”

    马仲才点点头笑道:“少侠真是机敏过人,一点就通。这群人就像是孤魂野鬼,不受管束,没有规矩,所以他们的地方又叫做鬼市。”

    王大胖子听着二人都聊得差不多了,急忙问云藏锋道:“怎么样,少侠,这个鬼市也挺有意思吧,要不要和我们结伴同行,我可以出些银子,就算是你保护我的安危了。”

    云藏锋笑着拍了拍王大胖子的脸说道:“哼哼,没兴趣,我还有事情要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江湖再见吧。”

    说着云藏锋就牵着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黄马向北走去,走出没几步又折回来,这让原本哭丧着脸的王大胖子欣喜若狂。王大胖子问道:“少侠,是不是回心转意啦?我们价钱好商量,只要你愿意跟我们走。”

    话没说完,王大胖子就被云藏锋一把推开,云藏锋走到马仲才的

    面前,问道:“你刚才说你姓马?”马仲才点点头,一脸的茫然。云藏锋说了一声“等会”,然后就在怀里掏,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块翠绿的令牌,正面用大篆写着一个“药”字,背面同样也是一个大篆,却是一个“马”字。

    “那你认识这个吗?”云藏锋穿着令牌的绳子问马仲才道。

    马仲才挠了挠脑袋思索了片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有见过。只好说道:“不认识。”

    云藏锋也干脆利落,“哦”了一声之后便说道:“打扰了,告辞。”

    王大胖子见云藏锋这一次是真的走了,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用力的捅了捅马仲才的腰间示意他想个办法留住云藏锋。马仲才心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喊道:“少侠,留步,你要找人,或许鬼市里面有线索。”

    这一次云藏锋回来得很快,基本上是身法形同鬼魅,当时他的脸离马仲才的脸只有三寸的距离,他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不是为了让我与你们同行而说出来诓骗于我的谎话。”

    马仲才摆摆手说道:“这个倒是确实没有骗你,在鬼市之中有一个老婆子,人称灵婆,诡异的很。传说在她手上就没有算不出来的事情,你把令牌给她看看,自然就会有指引了。只是不知道她要取什么东西才愿意帮这个忙。”

    云藏锋将信将疑的问道:“此话当真?”“当真。”

    得到马仲才肯定的答复之后,云藏锋决定与二人结伴而行。虽然马仲才的话听起来有一些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找到马侯所说的马家人,所以既然有方法,不妨一试。

    三人来到传说中的五庙村,却发现这里根本是一座**,莫说是人,根本连牲畜都看不到一个。

    云藏锋疑惑的看了看马仲才,那个眼神似乎在问他,你说的灵婆呢?鬼市呢?人呢?马仲才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别看我啊,我也只是听说的,我自己又没有来过五庙村鬼市,其他地方的倒是去过一两次。诶,我说东家,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吧?五庙村其实根本没有鬼市?”

    王大胖子说道:“不可能啊,当时那个人给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真挚诚恳,不可能骗我啊。而且我家里也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种种怪事发生,不一而足,每一句话都算是灵验了,怎么可能是诓骗我呢。”

    在二人说话的间隙,云藏锋牵着老黄马在村里面四处走动了一下,四周还有新鲜的燃烧过的木炭,地上也没有长满了杂草。云藏锋回过头来对二人说道:“这里有人的,种种痕迹都表明了这里经常有人走动,绝对不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等到了晚上再说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云藏锋还是决定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以免到时候被人发现是生面孔,恐怕徒生事端。等鬼市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出来,至少可以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日暮西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五庙村也热闹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人推着自己的推车或者是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从四面八方翻山越岭而来,也有身手高明的人,单手举着一辆独轮车从天上落下,看起来虽然没有仙人之姿,也有一流高手的派头了。

    这些人都是来做生意的,来

    了也不互相打招呼,也不说话,整个五庙村还是如同白天那样寂静,因为真正的客人还没有来。这些人里面有一些赶到了五庙村就找了个屋子钻进去,支起窗户,摆好不知道来历的宝贝等着客人上门。

    也有人就席地而坐,将背上的包袱铺在地上,要交易的货物就这样摆在明面上,推着车来的人也是如此,就把车随便一停,支起了伞骨,挂起了货幡就靠在一边不说话了。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或者是用厚厚的黑布缠绕住了脑袋,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每一个人的身份在这里都得到了很好的保密。

    待一切准备妥当,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来了,鬼市里面也就热闹起来。毕竟是做生意,还是要讨价还价的,只要有了说话声,场面也就开始沸腾了,人潮声越来越大,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向着云藏锋三人扑过来。

    云藏锋和马仲才也分别从衣物下面割下来一块布,蒙住了口鼻,包住了头顶,总之掩盖了一切容易让人辨识的标致。只是,云藏锋那把刀实在是太显眼了,不容易隐藏,好在云藏锋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知道的人很少,所以这把刀露在外面也不会怎么样。

    王大胖子身上本来就穿的是马仲才的衣服,拘束的很,眼下又从衣服上面割下一块布来,整件衣服索性就全部散开了。露出了光洁的上半身,几把浓黑的胸毛在风中飞舞着。

    为了自己的性命,王大胖子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把身上剩下的那些布条全部都扯了下来,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然后只裹住了一个脑袋。

    三人进入了鬼市之后就开始分头行事,云藏锋要去找那个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算的灵婆,马仲才和王大胖子则是要去找一个能够认识那个扳指并且解决那个扳指的问题的人。

    鬼市虽然名为市场,但是实在是比正常的市场甚至是黑市都要混乱得多,人人手里都拿着兵器,目光里面都充满了警惕。不过好像还没有见到仗着武力强抢别人财物的人。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这里的人似乎对于彼此都有一种本能上的相互吸引,云藏锋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眼神极为不友好,但是对于其他人的眼神就比较和善。

    “一群被自己和别人抛弃的人相互取暖,警惕着周围所有的可能成为危险的东西,用假面和黑暗来隐藏自己,也是一群可怜人啊。”云藏锋心想道。

    一路上跟着他的老马被他留在了村子后面的山上,老黄马很听话,绝不会乱跑, 云藏锋有这个自信。所以此刻他也信步逛着这个鬼市,无所事事的样子,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要找的灵婆在哪里,索性一切随缘。

    转过了土路的拐角,路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仿佛这里就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个喧闹的鬼市,一个清静的人间。

    他没有猜到五庙村的背后是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还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门口坐着一个老婆婆,穿着一身素白,人也挺高,没有越长越是缩回去了的感觉,甚至比马仲才还要高一些。

    老婆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正在给亡夫披麻戴孝的寡妇,只是脸上戴着一个夜叉的面具,看不见脸。

    “你来了。”云藏锋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这三个字,让他打了一个机灵,

第九十三章 灵婆‘、道士、拍卖

    在银月的清辉之下,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回响在云藏锋耳畔的那“你来了”三个字就像是在脑海之中炸响,不知道远近,不知道方向。

    即便如此,云藏锋也十分清楚的感觉到这一声就是从一身素缟的女人那边传过来的,女人脸上的罗刹面具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让他感到背后一阵阵的寒意。

    “灵婆?”云藏锋看着那个高挑女人问道。

    女人回了一句:“进来吧。”说着便转身进了池塘边的小屋。

    这一次云藏锋听得十分清楚了,这一声就是这个女人发出来的,而且和刚才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何刚刚那一声就如此的诡异,兴许是因为环境或者是因为他自己把灵婆想得太过于神秘,如鬼似魅,故此在最开始才有这样奇异的感觉。

    跟着灵婆走近了屋子,屋内陈设倒是简单至极,只有一张方几,几盘瓜果,两盏煤油灯,一大一小两个蒲团就再没有什么其余的东西。

    两人分一前一后做到了方几两侧,灵婆的房屋内连茶水都没有,云藏锋倒是有一些无言以对。灵婆倒是没有架子,缓缓解下戴在脸上的罗刹面具置于方几之上,云藏锋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灵婆左半边脸倒是清秀的美人模样,右半边脸却是布满了仿佛被烈焰舔舐过后的灼烧伤痕。

    在灵婆放下自己脸上的罗刹面具的时候,云藏锋也解下了缠绕在脸上的布条。人家都对云藏锋放下了防备,向云藏锋示好了,若是云藏锋再不有所表示,岂不是太不拿人家灵婆当回事了。

    灵婆看见云藏锋诧异的神色,仿佛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反而以手掩住殷桃小嘴呵呵笑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云藏锋摇了摇头,自来熟一般从方几上面的瓜果里面拿起一串葡萄,取下一颗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没有没有,人人说灵婆灵婆的,我还以为会是一个脾气性格怪异的老婆婆呢,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年轻美貌。”

    灵婆笑得更加开心了:“小嘴倒是甜,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哪有啊,”云藏锋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喜欢我的女孩子有倒是有,不过嘛,很多就谈不上了。灵婆不是能掐会算吗?这个都算不到?”

    听到这个话,灵婆的脸色黯淡了几分,本来就狰狞可怖的另外一半边脸显得更加的悲伤和凄惨。灵婆说道:“我虽然能算,但是也不能妄自揣摩天机,事事皆算,一来生命失去了意义,二来会遭到天道的惩罚。我这右边半张脸就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得到的结果。”

    云藏锋最好的地方不是他的心地,不是他的武功,不是他的性格脾气,而是他对人的尊重。在不经意伤害到一个人的时候,云藏锋的心里总会充满了内疚的情感,他能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云藏锋说道:“是我冒昧了,让你想起了你的伤心事,实在是抱歉。”

    灵婆站起身来走到窗台前面看着银月之下熠熠生辉的小池塘说道:“我知道你来是想问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

    “你是什么意思?”云藏锋有点不解

    的问道。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规矩吧,人人都传五庙村鬼市有一个灵婆,已经传了好多好多年了,那为什么我还能保持年轻的容颜呢。因为每一个人来找我问事情,我都会从他们身上取走一点东西,要不然就是青春,要不然就是寿命,手脚也有可能。”灵婆突然变得妖娆起来,走到云藏锋的面前,用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头一撇云藏锋就躲开了灵婆轻佻的动作,他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出来你有什么功力在身,甚至脚步虚浮,下盘不稳,气息短促,全然不会武功。你又是凭什么取得你想要的东西的?”

    灵婆倒是也不动怒,直起身来,说道:“有一些东西是天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不是吗?”

    对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一点云藏锋倒是一百二十个赞同,他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太多神奇的事情。云藏锋说道:“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杀了我!”灵婆笑意盈盈的说道,配上一边美艳一边狰狞的面容,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等云藏锋回答,灵婆就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惊讶,我给了每一个人这样的机会,你以为我知道了这么多人的秘密,就没有人想要杀我吗?只是他们杀不掉而已。”

    说话间,云藏锋手中的一整串葡萄就已经吃完了,灵婆拿了一个橘子利落的剥开,放到云藏锋的手上,然后接着说道:“知道得太多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有些时候你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也根本无法改变。死,对于我这个活着更加痛苦的人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了吧。”

    云藏锋听完灵婆的话将橘子一整个放到嘴里说道:“要我动手杀掉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我做不到,你还是自己痛苦着吧。我不管别人为什么杀不掉你,但是在我这里,你就不用做任何打算了。至于那个能杀掉你的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这些话云藏锋就离开了灵婆的屋子,对于他来说找到灵婆的确就是方便一些而已,马家的事情也没有急迫到需要让他杀个人来解决的地步。顺其自然才是顺应天道的方法,道法自然,何必强求呢。

    临走之前,灵婆还是给了云藏锋一个谶言“你要找的人就在五庙村鬼市上”,云藏锋不置可否,灵婆没有要自己付出什么东西,这个谶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走出小池塘再次回到群鬼聚集的五庙村鬼市,云藏锋突然有一个放下了的轻松感觉,面对着灵婆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就像是自己没有半点秘密,浑身**的面对着这个不知道深浅,不知道年纪的怪异女人。

    眼下也没有旁的事情,找到马家人的事情也不着急了,云藏锋索性便在五庙村鬼市闲逛了起来。从灵婆那里出来的时候,云藏锋已经重新把布条缠在了头上,也没有人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闹市上注意到一个消失了而又重新出现的生面孔。

    走了不一大会,云藏锋就看到了前方聚集了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在讨论着。虽然隔着很远,他还是注意到了王大胖子那一身裸露着的白肉,既然自己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就应该去和熟人会和。

    来到王大胖子

    的身边,用灰布裹着头部的马仲才赫然就站在王大胖子的身旁。一群人围着的是几个大铁笼子,一个戴着马首面具的矮子手里拿着一条皮鞭吆喝着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妖族美女”之类的言语。

    云藏锋戳了戳王大胖子的白肉问道:“王大胖子,这是在干什么?”

    王大胖子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惹得旁边的马仲才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直到云藏锋拉下遮住面容的布条让他看了一眼,王大胖子才放下心来,给周围的人赔了个不是,才给云藏锋解释。

    “这是个拍卖会,具体卖的什么都在铁笼子里面关着。但是这个鬼市什么都卖,听吆喝的人说是什么妖族美女还有妖族奴隶什么的,我也只是来凑个热闹,才来没多久,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王大胖子如此说道。

    云藏锋点了点头,只是觉得有点意思而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奇心,就问道:“那你那个扳指的事情解决了?”

    王大胖子说道:“解决了,其实也没啥,就是扳指里面住着一个小鬼。我戴着扳指就在路上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从哪里就窜出来一个道士,背着一把剑,话也不说一句就是一张符贴在我身上,那鬼就从我身上跑出来了。”

    “小鬼?不知道是谁看到那只小鬼的时候,裤子都吓尿了。”马仲才在一边冷笑了一声如此说道,惹得王大胖子接连跳脚,嘴里不住喊道“我可是你东家”、“小心回去不给你发月钱”云云的话语。

    经过五庙村鬼市这一行之后,好像王大胖子和马仲才的关系好了许多,两人不像是东家和伙计,倒像是已经交心多年的朋友,云藏锋似乎也被二人的关系所感染,露出了一丝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个卖给你扳指的明器商人是怎么会知道会有个道士来给你解决难题的?”云藏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王大胖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云藏锋的话,马仲才就说道:“那个明器商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厉鬼被道士从扳指里面驱赶出来之后,道士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宝剑之上,宝剑顿时金光大作,道士只是一剑便刺杀了厉鬼,使其烟消云散了。然后道士便走了,也没有说什么话。”

    “对对对!”王大胖子也忍不住说道,“那个道士厉害得很,但是应该不是明器商人安排的。之后我们闲逛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家卖明器的店,店主主动来问我们扳指的来历和里面的厉鬼去向,我想那才是明器商人想要我们找的人。只是被那个行侠仗义的道士给截胡了。”

    云藏锋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个江湖上还真是到处都是有意思的人啊。”

    两人一边聊着,那个拿着马首面具的矮子场面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铜锣用力一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那里。

    马首面具的矮子说道:“诸位注意啦,接下来可别眨眼,妖族以力量闻名于世的野牛妖,趁其年幼时捕获,经过秘法使其转化为半人之形,绝对忠心。动心的可要抓紧时间,赶快下手了。起拍价八百两银子或者等价的货物。”

    “开始叫价!”

第九十四章 猎妖人

    如同黑夜一般的黑布被揭开,场面顿时一片哗然,黑布盖着的大铁笼中装着一只半人半兽的妖怪。

    妖怪人面人身,但是却头生双角,脚为牛蹄,身后一根牛尾左摇右晃,鼻孔里面如同野牛一般“夯吃夯吃”的喘着粗气,但是看着这些围观着他的戴着面具的人群,眼里却有着孩童一般的恐惧。

    野牛小妖看起来也不算大,约莫是人类十来岁孩童的模样,身上却布满了鞭痕和淤青。

    在场的人身份都不被别人知晓,但是看起来都是不差钱的主。虽然有很多都是穿得破破烂烂来凑热闹的,但是真正想要买一个妖族奴隶做生意的人也不是没有。

    看清了铁笼子里面的野牛小妖的模样,很快便有人竞价起来。

    “八百两”、“一千两”、“一千一百两”等等竞价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云藏锋自然是没有兴趣的,身上钱财倒是有一些,但是一路走出来已经挥霍了不少了,所剩不多。对于身边多一个妖族奴隶,他于心不忍,自己的结发之妻都是妖族中人,要他去奴役妖族,他做不到。

    当然,他也不会多管闲事到去阻止这一场拍卖,每个人有每个人活着的方式,这些人就是靠着这个讨生活的,自己断了别人的生路,岂不是徒遭人惦记和憎恨?天下事不平的很多,遇见一件不平事就铲平一件不平事是没错,但是总不能看着别人可怜就出手吧,云藏锋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

    竞价渐渐进入白热化,王大胖子倒是说了一声:“真是可怜。”这一声说得很轻,仍然是被云藏锋听到了耳中,他看向王大胖子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这个人人歧视妖族,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世界当中,还有这样一个能够觉得受奴役的妖族可怜的人,云藏锋突然觉得这个胖子有一些可爱起来。

    有些人觉得妖魔鬼怪离他们很远,却不知道其实他们所不相信的事情其实离他们很近。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妖怪,有的人却依靠猎杀捕捉妖怪维持生活。

    人,总是充满着**的。在人的七情六欲之中,虚荣往往成为驱使人前进的动力,虚荣也会成为毁掉一个人的无尽深渊。有的人有钱之后,口腹之欲,人伦之欲都得到了满足,总会想着用其他的方式来彰显他有钱有势的样子,于是奴役其他种族甚至是人类,就成为了满足他们虚荣心的方式。

    因为有了这样的需求,就会有人买妖族奴隶来饲养、玩乐、虐待等等,有了购买的人,就会有卖的人。既然有人需要就一定会有人甘愿冒着被妖族杀掉的危险去猎杀捕捉那些妖族、妖兽。

    这些人甚至研究出了一些丹药、秘法等等来对捕捉到的妖兽进行“催熟”,这种法子阴毒得很,是强行给没有化形的妖族喂食一种原料为化形草的药物。因为药力的减少,这些妖族往往只能化形一半,保留着一半妖兽的本体,而且整个化形过程痛苦至极。

    后来也有人特别研究这个化形方法,药方被多次改进,最后甚至可以用普通的药物来代替化形草再药方中的作用,以此来对妖兽们进行“催熟”。而这些被催熟的妖兽不仅无法继续修炼,毁掉了所有的潜力

    ,还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减少寿命,即便是以长寿著称的灵龟一族,也只能活两百多岁了。

    保留一半妖兽本体的这一特征本来是药物带来的一种缺陷,却误打误撞的满足了一些人类的特殊癖好,导致对于这类妖族的需求量在交易市场的急剧增加,妖族妖兽也被大肆猎杀抓捕,妖族数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减少着。

    事态发展到现在,这种妖兽已经很难被抓到了。妖兽们都被捕捉得精明起来了,成年妖兽生下小妖兽之后,基本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孩子有了自保的能力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是因为迁徙而夭折的妖兽也不再少数。

    像今天这样能够被捉到的野牛小妖已经算是很少见了,所以极大的刺激了真心购买者们的消费**和他们变态的心。

    此时此刻,竞价已经进入到白热化了,野牛小妖的价格也从八百两被叫到了八千七百多两,整整翻了十倍不止。拿着皮鞭的矮子手舞足蹈的调动着买家们的热情,其实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最后,野牛小妖被一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给买走了,一旁有一个穿着稍次的公子不住的扼腕叹息着。云藏锋注意到马仲才的眼神从那个穿着稍次的公子叫价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云藏锋捅了捅入了神的马仲才问道:“马兄,你在看什么?那位公子是你的熟人。”

    马仲才这才回过神来说道:“额,额,嗯,算是吧。”

    云藏锋说道:“马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说来听听?如果不太方便的话,请恕云某唐突。”

    马仲才这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道:“云少侠,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不是说你那块令牌我在哪里见过吗?那个公子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家的人。”

    云藏锋疑惑道:“此话怎讲?”

    这一句话让马仲才叹息了一声,这才引出来马仲才的一件秘事。

    在幽州道上的确有一个马家,声势也不算浩大,但是拿到幽州道上来比的话还是排的上号的,马仲才本来也是这个马家的人。故事很是狗血,马仲才是马家最旁最旁的一支血脉,从他父亲那里开始家里人就受不了在马家那种每月领着几钱银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生活了。

    马家的族群庞大,生意也不小,但是马家不同于何家,生意还没有大到只剩钱的地步。所以除了家主那一支,马家的旁系血脉基本上都只是过着每个月从家主一脉那边领着救济过日子的生活。越偏的旁系血脉能够领到的就越少,有的家里人口稍稍多一点,连家里人都养不活。

    面对这个情况,旁系的马家人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到马家的产业下面做工,同下人一个待遇,管吃管住还有月钱领,虽然不多也比救济要多一些。第二个选择就是脱离马家自己闯荡,从此天生天养,生死再与马家无关。

    马仲才的父亲选择了第二条路,他觉得打小就跟着家主那一脉的孩子玩,受尽了别人的白眼,看尽了家主一脉的脸色,他不想再呆在家主一脉的眼皮子底下,接着过这种寄人篱下的受气日子。哪怕是出来做其他人的狗也比在马家做

    家主一脉的狗要有尊严得多。

    马仲才就这样被父亲带了出来,十多二十年没有再回去过了。但是他记得小时候马家逢清明和重阳两个节日总是要举行一个大的祭祀活动,全族人只要是待在马家吃马家粮食的,无论亲疏远近全部都要到场。

    一大群人分批次依次进入祠堂之中给祖宗牌位上香,上完香之后还会有一顿鸡鸭鱼肉管够的饭食可以享用。这两天本来应该清苦,但是对于马家来说似乎不在意这些,对于马仲才来说却跟过年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他能够清楚的记得这些事情的原因。

    他记得,云藏锋给他看的那块令牌的样子就刻在祖宗牌位后面的墙壁上面,就连纹路都一模一样。刚开始云藏锋给他看的时候,他没有认出来是因为时隔多年,所有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直到今天看到那个马家的公子哥才想起来。

    云藏锋听完马仲才的话,第一反应竟然是“灵婆没有骗我,我要找的人果真就在这五庙村鬼市之上”,接着才想起来问马仲才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公子哥是马家的人的?”

    马仲才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说道:“那是家主那一脉的孩子,当年他比我小,我都十五六岁了,他才七八岁。我是个孩子王,小孩也没有什么偏见,像一张白纸一样。他们家主一脉有书读,每天都被送到马家自己的私塾里面读书,像我们这样旁系的就没书读,每天趴在墙边听,打打闹闹的吸引里面孩子的注意。”

    “马九就是这样被我们吸引过来的,他不喜欢读书,喜欢玩,后来特别喜欢跟我们一起玩。我们带着他下河里抓鱼,上山打鸟,后来私塾的先生把我们的事告诉了马九的爹,也就是马家家主。”

    “马家家主找上门来,我爹倒是没打我,其他的孩子被家里人一顿好打。打那之后,他们就不带着马九玩了,我也没好意思跟他一起玩,就偶尔偷偷的跟他两个人去山上树杈子上面躺一会,不然他可就太孤独了。”

    “有一年是冬天,我们还去山上玩,他掉进了雪洞里面,我害怕极了,就一个人跑了。傍晚,家里人找不见他都慌了神,直到半夜才把他找回来。他冻出了毛病,右手一直抖停不下来。但是他没把我说出来,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我那天跟着他一起,而我因为害怕逃走了,丢下了自己的朋友。”

    “我爹带着我离开马家那一天,我送了个礼物给他,是我自己用竹子做的短笛。我记得他有一根玉的,可漂亮了,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送根自己做的竹的。到了,我还是没跟他说声对不起,他也没在意,还是笑嘻嘻的看着我,看得我更加愧疚。”

    “十多二十年没见,如果不是他那不停发抖的右手还有腰间的竹笛我还真认不出来,这么多年,他还留着我送他的东西。”

    说着说着,马仲才这个身上挨了刀子都不会哭的汉子眼泪就下来了。云藏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感情他没有体验过,对于云藏锋来说,他的童年都是孤独的,只有师傅和龙灵。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拍卖已经进行了许多轮,几个铁箱子都被人推走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还被黑布包着。

第九十五章 妖族狐女

    “诸位看官,最后一件拍品,乃是今晚的压轴大戏,千年难得一见的妖族美女,狐妖一族的狐女。为了保证各位能够获得最大的享受,我们一直竭力保护这只狐妖,维持她的贞洁之身。”戴着马首面具的猎妖人兼拍卖师为了最大程度吸引人的眼球,卖力的如此呼喊道。

    在场的不知道有多少雌性生物,但是肯定是雄性牲口居多。只要是个公的都逃不开会对美貌的女子多看两眼的自然规律,哪怕是简简单单的露出来一星半点也足以让这些人大咽口水,即便是云藏锋也不例外的把目光转移到了场上唯一剩下的铁笼上。

    戴着马首面具的猎妖人掀开黑布一脚,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小巧可爱的玉足,十根脚指头如同蚕宝宝一般蜷缩着,显示出了主人的紧张。黑布再多拉开一些,是两条紧紧并拢的小腿,纤细修长,光滑洁白如同玉璧。云藏锋已经听到了王大胖子咽口水的声音。

    “哗”的一声,黑布被全部扯下,露出来里面所谓千年难得一见的妖族美女的真容。的确是一只小狐妖,身材瘦弱却凹凸有致,裹着一件又脏又破的碎布,遮挡着自己的羞处,但是半露半掩之间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雪白更是让所有人感到疯狂。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神楚楚可怜,让所有男性顿生怜悯之心,恨不得将其抱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真是一个勾魂摄魄的妖精,你说对吗,云少侠?”马仲才啧啧两声问云藏锋道。

    云藏锋“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方才看着这个妖族狐女,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在蜀山之上龙辕身边的紫衣女子所说的话,“日后,你会遇到一个我族的小孩子,希望你好好待她”,想来,这个妖族狐女就是紫衣女子所说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妖了。

    王大胖子看云藏锋痴痴傻傻的发呆模样,不由得打趣道:“怎么了?看上人家这妖族狐女了?只可惜啊,这样的极品起拍价起码也是在三千两,最后成交价格最少也会翻个四五番,咱们几个人的家底加起来也不够啊。”

    云藏锋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问马仲才道:“你为何不去和那个马家马九公子相认呢?”

    马仲才没想到云藏锋会转移话题到自己身上,反而先是一愣,继而说道:“已经十多年没见了,物是人非,又何必去打扰他,徒增烦恼呢。十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还是不见为好,云少侠若是要找马家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云藏锋点点头,心下已经有了一个计较。

    场子的气氛因为那个美艳的妖族狐女的亮相已经热到了极致,大多数人都发出了癫狂的叫喊声,把这样一个兼具着狐媚之相和青春美貌的狐女收入囊中做自己的禁脔,或者是当做一个暖床玩物皆是上上之选,没有人不心动。

    心动的多但是行动的却少,不是说这些人就没有**了,只是囊中羞涩没有银子,只能放弃这个人间少有的极品,站在一边看热闹,王大胖子就是这种人。

    戴着马首面具的矮子看着看客们的热情,如同火焰一般就要将他吞噬,这已经足以表明他们的竞价**,这个妖族狐女必定会卖一个好价钱。矮子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的

    场景。

    为了把气氛炒到最顶点,带着马首面具的矮子决定要让狐女先跳一个舞再开始拍卖,一边的两个看起来像是打手一般模样的男人伸手便扯掉了包裹着妖族狐女身躯的破布。

    破布离开身体,狐女感觉身体一凉,惊叫了一声,双手遮住自己的私密部位,蹲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其实狐女也并非是一丝不挂,只是穿得也太少了一些,恰好遮住一些羞于见人的地方,遮遮掩掩的倒是让人更加欲 火焚身。

    这也是出于对买家心理的考虑,这个妖族狐女始终是个货物,货物就是要展示给买家看的。不同的是,妖族狐女是一个活的、母的货物,这就意味着会成为别人的私藏品,很少有男人愿意把自己的私藏禁脔的一切暴露给别人看,如果他们这些卖家做得太过的话,免不得会被来照顾生意的主顾们记仇。

    云藏锋听到了那一声惊呼,心下便忍不住了,跳了出来,长刀一挥,铁笼子便如同切豆腐一般被切割开来。他迅速从同心环中取出一件给自己准备的大氅披在了妖族狐女的身上。在旁人看来,这件大氅应该就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不会怀疑到空间法器的身上。

    戴马首面具的矮子在最开始的惊慌之后,便愤怒起来,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拍卖就这样被搅了局,他可指望着这个狐女大捞一笔,先前虽然也买了一些妖族奴隶,却也根本没有赚多少。

    猎妖人这个行当的危险性不言而喻,置办工具、干粮、找人帮手这一些事情哪一件不需要花钱?抓了妖怪还不能直接卖,还要先喂药让它们化形,然后培训,投入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在里面,眼见就要大赚一笔的时候,被人打断了,换了谁都要生气。

    不过,戴马首面具的矮子涵养还不错,也讲究一些规矩,毕竟是出来做生意的人,跟客人撕破脸不合适,所以矮子还是问道:“在下是这个猎妖人队伍的头人,因为怕妖怪寻仇,姓名就不便透露了,阁下可以叫我矮脚八。我们在这儿做生意,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阁下,值得让阁下如此动怒?”

    云藏锋站起身来,长刀一挥,说道:“并无得罪之处,只是这个狐女,我云某人保了,不希望再让她受辱。先生要做生意,在下绝不拦着,相反,云某也想给先生投资一点银子。”

    矮脚八“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云少侠也是想要买下这只妖族狐女的顾客啊,倒是失礼了。既然是如此,云少侠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不过,竞拍就有竞拍的规矩,拍品没有拍出去之前就还属于我们猎妖人队伍的,云少侠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云藏锋冷笑道:“规矩?先生赚钱只管赚自己的钱,我只管拿走自己的人。先生如果是要规矩的话,对不起,我这儿还真没有。”

    这一番话可是惹了众怒了,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声讨云藏锋的做法不讲究,乱哄哄的闹作一团。云藏锋听得烦了,单手执刀再一劈,本来就被拦腰砍断的铁笼子顿时四分五裂,残余碎块溅射开来,围着的众人纷纷躲避。

    人群中有一个戴着猪头面具的裸背大汉叫嚣道:“姓云的,你可是要仗着武力与在场所有人为敌?”

    云藏锋随意挥舞了

    一下长刀说道:“你这猪头怎么如此蛮横不讲理?我何时说过我要仗着武力与各位英雄豪杰为敌了?我又没有不让你们竞价,只是说,不想再让我看上的女人受到羞辱而已。”

    猪头面具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矮脚八打了个圆场,矮脚八说道:“行了行了,诸位,大家都是冲着这个妖族狐女来的。价高者得,这也是规矩,既然云少侠提出了需求,大家也不必动怒,只要出得起价钱,自己带回家去慢慢玩好了。”

    矮脚八这么说其实也是考虑到这个妖族狐女的价格并不低,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这些起哄的都是买不起却想要一饱眼福的家伙,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开罪一个真心想要买的主顾。再说了,这姓云的这两手功夫看起来可是实打实的,不好惹。

    “底价五千两银子,一次叫价不得低于五百两,下面竞拍开始。”矮脚八只是眼珠子一转,决定还是赶紧卖,免得夜长梦多。

    云藏锋倒提长刀,狠狠地把刀插入地上,厉声道:“一口价,三万两。”

    三万两,人群中一片哗然,没有人相信会有人一下子把价格抬到如此之高。要知道鬼市中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人,花的钱都是见不得光的钱,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矮脚八也惊呆了,三万两,本来他以为能卖到一万五千两就差不多了,毕竟鬼市的人有多高的水准,他这个经常混迹其中的老江湖还能不知道,没想到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个冤大头。

    云藏锋身躯就这样直直的立在那里,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没底。三万两,这是他能够拿出来的极限了,同心环里欧阳家、唐门还有因为抓住了莫大仙得到的悬赏加起来一共也就这么多了。

    还是欧阳家大方,看着欧阳红袖跟着云藏锋的面子上,怕她吃苦,一次就给了云藏锋二万两银子,要不然打死云藏锋卖了也换不了这么多钱。云藏锋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也是在赌,在赌那个令牌有多大的能耐。

    “三万五千两。”一道雄浑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个数在鬼市出现已经算是天价了,而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正是那个衣着华贵的贵公子身边跟着的一个看起来是护卫的人。

    云藏锋腹诽了一句“这么有钱,怎么不捐给朝廷打仗啊”,嘴上却是说道:“等我借点钱,如何?”

    贵公子似乎也来了兴致,说道:“哦?临场借钱,这里的人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莫非阁下还能认出自己的故知不成?”

    云藏锋没有理他,反而是走到马九的面前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是否可以借我一些银钱?”

    马九右手不断颤抖着,声音却是很清晰明朗,问道:“阁下与我似乎素不相识吧?你又想从我这里借走多少银子呢?”

    云藏锋把令牌捏在手上,托起马九颤抖的右手,将令牌交到马九的手中。马九起初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令牌之后,大惊失色,本来就抖得厉害的右手更是剧烈颤抖起来。两旁侍奉的护卫叫道:“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云藏锋说道:“公子你看这个东西值多少银子?”

第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手上握着那一枚只在传说当中听说过的令牌,马九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从他父亲开始往上数,家里面起码有十代人没有见过这个令牌了。十代人是什么概念?一代人算是七十年吧,十代人就是七百年,整整七百年都没有人见过这个令牌了。

    今日这个令牌却突然出现在马九的面前,他不知道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令牌一定会在马家掀起轩然大波。家主一脉的孩子从小就听着那块令牌的传说长大。

    令牌的主人于他们家有大恩,甚至可以说是再造之恩,因为流传已久的原因丢失了很多当年的真相,当年马家和令牌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说得一个清楚明白。

    有传说是马家祖上给令牌主人为奴为仆,令牌主人羽化升仙了,将自己所有的财富和收藏都留给了马家的老祖宗。

    也有传说是令牌主人在老祖宗命在旦夕之时搭救了老祖宗一命,并且帮助老祖宗报了血海深仇,老祖宗心中佩服令牌主人的大仁大义,武功高强,于是愿意让马家世世代代都侍奉于他。

    这些传说的真伪已经不可考究,在马家流传的版本也有七八个之多,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没人能够说个清楚明白。但是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无论是哪一代马家家主每一年都会把家主一脉的子子孙孙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只要看到了这块令牌出现,无论令牌主人有什么要求,都一定要满足,哪怕是颠覆整个马家。

    其实,这还仅仅只是说给子孙们听得半句话,还有半句话只有历代的家主在继承家主之位时才会听上代家主口授出来,那句话便是“没有令牌主人,就没有马家的存在,一定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令牌主人想要抹除马家整族,只在弹指一挥间。”

    这后半句话成为了历代马家家主心里不可磨灭的魔咒,一方面想要看看令牌的主人究竟是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可否结交云云,一方面又担心令牌主人的出现会让整个马家陷入永世不得超生的深渊。

    云藏锋看着马九拿着令牌久久说不出话来,而那边矮脚八和贵公子还等着他的竞价,心里不免有一些着急,催促道:“马公子,马公子?这块令牌值多少银子,你倒是给我一句准话啊。”

    “阁下既是令牌主人,又何必说这番话来消遣在下。银子是吗?只是这块令牌,阁下要多少银子便有多少银子,即便是搭上我背后的整个家族也在所不惜。”马九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但是从他的语气也可以听出来他的咬牙切齿。

    云藏锋摇摇头说道:“不,我不是令牌的主人。令牌的主人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让我到幽州来找一个马家,看看你们家过得好不好,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不管云藏锋说的是什么,马九也说不出话来了,近千年甚至更久没有出现过的令牌突然现世,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时半会他还消化不了。

    云藏锋看马九不说话,自己接着说道:“我猜测我师父的意思应该是,如果你们家过得不好,我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就帮你们一把,如果你们家过得好,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就开口

    找你们帮帮我。大家做个朋友,就这么简单。”

    马九心里面都快要骂娘了,一个拿着一块足以让整个马家赔上身价性命的令牌的人和你轻描淡写的说大家做个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个声,没别的意思,谁信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眼下还是拍卖会比较重要。马九提醒云藏锋道:“矮脚八先生似乎还在等着阁下呢,我愿意全力支持阁下,甚至搭上背后的家族,阁下想要竞价的话,尽管放手一搏便是了。”

    云藏锋说了一声好,便回头报价“四万两”。先前贵公子已经出价出到了三万五千两,云藏锋加价到四万两,便是又加了五千两银子。这一次加价没有哗然,没有波动,虽然价格很高,但是所有人都已经被无限抬高的价格弄得麻木了。

    四万两的天价一出,贵公子也停止了竞价道:“云少侠出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只妖族狐女所值的价值本身了。可以看出来云少侠真是喜欢这只妖族狐女,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夺人所好,不如成人之美。云少侠,这只狐女是你的了。”

    贵公子说话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言语之中更是客气,云藏锋也不好大大咧咧故意装作高傲姿态,他一拱手对贵公子说道:“承让承让。”

    拍卖结束了,尽管最后狐女的热舞也没有看成,但是精彩的竞价已经让围观群众大饱眼福,足以让他们吹嘘一阵子了。人群陆陆续续散去,矮脚八也牵着套在狐女脖子上的绳子来交付货物给云藏锋。

    看着矮脚八过来,云藏锋就知道这个精明的猎妖人和商人是要干什么了,他装模作样的从怀里掏出来两万两银票和一些元宝,然后看了看马九,意思就是让马九付银子。

    马九白了云藏锋一眼,叫价三万的时候,他还以为云藏锋身上有三万呢,结果现在只有两万多一点点,离三万还差九千多两。马九让随身侍奉的两位家奴取出一沓子厚厚的银票,多是一千两一张的,交到了矮脚八的手里,矮脚八点了点,尴尬的说道:“云少侠,还差点,还差五千两。”

    云藏锋再看了马九一眼,马九说道:“你别看我啊,我身上只带了一万多两银子出来。再要拿多的,只有去家里面拿了。”

    闻言,云藏锋也没有办法,同心环里还有些银子能够补上这个空缺,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空间法器。这让他进退两难,说不得只有咬咬牙,做一次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正当云藏锋准备从同心环里面掏出五千两现银的时候,贵公子拿出了一沓银票交到了矮脚八的手上。矮脚八才不管是谁给钱,只要自己有银子赚就行,收齐了银票,兴冲冲的把绳子交到了云藏锋的手里就走了。

    云藏锋拿到了狐女,心里虽然对于贵公子的做法感到惊讶,但是表面上却装作镇定自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藏锋一边给狐女把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如此想道。

    解开了绳子,还是给贵公子道了一声谢,就准备走,贵公子却拦住他说道:“刚才那五千两就当是交云少侠这个朋友,在下想请云少侠喝一杯,云少侠意下如何呢?”

    “不方便,我

    还有几位朋友在等着我。阁下留个住址吧,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顺便把银子还过去。”云藏锋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他不是一个别人对他好一点就感恩戴德的人,江湖水深,天知道这个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贵公子也不动怒,打开手里的扇子哈哈大笑道:“云公子的防备心理还真是重啊。在下只是觉得与云公子一见如故,非常想与云公子交个朋友罢了,云公子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无妨嘛。”

    云藏锋看这个贵公子是个狗皮膏药,心想也是甩不掉了,不如痛痛快快答应他,看看他到底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眼见云藏锋点头,也不知道贵公子的面具背后是个什么表情,是交到朋友的欣喜还是奸计得逞的窃喜。他让云藏锋先处理朋友的事情,给他们打个招呼,自己在一边等着。

    云藏锋点点头,就目前来说,这个贵公子的所作所为都还算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他也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转过头来对马九说道:“我带你去见个人,一会你跟我们一起去喝点酒。”

    跟这边两个人说完了话,云藏锋就准备去和一开始就在外围等着他的马仲才和王大胖子说一声,正准备走,突然感觉到衣服一角被人拽住,回头看去却是那个刚刚被自己买了下来的小狐女。

    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煞是可爱,云藏锋伸手向她的脑袋探去,想揉揉她因为没有完全化形还留在外面的耳朵。不曾想,狐女一声惊呼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就仿佛要挨打一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云藏锋就像在说:“不要打我, 不要打我。”

    云藏锋莫名觉得心里一疼,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却受到了百般的欺负,怜悯之心顿起,他还是伸手在狐女的脑袋上面轻轻抚摸,就像是摸着密林里面的那些野兽,顺着毛,轻轻的。他一边抚摸一边说道:“不怕了,不怕了,以后你跟着我,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狐女一双眼睛盯着云藏锋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人类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温柔,和那些动则打骂她的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虽然她听不懂人话,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安抚她。

    看到这个场面,贵公子不由地笑道:“没想到云少侠还是一个情种,有趣有趣,哈哈哈。”

    云藏锋白了他一眼,只是有布条挡住了脸,也不知道贵公子有没有看得清楚。他拉起狐女的手,走到马仲才和王大胖子那边。

    两人见云藏锋拉着狐女走了过来,纷纷向他道贺抱得美人归,王大胖子好色,伸手就想要去摸狐女,却被云藏锋一刀柄拍在手上:“王大胖子,收收你的色心,以后谁也不许碰她。”

    狐女本来被王大胖子的举动吓了一跳,怯生生的躲在云藏锋的身后,但是看到云藏锋的动作,眼神里面却又是欣喜又是难以理解。她觉得好像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不是一个玩物,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王大胖子揉着被云藏锋拍落的手,嘟囔了一句:“小气。”

    云藏锋却说道:“那边那个贵公子要请我吃饭,你们,也一起都来吧。”

第九十七章 马九和马仲才

    众人走出五庙村鬼市时,时间已经过了五更,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几缕微光自天空中投下,因为水滴的反射而光怪陆离,煞是好看。

    云藏锋和其他几个有一些功夫在身的人身强体壮,精神头倒是很足,不见得有几分萎靡。贵公子和马九摘下面具,互相倚靠着假寐,发出微微鼾声,王大胖子解决了心头麻烦,紧绷的神经早已经放松下来,胖人嗜睡,此刻早已经撑不住了,躺在贵公子那架最大的马车中央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马仲才仍旧用破布裹着头,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露在外面,跟着云藏锋骑马行在马车的前面。

    他不敢取下裹着头部的破布,害怕与马九相认。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时间过得越久便越发的内疚和自责,最后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马九的护卫也是骑在马上,头不时的往下点,打着瞌睡。贵公子的护卫倒是精神矍铄,人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一双眼睛四处扫视着,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贵公子说要请云藏锋喝酒,算是交个朋友,马九却说家里距离五庙村不算太远,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远道而来,本应该他尽一尽地主之谊。大家争来争去,最后还是决定一起去马九的府上做客,饮上一杯水酒。

    每个人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盘算,云藏锋是想既然都已经到了幽州地界,也遇见了马家的人,自己还是应该去马家见一见马家的家主。马仲才心里很是纠结,他想要真诚的向马九道个歉,但是又害怕面对这个曾经的好友,一拖再拖之下,便跟着云藏锋一起踏上了去马家的路。

    王大胖子这个人也算是精明,看贵公子和马九的出手,自然就知道两人的家世不凡。不说是他存了多少攀附权贵的心思,但是只要和两个公子搭上线,他们背后的家族能够对他这个小镖局扶持一把,就足够让王大胖子飞黄腾达了。

    刚刚买下来的狐女打死都要跟着云藏锋一起,非要和云藏锋共乘一骑才能安心,此刻正坐在马上,靠着云藏锋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云藏锋的衣服。

    行至天色明亮,朦朦胧胧的细雨也停了下来,前面带路的马家护卫才露出了欣喜之色。一直跟随其后的云藏锋打眼一看,全面不远处是一处河谷,河谷一侧修建了不少房屋,鳞次栉比,暗合山水的气势,看来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想来,那里便是马家府上的所在了?”云藏锋开口问道。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倒是让他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庄严之相。

    一边的护卫答道:“不错不错,算是到家了,骑了这么久的马,我这老腰都酸了。”

    另一个护卫似乎与这个护卫很是熟识,开玩笑的说道:“腰酸了怕是你的肾不行了吧,老四,让你平日里多练练拳脚功夫,少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先前说话的护卫骂了一句:“去你的,老子乐意。”

    天色明亮起来,又离家近了一些,这些护卫的心情似乎也渐渐开始好了起来,互相开起了玩笑。云藏锋也跟着笑了笑,觉得这种出生入死打造出来的感情实在是美妙得很,还缩在怀里睡觉的狐女拱了拱脑袋,似乎被护卫们的笑声打

    扰到了,嘴角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

    绕过一片山峦,顺着山坡向下,就走进了马家所在的那一片河谷。由几名护卫带路,一行人走到了河谷中最大的宅子面前,驾马车的车夫轻轻敲了几下马车的木质挡板,说道:“爷,咱到了。”

    第一个从马车上面下来的居然是一直打着呼噜的王大胖子,他跳下车,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富贵人家门口的空气也要贵上一些。贵公子紧随其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王大胖子一眼,再转过头看了看马家的宅子说道:“不愧是幽州马家啊,这份气魄,这种气派,果然不俗。”

    马九也随后跳下车来,道:“谬赞了谬赞了,兄弟你衣着华贵,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家世必定不会差了。马家或许你还看不上眼吧。”

    贵公子摇摇头道:“马兄说的哪里话,家里的确有几亩薄田和一点家财,不过那也都是祖上的余荫,与我个人无关。我只是享受着先辈们留给我的好处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马九哈哈笑道:“谁不是呢,得了,我们也不要在门口站着了,先进府休息休息,我安排下人好好做一顿饭,晌午我们好好喝一杯。”

    进了宅子也不见马家家主,马九安排下人替几人收拾了厢房,让大家都住了进去。马家的护卫常年都是在马家做工,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屋子,一进门便散去了。

    其余的人也都在下人的引导下,住进了马家安排的屋子。贵公子的护卫们倒是不困的样子,在贵公子钻进屋子之后就护卫在周围,寸步不离。

    先前和王大胖子同居一架马车,王大胖子鼾声如雷,睡得最好,只是一边的贵公子和马九就遭了殃,一直迷迷糊糊没有睡着,所以在下马车的时候,贵公子才若有深意、神色复杂的看了王大胖子一眼。

    眼下见到了床榻,也不管是不是温暖或者柔软,反正先躺上去再说。只是马家的家底倒是厚实,就如同这床一般,贵公子很快入梦。另一边的云藏锋可就惨了,虽然叫醒了狐女,但是只有一张床,怎么睡还是个问题。

    无奈之下,云藏锋只好让狐女睡在了床的内侧,自己盘坐在地上,修行“化龙诀”来驱散身体积攒下来的疲劳。

    酣睡之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晌午已经过了,马家丫鬟送来了脸盆毛巾,为几人打好了水,让他们洗漱。洗漱完毕,又由家里的家丁引领走到宅子背后一处平台。

    平台是沿着山体石壁开凿出来,向外望去,正好对着滚滚流淌的大河。平台两侧种植了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草,香味杂陈却并不冲突,反而让人一闻有一种提神醒脑的功效。百花之中,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有开得正艳的花冠,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平台上面安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一边放了一条长凳,马九端坐在主位之上,一个人自斟自酌着。见到云藏锋和贵公子一行人结伴而来,立马站起身来迎接。

    几人互相客套了一阵,便一次落座,马九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很是开心,叫道:“走菜!”

    云藏锋却打断道:“不急,马公子,我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也是你的老朋友

    。”说着,一把扯下了马仲才蒙住脸的布条。

    马仲才像是被撕掉了脸皮一般惊吓了一声“啊”,马九却如同早已料到一般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马九说道:“我早就料到了,是马二哥,否则在五庙村鬼市,蒙住脸的情况下,云少侠又是如何认出我马家人的身份的呢。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一个认识我身上物件和了解我旧疾的人在云少侠身边指引,那个人我第一反应便想到了是马二哥你。”

    马仲才已经是泪流满面,悲愤、恐惧、羞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他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

    马九也湿润了眼眶,站起身来给马仲才斟了一杯酒,因为旧疾不停颤抖的右手将酒杯递送到马仲才面前,酒杯里的酒因为马九的颤抖洒落一半,打湿了桌面。马九说道:“马二哥,这些年,过得可好?”

    马仲才急忙将酒杯接过,另外一只手拉起马九颤抖的手,说道:“小九,我......二哥对不住你,我不是个东西。这些年,苦了你了。”

    马九将酒杯端起,轻轻碰了一下马仲才手里的那一杯酒,马仲才才反应过来一般,与马九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马九抬起无力的右手,一巴掌扇在了马仲才脸上。

    即便用了十足的劲道,因为旧疾的缘故,马九这一巴掌也不算有力,只是那“啪”的一声声响却是实打实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王大胖子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也算是重情重义,见到马仲才被打,站起身来就要和马九理论。在马家他可不敢真的和马九动手,顶多动动嘴皮子。

    正要站起,王大胖子却被马仲才按住,动弹不得。

    马仲才说道:“东家,你别,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我等这一巴掌已经等了十多年了。”

    王大胖子说道:“老马,咱们走,这顿饭不吃也罢。横不能因为马家有钱有势就可以仗势欺人了,我贪恋权势是没错,但还不至于没有一点男儿血性,不要再在这儿受这种侮辱了。”

    马九先是给王大胖子倒了一杯酒,然后才说道:“王老板别生气,这一巴掌我没有要侮辱二位的意思。这一巴掌打下去,我和二哥之间的恩恩怨怨算是一笔勾销了,以后不管二哥在哪里,依旧是我的朋友。”

    自始至终云藏锋都没有动过,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他知道马九不可能不原谅马仲才,甚至可以说马九都没有责怪过马仲才,否则也不会将马仲才送给他的东西随身携带。

    如果说有人携带者别人送的东西是记仇的话,也绝对不会是马九,以马家的权势,要在幽州道上把马仲才找出来绝对不算是一件难事。但是这些年,马九没有找过马仲才,反而是将马仲才送的东西带在身边,足以见马九还真心把马仲才当做一个朋友。

    很多时候,朋友反目成仇,或许只需要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便足以把往日的种种风霜和过节都一笔勾销。

    云藏锋见马仲才和马九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转过头问贵公子道:“阁下说要请我喝酒,还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呢!

第九十八章 二皇子和师祖

    在百花齐放,河水奔流之地饮酒作乐,原本是一件幸事,伴随着花香和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喝下一壶或者是温润,或者是辣喉的美酒,引吭高歌,笑谈天下,也不为是一件美事。

    可是云藏锋这句话问出来就有一些煞风景了。贵公子一直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在座的所有人也都默契的没有去问,人家不主动说就已经表明了不想要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如果非要问上那么一句,不免讨人嫌。

    听到这句话,贵公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云少侠还真是敏感多疑,防备心重啊。不过,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邀请云少侠一起喝上一杯,却没有主动报上家门,难免惹人怀疑嘛。”

    坐在云藏锋身旁的小狐女只管自顾自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和云藏锋的衣物,而云藏锋只管看着她,从问出那个问题开始到贵公子开口说话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知道,既然贵公子这般回答,自然是有下文的,自己等着便是了。

    果不其然,贵公子接着说道:“其实不是我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家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能说的只有我姓姬,京城人氏,其余的便不方便说了。请诸位莫怪。”

    “姬姓?那是国姓啊,姬兄还真是摊上了一个好的家世啊。”马九惊叹说道。

    其实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就已经是非常明显了,京城的国姓家族,全天下就只有一家,那就是皇家。这位姬公子再不济也是一位王侯之后。云藏锋不禁想到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主动找上门来要请自己喝酒,到底是有些什么猫腻在里头。

    想着问题,忽然感觉到眉心伸过来一只温暖纤细的手指,那手指的指肚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头。侧脸看去,原来是小狐女见他想问题时眉头紧锁,替他抹平了眉间的褶皱。

    “哈哈哈哈,不知道二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还请九皇子恕罪。”正在众人猜测姬公子的身份之时,一道老迈但是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自石台下方传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却是一老者拾级而上,老者须发洁白,面色红润,身形虽然佝偻却不显露出破败腐朽之相,面容慈善,看起来颇为和蔼可亲。石台左右两侧都是开凿时候凿出来的石阶,老者正沿着石阶向他们走来。

    见老者走来,众人全都站起身来,马九急忙去搀扶老人,一边走一边在嘴里说道:“爷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别操心家里的事了吗?”

    二皇子问道:“马兄,这位是?”

    马九道:“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爷爷,马家的前任家主。”接着又低着头对老者说道:“爷爷,这几位都是孙儿的朋友,碰巧在附近办事,所以请到家里来吃个便饭。”

    众人一起向老爷子行了一个礼,齐声道:“见过老爷子!”

    老者呵呵笑着让众人不必拘礼,然后给了马九脑门一个爆栗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跟当朝皇帝陛下的儿子做上朋友?还不快给二皇子行礼。”

    这一次老者走得近了,说的话全部都一清二楚,这姬公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赫然便是当今圣上的二子,姬不予。不过直呼皇子姓名是禁忌,姬不予又尚未封侯赐爵,所以人人都称其为二皇子。

    场中众人反应各不相同,小狐女是根本听不懂这些东西,只能从众人的表现之中感受到姬不予的身份尊贵非同小可。马仲才则是惊讶,本来这种身份显赫家世背景大到吓人的人物他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得到,所以也别无他想。王大胖子心思活泛,惊讶之余,只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搭上了二皇子这条线,以后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金山银山还不是滚滚而来。

    马九倒是面容平淡,丝毫不因为姬不予的身份而有所动容,只是因为马家老爷子让他行礼,他便行了一个跪拜之礼。众人见马九行礼,也纷纷跪倒在地,一起高呼:“见过二皇子。”

    没有跪拜之人只有云藏锋和小狐女了,云藏锋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皇子为何要来找他,只是觉得其中有一些蹊跷。再说了,他虽然受方天生的教诲,知道江湖上的道义和儒家奉行的尊卑之礼,但是他从来不以为然,道教的道法自然他倒是喜欢得紧。方天生自身所学就已经驳杂得很,教给云藏锋的时候更加是没有分门别类,导致云藏锋知道很多东西,但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家的思想罢了。

    二皇子尴尬至极,急忙让众人起来,然后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今天这里没有二皇子,只有姬不予。我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因为身份影响了兴致,如果就因为祖上的余荫导致今天这顿酒吃得不开心,恐怕我也过意不去啊。”

    将众人一一送回座位上,二皇子才问马老爷子道:“老爷子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您可是把我给害苦了,我担心的就是因为我的身份会和大家有隔阂,你这一句话,恐怕今天这个酒就喝得不太高兴了。”

    这个时候,场中众人的座位顺序发生了一些变化,起初是马九坐在主位,但是此刻马家身份最高的马老爷子来了,自然就是马老爷子坐到了主位之上,二皇子身份尊贵,居于次席,剩下众人才依次序往后排。

    马老爷子呵呵笑道:“说起来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五年前圣上新纳的妃子燕妃罹患恶疾,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圣上不得已寻访天下名医前去为燕妃瞧病。神医常东明游历天下未曾寻到,圣上便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老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与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燕妃患的是心病,日日呕血,老朽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不能根治啊。”

    二皇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老爷子便是当年风头仅次于神医常东明,人称难过桥的药仙马祛?”

    老爷子摆手说道:“何来药仙之名,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们看得起,胡乱吹捧罢了。以后的江湖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难过桥,这个桥指的便是奈何桥了。神医常东明江湖人称“活地藏”,意思便是说常东明是活着的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宏愿说“地狱不空他便不成佛”,常东明四处奔波专门救治穷苦百姓的疑难杂症,“活地藏”一个名字倒是也名副其实。

    说完了这些话,老爷子又转过头来对云藏锋说道:“听我这小孙

    儿说,小友身上带有那个东西,不知道可否给老朽一观?”

    云藏锋对于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也很有好感,就像看见了马侯一样,倍感亲切,于是便尊敬回答道:“这有何难,老爷子要看拿去看便是。”说着从腰间取下为了方便被马家人发现而放在那里的令牌。

    老爷子拿到手上,摩挲了一阵,突然跪下说道:“马家第十九代子孙拜见师祖。”

    云藏锋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老爷子扶起说道:“老爷子你这是何意,我可受不起,您这样不是让我折寿吗?”

    马祛老爷子说道:“这是应该的,这块令牌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我清楚得很。我马家世代以行医为生,一边行医一边做一些生意,我当年在藏书阁看医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捆竹简,我以为是什么上古秘方,没想到是我马家始祖留下来的一段秘辛。”

    “当初还不是汉唐王朝,神州大地也不是人类独大,妖魔鬼怪百族同居于此。人类算是最为羸弱的一个种族了,常常被其他种族欺辱,马家始祖也不例外。但是有一天,始祖遇上了侯爷,也就是这块令牌的原主人,侯爷宅心仁厚,不仅仅是搭救了始祖性命,还授予始祖自救之术,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只可惜始祖愚笨,只学了一个皮毛,但是也能够让马家苟延残喘至今日,足以见侯爷的本领高超。我心向往侯爷,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侯爷的亲传弟子,按理来说,云师祖你与我家始祖同辈,我叫你一声始祖理所应当。”

    云藏锋自己都不相信的摸了摸脑袋,这对他来说也太扯了一些,他自己不过是机缘巧合才能够拜得马侯为师,莫名其妙就成了和马家始祖同辈的人物,真是人各有命。

    不过转念一想,人类的这一点点寿命比起马侯的命数的确只是很短的一点点时间,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徒弟和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徒弟,对于马侯来说没有多大的差别。

    云藏锋还是说道:“老爷子,您还是别叫我师祖了,我可受不起。这都是师父做的好事,不要拉上我,他那些本事,我也没学到些什么,医药一道实在是过于艰深了。咱们各论各的,各论各的。”

    老爷子也没有坚持,毕竟让他一个年将百年的老人对于一个小子称呼师祖也有些让他挂不住。

    二皇子身份的暴露和令牌由来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老爷子就像是专门来点破这两个秘密的智者,来得快去得也快。走的时候老爷子还是客套的说:“老朽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喝酒了,免得扰了你们的雅兴,老朽待在这里你们也玩不尽兴,今天就尽管玩吧,已经安排好了住房,不怕喝醉。马家别的没有,老朽研制的药酒管够。”

    跟马侯待在一起,云藏锋别的没有学到,但是喝酒这一点倒是学了个十成,尤其这些年来喝马侯的药酒喝得不少,让他想这一口想了好久了。此时此刻听到马祛还有自己泡的药酒也不由得食指大动,迫不及待要开怀畅饮一番。

    身边的小狐女跟在云藏锋的身边,看着他咽口水的时候滚动的喉结,不由得心里好奇,去摸了一下,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第九十九章 云如龙的消息

    幽州道本身靠近京畿之地,两州府之间也不过数日路程。京畿之地是全国的首要重城,京城之中还有皇家所住的九五城,可以说九五城是一个城中之城,其中数十万的御林军和亲兵卫队构成了不下于边防的强大武力。

    在幽州道和京畿两地的必经之路上,云藏锋和二皇子结伴而行,两人都端坐在马车之内,皇家侍卫两人一组将马车拱卫起来,一名看起来就武艺不凡的侍卫充当了云藏锋和二皇子的车夫,但是却对马车内谈论的所有事情充耳不闻,只专心驾着车,偶尔喝上一口腰间水囊中藏的美酒。

    三日前,也就是在马家喝酒的第二天,二皇子姬不予找到了云藏锋,那个时候云藏锋正在教小狐女说话。小狐女被猎妖人抓住,然后喂食药物强行化形,对于人类的语言和文字一窍不通,两人交流都有困难。

    云藏锋最初以为小狐女和龙灵一样一化形就会说话了,不曾想还要从头教起。只是他不知道,龙灵一化形便能够口吐人言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血脉尊贵超过小狐女不知道多少倍,更是因为云藏锋和龙灵在天奇峰墨林之内长达十个月的心灵交流。

    两人一来是有同心环这类可以使心灵相通的神奇法宝可以互相交流,二来立下了血契,更是让两人的思维同步一致。

    长时间的交流让龙灵对于人类的语言根本就已经不陌生了,只是碍于兽体的发音部位结构和人类的不相同,才不能说人话,但是吃下一株完整的化形草之后化成了人体,这其中的阻碍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小狐女就没有龙灵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了,作为狐族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只小狐狸,她没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关于人类的典籍,甚至连人类都很少见到。更是由于血脉的天差地别,小狐狸的智力发育程度也相较于龙灵这类高级血脉的妖兽更低,所以才进境甚慢。

    种种原因之下,云藏锋就只有把小狐女当一个孩子一般从头开始教起,为了方便称呼,他给小狐女取了一个谐音的名字,叫做“胡璃”。

    二皇子来找他的时候,云藏锋正在教胡璃写她的名字和教她读自己的名字。

    眼见二皇子走入门来,估计是因为看到自己捉着胡璃的手教她写字的样子过于亲昵,有一些不好意思走上前来打扰的样子,云藏锋主动叫了一声:“不知二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二皇子姬不予也没有端着皇子的架子,见云藏锋调笑于他,他故意做出受不住的样子说道:“云兄,你这就折煞我了,出门在外,哪里还有什么二皇子,你我之间只有云藏锋和姬不予,没有云少侠和二皇子。”

    云藏锋打了个哈哈,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面继续纠缠下去,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姬兄前来找在下有何贵干?”云藏锋现在可不敢说出什么“但凡有所差遣,绝无二话”之类的话语,之前泰安城与何家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数次遇险甚至差点丢掉性命。回想起来,云藏锋还是心有余悸。

    姬不予为人不错,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云藏锋也觉得这个人平易近人,心眼也不算坏,算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可是毕竟云藏锋和姬不予还没有好到可以不计后果去帮助他的程度,

    所以自然不能说出那种话。他觉得像姬不予这样的人,要不然就是真的没有架子,没有什么坏心思,要不然就是城府太深,把自己完美的隐藏在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皮囊之下。

    算是打了个招呼,云藏锋便等待着姬不予的下文。没有了云藏锋捉着自己的手写字,胡璃也不会写了,自己试着独自写了两个字却总是歪歪扭扭的,那个笔就像是一只虫子一样,写下的笔画也像是一只虫子一样,拧着自己的身子。胡璃索性也就不写了,把笔一抛,乖乖巧巧的站在云藏锋的背后。

    姬不予这才走到近处来,看着胡璃写的那两个字,一个缩成一团,一个张牙舞爪,笔画都是歪歪扭扭的,总之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字的字,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按下心中的惊讶,姬不予这才说道:“此次来找云兄,是有一些事情要和云兄谈的,不知云兄现在可有时间,能不能够借一步说话?”说着,斜眼看了看站在云藏锋身后的胡璃,意思就是让云藏锋把胡璃支开,免得两人谈话被第三人听了去。

    云藏锋摆了摆手说道:“进屋里说吧,小胡璃就不用支开了,她听不懂。”

    姬不予点了点头,吩咐身边跟着的侍卫站在门口等候,自己跟着云藏锋和小胡璃进了里屋。

    进了屋子,小胡璃便给姬不予倒了一杯茶,而后就在云藏锋身边站着了。狐狸本性喜好学人,胡璃看着马家的那些丫鬟是怎么做的,她自己也就怎么做了。她虽然不聪明,但是还是知道云藏锋把她买下来了,所以她就不自觉的学了一些下人的东西。此时此刻用在了这里,也算是恰到好处。

    为什么说恰到好处呢?因为好到连姬不予和云藏锋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平常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倒了一杯茶异样。云藏锋没有动茶杯,而是问姬不予道:“现在姬兄可以说说了,找云某到底有何贵干?”

    姬不予倒是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云兄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哈哈,我其实是来道别的,一会我就要走了,我想邀请云兄一道去京城。”

    云藏锋双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问道:“这又是为何?”

    姬不予说道:“也不瞒云兄说吧,其实我在遇到云兄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行踪。这次我从京城出来,就是专门来找云兄你的。”

    这一番话让云藏锋更是不解,他说道:“姬兄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云某愿闻其详。”

    “好吧,既然云兄想要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姬不予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兄的父亲可是叫做云如龙?”

    听到这个问题,云藏锋有些心跳加速,十多年没有听到父亲的消息,此刻突然得到,不由得让他有些激动。他拼命压抑住内心起伏的情绪问道:“正是,姬兄可是有我父亲的下落?”

    姬不予道:“十年前,云七叔带着七婶来到京城找到了父皇。那一天父皇很是开心,说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回来了,摆了宴席请朝堂之上有资格上朝的所有臣子一同饮宴。我也是在宴席之上,第一次见到了云七叔。”

    云藏锋道:“如此说来,父亲的结拜兄弟做了皇上?当今圣上是我二叔?姬兄与我

    应当以兄弟想称?”

    姬不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时云七叔知道父皇做了皇帝之后也是如同你这般震惊。我只记得饮宴之后,父皇把自己和云七叔关在了一间房里叙旧。那一晚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第二天云七叔和父皇走出房门,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就像两个人真的只是促膝长谈了一宿。”

    云藏锋道:“既然如此,那应当是很好啊,她们去京城的时候还担心是不是会被皇上责怪,会被砍头呢。那么我父亲现在还在京城吗?”

    姬不予摇了摇头说道:“不在了,云七叔他过世了。”

    云藏锋一拍桌子,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目圆睁,接着又缓缓坐下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云七叔他是为国战死的,我们都很钦佩他。”姬不予走近云藏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藏锋喝了一口茶,不停地喘息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姬不予转过身,面朝着门口,仿佛陷入了追思当中说道:“云七叔和父皇见面之后三个月,父皇赐封云七叔抚远将军,让他戍守西疆和北域。三年后,战事爆发,西疆和北域联合进攻,七叔率领军队守了十一个月。真实的情况如何我不了解,但是根据我了解到的部分,云七叔越守越难,于是决定率领两千勇士孤军深入敌后,上演一出围魏救赵之计。”

    听到这里,云藏锋双拳紧紧攥紧:“那他们成功了?”

    姬不予抽泣了一下,转过头来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成功了,但是这是一个必死之局。不管是否成功与否,云七叔和两千孤军都不可能回得来了。”

    云藏锋问道:“两千的兵力,又是如何完成这个围魏救赵之计的?”

    姬不予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西疆和北域环境恶劣,以游牧为生,两地人口加起来也不及我汉唐王朝的三成。但是他们全民皆兵,除了老弱妇孺基本要全部出动。在这种情况下,两地的头领行宫身边就只有一些卫队罢了。”

    冷静了一会的云藏锋的声音不再如之前一般颤抖,有些冷静的说道:“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知道了,现在我想问问,姬兄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呢?”

    姬不予抹了一下眼泪说道:“从益州开始,我们就接到了你的消息,父皇下令要时刻了解你的行踪。之后你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官员必然迅速上报,另外还有数百亲卫乔装打扮跟着你,以飞鸽传书时刻汇报。”

    “皇家,还真是可怕啊。”云藏锋冷笑道。

    姬不予说道:“我也不知道父皇是和用意,知道你的行踪也不找你,知道你在何家陷入苦战也不救你,我看不透了。”

    云藏锋说道:“那姬兄想让我和你回京城,又是何用意呢?”

    “好奇加上一点孝心吧,父皇对你如此关注,我不如成全他这个心愿,免得他劳心劳力。更何况我本人也对云兄颇为好奇。”姬不予笑了一下说道,这个笑容,和煦如春风。

    马车之中,姬不予看着在教胡璃写字的云藏锋,脑子里面只想起了那天云藏锋说的一句话:“不管你的打算如何,冲着姬兄为家父流下的两滴眼泪,我愿与姬兄走这一遭。”

第一百章 京城

    镐京城有许多的名字,总之还是被人们直接称呼为京城居多。京城人口众多,在众多州、道、府、郡、城当中也是经济和商业最为繁荣的地方。

    城镇结构一层套着一层,居于最中央的自然就是皇帝所居住的九五城了,外面套着的第二层便是大臣们居住的场所。大臣们居住的位置因为东南西北的方向不同,也有分别,北方是当朝皇亲国戚所居住之地,东南西三地有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盘踞,每两部占据一方,越是靠近九五城的所在,官爵便是越大,越受到朝廷器重。

    从这一点小小的府邸安置之法,就能够看得出汉唐王朝多年以来皇室平衡四房的帝王权术。

    城中道路一横一纵贯穿城池,周围又有与城墙平行的小道将两条大道链接起来,比起这一横一纵和层层叠叠的主路来说,其余如同树木枝杈的七拐八折的小路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一层一层如同方形套环的城池之间又或是用河流或是用城墙分了开来,足以见阶级分明。城内分九层,暗合极数,又有明里暗里,或是天然形成或是人工开凿的五条河流在城中穿行而过,九五之尊,九五之城,名不虚传。

    汉唐王朝上上下下,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武林,人人称道京城的壮阔雄伟,庙堂之上更是有敢于执笔直言的侍郎曾经写到京城的城墙之多,足以抵得上北地城墙相加之数,更称其划分阶级,劳民伤财,不利于民不利于君。当今圣上也不恼怒这位大放厥词的侍郎,反而官升一级,赏黄金百两。

    立于城门之前,云藏锋不由得惊叹了一声,暗道这镐京城真是鬼斧神工,奇伟瑰丽,单单是这城门便比他之前所见的所有城池都要更高更宽更有气魄。原本以为江南就已经是天下富庶之地,城池豪华,纸醉金迷足以傲视天下城池,今日得见京城的真容,才知道江南的那些城池与京城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几人从马家离开之后已经停停走走,行了接近七日。一行车队遇到城池便要停下来歇息一番,天色若是晚了一点,姬不予便要住店休息,绝不肯多耽误半点时辰。

    有一个侍卫曾经劝他说:“殿下,出门在外应当小心为上,我们星夜赶路回到京城,才是上策。您身份尊贵,万金之体不容许有半点闪失,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小的们怎么担当得起?”

    谁知道姬不予平素里待人极好,但是对于侍卫们这些言辞却是丝毫不假以颜色,他只冷冷回答道:“安危?我出门游玩之前已经禀明了父皇,父皇才钦点你们几个作为贴身侍卫确保我的安全,可有此事?”

    那个侍卫本来就弓着身子在和姬不予说话,此刻脑袋埋得更低了,额头冷汗直流,嘴里却不能不回答道:“确有此事。”

    姬不予又说道:“既然你承认有此事,那么我的安全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至于我想要怎么玩,几时轮到你来过问了?”

    侍卫回答道:“是,是小人僭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姬不予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将这名侍卫扶起,替他擦干净头上的冷汗,然后说道:“对嘛,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好好放松游玩一下,你们也难得有

    一个假期可以看看我汉唐王朝的大好河山。至于安全的问题,不是还有你们吗?”

    侍卫只有无奈称是,这个二皇子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一阴一阳之间让人汗毛直竖,这般功夫更是让他感到可怕,心想果然皇室的人都不简单。

    云藏锋却丝毫不理会这些小事情,对于他来说,京城这个地方早到晚到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本来打算找到马家之后就来京城打探打探自己父母的下落,但是突然遇到了姬不予知晓了之后,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不那么着急了。

    这几天他只管和小胡璃两个人待在屋子里面,要么就是在马车里面学习读书写字,顺便还在某个城镇的街上给胡璃买了一件斗篷,平日里见人的时候就让胡璃把没有化形完全的耳朵和尾巴给遮盖起来。

    即便是不怕惹麻烦,但是也最好不要让麻烦找上门来,麻烦事情能少一件就是一件吧。胡璃国色天香,又是妖族中人,如果暴露在外恐怕会惹来是非,这些事情能少一件还是少一件吧。

    经过云藏锋悉心的教导和胡璃的努力学习,这几天胡璃已经可以进行基本的交流了,对于云藏锋说的话也能够听得懂许多。云藏锋发现胡璃其实很喜欢看书,教会了一些字之后,总是拿着书看个不停,速度也很快,所以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给胡璃置办一些新书。

    走到京城附近的时候,胡璃已经可以看一些比较深奥的书了。有时候胡璃也会问云藏锋一些问题:“主人,为什么......人类要杀妖精呢?”

    云藏锋也不知道怎么给胡璃解释其中的问题,胡璃自己就是妖兽,妖兽也不全然都是嗜血成性的,也有像胡璃一样天真可爱的。只是人的很多行为都不是为了口中的那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反而是为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不可告人的**,其他的不过是用来掩盖这个**的借口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胡璃变成人形之后智力也变高了许多,进境神速让云藏锋叹为观止。这只小狐女可是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完成了人类孩童接近十年的学习和工作,用蜕变一词来形容她根本不为过。

    只是云藏锋对于小胡璃老是叫他主人这一点十分不满,他不喜欢让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在天奇峰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对于师父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对于身份的敬畏。

    当他看到何松涛这样的不拿人当人的上位者之后,对于自己抬高自己的行为就更加鄙夷了。仙音曾经教导他,一个人倘若自视甚高,将自己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之后就不容易看清自己,会不自觉的贬低别人,犯下许多错误。对此,云藏锋深以为然。

    回想没有到天奇峰之前,在扬州的小山村,在江宁郡城的千娇阁,在昆仑的九玄门,几乎很少有人用一种不平等的态度对待他。

    只有他的情敌宁宥,仗着自己是无尘的大弟子,为了柳问情,处处针对于他。

    他也和胡璃说过不要把他当做主人,他不喜欢这样子,但是胡璃嘴上答应了,行动中一点也没有改变。不管是在什么人的面前,总是像一个小丫鬟一样服侍着云藏锋,饮食起居也慢慢着手打理。

    作为一

    个妖兽,对于人类的男女之防更是不看重,每日夜里总会先跑到云藏锋的被窝里睡着等他。起初云藏锋睡地上,胡璃也会跟着下来,也许是因为她在云藏锋这里找到了安全感,抹平了她在猎妖人那里受到的委屈和伤害吧。

    最后云藏锋索性就和胡璃睡一张床上,甚至还做出一副要轻薄于她的样子,想要把胡璃吓退,但是胡璃根本就不懂这些,只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胡璃还以为云藏锋喜欢压在她身上的感觉,后面几天的夜里主动爬到云藏锋的身上呼呼大睡起来。还是云藏锋意志坚定,费力解释了一番之后,胡璃才肯老老实实的自己睡觉,但是仍然不肯离开云藏锋的身边。

    经过了这么久的折磨,云藏锋总算是来到了京城。

    其实那天和姬不予聊完之后,云藏锋也问了他自己母亲江燕的下落,姬不予却没有告诉他,只是说让他自己到了京城之后寻找答案,还说了一堆莫要强求的话,让云藏锋摸不着头脑。

    从城中大道穿行而过,两边的房屋排列得整整齐齐,叫卖声不绝于耳。进入城门的时候,守城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说现在战事吃紧,害怕他们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云云,其实就是想要借机索取一些银两。

    但是守城卫兵在为首的侍卫拿出一块令牌之后就不敢再说话,乖乖放行了。

    穿过城中的街道走进京城里面的第二层,再往前就是传说当中的九五城了。车队自然不可能从九五城中穿过往北边去,所以就在第二层的大道上拐了一个方向向北而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认得这辆马车属于二皇子,有的人装作没有看见,也有的人跪拜行礼。胡璃掀起马车一侧的帘子一角,偷偷的向外张望,眼睛里面充满了好奇。

    云藏锋问姬不予道:“姬兄,方才那城门处的守城卫兵都敢开口向二皇子索要过路的好处了,什么时候世道变得这般不堪了?”

    “哈哈,云兄倒是观察入微啊。皇族子弟很少出城,因为害怕被人绑票做出一些不利于皇室的事情来。出城必然有大批卫队跟随,都是为了安全。倘若真有不幸,皇室必定弃车保帅,这也许就是皇室的悲哀吧。所以啊,城门口那些官兵不认得我的马车也很正常。”姬不予笑道。

    云藏锋道:“别岔开话题,姬兄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姬不予笑意渐渐收起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灯下黑的事情哪里都有,守城的工作又累又苦,饷银还少。如果不趁着这个捞一笔油水,他们也不肯啊。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很多事情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就过去了。”

    云藏锋哼了一声说道:“歪理。”

    姬不予道:“我不觉得云兄其实是这种迂腐之人,怎么这些事情都想不明白呢?不让他们收点好处,他们怎么肯心甘情愿的待在那个位置上呢?不是他们,又有谁来保证这一城百姓的安危?你指望着皇室的御林军和亲兵卫队吗?他们只对皇室负责。所以啊,只要不欺压百姓,得过且过吧。”

    云藏锋不说话了,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不明白什么时候这样的事情变得正常了?

第一百零一章 胡璃

    二皇子的府邸离九五城不算远,只相隔两条街,可以说从府邸大门口望出去就可以看到九五城的城墙和最高的无极殿的明黄色琉璃瓦。

    皇室有皇室的规矩,未及冠的小皇子可以与生母共同居住于后宫之中,但是一旦行了及冠之礼就必须由皇帝赏赐宅子府邸,搬出九五城。

    但是情况往往要更好上一些。皇子们身处九五城中,从小耳濡目染的那些明争暗斗实在太多,为了避嫌往往十五六岁就自己搬了出来,或者是向他们的皇帝老子要个一官半职,或是征战沙场建立军功,或是入朝为官,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

    话都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想明哲保身而已。九五城里面禁忌太多,有时候一个把控不好,难免引火烧身。就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犯错误,也防不住小人陷害,奸臣谗言。反正都要搬出这个用最为繁华的装饰掩盖着最复杂的斗争的地方,不如趁早离开。

    姬不予已经年过二十,在汉唐王朝法制之下,行过了及冠之礼。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在自己的母后身边待满了二十年的皇子之一,还有一个皇子本来天资聪颖,才华横溢,也充满了野心和抱负。

    这个皇子在偶尔与皇上相处的时间里也发表了自己关于一些耳闻的朝政的见解,颇受皇上赞誉。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变得痴傻了,请了皇宫里面最好的太医前来诊治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对于这个皇子,皇帝额外开恩,允许他住在九五城中。如今已经三十好几,尚未婚配,只是饮食起居尚且不能自理,就连基本排泄屎尿都还需要宫女的服侍和帮手。

    二皇子的府邸也算不上是富丽堂皇,与之前走过的西街那些官员来说甚至都有一些不如,更遑论与旁边那些皇亲国戚的宅子比较了。

    虽然算不上是多么气派,倒也是清幽雅致了。坐北朝南自然不必讲,门口一块影壁,上有双龙戏珠,两条龙也比较讲究,纷纷比皇帝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少了一爪,颜色也是一红一蓝,而不是皇家专用的明黄色。

    转过影壁,里面便是整间宅子的大堂了,大堂门前倒是开阔,青石板铺出纵横两条小道,空置之处植了几株梧桐。梧桐在传闻中向来是凤凰栖息之树,想来二皇子也是看上了这引凤凰而居的意思。这几株梧桐看起来因为种植下去的年份还浅,不甚高大,约莫成人的大腿粗细,只有半人高而已。梧桐之下杂草丛生,也有不知民的小花朵朵开放。

    这样的装饰不算破败也不算是大气,云藏锋扫了一眼姬不予,觉得这样的宅子似乎与他的身份不相符合。在天奇峰,云藏锋曾经看过一些有关于礼制的书籍,什么身份,宅子应该是什么规格,出行又应该是什么规格都有规定。以姬不予的身份,这样的宅子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姬不予似乎感觉到了云藏锋的想法,笑着说道:“我不喜欢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平日里倒是喜欢在后花园里面养上几尾锦鲤。我喜动不喜静,这几株梧桐还是我那几个皇姐送的,非要养在我的院子里面。”

    云藏锋也笑了笑说道:“姬兄真是真性情人也。”

    再看院子,大堂左右各开了一道拱门。透过拱门

    看去,里面的场景倒是比大堂院子这边要干净利索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杂草。

    姬不予一边引导云藏锋往客人居住的厢房那边走去,一边为云藏锋解释道:“府里也有园丁在打理这些东西,平时我都不管,只是大堂这边人来人往的,草也长不起来,所以也没有怎么打理。一会啊,到了你们住的厢房我就让下人带你们逛逛我的宅子,我回来了还需要去父皇那边点个卯才行。”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一件屋子的门前。这间屋子收拾得还算不错,房门口有两只威武不凡的石狮子,左右种植了几株腊梅,只是没到冬季,只剩下几根枯枝立在那里,上面稀稀疏疏的挂着几片叶子。

    姬不予招来一个下人,说道:“这是府上的贵客,云藏锋云少侠,吩咐下去,云少侠有何需求尽量满足。你们须得好生招待,切不可怠慢了贵客。倘若等我回来发现云少侠有所不满,拿你们是问。”

    下人躬身称是,姬不予点了点头对云藏锋说道:“那么云兄和胡姑娘就请自便了,在下进宫禀报父皇之后就立刻回来,到时候一定与云兄好好畅饮一杯。”

    登门为客,云藏锋也不好拂逆了主人家的面子,更何况姬不予把里子面子都做得如此之足,云藏锋就更没有什么话说了。

    他只好对姬不予说道:“姬兄请便。”

    姬不予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先前被吩咐的那个下人将云藏锋引进屋子,从屋子里面的柜子中取出被褥铺好,然后就静静待在一边等候着云藏锋和胡璃的吩咐。

    云藏锋问这个下人叫什么名字,下人回答道:“回云公子的话,小人名叫小狗子。”

    胡璃噗嗤一声笑道:“你的名字......真......真有意思,是......是姬大哥给你......取的么?”胡璃才说人话不久,说话不太灵活,所以总是断断续续的。

    小狗子说道:“夫人说笑了,小狗子哪有这个福分让二皇子亲自取名字啊。这府里下人不下五十人,算上园丁丫鬟怎么也有一百来号人,都是有大总管给取的名字。”

    也许是见胡璃的比较温柔,没有上门来拜访那些大官的架子,看起来好相处一些,小狗子也就多说了两句。

    胡璃也说道:“我......不是夫人......是丫鬟。”

    云藏锋闻言拍了一下胡璃的脑袋,对小狗子说道:“小狗子别听她瞎说,她不是我的夫人,也不是我的丫鬟,是一个小妹妹吧。这儿用不着你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叫你的。”

    小狗子一向是唯命是从,都不问为什么就直接出了房间。不说什么不代表心理不会想些什么,他暗子道:“这次殿下带回来的两名贵客真是有意思,不仅没有架子还亲自给我一个下人解释,真是有意思。”

    没有了小狗子在一边打扰,云藏锋又是单独和胡璃待在一起了。胡璃还是那个断断续续的语气问道:“主人,您累了要休息吗?”

    云藏锋摇摇头道:“小胡璃,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可以叫我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丫鬟。你就不能改改吗?我不习惯这样。”

    胡璃说道:“可是,抓我

    的那些人都要我做这样做那样的,还逼着我学人类的舞蹈。如果不听就要打我,用那根会闪烁着电弧的鞭子,旁边笼子的青牛哥每次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我也挨过一次鞭子,可疼了。”

    云藏锋看着楚楚可怜的小胡璃,心里有一瞬间竟然有一种龙灵回到了自己身边的错觉。他甩了甩脑袋,甩开那些让他不安的念头说道:“我知道,那些人很可恨,我也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但是那跟你叫我主人又有什么关系?”

    “书上说,主人这样叫做英雄救美,在胡璃最绝望的时候出现搭救胡璃于水火之中。胡璃要不然应该以身相许,要不然应该做牛做马报答主人的恩情。可是胡璃不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牛做马。只是书中很多女子对服侍的男子都叫主人的,我也想像书里的女子那样照顾主人的饮食起居。”

    听完胡璃天真可爱的话语,云藏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些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胡璃的脑袋。胡璃似乎很舒服一般发出了“吱吱”的狐狸叫声。

    云藏锋说道:“胡璃啊,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曾经呢,见过一个前辈,是她让我救你并且好好待你的,当然我也是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救下你的。等有一天,我把你送回到你的同族的身边,这样你就不必再害怕被猎妖人抓住了,我也可以见到我的妻子了。”

    “不要,我不要离开主人的身边。主人身边暖暖的,很窝心,很舒服,我不想离开主人。”胡璃有些听不明白云藏锋前面的话,不过后面的要把她送走还是能够明白的,只是她知道云藏锋不会害她罢了。

    不过云藏锋似乎对揉这个小狐女的脑袋这件事情上了瘾,一揉还停不下来了,继续揉搓着说道:“傻胡璃,终究有一天我们是要分开的啊,你不可能一辈子跟在我的身边。妖族的狐女也是要嫁人的吧?”

    话音刚落,胡璃突然“啊”了一声把云藏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自己把胡璃给揉痛了,急忙问道:“怎么了?”

    “这里,痛!”胡璃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和主人分开,胡璃这里就好痛好痛。”

    云藏锋哑然无语,轻轻摸了摸胡璃的脑袋,心想不愧是狐族妖女,这股魅惑功夫自然天成,根本就不需要修炼,即便是涉世未深也能够在不经意之间撩拨男人的心神。即便是他,险些也要把持不住了。

    而胡璃却根本不知道云藏锋暗子腹诽着什么,眨着一双眼睛盯着云藏锋的眼睛看。她只觉得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什么善良的东西,那么温柔,那么明亮,就要把她的魂魄给吸了进去。

    云藏锋同样也感觉到胡璃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种魔力,就像是之前在蜀山见到的三婶的那双眸子的弱化版,让他情不自禁的有种莫名的悸动之感。

    他不敢继续深思下去,也不敢多看,转过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总之,以后小胡璃你要记得不能够叫我主人了,叫我公子或者其他什么都行。知道了吗?”

    “是的,主人,胡璃记得了。”胡璃脆生生的回答道云藏锋的话。

    她有一些脸红,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脸红。

第一百零三章 无极殿

    九五城又因为是皇上居住的地方而被成为皇宫。九五城乃是汉唐王朝最为宏伟瑰丽和别具匠心的地方了,明黄色的琉璃瓦安静的睡在每一座宫殿的顶上,光滑的大理石砖铺地,精美的石桥不说材料有多么的昂贵,单单是每一座桥上的石雕就没有重复的,偏偏每一处都精致的很。

    宽阔明朗还有敞亮都是九五城的特点,大处气势恢宏,小处却小巧玲珑,别具一格。九五城采用天地极数,夺天之造化,也只有皇家才有如此的宏大奇遇可以不惧天地大道的惩戒,与上天一争造化。

    每天清晨第一缕的光辉洒下,九五城无极殿上就已经是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这些人还全部都是自诩风流或者自命不凡的朝廷大员。这些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要出发,乘坐自家的轿子,这轿子几人抬也是有规格的,超过了这个数量便是叫做逾矩。

    官职越大可以用来抬轿子的轿夫也就越多,抬轿子的人越多,轿子走起来也就越平稳,不会左右摇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定律。官职小的人家住得离九五城更远,轿夫走起来也就需要更快的速度,但是由于抬轿子的轿夫人数太少,轿子难免颠簸,让这些大人们苦不堪言。

    一条从地下引入河水环绕九五城的护城河缓缓流淌,百官上早朝便必须要经过那条白玉搭建的天水桥。过了天水桥,有一块数十丈长,十数丈高的百兽涂壁,上有形态各异的九龙飞天,更有各种流传于民间神话或者是上古典籍之中的神兽浮雕。

    雕刻这块百兽涂壁之人技艺高超,可谓是鬼斧神工。九龙拱卫着一个珠子,百兽臣服于九龙之下。这块涂壁之上,以九条真龙象征着天下共主的九五之尊皇帝,百兽却是群臣,群臣俯首,九龙升天,也是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体现。

    朝堂之上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儒生,那是当朝的太宰,也是太子太傅阮步义。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像一个老农,一个将天下当做田地,将百兴民生福祉当做庄家的老农,躬耕二十余年,终于有了一些收成。

    二十年前,阮步义就奉了先皇的旨意做太子太傅。过了十年,先皇驾崩,太子也就登基做了新皇,作为太子太傅的阮步义从官职为起居郎被新皇提拔为户部尚书。不到三年,不仅俸禄翻了一倍,连官位也一直攀升到了太宰的位置,统管整个中书省。即便是做了太宰,他还是那个值得皇家信任的太子太傅。

    这位值得天下人敬一杯酒的老人第一个站到了无极殿门前,二十年了,天天如此。从还是先皇在世的时候,阮步义就是第一个上朝,直到他自己的弟子登基做了皇帝,阮步义还是第一个上朝。

    九五城南边是朱雀门,朱雀门的守门禁军每一天都能够看到这位老人徒步走过南边的天水桥,站在百兽涂壁之前,先南望朱雀门,继而北看无极殿。倘若皇上还没有上朝,便微微挺起弓起来的身子,立在门口等候着无极殿大门打开。

    二十年前的阮步义是一个起居郎,负责记录皇上的活动,好的载入史册,不好的由他改成好的载入史册。可是古往今来哪里有这么多贤明君主,阮步义这个起居郎

    也不过是挂了一个起居郎的空白名头,实质上他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太子太傅,拿着起居郎的俸禄,做着老师的功夫。

    此时此刻的阮步义早早的走到了无极殿门口,天色未明,正当日月交替的时辰。

    太阳从东边升起,天与地仿佛被绝顶高手一剑划开,上边是还没有完全明亮起来的天空,下面是黑黝黝的大地,只有被剑划开的那一条缝隙是明亮的,发出白色的光芒。月亮从西边落下,没有太阳带来的那边明亮的光辉,只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渐渐地隐没在了群山之中。

    百官来朝,经过九五城东西南北四门,从南边汇流经过天水桥,进入朱雀门,绕过百兽涂壁,登上百步梯,才能在无极殿门口等候。进了九五城,天水桥前文官落轿,武官下马,即便是当朝掌管门下、中书、尚书三省的大员也不能无视此项不成文的规定。

    掌管着门下省的洪文阁大学士兼太师韦绍年往往第二个来到无极殿前,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会见到早早在此等候的太宰兼太子太傅阮步义。这一天,也不会出意外。

    韦绍年比阮步义年轻许多,但是却十分肥胖,绝没有饱读诗书之人的那种秀气的风骨。从天水桥到无极殿少说也有百十来丈的距离,登上百步梯,韦绍年早已经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了。

    他冲着阮步义打了一个招呼,道:“阮大人,您又是这么早来啊,哎哟,可累死我了。你说这当年,我汉唐王朝的先祖们为何要把这皇宫修得如此之大?光是从天水桥走到无极殿就丢了半条性命,哪还能好好上朝议政啊。”

    看着这个被汗水打湿了衣衫的年轻人,阮步义若有所思,可以说这位朝堂之上的股肱之臣见证了无极殿上的人员兴替还有六部兴衰。以前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现在能够说上话了,当年在朝堂上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大人们却已经不见了。

    这位洪文阁大学士年纪不大,只是年近四十,比起已经五十有六的阮步义来说实在是太年轻了。阮步义在朝堂上听政的时候这位洪文阁大学士还不知道在哪里准备着进京赶考呢。

    阮步义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道:“韦大人,九五城大又哪里大得过汉唐王朝的江山呢?我们只是在这天水桥和无极殿之间走一走,却不知道还有很多人一步一步的用他们的脚步丈量着我们的土地。”

    韦绍年对这个老人一向都很尊重,不只是因为阮步义位高权重,更是这个老人心怀天下的匠人精神,就像这是他的责任,那些在外面奔波着的官员和百姓就像是奔跑在这位老人的肩膀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韦绍年就看到了,看到了这位老人瘦削的肩膀挑起了汉唐王朝姬家的江山。

    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的官员登上了百步梯,来到了无极殿门前。为了避嫌,当朝两位权利最大的朝堂巨擘不再交流,但是眼神交流当中的惺惺相惜之感每一天都在这无极殿前面发生着。

    韦绍年出生贫寒,寒窗苦读十数年,只为了能够一朝中举。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就是一句用来哄人的话。全天下苦苦钻研,日日苦读的读书人有多少,每一年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又有多少,能够中举的

    又有多少?何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只有一生夙愿未得尝。

    当年殿试,新科状元极尽所能拍马屁,溢美之词毫不吝惜,就连阮步义也被其口舌伶俐,巧舌如簧震惊得目瞪口呆。榜眼或许是第一次见皇帝龙威,竟然便溺当场,恍恍惚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有探花韦绍年回答了圣上所问。

    皇帝问他:“你想要做个什么官?”

    韦绍年回答他:“想做一个家乡的小县官。”

    皇帝问他为何,韦绍年说道:“回圣上的话,小人家乡是益州的一个穷乡僻壤,穷山恶水,土地贫瘠,乡亲们日夜辛劳,倾尽心血却很难有好的收成。偏偏遇上县令陈大人,鱼肉乡里,横行无忌,横征暴敛,中饱私囊,种种恶举,罄竹难书。我只愿为乡亲们谋一个福祉。”

    皇上又问他:“那朕现在给你处置那县令的权利,你最想如何?”

    韦绍年回答道:“县令陈大人目无王法,天怒人怨,小人只想将其绳之以法,依照汉唐律革去官职,查清其贪赃数目,手上是否曾有人命。一旦查清,该杀便杀,该发配就发配。之后,小人还想回去帮年迈的父母耕地两年,父母供养小人读书,卖了家里的耕牛,父亲自己当牛犁田,小人无以为报。”

    皇帝当即大笑道:“好,有礼有节,忠孝两全,我汉唐缺的便是你这样的大才。吏部侍郎可在?”

    “臣在!”大殿之中一位大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伏在地上。

    皇帝说道:“韦绍年拨得此次殿试头筹,着你吏部立刻起草文书送达益州府道,赐封其为其家乡寿县县令。并查办县令陈某,一经查明,按律处置。”

    此后,韦绍年回到益州家乡,查办县令陈大人。一年后,吏部发来文书,因为韦绍年治理寿县有功,破例提拔为益州府经略使,又三月,入京述职,封礼部侍郎,赐封文英阁学士。

    再一年,入门下省,封左散骑常侍,掌贵讽过失,侍从顾问,随侍皇帝左右。又一年,封门下侍郎,掌出纳帝命,相礼仪。门下侍郎做了两年,封太师,并赐洪文阁大学士,统领门下省。

    从一个七品县令到超越品级的当朝太师,韦绍年只用了五年多,对于三十多才中举的他来说颇为不易。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不可思议,即便是当朝太子太傅也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才从起居郎做到了这个位置。

    日头高升,天气慢慢热了起来,群臣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所有人都悄声讨论着,按照平日里的情况,此刻应该已经在无极殿中开始早朝了,为何今日却迟迟不见无极殿打开大门,不见皇上上朝。

    阮步义和韦绍年一左一右闭目养起神来,老神在在的模样。跟韦绍年关系不错的吏部尚书,也就是帮韦绍年起草上任文书的那个吏部侍郎悄悄问韦绍年道:“韦大人,今日迟迟不上朝,你可知道什么情况?”

    韦绍年摇摇头说道:“天威不可犯,天意不可猜。我们等着就是了,不过听说昨日二皇子回来了。”

    阮步义抬头看了看天,又把头转回了无极殿。

第一百零四章 张太岁

    在九五城里面有一群特殊的群体存在,他们因为工作的性质失去了作为男性的能力和资格,但是又不能被归类于女性之中,江湖人称这一类人为“太监”。

    自神州大地出现以来,人类就开始为了资源互相倾轧和无休止的战争。两千多年前大秦王朝始皇一统江山,八荒**无不遵从始皇号令,始皇与西方修天宫阿房为行宫,定都咸阳,享受超越三皇五帝的唯一尊崇,只在苍天之下,却是众生之上。

    也是从始皇那里开始,有了皇宫,有了后宫,有了太监。太监也有许多其他的称呼,像是宦官、公公、侍等等。大秦王朝绵延千年,期间也少不了经历了宦官专权、外戚干政、权臣乱朝的腌事情,所以在后来的时间里面,宦官总是被皇权压制,只专心做服侍后宫三千和朝廷的事情,不涉朝政,不染权术。

    九五城,皇帝书房称作万江殿,去万江奔流尽入东海之意。汉唐王朝历代皇帝们都自比东海,学识如东海之深远、之广博,书房之中所纳天下读书人的想法,从古至今,但凡有所价值的书籍,无一遗漏,藏于此处。

    万江殿里面藏书百万,还有许多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孤本和遗篇。皇帝既是东海,这百家之说自然便是那日夜奔流不息的万江了。书房门楹之上有一块牌匾,上有先皇所题四个大字“活水源泉”,便是把这个收纳了百万藏书的万江殿当做自己精神和思想的源泉了。

    殿中四壁环绕着的是三四楼那么高的书架,书架紧贴房屋四壁修建,呈圆环状,只在入门处打开了一个缺口。殿内有一架可供推动的云梯,方便皇帝阅览群书。书架的修建也是下宽上窄,稳固自然不必说,单单是铺设了楼梯,就已经是个精妙之举了。

    书架围着的是一张方几,方几上面笔墨纸砚齐全,是供皇帝办公之用。当朝侍统领,被人家私底下称作“张太岁”的张公公走进了门来。

    万江殿的大门厚实沉重,寻常太监在门口侍奉,也要两个人推一扇门,同时发力才能推开。这张太岁只单手成掌,一股汹涌的内力自掌心喷出,既不损害木门也能够恰好将门推开,这一份对于力道的把控,足以让江湖上大部分人都叹为观止了。

    看着桌上还亮着的两盏油灯,方几后面的蒲团上面还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桌上放着的是凌乱的奏折,奏折上还有工整的朱批。张太岁拉过一个常年在万江殿侍奉的小太监问道:“圣上昨夜什么时候就寝的?”

    小太监躬身回答道:“回公公的话,昨夜兵部连夜送来边关战事急报,皇上他看奏折看了一夜。小人给添的灯油,一直没敢睡,直到天快亮了,皇上才睡去了。小人也趁机眯了一会。”

    张太岁点了点头道:“下去吧,我自己去找皇上。”

    小太监回了一声“是”便走出去了,这万江殿的门他一个人也关不上,索性走得远了一些,免得遭到自己这个惹不起的张太岁的猜疑。张太岁眯着眼睛,等着小太监走远才睁开,在书房西北位置推开了一个暗格,继而矮身走了进去。

    暗格里面镶嵌了九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倒也不算是昏暗,里面就只有简单的一张床铺,床铺旁边就是站人的地方。很窄,

    但是很有安全感。

    这个暗格便是皇帝彻夜批奏折之后休息的地方,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寝宫,后宫不说太多,光是政治联姻娶的老婆就有五六个,只是那些地方都比不上这个万江殿的暗格睡着舒服。

    暗格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说是在万江殿侍奉的那几个小太监,便是当朝的一些外戚大臣们也清楚的很。可是暗格的打开方式就是一个秘密了,只有张太岁和皇帝自己才知道从哪里打开这个暗格。

    张太岁进了暗格里面,弓着身子,轻声叫道:“皇上,皇上。”

    床铺上躺了一个蒙着明黄色的纹龙花被睡觉的人,光是看面色还看不出来年纪大小,像是三十多,细看又像是四十多。上嘴唇和下巴上都有一些刚刚冒出头来的胡渣子。听到张太岁的呼叫声,他才揉着眼睛,但还是不愿意坐起身来。

    张太岁见他醒过来,接着说道:“皇上,该上朝了,阮大人和韦大人,还有六部的其他大人们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听到这里,床上躺着的那人才翻身而起,轻轻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摇晃了一下,似乎还有一些昏昏沉沉。这个头发散乱着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便是汉唐王朝当朝皇帝姬修了。

    姬修醒了一下瞌睡问道:“张公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太岁弓着身子一点没动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将要到了巳时了。”

    姬修这才被惊醒过来,搓了搓脸问道:“怎么就这么晚了,你也不知道叫醒我?小心寡人治你的罪。”

    张太岁毫不在意的说道:“朝政为重,皇上要治奴婢的罪,也等先上完朝再说吧。阮步义阮大人,韦绍年韦大人,还有六部的其他大人们可是辰时不到就已经在无极殿外面候着了,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让他们多等一会不行吗?寡人日夜为国事操劳,连个好觉都睡不了,人人道我这个位置好,我怎么就觉不出来这个位置哪里好了?”

    张太岁不敢接话,只说到:“请皇上慎言!”

    皇帝发出了一声“嘁”,而后说道:“现如今,就连你也不肯跟寡人说上一句真心话了?此处只有你和寡人两个人,以你的功夫要想取寡人的性命,寡人活不过两息时间,要不你将寡人击毙在你的掌下,你张公公来做这个皇帝?”

    张太岁说道:“皇上忧国忧民乃百姓福祉,天下幸事。世人只看到皇上您享受的东西,却不知道您日夜操劳,即便是知道也不愿意承认。人心和人性便是如此了,皇上也不必为此焦心。奴婢是残缺之人,这个皇帝我不愿意做也做不来,当然也不能做,只要皇上还在,奴婢就仍然是那个张太岁,做不做皇帝也没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姬修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张公公,就是要这样说话才有意思。你当着寡人的面就敢如此说,不怕寡人治你一个宦官专权,结党营私之罪?”

    “奴婢没有专权也不敢专权,别人怕我畏我,不过是仗着皇上的余威还有奴婢的手段罢了。离了皇上,张凡臣什么也不是,莫说是张太岁了,就算是张太监也不是。结党营私,我结的是皇上的党,营的是皇上的私,什么罪我都认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皇上要治奴婢的罪,还是先上了朝再说。”张太岁依旧老神在在,似乎不敢直视此间夜明珠的光芒,眯着眼睛缓缓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姬修还是大笑,然后狂笑,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扶着张太岁的肩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太岁只是这样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理会这个一国之君暂时的疯狂和苟且偷来的放松。

    笑了一阵,闹了一阵,姬修平复下心来。好像那一刻,汉唐王朝的天子回到了他的身上,整个人都要发出耀眼的光芒似的,不怒自威的感觉笼罩着整个暗格。姬修说道:“沐浴更衣,准备上朝。”

    张太岁进入暗格之后第一次跪伏在地道:“诺。”

    出了万江殿,张太岁伸手招来了一边等候着侍奉的小太监吩咐了两句话。说完,小太监就急冲冲的跑了,张太岁也就随着皇帝来到了金鳞池沐浴更衣。

    无极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是一个小太监传来的口谕。那小太监便是张太岁吩咐过了的那一个,他来到无极殿前,给守卫无极殿的禁军说道:“传张公公的话,皇上让诸位打开无极殿,请诸多大人先进殿歇息片刻,待皇上沐浴更衣完毕,即刻开始早朝。”

    如此一来,诸位大臣终于可以不必在太阳底下忍受了酷暑带来的折磨。

    皇帝沐浴更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这些大臣们进了无极殿就乱哄哄的闹成了一团,不是那种孩童般的嬉戏打闹,而是三五成群的低声细语。每一个人都拉着自己熟识的同僚小声的议论着今天皇上为何如此的一反常态,竟然辰时过了都还没有上朝。

    如果说朝上还有谁没有参与到这个由当朝的肱股之臣们流传的八卦当中的话,自然就是太子太傅阮步义阮大人和太师韦绍年韦大人。

    朝上不乏聪明人,但是这两个恐怕就是这里面最聪明的了。他们太了解自己辅佐的这个中年男人,对国家和百姓呕心沥血谈不上,尽心尽力倒是名副其实的。也许这个中年男人会有很多的牢骚要发,但是绝不会做出什么不负责任的事情来,自己耐心等着便是,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大臣们熙熙攘攘闹了一阵,阮步义年纪大了些,有些站不住了,轻轻锤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干脆闭目养起神来。

    “来人啊,给阮大人搬一把椅子来。”正在众人吵闹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从无极殿背后的侧门传了出来,正是大臣们翘首以盼许久的当朝天子姬修。

    阮步义立马睁开刚刚闭上的眼睛,跪倒在地说道:“臣,谢皇上恩典。”

    自古以来,在朝堂之上,若非皇上钦点,那就只有皇上一个人可以坐着。其余的人要么就站着,要么就跪着,不然就是要跟皇帝平起平坐啊,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能得皇帝赐坐,至少说明阮步义阮大人今天可以坐着上朝了。

    听闻此声,又有阮步义阮大人带头行礼,群臣如果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太对不起他们在这个无极殿上的席位了。

    虽然未见皇上其人,但先闻姬修其声,群臣跪伏在地,高声呼喊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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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武侠梦,江湖终成空,红尘扑满面,云中藏青锋云中藏锋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中藏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中藏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