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百鸟霜
望着上官瑾的背影,贺子铭蠕动着嘴唇说道:“皇上真的就这么放她走了?要不要臣安排几个人跟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观棋看了一眼贺子铭,摇头道:“朕既然要放她走,自然便是真的要放她走,若再派人跟着,便不是为君之道了。”见贺子铭略有点儿不好意思,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能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也不枉朕对你的信任。”
贺子铭挠挠头,说道:“臣本来是很愚钝的,但是见惯了其他的侍卫间的勾心斗角,不自觉地也学会了些生存之术。”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是该有些生存的技巧。你刚才说要安排几个人跟上去,你手底下的人已经很多了吗?”
见李观棋问起正事,贺子铭忙躬身道:“臣按照皇上密旨,在大内侍卫中留意可用的人选。据臣所观察,大内侍卫中有意忠于皇上的仍占多数,只是有的迫于形势、有的为了自身富贵而大多选择了加入统领范剑的势力圈内。但是范剑向来飞扬跋扈,侍卫中多有对其不满者,臣便从这些人中观察选拔,时至今日,臣已募集誓死效忠皇上者五十六人。”
“侍卫一共有多少人?”李观棋对五十六人是多是少并没有个明确的概念,所以有此一问。
“目前在册侍卫共六百四十人,分作三班,循环当值。”贺子铭还是做了不少功课的,对于李观棋的问话对答如流。
“这么说是十分之一都还不到。人还是少了,你还要继续努力。”李观棋对这样的成绩难以感到满意,又怕自己的情绪带给贺子铭不好的影响,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首先还是要保证内卫人选的绝对忠心,宁缺毋滥,这点儿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是。皇上放心。”贺子铭沉声答道。
李观棋在亭子里来回踱了两步,说道:“朕还有一件事情,不,是两件事要让你去办。也趁机看看你手下这些人的能力。”
“皇上请吩咐。”贺子铭听说有新的任务,眼睛都冒出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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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相府秘密会议之后,祖东来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和李观棋彻底走向对立面了。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行事,每天照常到尚书省理事,对于标点符号的研究也丝毫没有落下,听说李观棋龙体欠安,还专门进宫问安。不知道的还以为祖东来和李观棋这对君臣关系好的很呢,丝毫看不出来是互相视对方为死敌的两个人。
这天晚饭过后,祖东来便走到后院的花园里散心,刚刚没走几步,便看见祖天一满面喜色地一路小跑地走了过来。祖东来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亏你还是朝廷重臣,毛毛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到你,又跑哪里去了?”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祖天一却并不在意,而是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说道:“我是去取这个去了。”
祖东来看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瓶子说道:“这里是什么东西,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不会又是找那个胡若愚配的不干净的东西吧?”祖天一找胡若愚配春药的事在相府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祖东来才有此一问。
祖天一尴尬地一笑说道:“东西确实是胡若愚配的,却不是那种药,而是能帮父亲成就大事的东西。”
祖东来听了这话一怔,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又扯到成就大事上去了?”
祖天一小心翼翼地拔掉瓶塞,神秘地说道:“这是我托胡若愚专门给宫里的那位练的药。据胡若愚说,叫作百鸟霜,乃是取百鸟之粪所炼制,无药可解。更难得是此药遇水即化,而且是无色无味,便是用银针也探不出来,可谓是防不胜防啊。”
祖东来虽说要害李观棋,但是陡然间见着如此毒物,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他实在没想到祖天一居然已经将计划进行到这一步了,静了静神才说道:“用毒不是上策,当场就会穿帮,没的惹来一身嫌疑。”
祖天一忙说道:“父亲放心,这个药不会当场发作,而是服下去七天才会起效,任谁也想不到的。”
祖东来心中兀自扑扑乱跳,却又不能在儿子面前露出胆怯的意思,便强自镇定地说道:“这个东西你先仔细收好,以后再考虑用与不用。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怎么处置胡若愚。”
“处置胡若愚?”祖天一听了这话感到非常奇怪。
祖东来伸手点了点祖天一的脑袋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你找他配了这么毒的东西,他能想不到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祖天一无所谓地一笑说道:“老胡那个人出了名的糊涂,我跟他说我看上了一个妇人,这药是用来毒那妇人的丈夫的,他当时就信了。”
“他糊涂?我看你才是真糊涂。太医院是什么地方?那是最能排挤人,迫害人的地方,胡若愚能在太医院待了二十几年而毫发无损,这个人能是个简单的人?”祖东来没好气地说道。
祖天一皱了皱眉,半转着身子说道:“那依着父亲,难道要把老胡除掉?”
祖东来来回走了两步,思索了一下说道:“胡若愚虽然地位不高,但却是太医院很受青睐的一个人,在宫里算是个非常熟的人,除掉他虽然不难,但是也容易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就去给他点钱,再吓唬吓唬他,让他把嘴管住!”祖天一不耐烦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再说话?”祖东来用手指点着祖天一说道,“本来还没什么事情,你又是送钱又是恐吓的,胡若愚就是再笨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祖天一边向后躲着,边说道:“那到底该怎么处置他啊?”
第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祖东来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如果能有一个法子,既不让他死,又让他说不了话,写不了字就好了。”
“这好办!”祖天一很干脆地说道,“我让人去把他舌头割了,再把他的手筋挑了,不就行了。”
祖东来狠狠地瞪了祖天一一眼,恨不得上去抬腿踹他两脚……
祖天一被瞪的有点儿发毛,不解地问道:“这样、这样不就能让他说不了话,写不了字了吗?还不要他的性命!父亲不是这个意思吗?”
祖东来恼羞成怒地说道:“你整这么大动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按你说的方法去做,傻子也知道他是被人暗算的了。我要静悄悄的法子。”
祖天一低头想了一下说道:“这也不难,老胡曾经跟我说过,他会配一种药,人吃了之后,便会卧床不起,口不能言,手脚也都不能动弹,就跟中风一般。”
祖东来眼睛一亮,说道:“竟有这种药?”
“是的。”祖天一点了点说道,“这是有一次在一起喝多了酒,老胡向我炫耀说的,说是本来为了配那种药,结果误打误撞地配成了这种药。”
祖东来也清楚,太医们经常会给皇帝配一些能让女人软手软脚不能反抗的药的,想来胡若愚在实验的时候,误配出了药性更强的毒药,也不是不可能。当下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办了。你马上去胡若愚家里一趟,就说你不想要那名相好的妇人丈夫性命,让他把那个药给你,然后给他灌下去。记得,做的干净一些,别惹来一身骚!”
“好勒!”祖天一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掉头而去。
祖天一嘴上答应的响亮,可是刚出了大门,便又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便叫过自己的贴身长随旺儿,吩咐他去胡若愚家暗算胡若愚,而自己则转身去了吏部侍郎曹远山家。
旺儿是祖家的家生子奴才,打小便跟着祖天一,耳濡目染之下,早也成了一个欺男霸女的主儿,平时也不少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接了这个任务,当下也没犹豫,便奔胡若愚家去了。
胡若愚因为昨天夜里刚值了个夜班,晚饭的时候才刚刚睡醒过来,所以旺儿到的时候,他才刚吃完晚饭不久,正拿着粮食喂廊下养的两只画眉呢。
“老胡在不在?”旺儿人没到,声先到,吆喝完了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进了胡若愚家的院子。
胡若愚使劲地眯了眯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只好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谁呀,这么大嗓门?”
“好你个老胡,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旺儿边向前走,边回着话,“你就别再眯你那眼了,我看着都难受。还没听出来呢?旺儿!”
“哦,原来是旺儿管家啊,你不跟着祖大少爷,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来了?”胡若愚放下鸟食,迎上前来说道。
“我们大少爷多么忙的一个人啊,有些小事情自然只是使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来做了。”旺儿打着哈哈走上前来,说道,“我们大少爷让我来跟拿药!”
“拿药?”胡若愚疑惑地问道,“拿什么药?”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药啊?”旺儿继续打着哈哈说道,“我们少爷说你肯定明白,他不是又看上了一个小娘子嘛。”
“这个事啊!我知道。”胡若愚点点说道,“可是药我已经给他了啊。怎么还要?”
旺儿搓了搓脸说道:“我们少爷善心大发,改主意了,不想要那个倒霉蛋的性命了。”
“这是好事啊。”胡若愚笑着说道,“那你是来拿春药的了?我前不久才给他配了一些啊,这也用的太快了。”
“什么春药啊,不是的。是能让人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的药。”旺儿不耐烦地说道,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你那春药也给我拿点儿!”
“你说的是软筋散啊。”胡若愚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皱眉说道,“这个药吃了下去,人虽然不死,但是其实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同样也是伤天害理啊,你还是回去跟你们少爷说一说,别用了。”
“我说老胡,你怎么这个磨磨唧唧的毛病还是不知道改一改呢?你要是能做到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一定也不说,**的早成太医院的头儿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旺儿瞪眼说道,“赶紧的吧,快去拿去,我们少爷还等着用呢,快去,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胡若愚见拗不过,只好嘟嘟囔囔地进屋取了药出来,交给旺儿,说道:“黑瓶里的是软筋散,这些分量够二三个人用的了,一定要慎重啊,伤天理的。白屏里的是如意膏,房事前涂上一些,包你金枪不倒,鏖战通宵!”
旺儿笑嘻嘻地抢过了白瓶,装入怀中,又小心翼翼地接过黑瓶,说道:“老胡,你这什么劳什子软筋散,真的那么好使?”
“你要不相信,就吃点儿试试。”胡若愚没好气地回答道。
旺儿一边涎着脸笑着,一边四下瞅了瞅,见并没有别人在旁,突然脸色一冷,一把攥住胡若愚的衣领,狞笑着说道:“老胡,大爷我还真的不是很信,你先尝点呗,让大爷我看看效果如何。”
“旺儿,别开玩笑。”胡若愚见旺儿手中的瓶口距离自己的嘴越来越近,吓的脸都白了。
“谁跟你开玩笑。”旺儿继续狞笑着说道,“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们少爷不放心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胡若愚嘶声说道,“旺儿,你听我说,旺儿!你怎么啦?”
胡若愚没法不紧张,因为旺儿的眼睛突然突了出来,鼻孔和嘴角也正有黑色的血流出来,身子渐渐地软了下来,慢慢地向胡若愚身上倒了过来……
胡若愚吓的连连后退,旺儿的尸体失去了支撑,扑到在地,背上赫然插着三根袖箭,蓝汪汪的,显然抹着剧毒。
第四十四章 皇帝出宫
胡若愚已是惊弓之鸟,哑着嗓子说道:“谁?”
一个人影从院外的大树上跳了下来,是个年轻人,笑着走上前来说道:“胡先生,不要惊慌。我是皇上跟前的大内侍卫,专门救你来了。”
“救我来了?”胡若愚还是惊魂未定。
“不错,是皇上派我来救你的,快跟我走吧。”
天阴了下来,黑云如泼墨一般笼罩了大半个天空,一道道闪电在乌云中窜动,一阵一阵由远及近的雷声更让这天气愈发显得阴晦。
太医胡若愚的宅子里面开始不停地有火苗冒了出来,因为住的比较偏僻,所以等有人发现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再想救援,已是来不及了。
“估计是刚才打闪,不小心走了水了。”远远围观的群众中有人说道。
“肯定是的。可怜啊!”旁边有人附和道。
“咔嚓!”仿佛是为了印证两人的说法,又一道雪亮的闪电从天空中划过……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巡逻的侍卫刚刚从广场上通过,十数条黑影便从皇城中疾步走了出来。凉飒飒的夜风吹过,将黑影身上的漆黑大氅扯的笔直,但他们的脚下却并不停留,径直朝宫门走去。
“站住。什么人?”宫门下突然亮起数盏灯笼,值宿的侍卫断声喝道:“再敢前进一步,格杀勿论。”
黑影们停住身形,宫门口的侍卫这才看清,他们大约有十一二个人,每个人都是一身连头黑氅,罩住了全身,连面目也看不清楚。
领头的一等侍卫见状,噌的一声拔出了腰刀,警惕地走上前去,以刀指向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宫门已经上锁,闲杂人等禁止通行,违者就地处死。若是自家兄弟,请摘下风帽,亮明身份,免得发生误会。”他见这帮人行迹虽然可疑,但是人数不少,又是从内往外走,所以并不敢断定便是刺客。
为首黑影旁边的一人,悄无声息地闪出,在那名一等侍卫来的及反应之前,长剑已经出鞘,冰冷的锋刃贴上了他的脖子。同时,人群中又快速闪出二人,各以一半身子护住了为首的那人,却并不出声。
那名侍卫的冷汗滴了下来,他能当上一等侍卫,并不是全靠的人脉关系,他也是真有功夫的人,但没想到对方竟能在眨眼之间便将自己制住。他目光稍斜,望向脖子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宝剑,惊讶地发现剑脊之上赫然镌刻着一条五爪金龙,那龙栩栩如生,仿佛要破空而去一般。
“腾……腾龙剑……”一等侍卫的嗓音有点儿嘶哑。
作为侍卫,都很清楚腾龙剑的来历,那是大乾朝开国太祖传下来的皇帝佩剑,俗称天子剑。整个大乾朝,这种刻着五爪金龙的宝剑只有两把,一把在睿王李焯手中,那是武宗皇帝赐的,另一把在当今皇帝的贴身保镖贺子铭手中。
“子铭,把剑放下。”为首的黑衣人开口说道。他抬手摘下遮住面容的风帽,露出了英俊的脸庞。
制住那名一等侍卫的正是贺子铭,听到命令,他慢慢地收回了腾龙宝剑,默默地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到了发话的黑衣青年身后。
那名一等侍卫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怎么?不认识朕了么?”黑衣青年低声问道。
“皇上!”对方这才惊醒过来,忙将刀锋背转,屈膝就要跪下。
“起来!”李观棋低低地喝止了他。
那名一等侍卫竟不敢违抗,默默地站直了身子。
“打开宫门。还有,”李观棋压低了声音,“今夜风大,你和你的人什么都没看见,听到了没有?”
一等侍卫楞了一下,急忙答道:“是!”
李观棋一行悄无声息地通过了宫门。那名一等侍卫敬畏地跟在身后,将他们送了出去。陡地一道闪电从云缝后窜了出来,将阴森森的皇城照得一片惨白。一等侍卫抬手摸了摸脖子,腾龙剑上的寒意仿佛还在,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出了宫门,李观棋望着茫茫夜色,问向身边的贺子铭,“怎么走?”
贺子铭抬手指向西南,说道:“臣已经事先准备好了马匹,从这条街穿过去便是,骑马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秦淮河边上。”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那快点走吧,看这天气,随时有可能下雨。这冯玉华还真有点儿邪气,朕每次见他总要被雨淋上一淋。”
贺子铭边在头前引着路,边说道:“可不是怎的?上次皇上便着了风寒,今儿天气更冷,依着臣的意思,不若再找时间见他。”
李观棋脚下不停,笑着说道:“白天见他又不方便,晚上他又一般住在军营里,今儿要是为了天气不好而不去见他,岂不是又要耽误上一个月?”
“是臣愚昧了。”贺子铭告声罪,接着也笑道,“这位冯将军也真有意思,奔四十的人了,也不成家,说他不喜欢女人吧,他又每个月十四号这天都要到媚香楼的玉香那儿住上一晚。倒让皇上和臣等鸡鸣狗盗了一回。”他在李观棋身边待的久了,发现这位皇帝有的时候更喜欢自己以朋友的口气和他说话,所以在保持君臣之礼的前提下,他也越来越能放的开了。
李观棋呵呵一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刚才偷出皇宫的行为的确实有点儿鸡鸣狗盗的意思。”笑罢,又说道:“不过,朕今儿个偷出皇宫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出来见冯玉华,也有点儿考较你们的意思。朕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能耐能将朕悄无声息地带出皇宫。”
“幸不辱命。”贺子铭对自己这帮兄弟们能通过李观棋的考验而感到很高兴。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恩,朕也很满意。说实话,朕对武功是一窍不通,但是你每次都能让朕感到惊喜,刚才出剑的速度真是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程度。如果他们个个都有你这样的身手,朕便是睡觉都有可能要笑醒了。当然大家今天的表现也都是非常好的,明儿全部都有赏赐。”
“谢皇上。”众内卫一起谢恩道。
第四十五章 花魁
李观棋接着说道,“冯玉华这件事你们办的很好。另外一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皇上放心。”贺子铭沉声说道:“臣已经让人全天候在胡太医那边盯着了,出不了问题的。”
“恩,一定要小心。”说着话,众人已是来到了藏马匹的地方。李观棋又说道:“我们今儿是微服出宫,又是去的媚香楼,从现在起都要换了称谓。不要再叫朕,不对,不要再叫我皇上,叫我,叫我公子就好了。”
“是,皇上。”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错了,重来。”李观棋没好气地说道。
“是,公子。”
“这才对了,上马,目标——媚香楼。”
虽然天气很是恶劣,但是媚香楼门口悬挂的灯笼发出的光芒仍如平时一般诱人。灯笼上“媚香楼”三个大字在漆黑的夜幕衬托下更显得醒目。这是秦淮河边也是整个京师最闻名的青楼妓馆。
据说媚香楼姑娘个个风雅超然,有文采、通音律、能诗能画,可谓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而且媚香楼的姑娘不同于别家,虽是青楼女子却颇有大家风范,清丽动人,所以引得京师的名人雅士,趋之若鹜。连朝廷明令禁止涉足风月场所的官员们,也以能留宿媚香楼而引以为荣。
李观棋一行赶到媚香楼时,已是戌末亥初时分,正是媚香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离着媚香楼还有一箭之地,便有眼尖的龟公见李观棋等人怒马鲜衣,气度不凡,早已迎上前来,谄媚地笑道:“诸位爷好福气,今儿是我们媚香楼四大头牌中的头牌花魁含烟姑娘的生辰,里面正在开席庆祝呢。含烟姑娘亲自唱曲儿。”
李观棋不由失笑道:“你tmd眼睛倒是挺毒的,怎么就知道我们是要去你们媚香楼的?”
“这就没法跟公子爷你说明白了。”那龟公上前来,牵住李观棋的马头,说道:“哪一行都有自己的门道。不满公子您说,做我们这行的,凭的就是这个眼力劲。不然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您说是不?”
“你这也算是盗亦有道了。”李观棋翻身下马,说道:“头前带路吧。”
“好嘞。”龟公响亮地答应着。回身扯开嗓子喊道,“贵客到,里面的迎着了。”
这还是李观棋前世今生第一次进青楼,进的门来,却见好大一个厅,摆设文雅,桌椅精致,一点儿也不像李观棋想象中的那样。此时厅中已是座无虚席,却并不吵闹,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一个柔美的女声唱到:“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李观棋停下脚步,品味了一会儿这甜美的丽喉佳音,才顺着歌声向上望去,见二楼回廊之上,一位身着荷色长裙的丽人正半倚栏杆,轻展歌喉。
李观棋不是没见过美女,宫里的每一位宫女都称得上是漂亮,但是他还是被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所吸引。媚香楼的花魁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她的美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美,别人的美是一眼就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她的美却让人有点儿不知如何形容。可以说,每个男人看到她,都有冲上前去将她推倒的**,但是却又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忍心去这么做。因为她在具有夺人魂魄般的美丽的同时,又有着仙子一般的高雅,让人难以仰视。
李观棋也不是圣人,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美女,他眼睛也直,所以一时看的呆在了原地……
媚香楼的老板芸娘,从李观棋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便注意到了他。这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虽然才刚刚三十岁,可是在风月场上却已混迹了有十几年,客人尊贵与否,一眼便可看出。她见李观棋周围的十几个年轻人俱是器宇轩昂之辈,却全部都似有似无地护着李观棋,好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似的,便知道李观棋的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芸娘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对着李观棋深施了一记大礼,笑语连连地说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这边坐。”说着话,引着李观棋进入客厅一角的用屏风隔成的雅间。贺子铭冲侍卫们一使眼色,众人会意,三三两两地混入人群之中去了,而贺子铭则寸步不离地跟着李观棋进了雅间。
芸娘又亲自给李观棋倒上了茶水,问道:“公子想是为了含烟今儿梳弄而来?”
贺子铭并不知道什么是梳弄,可李观棋却在上高中看三言二拍时便懂得了这是青楼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的委婉说法,当下吃惊地问道:“含烟姑娘还是处子之身吗?”他当然有理由吃惊,京师第一名妓居然是个处女,给谁谁不吃惊啊?
芸娘见李观棋的吃惊模样,掩口笑道:“公子难道不是本地人?可听口音又不像是从外地来的。再不就是从未到过这秦淮河了。”
李观棋芸娘如此说,更是感到糊涂,回头见贺子铭也是一脸茫然,便知道他也不清楚,只好老实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但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当皇帝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已经养成了不对别人使用敬称的习惯,所以对芸娘只以你字来称呼。
芸娘是个玲珑透了的人,见此情形更是肯定了李观棋身份的尊贵,便耐心解释道:“公子对我们媚香楼原来是一无所知啊。我们媚香楼不同于别家,在我们这儿,十八岁以下的姑娘一律都是清倌儿,只有到了十八岁才会留宿客人。今儿便是含烟姑娘的十八岁生辰,也是她梳拢的日子。”
“原来如此。”李观棋不由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媚香楼能成为京师头号青楼,还真有点儿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想了想,李观棋又问道:“朕,真是和别家有所不同,但我还是有点不大明白。”
“公子请讲。”
“今儿来了这么多人,你们又依据什么条件挑选梳拢含烟的人呢?”李观棋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他对那名含烟姑娘也是眼热的很,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有很多理由,但是首先第一个理由肯定是因为女方的外貌,这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俗话说一见钟情,看一眼就生出了感情,除了是因为外貌还能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光看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前世今生?你当你是神仙呢?
第四十六章 千里相思一撇消
芸娘听到李观棋问的问题,心下暗喜,他既然能问这个问题,自然是有意为含烟梳拢了,也是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当下忙笑着说道:“这第一个条件嘛,首先得是含烟姑娘能看的上的人,公子风流倜傥,这点儿自然不是问题了。”
李观棋听他夸自己,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大乾朝已经开国百年,经历了好几代的基因改良,自己的相貌要是再不好看,那开国太祖得丑到什么程度啊?
芸娘接着说道:“我们媚香楼是生意家,这第二个条件嘛,当然还是得看银子说话。”
“要多少钱。”李观棋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芸娘伸出两根如葱的手指,说道:“我们媚香楼四大头牌中的玉香和素婉的梳拢费都是一千八百两,度夜之资则为一百两。含烟作为花魁,梳拢费自然还要高一些,是两千两。”
李观棋听到四大头牌的度夜费居然要一百两,心中一动,但面上却并带出来,轻轻一笑说道:“**一刻值千金,两千两不算多,但是我估计在座的能出的起这个价的也不在少数吧,那又要如何处理呢?”
芸娘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尽量控制着,说道:“含烟姑娘自己还预备下了考题,凡是符合前面两个条件的,又能答上考题的人,今晚便可做含烟的入幕之宾了。”
李观棋微微一笑,说道:“若是无人能答的上来呢?”
“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了。”芸娘心里其实还是很希望没人能回答上含烟的题目的。
二人正说着,外面已安静了下来,原来含烟已唱完了曲子。又轻启朱唇,说道:“众位今日光临媚香楼,为含烟祝贺生辰,含烟无以回报,已在房中略备薄酒,以待有缘。”说完冲众人又做了个万福。
含烟的话虽说的文雅,但是在场的众人谁又会不明白呢?都知道今晚会有一个幸运儿可以夺走这位京师第一美女的**。所以含烟的话语刚落,便有人叫道:“含烟小姐太客气了,我等今日都是为含烟小姐的绝世风姿所倾倒而来,也早听说含烟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三道试题,便请快快出题,也免得让人等的心焦。”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芸娘不知道何时已走到了含烟身边说道,“大家想必也都知道我们媚香楼的规矩。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机会答题的,首先得……”
“不就是要先得有两千两银子吗?”底下的人不耐烦地说道,“芸妈妈火眼金睛,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们有钱没钱吗?”
芸娘见自己一开口便被人起哄,暗自感叹岁月不留情,自己当年也是京师四大名妓来着,但是她也确实看的出来,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哪一个也都不好惹,只好面带春风地说道:“既如此,含烟便快快出题吧,也免得大家急切。”
望着楼下那一双双充满了**的眼睛,含烟面上虽还带着笑,心中却满是苦涩。自己自幼便被卖入青楼,十二岁便做了清倌,凭着如花美貌和过人的才学,六年来已经为媚香楼挣下了无数的银子。
本以为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能够遇到一位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救自己脱离这苦海。谁知道,到今天,自己还是要出卖自己的**。只希望待会儿能有人回答上自己的考题,这样至少心理上会感到好受一些。因为她知道,如果没人能答题成功,便将进入竞拍环节,那样自己被卖的感觉就会更深一层。
含烟回身招招手,便有贴身的丫鬟捧过来一轴条幅,展开后,挂在了二楼栏杆之上。只见上面写着:
“下楼来,金钱卜落;
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孙,一直去了;
詈冤家,言去难留;
悔当初,吾错失口;
有上交,无下交;
皂白何须问;
分开不用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
千里相思一撇消。”
竟是一首闺怨口吻的诗词,底下立刻纷纷议论了起来。
望着乱哄哄的众人,含烟开口说道:“今天的第一道便是这首词,在座的诸位只需应和一首便可过关。时间是一炷香的功夫。点香。”随着她的吩咐,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拿出一盘怪模怪样的香点了起来。
雅间里面,贺子铭不由奇怪地问道:“公子,含烟小姐这题目也太简单了吧?今天在座的不乏有才之人,应和一首词有什么难的?”
李观棋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好诗词之人,但是他却非常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诗词,比如春词、怪诗、字谜之类的。含烟姑娘的这首词,他恰巧看过类似的,所以立刻便猜出了谜底,听了贺子铭的话之后,他轻轻一笑,说道:“你懂什么?含烟这首词表面看起来,不过是首抒发她胸臆的普通闺怨词,但其实还是个字谜,每一句都暗含了一个字,当然这字谜也不难猜,就是一到十这几个数字罢了。可是把字谜和诗词融合在一起就不简单了,还要和含烟小姐的这首诗应和上,就更困难了。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的都在那儿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吗?”
“原来还这么复杂啊?”贺子铭不好意思地吐吐了舌头说道,“我看公子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想是对这道题胸有成竹了。”他见李观棋对含烟很感兴趣,也期待着李观棋能抱得美人归。
李观棋故意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们来这里是要找玉香姑娘房中的那位的,又不是为了找含烟姑娘而来。题目难不难,又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要着急?”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万一传了出去,说公子您居然被一个青楼女子的题目所难倒,公子岂不是颜面丢尽?”贺子铭揉着鼻子说出了这句激将之语。
“我要是把你的脑袋砍了,又有谁会将这件事传出去?”李观棋也笑着回应道。
“啊?那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贺子铭知道李观棋是在开玩笑,所以也并不害怕。
“不过,我碰巧还真就会做含烟小姐的这道题,既然碰上了,就正好凑凑热闹吧。”李观棋翘起了二郎腿,因为他想起了乾隆皇帝写过的一首词,今天正好对上。
“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不会被难住的。”贺子铭是真的高兴,因为他发现自己效忠的这位主子,是越来越值得自己佩服了。
“好了,好了。”李观棋止住贺子铭的兴奋,说道:“让他们准备笔墨。我说,你写!”
第四十七章 算数你们不行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含烟的心情也是一点一点地走向失落,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居然连第一题都没人答的上来。看来自己的贞操注定是给不了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人了。
正在含烟要丧失信心的时候,“竹”字雅间里面传递出一张便笺来,飞速地有人送到了含烟的手上。含烟打开便笺,轻轻读道:
“下珠帘焚香去卜卦,
问苍天,侬的人儿落在谁家?
恨王郎全无一点真心话,
欲罢不能罢,
吾把口来压!
论文字交情不差,
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
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
抛得奴力尽手又乏。
细思量,口与心俱是假。”
李观棋写出来的这首词,不但同样暗含了一到十的数字谜底,更难得的是这首诗也是以怨妇的口吻写出来的。含烟小姐刚刚念完,底下的叫好声已是响了起来。毕竟今天的客人很多都是真正的文人,见到自己回答不上来的题目竟然能被别人回答的如此巧妙,也确实是佩服。
含烟的心中也一阵欢喜,虽然还不知道“竹”字雅间中的客人到底长的什么样,但就冲这份才情,也是让人折服的啊。稳了稳心神,含烟说道:“这位公子才智过人,这第一关,便算是通过了。”
“含烟姑娘,你的题目出的确实巧妙,雅间里的这位兄台回答的也着实精彩,我等自叹不如。还请姑娘快快讲出下一关的题目吧,我们也好继续领略两位的才情和魅力。”人群的一位客人说道。
“对,含烟姑娘快快出下一关的题目吧。”众人随声附和道。其实他们更多的是想含烟的下一道题目可以将雅间里的神秘人物难住,这样他们就还有机会进行竞拍,而不是将含烟拱手让给别人。
“好。这位公子请听这第二关的题目。刚才第一关的时候点的香,便是这第二关的题目,这种香可以烧半个时辰(1个小时),现在给公子两只香,请问公子有何办法可以确定一段三刻钟(45分钟)的时间?”
此题一出,在场的众人更是全部傻眼,因为像这种算数性质的知识,在这个时候文人是不学的,第一道题目,时间再长一些,大家可能还有一定的机会能够答出来,可这道题那是说什么也不会的了。按照大家的理解,雅间里的那位客人也是不可能会解答的了。
贺子铭也很紧张的看着李观棋,因为他也知道,皇帝所学的知识里面应该是不包括这种内容的。
可李观棋刚一听完题目便笑了,这种小学奥数题,当年自己不知道做过多少,又怎么可能被难住呢?他招招手让贺子铭附耳过来,说出了答案。
正在众人暗自庆幸机会又回来了的时候,“竹”字雅间里走出来一位佩剑的英武青年。
“公子可是已有了答案?”含烟疑惑道,她见年轻人英武雄壮,心中大是欢喜,但是却不大相信有人可以这么快便将自己苦心思虑了好久的题目解开。
“不错。确实是已有了答案。”
众人立刻又躁动了起来,这也太神奇了,眨眼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得出如此困难的题目的答案了呢?
“不知公子的答案是什么?”含烟也很是惊讶,赶忙问道。
贺子铭照着李观棋的吩咐缓缓说道:“将两根香同时点燃,但一根两头都点燃,另一根只点一头,当第一根燃完后立即将第二根的另一头点燃,那么整个香烧完就是三刻钟。”
因为众人对算数问题大都是门外汉,所以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答案到底是对与不对,只好都将目光转向含烟。
“怎么可能?”含烟已是惊呼出声,发觉失态,忙又用手遮住微张的小口,说道:“公子以前可是算过此题?”
“没有。”贺子铭摇头道,“姑娘的这种香我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又怎么会算过你的题目呢?”
“可是,可是此题含烟之前自己也是计算了数天,才机缘巧合得出准确的答案,不知公子是用的什么方法,这么快便得出了答案呢?”含烟虽然想找到一位才智过人的献出第一次,但是她也是一个要强的人,自己苦思冥想了数天的题目被人眨眼之间便行解开,心中多少也有点儿不服气。
“这就要问我家公子了。我是不知道的。”贺子铭只好照实回答道。
“啊?你只是个下人?”众人惊呼出声。一个下人便已经如此光彩夺目,那主人又该如何呢?
此时坐在“梅”字号雅间中的一位学究模样的人冲身边的年轻人说道:“公子可觉得这位年轻人面熟?”
“没有啊。曹大人见过他吗?”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回答道。这两个人正是吏部侍郎曹远山和兵部侍郎祖天一。祖天一好色成性,像今天这种场合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可是他对自己是有几斤几两也还是知道的,自忖是答不上来含烟的题目的,所以专门拉了曹远山来当帮手,谁想含烟的题目实在太难,连祖东来集团中的智囊曹远山都没能回答上来。
曹远山和祖天一其实都见过贺子铭一次,便是在李观棋穿越过来后的唯一一次朝会上,可是他们二人对于一个侍卫都没怎么太过在意。曹远山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年轻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祖天一则更是对贺子铭一点印象都没了。
“可否请你家公子出来一见呢?”含烟姑娘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贺子铭毅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公子说了,如能全部答出姑娘的三道试题,自然可以见面,但如果答不出,见又何益?”
“既然如此,公子请听含烟的第三道题目。”含烟冲着“竹”字号雅间抬高声音说道。她已是被这位还未见面的神秘公子所吸引,期盼着能和他进行交流,哪怕是先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姑娘请说。”李观棋满足了她的愿望。同时,“梅”字号雅间中的曹远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四十八章 双对
“这第三道试题是对联题。本来含烟只准备了一个上联,但是见公子才智实在惊人,所以含烟又想了另外一个上联,公子不会见怪吧?”含烟转动着灵动的大眼睛说道。
“没问题。刚才那道算术题实在太过简单,本就应该不算。”李观棋嘴上如此说,其实是心里对于自己第一道题目剽窃乾隆皇帝的词而感到有些惭愧。但是现在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虽然他在上学时就比较喜欢对联,而且也背了无数的经典联句,但是对能否答上含烟的上联,还是没有把握的。
含烟轻启朱唇道:“公子请听第一个上联——三光日月星。”
此联一出,人群中又是一片轰动,“绝对”之语不乏于耳。贺子铭有些疑惑地冲李观棋问道:“她这上联我听的很是平常嘛,怎么那么多人说绝对?”
李观棋回道:“此联乍一听感觉很简单。但其实是非常难的一个对子。因为,联语中的数量词,一定要用数量词来对。上联用了个‘三’字,下联就不能重复。而“三光”之下只有三个字,那么,无论你用哪个数目来对,下面跟着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就是少于三。”
“那岂不真成了绝对了?”贺子铭惊讶道。
李观棋微微一笑,说道:“难是难了点儿,但要说是绝对,则不尽然。”李观棋心中其实已经是乐开了花,这个对子,自己在小学的时候便看到过了,看来古人玩来玩去的也就是这么点东西啊。
含烟见李观棋久久没有回话,以为他也终于被难住了,在自尊心稍有回复的同时,又伴随着些许的失落,不由自主地开口追问道:“公子可是有下联了?”
李观棋故作沉吟地回答道:“此联确实妙不可言,若换作平日,我也是难以能够答的上来,偏巧含烟姑娘第一关的题目是诗词,倒给了我灵感。所以想出了这个下联——四诗风雅颂。”
“错了,错了。”不待含烟姑娘说话,底下就有急于进入竞拍环节的人起哄道,“风、雅、颂才三个啊,怎么能当做四个用呢?”
可惜他的错误实在是太不上台面了,当场他的朋友便甩手道:“亏你也算读过书的人,怎么就忘了,雅还分‘大雅’和‘小雅’呢?以后不要说你我认识,我都丢不起这人。”
众人轰然一笑,在嫉妒李观棋马上便可抱得美人归的同时,也确实佩服起李观棋的才华学识来。他们又哪里知道,除了第二关的题目,李观棋都是一直在剽窃啊。
含烟至此也是心若鹿撞,可又不甘心自己被彻底比了下去,羞红着脸说出了今晚的最后一关的题目:“月明星稀,今夜定然不雨。”
“最后一题也太简单了。”现场短暂的静寂之后,人群中有人不服气地说道:“这就是普普通通地应景联嘛。”
旁边一人低声说道:“兄台,此题大不简单啊。含烟小姐这是一语双关啊。”
“一语双关?”那人不解地问道。
“今夜断然不雨,表面上是接月明星稀而来,但实际是隐含了‘**交欢’的意思。看来,含烟姑娘春心已动,虽然在上联中故意说今夜断然不雨,但怎么听来都有主动求欢的意思。哎,我等彻底没希望了。”
“可雅间里那位不是还没有对上来吗?”
“你现在还觉得他对不上来吗?”
“……”
雅间里,李观棋也是在苦笑连连,没想到这最后一道题,自己还是撞上了大运,同时他也感觉出了含烟在此联中蕴含的情意,还有那一丝丝被自己彻底打败的怒意。外面明明是风雨交加,可是她却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什么月明星稀。
李观棋有心马上答出自己已经知道的答案,但是却又明白此题一答,便是要生出很多事情来,然而此时的自己实在是不宜节外生枝的;有心就此不答,又实在舍不得将含烟送入别的男人怀抱。决绝不下,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贺子铭以为李观棋是因为对不上了这最后的一道题而叹气,便在旁劝道:“公子其实已是连过三关了,即便是这最后一题答不上来,也是足够傲视文坛了。”
李观棋苦笑道:“我并不是为答不上来这道题目而犯愁,而是为了答了题目之后所伴随而来的问题而发恼。我们今儿是来秘密会见冯玉华的。”
贺子铭失笑道:“以公子刚才的表现,现在即便想低调恐怕也不可能了,而且含烟姑娘的闺房也恰是个僻静的好地方。公子若是会答这道题目,还是答了吧。”贺子铭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就是很自然地认为像含烟这么漂亮的才女,就该配给李观棋,而根本没去考虑含烟的身份问题。
李观棋对含烟姑娘确实也是生出了喜爱之心,刚才也只是担心麻烦而已,现在经贺子铭一撺掇,当下也下了决心,“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又是帝王身份,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收,那么也真是糟蹋了上天对自己的眷顾。”
想到这儿,李观棋再不犹豫,朗声冲外说道:“含烟姑娘请听下联——天高气爽,明朝一定成霜。”
“对的妙啊。”人群中有的是反应快的,“霜与双谐音,既然成双这**一定是免不了的。好对啊。”
含烟也是羞红了脸,含笑说道:“公子才智无人能比,含烟倾慕不已,已在房中略备薄酒,请公子房内叙话。”说完,已是娇不可羞得快步走回了二楼自己的屋内。
今天来的众人,也多是知书达礼之人,眼见李观棋技压群雄,赢得美人主动投怀,虽多少还有点儿不甘,但也还是纷纷道贺。当然也免不了的还有一些人出于嫉妒等心理,而在人群中出言不逊的。
芸娘早已快步回到了“竹”字雅间,冲李观棋笑着说道:“公子一进媚香楼的大门,奴家便知道公子必然不是凡人,果然是人中龙凤啊。奴家这就带公子您上楼。”又冲贺子铭笑道,“至于梳拢银子,是否由这位兄弟办理啊?”
第四十九章 你真的想听吗
李观棋这才想起还需要掏两千两银子的腰包的,可自己并没有带钱出来啊,看贺子铭的表情,估计也是空着荷包出来的,就算带了,也决计不可能有两千两之多。笑容当下便僵在了脸上。
正在尴尬之时,雅间的屏风一开一合,一位学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冲芸娘笑道:“老板娘精明一世,怎么却又糊涂一时啊。这位兄弟是我家主人的贴身护卫,他哪里有什么银子啊。要银子你得找我这位账房管事。”
那人又冲李观棋行礼道:“两千两为含烟姑娘梳拢,奉外再拿一千两出来,请今儿来的诸位喝酒。公子看这样安排可好?”说完冲李观棋挤了挤眼睛。
这人正是吏部侍郎曹远山,他刚才便觉得贺子铭面熟,只是因为一共只在朝会上匆匆见过一面,所以迟迟没有想起来,但是再加上李观棋的声音,终究还是让他醒悟过来,这“竹”字雅间里的正是大乾朝的当今皇上。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曹远山在醒悟过来的当口,便决定过来一探究竟,李观棋的相貌他还是很有印象的,所以立刻便认了出来,这才有了他给李观棋解围的这一幕。
李观棋却没有认出曹远山来,虽然不知道他此举用意何在,但至少是让自己脱离了眼前的尴尬,当下也笑道:“就照你说的办吧。贺子铭,你和他一起。”
“我还是跟着公子的好。”贺子铭听说李观棋要自己留下,立刻提出了异议。
“贺护卫,公子是去见含烟小姐,你还要跟着不成?”曹远山在旁说道。
“可是……”贺子铭还欲争辩。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办吧。”李观棋打断贺子铭的话,冲他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二人办完了这边的事情,再过来找我。”
“是。”贺子铭躬身答应道。他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当下便明白李观棋是让自己趁机问清楚这个神秘人的身份,然后再带冯玉华去见他。
当下李观棋随着芸娘,沿着窄窄的回廊来到了楼上,含烟的房间便在二楼的最里角。
李观棋一进房门,便觉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却并不是普通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淡淡的百合花香,极是醒神,不由地多吸了两口。
说起来,这还是李观棋第一次踏入女子的闺房,虽然是青楼,但还是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房中并无过多的陈设,整体布局透着细腻与精致,外间只有一张红木桌和一张红木茶几,几上摆着一架瑶琴。此刻桌上已是摆满了精致的酒菜,红烛香案,余香袅袅,含烟也已换了一件大红衣裙,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向里望去,透过珠帘,隐约可见雕花床上红幔微垂。
“公子请坐。”含烟见李观棋果然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心下欢喜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的羞涩,因为自己的这间闺房还从没有男人进来过。眼见李观棋的目光又转向了卧室,脸颊更是一阵阵地发烧起来,忙出声招呼李观棋坐下。语气虽然镇静,手指却已将手绢绕了不知道几个圈。
李观棋见含烟如此模样,哪儿还有京师第一名妓那超凡脱俗的气场,分明就是一位羞怯含情的小姑娘嘛。微微一笑,便故作大方地坐到了含烟对面,仔细地打量起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一美女来。
俗话说,灯下观美人。迎着烛光,含烟的姿色更加动人,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蛾眉,一张樱桃小嘴,还有那蕴含清亮与聪明的媚眼……尤其是项间露出的那一抹象牙白的柔嫩肌肤,在红烛的光影下是更是诱人。
李观棋本来还打算说几句礼貌的话,面对如此美色,也只好先咽了咽口水。
含烟见李观棋直直地看着自己,更是羞的将头都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直面李观棋那火热的眼神,可是在发现李观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的时候,含烟也只好再次主动打破沉默,轻声说道:“公子才智过人,技压群雄,小女子深感佩服,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还请不吝相告。”
“哦。在下姓李。”李观棋从神往中醒了过来,说道:“姑娘才是才智过人,我那都只不过是碰巧而已,不足挂齿。”俗话说,环境改变人。李观棋面对着含烟这样的知性美女,也不自觉地充起文明人来了。
“李公子太过谦了。含烟敬您一杯。”说这话,含烟便要起身为李观棋斟酒。
“还是我自己来吧。”李观棋笑着拿过了酒壶,说道,“几上有琴,不知小姐可否为在下奏上一曲。”
“当然可以。”含烟移步到几前,调了调弦,问道:“公子想听什么?”
“随意就好。”李观棋对这个时候流行什么样的曲子并不了解。
“公子才智超群,不若公子即兴口占一首,或诗或词,由奴家应景儿配上曲子。”
“啊?”李观棋心说,我哪里有那种本事啊?这不是让我当众出丑吗?好在前世自己还是记诵了不少出奇的诗词,现在少不得又得行这剽窃之举了。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选择哪一首拿来用才能应眼前之景。
含烟见李观棋皱眉不语,便又幽幽叹道:“公子可是不愿随意留下佳作?如是那般,倒辜负了这窗外的秋风秋雨。”
风雨两字恰好给了李观棋灵感,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
“公子好急才,这是写今儿的实景了。”含烟笑着说道。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李观棋又吟诵了一句。
含烟脸色微微一红,请嗔道:“公子莫要取笑奴家了。”含烟以为李观棋这是在说她了。
李观棋这一句出口,才想起来这首《丑奴儿》是首春词,此时此地读出来,十有**是要给含烟留下一个轻薄的印象了。不过没招啊,哥们前世留意的也就是这些别具一格的诗词,正儿八经的东西,还真没记下多少来。
含烟见李观棋突然住了口,还以为自己刚才那么说,让他不高兴了呢。忙又轻笑道:“公子的词婉约动人,比我们女孩儿作的词还像女孩儿。奴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公子这下半阙又是如何意境。”
李观棋抿了抿嘴唇,说道:“你真的还想听吗?”
第五十章 今夜纱厨枕簟凉
“想。”含烟回答的非常干脆,她虽然从上半阙词的内容和李观棋的神态隐约能推断出下半阙肯定还是会是描写自己的句子,但是却又真的非常想听听李观棋是怎么用艺术的手法来形容自己的。
“那我可说了。”
“说吧。”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李观棋故意留了最后一句不说。因为这首词到目前为止,可以说和今晚的情景完全的相符。含烟恰好传的是红色的衣裙,而且她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冰肌雪肤。
果然,李观棋吟的这首词,比什么情话都好使,含烟的脸已经羞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可还是低着头,腻声说道:“不知词中这位姑娘说了什么?”
“今夜纱厨枕簟凉。”李观棋回过头去,避开含烟,说出了这首词的最后一句。反正都到这份上了,说调戏,前面几句都有调戏的成分,也不在乎这一句了。不过这句话却也是红着脸说出来的。男人其实也是会害羞的,特别是在自己喜爱的女人面前,更是会下意识地维持一种矜持。李观棋就一普通人,自然也会有这方面的小心思,所以他脸红了。
“啊。”含烟轻声惊呼,忙又捂住了小口,低着头默不作声。她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这句是“自荐枕席”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红着脸坐着,一个一个低着头不停的弄着衣角,一个歪着脖子看着他处。
好一会功夫,含烟已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爷原来也是个脸皮薄的,明明出巨资加上一路过关斩将,赢得了自己的**。可是进了屋子,只是写了首**的词,而且貌似他自己也是羞的满脸通红。
含烟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李观棋终于耐不住这沉默,开口说道:“含烟姑娘,在下并非存心轻薄,还请……”
“今夜纱厨枕簟凉。”含烟并没等李观棋把道歉的话说完。
“你,你说什么?”李观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好坏,故意装作没听到。”含烟娇嗔一句,起身作势要打李观棋,可粉拳刚刚抬起,便被李观棋握在了手里,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李观棋闻着含烟身上散发出的幽兰般的体香,只感到小腹一阵阵地发热,难以自恃,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扶住含烟瘦削的双肩,便欲低头亲吻她那鲜艳欲滴的樱唇。
含烟脸红心跳,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
忽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来起来,含烟立刻睁开了眼,挣脱开去。李观棋咽了咽口水,生气地斥道:“门外何人?”
“公子,是我。”声音清亮爽朗。
“子铭?”李观棋精神一振,已是从温柔乡中醒来过来,想起了自己此次媚香楼之行的真正目的,当下忙站直身躯,喊道,“进来。”
贺子铭推门进来,也不敢看旁边的含烟,只朝李观棋行了一礼,禀道:“曹管事已经回去了,冯教头在外面有事要向公子汇报。”
李观棋当然听的出来贺子铭到底说的是什么,遂回头对含烟说道:“你在此等我,我先出去处理下家事。”便跟贺子铭二人出了含烟的房间。
贺子铭边在头前带路,边极快地低声禀道:“刚才那位先生就是吏部侍郎曹远山,他见过皇上和臣一面,所以认了出来。”
“这都是他直接说的?”李观棋皱眉问道。
“是。有什么不妥吗?”贺子铭有点儿不解。
“是有不妥,而且是很不妥。”李观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他若真的是吏部侍郎曹远山,便不该主动承认。因为无论是他自己来青楼,还是看到我来青楼,都是不该让我们知道的。他就不怕我们对他不利吗?”
“公子是说他是冒充的?”贺子铭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李观棋摇了摇头说道:“那也说不通。他若是冒充的,又怎么会认出你我?”
“这……不知道。”贺子铭苦着脸说道。
“我也想不明白啊。”李观棋用力地甩了一下头,说道,“想不明白先不想了。不过我们行迹既已暴露,此地便不宜久留了。见了冯玉华,即刻回去。”
“是。”
媚香楼四大头牌中的玉香,跟含烟相比又是另有一番风情。体型娇小的她,宛若精灵,让人不自觉地生成一股保护感。这也许正是冯玉华这位军旅汉子喜欢她的原因。
此时,冯玉华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房门,卧室的牙床之上玉香静静地躺着,好像是睡着了。
其实,冯玉华想不老实也不行,因为他是被人绑在了椅子上面,嘴里还塞上了布团。玉香也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点了穴道。
冯玉华身子虽然动不了,可他的大脑却一直在高速运转着,但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袭击自己的到底是谁。他的仇人本就不多,在他所知道的几个可能会对他不利的人中,没有人可以这么干净利索地将他制服了,他怎么说也是带兵的将军。
正在冯玉华头疼不已的时候,房门被推了开来,李观棋和贺子铭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因为两个人此前只见过一次面,李观棋今天又是穿的便装,冯玉华一开始倒还真没认的出来,眼睛里闪烁的还是杀人的光芒。但下一秒钟,他便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谁了,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的同时,豆大的汗珠也开始滚落。
李观棋故作生气地冲贺子铭喝道:“怎么如此粗鲁地对待冯将军?快快将布团取下。”
“是。”贺子铭应声拽掉了冯玉华嘴里的布团。
“咳、咳”冯玉华干咳了两声,才涩声说道:“皇上请恕臣不能见礼了。”
“准了。”李观棋仿佛没看见冯玉华还被绑着一般,自顾自地选了张凳子坐下说道:“难道你忘了?还在玄武湖的时候,朕就准了你不用见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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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试探
冯玉华听着李观棋话语中的刻薄,心底的凉气越来越重,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上次玄武湖军营的表演过了火,而李观棋又是一位小肚鸡肠的主子,上次表演不但没在李观棋心里留下能臣良将的印象,反而让李观棋误认为自己桀骜不驯,有不臣之心。今儿是来和自己秋后算账来了,因为此时此地,可以说是杀他的最佳时机了。
“臣久居行伍,极少见驾,所以往往忽略了君前礼仪,但是臣的心却是真的忠于皇上的啊。”冯玉华立刻便决定改变策略,先服起软来。
“冯将军的忠心,朕当然是知道的了。”李观棋淡淡地笑着说道,“朕是真的没有怪你君前失仪,朕看中的也就是你这种军人的血性。”
冯玉华见李观棋的面色不像是作假,沉吟着说道:“那皇上今天……”
李观棋故意放肆地一笑说道:“朕今天本来不是冲着你来的,朕为的是含烟姑娘。听含烟说起玉香姑娘的常客模样,朕猜想九是你,所以才想悄悄地过来看看。也怪朕没说清楚,让他们理解成了让你变的悄悄的了。”
冯玉华明知道李观棋是在故意胡扯,但是听李观棋的口气,也知道自己今天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心下略宽,也勉强一笑说道:“都怪臣学艺不精,怪不得贺侍卫,他也是职责所在。”
李观棋回头看了一眼贺子铭,说道:“恩,你这话说的不错,他是很懂得自己的职责,也很懂得守本分。朕今儿来这媚香楼,他还极力劝阻呢,说是我大乾朝禁止官员狎妓,更不准留宿青楼,朕作为一国之君,更要起到表率作用。大乾朝的律法厚厚一大本,朕是记不住那么多条的,冯将军可记得有这一条不?”
冯玉华的冷汗立刻又下来了,大乾朝明文规定文武百官但有狎妓冶游者,一经查实,立即革职。虽说这项法律自颁布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官员真的因为狎妓而被革职过,但是毕竟这项法律是存在的啊,自己今天被皇帝抓了个现行,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可是,皇上问话又不能不回,只好惴惴地说道:“是,是有这一条。”
“啊?真有啊?”李观棋故作惊讶状,说道,“这么说,冯将军是违法了大乾律了,该作何处罚啊?”
“按律,按律当,当革职。”
“这么严重?”李观棋这下的吃惊倒还真不是装出来,他本来以为只是罚俸呢。
“臣也觉得过于严重了。”冯玉华赶紧顺杆往上爬。
“恩,是过于严重了。”李观棋点着头说道,“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野花总是要比家花来的刺激。而且,堵不如疏嘛,朝廷既然允许青楼妓馆的存在,却又禁止官员狎妓,情理上是有点儿说不大通的,也是禁不住的。”
冯玉华没想到李观棋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来,虽然觉得有点儿不大能让人接受,但是最起码自己狎妓的事情看来是过去了。当下忙高兴地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李观棋对冯玉华的颂圣之语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又说道:“朕听含烟说,玉香姑娘的度夜费是一百两银子一晚,不知道冯将军每个月能挣多少啊?”
冯玉华只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犹如荡秋千一般,精神刚刚松弛下来,又被李观棋这一句话给吓着了,因为他知道李观棋这一问代表着什么。皇帝也许能对臣子的私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于贪污一般都是不能容忍的。只好,战战兢兢地回道:“臣每月俸银为三十六两。”
“三十六两。”李观棋轻拍着手说道,“如此算来,冯将军三个月才能到玉香姑娘这儿来一次,是不是这样?”
“是,啊,不是。”冯玉华在李观棋施加的压力面前,神智有点儿混乱。
“到底是还是不是。”李观棋趁热打铁。
“臣有罪。”冯玉华的心理防线在李观棋一紧一松的攻击下终于崩溃了。
“你能承认自己有罪,便有可恕之处。”李观棋口气略缓,说道,“朕知道你对玉香姑娘一往情深,并不是简单地迷恋风尘。更何况,情到浓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能一月才见玉香姑娘一次,足以证明你心里装的更多的还是军务正事。”
“皇上……”冯玉华没想到李观棋竟能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已是哽咽起来。
李观棋继续说道:“当然,你既然遇上了玉香姑娘,那么一个月三十六两的俸银便绝对是不够用的了。正好,刑部尚书丁忧出缺,祖东来前儿已跟朕举荐了你。尚书的月俸是八十两,虽还不够,但是也相差不多了,你意下如何啊?”
李观棋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冯玉华额头上的冷汗滴的更快了,因为李观棋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里,包含了三方面的意思。看似是对冯玉华的关心,想要升他的官,但其实却绝非如此,因为李观棋说了,这是祖东来提出的建议。
冯玉华飞快地转着大脑,“如果自己爽快地答应了,那么首先的后果就是,皇上将无可避免地怀疑自己是祖东来的人,而从自己所了解的情况来看,皇上对祖东来是充满了猜忌的,就此走到皇上的对立面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其次,骁骑卫提督的职位虽然没有刑部尚书来的威风,但是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兵权在手的,如果自己答应了做刑部尚书,那么兵权也就将被剥夺,没了兵权的自己,在京师这个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又有何价值可言?”
“第三,皇上此时此地提出让自己升任刑部尚书,实在有点儿可疑,怎么想都有点儿试探自己的味道,虽然不知道皇上要试探的是什么,但直觉上如果答应了,也就正好了中了皇上的圈套。”
经过飞快的思考,冯玉华已是打定了主意,讪讪笑道:“臣乃一介武夫,不值得皇上如此关爱。”
李观棋冷笑一声,说道:“这原本也不是朕的意思,朕登基不久,对你也不熟悉,这都是祖东来慧眼识人。”
第五十二章 梦
冯玉华听出了李观棋语气中对祖东来若有若无的不满,当下更坚定了想法,顺着李观棋的话语说道:“臣倒觉得祖相并不了解臣,大司寇一职,负责着朝廷律令,岂是臣这个大老粗所能胜任的?臣还是觉得给皇上管好骁骑卫才是臣应该做好而且能够做好的事情。”
“好,你也很明白自己的本分和能力。”李观棋知道冯玉华心意已定,自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将身体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说道,“不调动你的职位,未必就是不喜欢你;升迁你也未必就是真的关心你,你是聪明人,想必其中的道理也能想的明白。”
“臣明白。”冯玉华这话倒不是随口而说,他还是明白自己手中的军权的重要性的。
李观棋站起身来,示意贺子铭给冯玉华解开绳子,又说道:“朕知道你喜欢钱,也需要钱,这都不是罪过。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朕今儿答应你,如果你将来能立下一份功劳,朕许你官居一品,并为你和玉香姑娘赐婚。”
“谢皇上。”冯玉华趋前一步,叩头道,“请皇上看臣的表现。”
李观棋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出了房门,他还要去和含烟道别。
含烟刚才见李观棋急急地出去,心里本来凄凉,现在见李观棋又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
李观棋明白此地已不宜久留,但对含烟终有些不舍,想了想,摘下自己腰间的玉坠,说道:“家中出了急事,朕不得不马上回去,头次见面也准备什么礼物,这块玉便送给你吧。”
“朕?”含烟听出了李观棋话语中的漏洞。
李观棋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同冯玉华话一直是以君臣身份进行谈话,乍一到这儿,倒忘了身份的转化了,可是解释也不好解释,只好装糊涂道:“是啊,真的要马上回去才好,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狠下心来同等候在门外的贺子铭一起离开了媚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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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棋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走回了含烟门外,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纠缠于儿女情长绝对不该在其中,可他就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立在门外,李观棋抬手敲了敲门,门内却没有回应……
门上并没有上锁,于是李观棋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含烟微耸着肩膀坐在桌旁的几凳上,夕阳从窗外歇歇地射进来,在含烟身上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含烟……”李观棋叫了一声却不知该再说什么。
含烟却并没有回答他。
李观棋稍稍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含烟竟然是睡着了。他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感受那一份温腻。但含烟的身子被他这么一碰,竟全向着他压了过来,他也只好选择接住。
面对着怀中的美人,李观棋反而陷入了踌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把含烟叫醒好,还是把她抱到床上去比较合适。
沉思了良久,李观棋还是选择将含烟抱到床上去,因为他不忍心将含烟从梦中叫醒。
李观棋缓缓沉下身去,将含烟整个抱了起来,感觉分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
李观棋叹了口气,凝神看向怀中的人儿,那是一张宛若百合的脸,红润小巧的樱唇微微开启着,似乎是在渴求着什么。
就在李观棋为眼前的美景而发呆的时候,隐约地听见含烟似乎在叫着某人的名字,李观棋仔细听了听,她叫的名字是“李郎”。
李观棋的心里充满了欣喜,看起来自己并非是一厢情愿,含烟是确确实实地喜欢自己的……
含烟的双手无声息地爬上了李观棋的肩头,环上他的脖颈,将他向自己拉近,引导他与自己纠缠……然后便是沦陷……
云收雨歇之后,李观棋伸手轻轻地将含烟额前湿透的发丝理顺,说道:“含烟,此生得你相伴,我已别无所求。只希望在今后的日子中,能够带你游遍天下名山秀水,了此一生。”
含烟脸色绯红,深情地看着李观棋,缓缓说道:“含烟乃蒲柳践躯,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有今日。从今以后,公子去哪里,含烟便跟着去哪儿,与你同甘共苦,只要公子他日不抛弃含烟便好!”
“尽说傻话。”李观棋笑着刮了一下含烟的鼻子,眼中蕴含着无限的柔情蜜意,说道,“要不我给你发个毒誓?”
“才不要呢!”含烟娇羞地伸出柔荑按在了李观棋的嘴唇上:“公子待我好便是了,又何必发誓?我只愿年年岁岁共此花月春风,便心满意足了。”
李观棋正要回答,房门已被撞开,秦敏中、赵普、贺子铭一行人涌了进来,齐声说道:“皇上,您可不能耽误在这温柔乡里啊,大乾朝的老百姓还都指望着您呢。皇上,皇上,快醒醒吧!”
李观棋倏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媚香楼,而是在自己的寝宫里,含烟不在,秦敏中等人也不在,跪在自己跟前的只有肖英一个人,“朕刚刚做恶梦了。”
“皇上是操劳过度了。”
“这么早叫起,是又该上早朝了吧?”李观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现在已渐渐适应了皇帝的身份,说话做事也越来越符合这个时代的气息。
“是的。今儿是十五,早朝的日子。可皇上龙体欠安,奴婢是否告诉前面,今儿的早朝取消?”肖英斟酌着词句说道。
“一个月统共也就上那么两回朝,再取消一次,像什么话?朕起来,正常上朝。”李观棋用力地摇着头,好像要把刚刚的梦全部忘掉。
“来人,伺候皇上更衣。”肖英回头吩咐道。
“慢着。”李观棋急叫道。因为他这才发现自己裆间已是湿了一大片,感情是梦遗了。此情此景他怎么好意思让宫女上前来服侍自己更衣?只好找借口说道:“朕刚刚梦中出了汗,内衣都湿透了,让他们重新拿一套来,朕就在这被窝里换了,也免得着凉。”
“是!”肖英赶忙答应着,又回头吩咐道,“快去给皇上重新拿套内衣来。”
第五十三章 立后之争
李观棋在被窝里扭扭捏捏地换了**亵裤,这才下床来,说道:“朕贴身的内衣,不放心让浣衣局洗。月儿,你辛苦点儿,把朕这身脏衣服洗了吧。”
见无人答应自己,李观棋才醒悟过来,月儿已经被贬去守陵了,回头见肖英等人的尴尬表情,暗暗咬了咬牙,笑道:“叫顺了口,一时竟改不过来。”陡的又把笑容一收,说道:“更衣,上朝。”
今天,宣政殿上的气氛跟往常有些不同,因为前来参加朝会的众人之中多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身影——睿王李焯。
作为李焯的老部下,何柱国等一班武将自然是赶紧上前问安叙话,可祖东来的心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祖东来对朝中众人都有着相当的了解。他很清楚,李焯因为功高震主而一直在家刻意避嫌,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这位老王爷是不会堂而皇之的跑来参加朝会的。
虽然对于李焯为什么突然前来参加朝会而充满了疑问,但是祖东来自恃身份,并不愿直接上前打听,便冲旁边的吏部侍郎曹远山使了使眼色。
曹远山也是一点就通的主,当下便踱了过去,深施一礼,说道:“给睿王爷请安。”
李焯坦然受礼,淡淡地说道:“免了吧。”
曹远山轻轻一笑,说道:“想见您老一面实是不容易啊,下官依稀记得您老人家可是有近一年没有来参加朝会了。”
李焯冷笑道:“你这话透着矫情。本王很少来参加朝会不假,但是我睿王府的大门从来都是敞开的,你若想见本王,怕也不难吧?”
曹远山没想到一开口就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当下讪笑道:“您老说笑了。实是因为王爷您向来尚武,府中来往的都是各位将军,下官乃一介书生,怎好擅自叨扰?加之朝廷有法度,外官严禁私交宗室子弟,睿王府的大门即使长开,下官也是不便上门的。”
李焯眉毛一竖,沉声说道:“你这是说本王擅自结交武将,有违朝廷法度了?”
曹远山整了整衣冠,好整以暇地说道:“不敢,不敢。”
“你当然不敢,因为你不过是条狗而已,该怎么叫,得听你家主人的意思。”李焯对于祖东来集团的人丝毫不留情面。
曹远山刚待反唇相讥,忽闻玉磬声响,贺子铭已走到阶上龙椅之旁,朗声叫道:“皇上驾到——”随着话声,两名执扇宫女也来到龙椅后墀栏上,斜扇交错,就此凝立不住。
群臣连忙各自站好位置,分作两排肃立站好。
伴随着悠悠丝竹清乐,李观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龙椅前,施施然地坐了下去。
群臣俯身跪倒于地,齐声颂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观棋抬了抬手,缓缓说道:“罢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群臣齐声道,这才爬起身站好。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贺子铭例行公事地扬声道。
李焯一甩袍袖,出班躬身说道:“老臣有本上奏。”
李观棋虽然没见过李焯,但是见他在朝班之中的位置还在祖东来的前面,再从神情相貌及服色上判断,已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便笑着开口说道:“是睿王啊,难得见着您老,不知您有何事要奏?”
“请皇上早立皇后。”李焯稳稳地说道。
李观棋还没说话,底下已是炸开了锅。祖东来更是连连皱眉,他在暗自悔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毋庸置疑,李焯既然提出来让李观棋立后,那么肯定已经有了皇后的人选了,想来想去,当属何柱国的女儿可能性最大。一来是年龄合适,二来也是最关键的是何柱国是李焯的老部下。
如果让何柱国的女儿顺利入主后宫,那么对自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何柱国会更加忠心,势力也会大增,对自己构成更大的威胁;李观棋得到何柱国的支持,也会对自己成大事构成威胁。
想到这儿,祖东来顾不得身份,急忙出班说道:“立后之事,关系重大,非一时可骤然决定之事。需容后再议。臣觉得眼下仍应以西北战事为重。”
李观棋呵呵一笑说道:“就因为关系重大,所以才要趁大家都在的时候议上一议嘛。至于西北战事,不是已经让林白去议和了嘛,还有什么好议的?难道祖相不想让朕选后?”
“啊?臣不是这个意思。”祖东来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就被李观棋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慌忙解释道。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祖爱卿,依你之见,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当由谁来坐比较合适?”李观棋故意先问祖东来,当然不是出于对他的尊重,而是想趁机再确认一下谁是祖东来的死党,因为他知道祖东来既不会让自己娶何柱国的女儿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那么就只能推荐自己死党的女儿。
“回皇上,微臣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可供选择,但是不知皇上是何意见?”到底是久历宦海的老狐狸,明明是李观棋先问的他,反而却被他轻轻地又推了回来,还顺带着想套李观棋的口风。
李观棋心道要是真让我做主,我当然选含烟为皇后了,那绝对是自己见过的第一号美人啊,具有让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威力。可他也明白眼下朝局之中多方关系纠结,自己的皇位坐的并不稳当,尤其是祖东来,不臣之心已显。自己此时的婚事并不能由着简单的喜好来决定,还是要迎娶朝中有实力的大臣之女才能达到政治目的。
想到此处,李观棋故意笑笑说道:“祖爱卿真是爱说笑,朕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皇宫内苑,别说喜欢谁家的女孩儿,就是谁家有女孩子,朕都不知道,又何来的意见?”
不待祖东来回话,李观棋转头又冲李焯说道:“这个话题既然是睿王您老提出来的,想必心中也是有了人选的了?”
李焯捋了捋胡子说道,“太尉何柱国之女,娴静端庄,堪为国母,臣认为正是皇后的合适人选。”
“祖爱卿意下如何?”李观棋盯着祖东来问道。
第五十四章 有条件让步
面对李观棋直视的目光,祖东来并不惊慌,缓缓说道:“虎父无犬女,何太尉之女本是极好的人选,不过,臣听闻这位璧珺姑娘素来喜好舞刀弄棒,倘若入主后宫,怕是不好。而且何小姐的年龄也有些偏大,好像快十六了吧?”
李观棋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何柱国的这位女儿在李焯口中是娴静端庄,在祖东来嘴里就又成了个泼辣小太妹,自己是真不知道该信谁的。还有,十六岁都不到居然还嫌年龄大,难不成还真给自己找个未成年少女啊?
李观棋想归想,嘴上却不闲着,接过话头说道:“何太尉的女儿如果不合适,那朕又该选谁呢?对了,你的女儿呢?”
“啊?”祖东来没想到李观棋居然将话头牵扯到了自己女儿头上,闻言楞了一下。他是想造反的人了,又怎么会把自己女儿送进宫来?忙又说道:“臣的女儿不合适。”
“不合适?”李观棋笑着反问道,“朕看不会吧。论相貌,爱卿你仪表堂堂,生的女儿想必也是国色天香;论教养,你是朝中文官领袖,令嫒也定是知书达礼,难不成她也是位老姑娘?”
祖东来没想到李观棋竟有如此一张利口,自己刚刚还暗自讽刺何柱国的女儿十六岁还没嫁人,转眼就又被李观棋给当面堵了回来,忙说道:“那倒不是,犬女年方十四,年龄倒是恰当的。但是臣已贵为宰辅,若再让犬女入宫,恐有碍清议。”
祖东来这个理由说的冠冕堂皇,而且顺带将了何柱国一军。我是文官泰斗,我让女儿当皇后会有人说闲话,你是武将老大,咱俩地位平等,你还好意思让女儿入宫不?
“既然祖爱卿认为何家小姐和令千金都不合适,那你又会推荐谁呢?”李观棋又把问题绕了回来。
“礼部尚书杨伯正之女文静多才,年龄也刚刚好,当是理想人选;吏部侍郎曹远山之女天真活泼,也可供选择。”祖东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推荐人选。
李观棋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狡猾,表面上看祖东来重点推荐杨伯正的女儿当皇后,但是谁都知道杨伯正是老好人一个,而且掌管的又是礼部这种无实权的衙门,娶他的女儿,政治价值少之又少。所以曹远山之女才是他真正的筹码。
李观棋表面上在这请教这个,请教那个的,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目前娶何柱国的女儿是最佳选择。因为整个朝中,除了祖东来就属何柱国的影响力最大,而且他所掌握的又都是武将,论实力还在祖东来之上呢。更为关键的是何柱国这个人虽然政治觉悟低了点,但难得的忠心啊。
唯一不确定的是,何柱国长的并不算好看,他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恐龙,虽说是政治婚姻,但是怎么说也是在选皇后,真成了亲,也不能一直扔在旁边不用啊。
李观棋心里还在盘算着厉害得失,李焯已是等的不耐烦,大声说道:“皇上,臣认为杨伯正和曹远山的女儿都不是合适人选,皇上还是应该立何柱国之女为后才是。”
“皇上,臣认为曹远山之女最为合适。”羽林卫大将军刘骥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道。
“你们非逼着皇上娶曹远山的女儿,到底是何居心?”李焯吹着白胡子说道。
“不知道睿王逼着皇上娶何柱国的女儿又是何居心啊?”祖东来也虚眯着眼睛反问道。
“啪!”的一声,将正在争的面红耳赤的人都给吓了一跳,众人忙回头才发现,李观棋已是站起身来,手握着镇纸在龙书案上拍打着,脸涨的通红。
李观棋见众人安静下来,便大声说道:“你们把朕的朝堂当成菜市场了?亏你们还都是知书达礼的体面人,怎么一个一个都跟泼妇似的?吵的朕脑子都疼了。你们泼不是?跟你们说,朕比你们还泼,朕不用你们帮着出主意了,都给我滚。”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滚”这个字也是皇上能在朝会上说的字眼?
“你们都听不懂朕说的话啊?那朕再说一遍,滚,都给我滚,退朝,退朝!”李观棋不耐烦地撒泼道,同时转身便欲离开。
“退朝!”贺子铭也适时地朗声吼道,他内功深厚,这一声又是刻意用力吼出,顿时震的百官耳鸣不已。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是真的发火了。祖东来带头说道:“臣等告退!”李观棋把大家轰走,其实是正中他的下怀的,他本来的意思便是让李观棋从长计议,也好方便自己上下使劲,不让李观棋娶到自己的对手何柱国的女儿。
众人见皇上和宰相都要走了,自己还留着干嘛,便都齐声告退,鱼贯而出。
李焯虽然不大乐意,但是李观棋和其他臣子们都已经离去,他自己留在这儿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外走去。
李焯还没走出大殿,贺子铭已经赶上了他,轻声说道:“睿王爷,皇上请你去御花园一叙。”
“真的吗?”李焯又来了精神。
“卑职岂敢假传圣旨啊!”贺子铭轻轻一笑,打消了李焯的疑虑。
御花园里,李观棋冲着要行礼的李焯说道:“这是私下觐见,您老人家快免了这一层吧。”
李焯站直身子,说道:“皇上召见老臣,可是已经定了皇后人选?”
李观棋轻轻一笑说道:“朝堂上人多嘴杂,有些话不方便说。现在就剩咱们爷俩了,都是自家人。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李焯也乐了,笑道:“如此最好。老臣是个武人,最喜欢直来直去了,皇上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朕其实很明白,无论哪朝哪代,想不拉帮结派那都是斯文话,台面上唱唱的。祖东来之所以能独霸朝政,便是因为他身后有着很多的门生故吏给予他支持。所以朕也得有自己的帮派才行。”
李焯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李观棋接着说道:“其实朕这次选后便是在选自己的政治力量,这点你知道,我知道,祖东来也知道。”
“皇上圣明。”李焯没想到李观棋小小年纪便能够看的这么透彻,当下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李观棋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所以说,其实朕根本不用费脑子去想,真正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何柱国的女儿,因为只有他才有实力能和祖东来进行抗衡。”
“皇上所思所想与臣完全一致。”李焯高兴地说道。
李观棋继续说道:“你是我们李家的人,所思所想也肯定是为了朕好,这一点朕毫不怀疑。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立何柱国之女何璧珺为后,但是朕有个条件。”
第五十五章 威胁
“什么条件,皇上但说无妨。”只要李观棋能够答应娶何柱国的女儿,得到大部分武将的支持,李焯现在几乎可以答应李观棋的任何条件。
“你去说服太后,将月儿放回来,她这个秘书,朕用的比较顺手,别人还真代替不了。”李观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焯低头思索了一下,看来皇上和这个月儿之间是肯定扯不清的了,但是只要李观棋大婚,那么似这种临幸宫女的事情,便不会成为臣子指责的把柄。想来,将月儿放回,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坏处,便点点头说道:“这好办。老臣这就去办。”
望着李焯渐渐远去的背影,李观棋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他虽然贵为大乾朝的皇帝,但是对自己的婚姻之事却无能为力,尤其是在选择册封皇后的问题上他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
自己现在帝位不稳,李焯和何柱国等一班手握兵权的臣下的支持,显得尤为重要。权衡利弊之下,李观棋不得不选择立何柱国之女何璧珺为皇后。这杯爱情之酒虽然比较苦涩,但是李观棋还是得万般无奈地喝下去。
太后毕竟只是一个女人,李焯并没有费多大口舌便说服了她同意放回月儿继续担任勤政殿秘书。这也算是李观棋在此轮选后斗争中些许的小胜利吧。
为了不让祖东来集团有节外生枝的机会,第二天,李观棋便发明诏布告天下,立何璧珺为后,鉴于先皇新丧不久,所有仪式从简,一个月内举行大婚吉礼。
于是乎,宫里宫外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皇帝大婚典礼需要备办各种物品,其种类之多、数量之大、动用人员之众,都是难以用文字来表达的。尽管皇上下旨一切从简,但是这毕竟是大乾朝第一位皇帝举行大婚,所以置办得相当隆重豪华。
“皇上,这是礼部定下的给何家预备的彩礼!纯色白马十匹,玲珑鞍十副,贡缎一百匹,纱一百匹,金制茶具一套,银盆二只。”礼部尚书杨伯正拿着礼单向李观棋禀报着。
“这些朕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就行。”李观棋漫不经心地说道。
见皇上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杨伯正便躬身退下,回身立定,高声喊道:“乾伟皇帝钦奉皇太后懿旨,纳一等靖国侯太尉何柱国之女何璧珺为后,敕命一等忠毅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祖东来率百官众卿持节前往皇后府邸行礼纳彩。吉时已到!启程!”
杨伯正话音刚落,殿外立刻鸣鞭三响,韶乐大作。
所谓纳彩,就是皇帝向皇后娘家赠送具有定婚之义的彩礼。普通人家成亲,还得向女方家送点儿吃的穿的呢,何况是当朝天子的大婚?能不格外的隆重和铺张吗?
眼看着祖东来在鼓乐声中,持节下了丹陛,率文武百官下了中阶,御仗前导,鼓乐齐鸣,从承天门渐渐远去,御座上的李观棋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日子真tmd难熬啊!”
贺子铭就站在李观棋旁边,听到这一句,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了嘴。
但是李观棋早已发现,瞪了一眼贺子铭,问道:“你小子笑什么?”
贺子铭忙躬身说道:“臣不敢说。”
“你不敢说,倒是敢笑啊?”李观棋笑着骂了一句,“赶紧点,别逼着朕治你君前失仪之罪。”
贺子铭这才犹豫着说道:“臣是见皇上急切的样子,一时忍俊不住,才笑出声了,还望皇上恕臣君前失仪之罪。”
李观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认为朕是为了能早点成亲而感觉煎熬吗?”
“难道不是?”贺子铭疑惑地问道。
李观棋摇了摇头说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朕的心思。如果是为了大婚而着急,那也是高兴的着急。可你能在朕的脸上找到高兴的影子吗?”
“这个……”贺子铭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观棋边缓步向前踱去边说道:“朕现在真的有点儿后悔穿越成皇帝。”
“穿越?”贺子铭脸上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李观棋抿了抿嘴,说道:“朕是说真的很后悔生在这帝王之家。自打坐上了这张龙椅,朕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演戏,是处处言不由衷,时时身不由己啊。”
“皇上这话臣不明白。”贺子铭虽然能够影影绰绰地听出李观棋话语中的真实意思,也为李观棋将自己当做自己人而感到感动,但是这些话都不是当臣子的该懂得,所以他只有装傻。
李观棋轻轻一笑,并不揭穿,而是继续说道:“云旌(贺子铭的字),朕刚登基的时候没有多想,但是其实朕也是有着远大志向的,朕也想把我大乾朝建设成为极盛之国,真正做到民富国强,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百官可以各司其职。”他这话倒也不是完全地唱高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要能实现这些,他这个皇帝也就可以安心地吃喝玩乐了。
贺子铭跟在李观棋身后说道:“民殷国富是皇上的志向,也是臣等的愿望。”
李观棋长叹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可是朕登基以来,已经数月,到现在还天天为了该用谁在身边伺候,该娶谁这些破事所困扰。”
贺子铭惭愧地低下头去,说道:“臣是个武人,但是也知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这句话。臣不能为皇上解忧,实在是感到惭愧。”
李观棋自失地一笑,说道:“朕现在除了忍气吞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又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去呢。”
贺子铭沉默了半晌,说道:“皇上可是在为祖相的事情烦心?”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朕登基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朕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内心不但没有趋于平静,而是愈发的显得惴惴不安。不是朕敏感,也不是朕刻意猜忌大臣,朕是真真切切地能够感受到威胁,来自宰相祖东来的威胁。”
第五十六章 出去兜兜风
听了李观棋的话,贺子铭略微斟酌了一下,小心地说道:“皇上,据臣的浅显见识,祖相虽然权倾朝野,但是并没有要谋反的迹象和实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是否有些过分忧虑了?”
李观棋摇了摇头说道:“朕不是过分忧虑,而是想的比较深!祖东来没有要谋反的迹象和实据不假,其实朕也是认为祖东来未必便会谋反,但是这些都不代表他没有异心。”
贺子铭疑惑地问道:“既然皇上也认为他不会谋反,为何还如此担忧呢?”
李观棋望了一眼贺子铭说道:“你是个直肠子的人,想不到政治斗争中的种种黑暗。朕之所以说祖东来未必会谋反,那是因为朕知道祖东来是个聪明的人。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绝不是靠着侥幸,而是真的很有头脑。”
贺子铭憨厚地一笑说道:“臣愚钝,皇上越说臣是越糊涂。”
李观棋也轻轻一笑说道:“祖东来是聪明人,他很清楚大乾朝已开国近百年,前面的帝王没有一个残暴之主,天下百姓和满朝文武对于我们李氏一族都还是比较忠诚的,在这种情况下,凭他一个文臣,想要谋反,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朕说他未必会谋反。”
见贺子铭脸上疑惑的表情又深了一层,李观棋接着说道:“但是权力这个东西是很可怕的,也是非常容易让人上瘾的。穆宗朝时,因先帝倦政,三省六部凡各衙门办理事务,都要预先知会祖东来,并得到他的同意方可进行,可以说将整个国家都是交给祖东来打理的。有些话,你们当臣子的不好说,但是朕很明白,近二十年来,祖东来才是大乾朝实际的皇帝。”
贺子铭想了想大乾朝的实际情况确实是跟李观棋所说的一般无二,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做何感想。
李观棋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现在先帝已逝,朕坐上了这张龙椅,而祖东来已经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并不愿归政于朕,而朕也不愿意当个傀儡皇帝。所以祖东来虽然未必敢谋反,但是想除掉朕的心思,却从朕登基那晚便应该就有了。朕又不缺兄弟,诸王之中,祖东来也不愁找不到一个乐于任它摆布的傀儡。”
“皇上怎么如何应对现在这个局面呢?”贺子铭默默地问道。
李观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朕不和他祖东来争,想来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可是,尊卑有序,臣子岂能凌驾于皇上之上?”贺子铭急急地说道。
李观棋苦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朕不得不过这种难熬的日子。因为朕的安危取决于朕的势力大小。首先朕要取得李氏宗亲的支持。这一点其实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先太子已薨,朕就是长子,朕的母亲也是贵妃之位,在继承权上他们说不出一点儿的不是来。朕登基之初,便已赏诸王双俸,以睿王为首的几位老王爷对朕也算是忠心。”
稍微顿了一顿,李观棋嘴角又露出一丝的冷笑,说道:“倒是齐王李临帖跟祖东来好像有点儿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的,打量着朕不知道呢!”
贺子铭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李观棋天天足不出户的,居然能对齐王李临帖的动态了如指掌,他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情报啊?由此看来这位主子的心机绝不是自己所能揣摩的透的,其手段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透晰的。当下,心中更是增加了一份小心。
李观棋倒没在意贺子铭一瞬间心中已动了那么多的念头,而是接着说道:“其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为了对抗祖东来,朕必须取得朝中文武大臣的效忠。所以朕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只能选择和何柱国联姻,如此一来,京师中的主要军事力量都会站在朕的这一边,祖东来也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朕在他心目中的斤两,或许能够让他稍为收敛。”
“如果祖东来不存异心,皇上会放过他吗?”贺子铭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李观棋盯着贺子铭的脸仔细看了看,直到将贺子铭盯的都发毛了,才突然笑着说道:“朕像是那种容不下人的吗?朕此前便说过,只要是真心效忠朕、辅弼朕的,朕绝不会吝惜封赏;但如果是另有所图,朕也不是什么善人,为了自保,也只好以非常手段予以对付了。”
贺子铭赶紧一躬身,说道:“还望皇上明察,臣绝没有腹诽皇上的意思。”
李观棋呵呵一笑说道:“朕也没有说你什么啊!起来吧。”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大殿门口,李观棋望着一层一层的宫墙和交叠错落的宫殿,又望了望远处层峦叠嶂的紫金山,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天天待在这一道道的圈子里,都快把人待的长霉了。趁今天他们都不在,咱们出去跑跑马,兜兜风去。”
贺子铭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兜兜风,但是也明白李观棋想要做什么,赶紧下去准备马匹去了。
而此时,在太尉府,何柱国面对着前来纳彩的百官,却只能强颜欢笑,勉强应酬。因为,未来的皇后——何璧珺——失踪了!
出了城门,向着紫金山的方向,李观棋只管纵马奔驰,他真想就此逃离京城,进山去做个逍遥隐士,也好过现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因为他的马好,又是不惜马力一路狂奔,饶是贺子铭的骑术要好过于他,但还是被落在后面好大一段,好在还没有跟丢。
如此一连奔驰了二三十里,李观棋才放缓一直扣紧的缰绳,让马儿的脚步慢下来。刚才的这一阵疾驰,他已经将心中的悲愤宣泄了差不多,虽然不是很情愿,他还是要选择回去继续当他的皇上。
可是当李观棋想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刚才只顾着纵马狂奔,根本就没有留意路径,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也是不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