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恩将仇报
沙罗可汗眼中的寒光随着林白的话越来越亮,同乾朝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什么时候有乾朝使臣敢这样和他说话啊?虽然他心里也清楚林白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身处大可汗的位置,却容不得他被乾朝使臣如此奚落,他的手已从胸前慢慢地伸向了腰间,那里悬挂着饮过无数人的血的精钢弯刀。
就在沙罗可汗马上要爆发而林白还未发觉而住嘴之际,坐在右手边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突厥将领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沙罗可汗身边,悄悄地拉住了可汗已经按在了刀把上的手,又冲林白喝道:“停止你的演讲吧,这儿不是你们乾朝人的朝堂,而是我突厥可汗的金帐,说说你们的皇帝到底打算怎么议和吧!”
“对,尽说这些没用的管什么用。快说说你们的皇帝是打算割地还是打算赔款吧。”突厥众将纷纷附和道。
林白丝毫没用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他现在已经是在兴头上了,听了突厥众将的话语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冠,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朝皇帝既不打算割地,也不打算赔款。”
那少年将领目光一寒,抢先说道:“不要以为你是乾朝皇帝的使者,我们便不敢杀你。既不割地,也不赔款,那你们的皇帝派你来做什么?”
“本使刚才便已经说了,议和。”林白已是彻底恢复了御史做派。
“你拿什么议和?”那少年将领又一次抢先咬牙发话道。
林白不慌不忙地说道:“开放关市,通商往来。”
林白的短短八个字,却一下子令本已沸沸扬扬的突厥可汗大帐安静了下来。
“开放关市,通商往来。”沙罗可汗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
“开放关市,通商往来。”那名少年将领也跟着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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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棋前脚离开,祖东来后脚已经得到了皇帝去玄武湖军营的消息了,他这几天也没大去尚书省,净在家琢磨标点符号去了。表面上看,他是在家悠悠度日,其实,李观棋的一举一动都还在他的监控之中,满大内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吃午饭的时候,祖东来还在思索着李观棋去军营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以至于精神恍惚地什么都没夹着菜就把筷子放到嘴里嚼了起来。他不得不慎重,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主儿一会子表现的极具帝王心机,一会子又表现的像个无知小儿,但不管怎么着,只要皇帝手里没有兵权,自己就不用害怕,现在皇帝突然去了军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得赶紧叫人来商议一下对策。
他只顾着算计别人,全没想到如果他没有叛逆之心,又何必在意皇帝的所作所为呢?
天黑不久,有一乘两人抬的便轿忽忽悠悠抬到了祖东来的府邸门前,从轿上下来一位学究模样的中年人,早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来对那位先生说:“曹大人,怎么这么晚才到,都等着你呢。这边请。”
这位打扮成学究先生的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左侍郎曹远山,是祖东来这个利益团体的军师级人物。
相府的密室里,祖东来冲着正要行礼的曹远山连连摆手说道:“不要行礼了,都正等着你呢。”
曹远山这才发现屋子里已是坐的满满登登的,有中书舍人权判中书省事姚弼光、兵部侍郎祖天一、羽林卫大将军刘骥、礼部侍郎陆仁嘉、太常寺卿龙涛、应天府尹程不足、御前侍卫首领范剑,敢情祖东来的亲信们是全部都来了。
曹远山是多么聪明的主儿啊,立刻就知道发生了大事,平时就是上朝也没聚的这么齐过啊。但是他并不着急问,因为他知道会有人主动跟他说的。
果然,曹远山刚刚坐下,祖东来的儿子祖天一便径直冲他问道:“宫里的那位今儿去玄武湖骁骑卫了,你怎么看这事?”
曹远山捧着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说道:“宫里的那位又是哪位啊?”
“你明明知道,干吗还偏要这么问?”祖天一一甩袖子说道。
“下官委实是不知道啊。”曹远山一脸的无辜表情。
范剑见曹远山还在那儿装傻,也有点儿恼他故作深沉,便没好气地说:“公子说的是皇帝。”
“皇帝?”曹远山眉毛一挑,说道,“这称呼怕不是人人能用的吧?”
祖东来明白曹远山是在等自己的表态,在不清楚自己想法的前提下,这只狐狸是不会说出一句有营养的话的,便故意咳嗽两声说道:“今天下了一天雨,天气是比较凉了。就那么冒着雨跑了半个京城,万一淋病了怎么是好啊。哎,想想还是老夫一手把那娃儿扶上龙椅的,真不叫人省心啊。”
一句“娃儿”叫出了口,在座的众人无不变了脸色,连曹远山都是眉毛连连抽动。祖天一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一直是主张废了李观棋的,但苦于祖东来迟迟不表态,他也是毫无办法,现在父亲一句“娃儿”出口,他便明白,事情已经是定了,接下来就是具体怎么做了。
曹远山知道自己既然已经上了祖东来的船就只能一直跟着走下去,现在祖东来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就该尽自己的本分为其出谋划策,所以将茶碗一放,说道:“相爷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操心。如果下官所料不差的话,宫里头的那位要发愁的东西比相爷您还要多上好几倍呢。”
祖东来听得曹远山此语,眼中不禁精光一闪,但他毕竟是宦海老人了,心中虽然急切,但是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是一声不响,专心聆听。
曹远山便接着说道:“诚如相爷所虑,皇帝应该是已经将您视为眼中钉了,只待时机成熟,必然是要向您下手的。”
祖天一首先在旁边憋不住了,急急问道:“我爸保他登上龙位,他为何反要恩将仇报?”
第二十八章 就怕贼惦记
听了祖天一的话,曹远山冷笑道:“公子难道没听说过功盖天下者不赏这句话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是范剑问的,在座的就他文化层次低点,知道自己不问,是不会有人问的。
“功劳太大,主子赏无可赏,但是如果不赏又会被人说主子寡恩,这时候当主子能做的事情便是想法子不用再赏了。”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曹远山接着说道:“相爷此时便是此种情况,本朝祖例,非军功不能封爵,可相爷现在却已经是一等伯爵,另外还兼着太子太傅这种臣子活着的时候一般都得不到的头衔。是不是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
“伯爵上面不是还有王公侯三等吗?何柱国不就是侯爵?”范剑感觉曹远山有点儿在故意危言耸听。
“你也知道何柱国才是侯爵?他可是有军功的人。”曹远山冷笑着说道,“至于你说的王爵和公爵,太祖有遗训,异姓不得封王,别说是异姓,就是李氏宗亲也没有全封王爵的。至于公爵,你可知‘王公大臣’这个词?王公王公,向来是放在一起说的。除太祖时封过几个异姓公爷,后来你可曾见哪位皇帝再封过?”
姚弼光在旁边忍不住说道:“依着你的说法,那何柱国岂不是也面临着赏无可赏的局面?”
“正是。”曹远山站起身来说道,“所以我才说皇帝要操心的事情远比我们要多的多。但是何柱国的情形跟相爷又不一样,相爷是因拥立之功而受赏,而何柱国则是因为皇帝为了平衡相爷的势力而沾的光罢了。
当然何柱国手握江北大营二十余万兵马,皇帝对他的戒心比对相爷的更甚一层。我想,皇帝想要将骁骑卫收为心腹,更多地是为了对付何柱国,而不是相爷。毕竟,在皇帝的心目中,一百个文官的影响力也比不上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
听到这儿,祖东来不由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老夫在那娃儿心目中如此无足轻重,为何还不动手将老夫除去呢?”
曹远山忙回身略微一躬身说道:“相爷虽是文官,但也是权高势大,门生故吏密如罗网,又掌着近卫之权。皇帝想动相爷?怕也是不得要领的。”
祖东来故意长叹一声道:“难道老夫与那娃儿就真的不能和平相处吗?”
曹远山心道:你一口一个娃儿,根本毫无臣子应守之礼,还装什么于心不忍啊?但面上却沉痛地说道:“君弱臣强,必不能相容矣。”
祖东来这才说道:“依着你,老夫现在该怎么做呢?”
曹远山笑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务之急,我们要先了解双方的势力范围,分析利弊。”
祖天一一哂,说道:“这还用了解啊?朝中百官肯定都是站在我爸这边的;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多是我们的人;羽林卫由岳父大人掌管;至于侍卫……”
范剑接口道:“侍卫不用担心,除了一个贺子铭,别的人我都指挥的动。”
曹远山回身坐下,喝了口茶,说道:“表面上看我们占尽优势,但事情却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啊。”
祖天一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远山冷笑道:“朝中百官表面上是唯相爷马首是瞻,但除了我们几个,却大多是墙头草随风倒类型的,在我们实力占优的时候,他们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一旦情形不对,我敢担保他们肯定不会与我们一起面对的。”
应天府尹程不足说道:“你这也有点儿杞人忧天了。就算朝中的官员们是墙头草,但风向却也是由我们所掌握着的嘛。”
曹远山摇摇头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劝大家要考虑周全。再比如羽林卫和侍卫,指挥权虽然在我们手里,但是这些人向来接受的思想灌输都是怎么保护皇帝。现在是能指挥的动,但是让他们起来反对皇帝,谁又能保证他们还会听话呢?”
“这……”
祖东来见曹远山聊聊数语便将众人说的哑口无言,便开口说道:“那依着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应对呢?”
曹远山回头面冲祖东来说道:“就眼下而言,我认为应该做好以下几件事。”
“说。”祖东来气稳如山地说道。
曹远山捋了捋胡子,伸手屈下拇指,说道:“第一,江北大营有六位指挥使任期快要到了,相爷应该知会兵部一声,好好物色新的指挥使的人选。公子便是兵部侍郎,此事想必不难。”
曹远山又慢慢弯下食指,说道:“第二,江南这边最大的军事力量便是玄武湖的骁骑卫,听说提督冯玉华快要过寿诞了,相爷应该备份大礼给他。”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即使冯玉华不能站在我们这边,只要他继续保持中立也行。若再不然,相爷可以想法子给冯提督换换位子。”
“至于第三嘛。”曹远山又曲下了中指,说道:“勤政殿是皇上处理政务和休息的地方,可谓是重中之重,里面的人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是我们的人,光有位唐公公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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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被祖东来的乌鸦嘴不幸言中,李观棋真的是病了,秋雨激人本就容易生病,更何况李观棋继承的这个躯壳并不强壮,回到宫里的当晚就开始感觉头晕恶心、四肢乏力,口干舌燥,还带着浑身发冷直打颤。
李观棋并不知道感冒在那个时候也不是小病,以为不过睡一觉捂捂汗便好的事,谁曾想到了下半夜症状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起来,不停的咳嗽,头疼的几乎要爆炸的感觉,在床上时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眠。
月儿在外面听见动静,忙悄悄披了衣服,端着蜡烛进来,刚到床前,李观棋正好翻过身来。睁眼见到月儿,倒吓了一跳,说道:“你要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感冒不是小病
月儿没想到李观棋反应那么大,急忙答道:“臣妾在外头听到咳嗽声,想是皇上身上不舒服,所以过来瞧瞧。”
李观棋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头上有点晕,嗓子发痒,所以咳嗽了两声。倒让你这大半夜地过来,衣服也不穿好,冻坏了怎么办?”说着话,挣扎着想坐起来。
月儿忙靠上前去扶李观棋起来,又拿过枕头给他垫在腰间,回手往头上一摸,竟烫的跟块炭似的,心里当时就慌了,脱口说道:“哎呀,了不得了。”
李观棋笑骂道:“小丫头咋呼啥啊?我不过是感冒而已,吃两片白加黑就好的事,至于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还说没事,都烧的开始说胡话了。”月儿语气中已是带了哽咽。
虽说跟着李观棋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是这位年轻英俊的皇帝身上似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月儿不自觉地就想跟他亲近,总感觉跟李观棋在单独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从心灵到指尖都有幸福的感觉。
李观棋这才醒悟自己一不小心嘴上又跑火车了,见月儿心酸,便勉强笑道:“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哭,朕好好的在这儿嘛。”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必须马上叫太医进来瞧瞧。我就说这殿里不能没人嘛,你还非把人都赶出去了,说什么有人在睡不着,这要不是我听着了,你还不得烧一夜啊?”月儿情急之下,已是忘了忌讳,嘴上也没了规矩。
李观棋见月儿的表现像极了正在数落不听话男友的女孩子,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空间,自己不是什么皇帝,眼前的女孩子也不是自己的臣下,而是自己的女朋友。一时竟忘了病痛,看着月儿发起痴来。
月儿见李观棋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脸蛋,不由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说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只不过你这个样子,让人看着很舒服,听着也舒服,没那么多的规矩。”李观棋淡淡地笑着说道。
月儿这才醒悟到自己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忙跪下说道:“臣妾无礼,请皇上治罪。”
李观棋的头立刻又疼了起来,挥挥手说道:“起来,起来。哪儿那么多的罪要治?朕还是喜欢你刚才的样子,显得跟朕亲切。你这一跪,又成了君臣,没由得让人感觉凄凉。”
“纲常不可乱,臣妾刚才乱了礼数已是大不敬了。”一旦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月儿自是不敢再口无遮拦。
李观棋无力地说道:“朕不想谈什么君臣礼数,朕只是想和你像朋友一样,就像刚才。”
“朋友?皇上也能有朋友吗?”月儿这句话既像在问李观棋,又像在问自己。
“当然可以有,你刚才的表现就是朋友的表现嘛。”李观棋激动着想坐直身子,但苦于四肢乏力,又跌了回去。
月儿到底是关心着李观棋的,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扶李观棋坐正,又柔声劝道:“皇上病的如此沉重,还是叫太医进来看看吧。”
李观棋伸过手去拉月儿的手,说道:“深更半夜的,你这一闹不要紧,得惊动多少人?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这黑夜里盯着朕呢。也根本不知道,朕这一病,有多少人可以拿来做文章。”
月儿到底还是女孩子,听李观棋说的恐怖,身子不由地朝李观棋又靠了靠,柔声说道:“可是皇上病成这个样子,又该怎么办呢?”
李观棋苦涩地一笑,说道:“略微有些发烧罢了,死不了人的。赶明儿如果不好,随便打发个人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看看就是了。”
月儿听了,也只好作罢,回身向案上斟了碗茶,试了试温度,才拿给李观棋。李观棋知道这时如不让月儿服侍,她也肯定不依,况且自己身上确实也是没有力气,因此便倚在床上,任由月儿去伏侍,好好地享受起美人恩来。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月儿到底是放心不下李观棋的病,也没顾得上梳洗,急急忙忙地穿了衣服出来,吩咐一名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
因为李观棋的吩咐,月儿并没有明说是皇帝病了,又因为月儿熬了一夜,基本没怎么睡,早上又没有梳洗化妆,显得异常的憔悴,所以这名小太监还以为是月儿病了,一边在心里嫌月儿小题大做害自己觉没睡足,一边拖拉着朝太医院走去。
今天太医院当值的是右院判江友楠,小太监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正在拥被高卧,小太监也不认识他,见没人理他,心情郁闷之下,说话也就不是很客气,“太医院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江友楠的好梦被人惊醒,心情也不可能好,抬眼一看这位“公公”也没见过,又这么年轻,料想地位也不可能高,便也不客气地说道:“这天都还没亮呢,怎么就有只鸭子在那儿乱叫唤?还是只不公不母的鸭子。”
小太监被抢白了一顿,便要再找回场子来,自己怎么也是皇帝身边的人,大臣是不敢得罪,一个太医还能怕了你不成,便也狐假虎威地发起狠来,说:“你们院使大人呢?让他来和我说话。太医院还没了规矩了?”
江友楠将眉毛一剔,说道:“白院使今个儿不当值。”
“那你们院判大人呢?”小太监听说院使大人不在,心里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太医院院使是正五品,也不算小官了,还真不一定能把自己放在眼里。
江友楠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我就是太医院右院判江友楠,你还待怎么着?”
小太监一听眼前的这人就是自己口中的院判大人,虽然还心有不甘,但也赶忙堆下笑脸说道:“江大人真是一点官派都没有,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这是说本官土气了?”江友楠一口又呛了回来。
“不是,不是,小的是说江大人平易近人。”小太监心里发着狠,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这话倒逗的江友楠也差点儿笑出来,两个人刚刚还在唇枪舌剑的互飙垃圾话,立刻就能夸人家平易近人,这脸皮不是厚到一定程度,这马屁也还真拍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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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房事不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江友楠见小太监马屁都拍成这样了,也不好再口出苛刻之言,便淡淡地问道:“这大清早的,你来太医院到底是什么事啊?”江友楠知道皇帝还未大婚,宫里头正经的主子就只有太后和皇帝两个人,如果是这两个人病了,十有**是金宝宝和唐茂来传旨,而绝对不会是派这么一个小太监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小太监笑容不变,说道:“回江大人的话,是宫里有人病了。”
江友楠一愣,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但旋即便醒悟到宫里有人病了,并不代表是皇帝和太后病了,便没好气地说道:“宫里的人多了去了,到底是谁病了啊?”
小太监忙回道:“是月儿姑娘。”
“月儿姑娘又是谁?”江友楠皱了皱眉头。
“就是勤政殿里的秘书月儿大人嘛。”小太监解释道。
“月儿大人?勤政殿秘书?”江友楠是越来越糊涂,这个职位自己怎么从来也没听过?而且女人也能做官吗?那不是牝鸡司晨吗?
“是啊,皇上亲口封的,正六品呢。”小太监刻意地强调了一下月儿的品级,因为他知道江友楠也只是正六品的职衔。
果然江友楠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月儿的身份还真有点儿让他犯难,按理说一般宫女病了,是请不到太医院御医的大驾的,顶多就是太医院帮忙配配药,但是这位月儿姑娘明显是跟皇帝很近的人,但是她又不是嫔妃。想了想,江友楠便拿定了主意,说道:“你去妇人科叫今个儿当值的胡若愚胡吏目去给这位月儿大人瞧瞧吧,他是我们太医院的妇科圣手。”
“谢院判大人。”小太监笑着行了一个礼,便朝妇人科走去,请那位所谓的妇科圣手去了。
胡若愚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黑黑瘦瘦的,还略微带着点驼背,可以说其貌不扬,但是难得的是这位老兄是深度近视,作为太医院的妇人科的大夫,他的这点儿毛病却成了优势。
前任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他也是很得器重的,要不是因为他于人情世故上比较的木讷,且有个好八卦的毛病,最起码也有御医的头衔了,而不会是到现在还是个吏目。但是他也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真真地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正是这个心态,才让他在充满门户之见和妒忌之情的太医院左右逢源,谁也不找他麻烦。
月儿正站在勤政殿门外的台阶上焦急着等待着,见小太监引着胡若愚慢慢地走过来,忙上前去问道:“怎么这么久?”她是勤政殿秘书,也算是见惯了外臣的人,所以见了太医并不回避。
小太监笑着回道:“姑娘只知道催,却不知道咱们这儿到太医院也不是个近路,何况胡太医眼睛不大方便,走也是走不快的。”又回头冲胡若愚说道:“这位就是月儿姑娘,有劳胡太医了。”
胡若愚双眼望着地,嘴上却说道:“听姑娘说话,倒不像是有疾的样子,敢是在戏弄老朽?”
月儿说道:“不敢戏弄先生,想是小春子传话时传走了样,叫先生来并不是为月儿瞧病,而是另有其人。”
“却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先生随我来便是了。”月儿边说着话,边引着胡若愚进了勤政殿。
胡若愚随着月儿进了位于勤政殿后面的皇帝寝宫,见李观棋半躺在榻上,他也看不清楚男女,便问月儿,“这就是病人了?”
月儿说道:“正是。请先生坐下,让月儿先把病情跟您说一说。”
胡若愚摇摇头说道:“依老朽的意下,还是先看脉,看老朽说的对不对,再请教病源为是。”
月儿喜道:“先生真是高明。如此便请先生赶快看一看脉息,也好让人放心。”
李观棋本来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睛,看到胡若愚的尊容,心中没来由地有点儿厌烦,便说道:“朕只是小感冒,也不用把脉了,你随便开点药就行了。”
“啊?病人是皇上?”胡若愚大惊道。
李观棋在病中,心绪本来就不平静,加之又不想让自己病了的消息传了出去,见胡若愚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来气,伸手一拍床沿,怒道:“你叫唤什么?信不信朕现在就治你惊驾之罪?”
胡若愚向来就拙于御前奏对,现在见皇上震怒,也不知如何辩解,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月儿毕竟担心李观棋的病情,好不容易请来的太医,可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啊,忙在旁边劝道:“皇上请息怒,龙体要紧,还是先让太医瞧了脉再行处置吧。”
李观棋见月儿眼中尽是关切之意,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好伸手搭在月儿拿过来的一个黄袱小枕上,方便胡若愚诊脉。
事情逼到这个份上,胡若愚也不敢再说自己其实只是妇人科的大夫,而且他虽然名义上是专给女人看病的,但其实很多时候女人得的并不都是妇科疾病,所以他也倒不至于不会看这个感冒。
不管怎么说,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也得上了,胡若愚只好膝行到李观棋的卧榻之前,放松精神,调匀了呼吸,闭上眼睛先诊了李观棋左手的脉象,又请过右腕也摸了一会儿,才跪着退下,又叩头道:“皇上的脉息,左关浮郁,左寸沉数,右寸关浮郁,有上越之势。其左关浮郁者,乃肝气上升,邪犯少阳证;左寸沉数,乃心气虚而生火;右寸关浮郁者,乃……”
李观棋对中医医理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现在见胡若愚在那儿拽文,没来由地肝火上升,说道:“你就说朕病的厉害不厉害,怎么治就行了,不用说这么多。”
胡若愚忙又叩头道:“依微臣的浅显见识,皇上乃是外感内滞,郁气中滞,神不得通,加之近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伤寒之症。皇上想来是有口苦,咽干,目眩,寒热往来,胸胁苦满,心烦喜呕,默默不欲饮食等症候了?”
李观棋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中医的玄妙,见胡若愚居然把自己的症状说的一清二楚,也不禁来了兴趣,点头道:“正是,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胡若愚见自己说中,自信心立刻充足起来,摇头晃脑道:“皇上的病,表面上看是受了风寒所致。然真正的病因却是为正气虚亏。”
“正气虚亏?”李观棋疑惑地重复道。
“对。起居失常,寒温不适,房事不节,均可导致正气虚亏……
第三十一章 都是坏水儿
李观棋本来听胡若愚前面说的几项,自己还真的都占全了,正点着头呢。没曾想胡若愚又说出个房事不节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忙去瞧月儿的反应,正好碰上对方也正看过来,目光甫一接触,忙又都回过头去。
这一幕无巧不巧地还正好被胡若愚尽数看在了眼里,当下更认为自己所猜不错。
李观棋为了掩饰自己和月儿的尴尬,忙打断胡若愚的继续“胡言乱语”,沉声说道:“听你说的怪吓人的,朕的病到底要紧不要紧?”
胡若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给皇帝看病,看不好自己先要挨处分的,忙回道:“幸亏皇上素日饮食有限,所受风寒也不是很大,不过是气血原弱,偶然沾染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靠,被你吓了个半死。”李观棋笑道,“那赶紧下去开药吧。”
胡若愚从勤政殿出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刚值了一夜的班,现在便有点儿昏昏欲睡,正低着头摇摇晃晃地朝宫门外走,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未待胡若愚反应,那人早已一把抓住了他,张嘴就骂道:“你他娘的是瞎了,还是眼睛长屁股上了?”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点儿颤音,一听就是太监。
胡若愚虽说没大有脾气,但听那人说话难听,当下也冷冷地说道:“我是瞎子不假,难不成你也是瞎子?”
胡若愚本来以为对方还是要骂回来,却不想对方却笑了,说道:“原来是老胡啊,咱家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苏拉呢。别怪别怪啊。”
胡若愚这时也听出对方的声音,便也笑道:“我说是谁这么大脾气,原来是金公公。”
跟胡若愚撞在一起的正是金宝宝,以前胡若愚也是经常进宫里的人,跟金宝宝也是极熟了的。当下金宝宝见胡若愚从宫里往外出,便疑惑地问道:“老胡这是给谁瞧病来了?皇帝还没大婚呢。”他对李观棋一直是耿耿于怀,所以不愿意以皇上称之。
胡若愚摇头笑道:“说来你可能都不信,老朽这是刚刚给皇上看完病。”
“你给皇帝看病?”金宝宝眼睛瞪的老大,“你不是妇科圣手吗?”
“机缘巧合。”胡若愚抬手示意金宝宝不要声张,“纯属巧合而已。”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给咱家说明白了。不然咱家是不会放你走的。看你这个样子,昨儿当值了吧?快点说说,说完就放你回去睡觉。”金宝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胡若愚无奈之下,只好将给李观棋看病的经过细细讲了。金宝宝听完之后,却是两眼放光,咬着后槽牙说道:“听老胡你的意思,皇帝这病怕是有危险的了?”
胡若愚摇摇头说道:“危险倒也谈不上,皇上毕竟年轻,只要能克制房事,再注意调理,过不了多久便会痊愈的。”
“你是说皇帝纵欲?”金宝宝眼中的光芒更亮了,“他不是还没大婚的吗?”
胡若愚虽然有些木讷,但并不糊涂,听见金宝宝竟然用“他”字来指代皇上,也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大不敬啊。但是他也知道金宝宝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己也得罪不起,便略一抱拳说道:“金公公,您忙着,老朽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要回去找周公了。”
“哎,你还不没回答咱家的话呢?”金宝宝继续不依不挠。
胡若愚实在拗不过他,便没好气地说道:“老朽也只是从医理上得出的推论而已,皇上的病因是正气虚亏,这正气虚亏的由来无非是劳倦饥饿,起居失常,寒温不适,房事不节。皇上身为天子,又怎么会劳倦饥饿,起居失常,寒温不适呢?”
金宝宝听胡若愚如此说,也是连连点头,甚是赞同。
“老胡你可知道这个让皇帝生病的人是谁?”金宝宝继续刨根问底。
“这话老朽可不敢说,不过你可以去问问皇上身边的那位月儿姑娘。”胡若愚八卦的习性还是不改,他这么一说,除了傻子,任谁也听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金宝宝不是傻子,所以他当然明白胡若愚的意思,当下满意地拍了拍胡若愚的肩膀,转身朝慈宁宫而去。
胡若愚的运气实在不好,从皇城里出来,走到兵部门口的时候,又正好碰见了祖天一打里面出来。祖天一妻妾成群,也没少麻烦过胡若愚,所以见面肯定还是要打上一个招呼的,见胡若愚只顾低着头走路,便笑着说道:“老胡,你这么着急上火地往家赶,是不是想你家老太婆了?”
胡若愚摆了摆手说道:“祖大人就不要再取笑老朽了,老朽的家室都在故乡,现在老朽在京师是孤身一人,哪儿有什么老太婆在家等着?这是刚刚才被金宝宝欺负了一通,所以急于回家休息呢。”
“那个阉货又怎么你了,说给我听听。”
胡若愚没有法子,只好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同样的一件事,金宝宝关心的是李观棋跟月儿有奸情,而祖天一关心的则是李观棋生病了。待胡若愚讲完,祖天一心里已是有了想法,便笑着说道:“老胡啊,本公子最近又看上了一位,还得麻烦麻烦你。”
“不是上次才帮你配了一瓶‘合欢散’吗?这么快便用完了?”胡若愚以为祖天一又要让帮着配春药。
“这回不配那个了。要点硬货。”祖天一作出恶狠狠地表情,说道:“那娘们的丈夫太过碍事,我是请你帮忙配点让他永远碍不了事的东西。”
“这还用的着找我啊?药店多的是,砒霜。”
“砒霜倒是快,但是难脱干系啊。”祖天一阴笑着说道:“有没有那种下了之后要好久才发作的药?”
“方子我倒是有。”胡若愚皱皱眉头说道,“不过做这事有点儿损阴德啊。”
祖天一故意哂道:“损阴德的也是我,你担心个屁啊?这个事就这么定了,配好了老地方给我。”ps:求推荐啊,现在推荐有点儿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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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有人要废帝
晚膳的时候,慈宁宫中突然传出了太后一声惊呼。
“你说的都是真的?”慈宁宫里尤太后正厉声喝问着金宝宝,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口气和金宝宝说话了,毕竟金宝宝是很得她的宠信的。
“奴婢死了也不敢哄骗太后您啊。句句都是真话。”金宝宝话虽说的婉转,但是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
尤太后气的身子都在打颤,她能不生气吗?自己一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当宝贝一样惯着,虽说木讷些,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
天可怜见的,先帝去世的时候竟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了龙位,自己听到消息的时候高兴的差点儿都晕了。而且这个木讷的儿子从登基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宵衣旰食勤于国事”。当母亲的还能要求什么?她甚至好几次都在梦中笑醒过来过。
现在突然听说那些都是儿子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实际上自己的儿子是个荒淫的皇帝,服丧期间却天天流连于床帏之间,年纪轻轻的就把身子掏空了,居然因纵欲过度导致病的卧床不起了,这让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尤太后是越想越感觉痛苦,从儿子登基那天起,开始在心里积存的幸福感瞬间被掏空了。
她犹豫了半天,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说道:“观棋向来循规蹈矩,是不是你听错了?”
金宝宝一扬脖颈,说道:“太后如果不信,可以宣太医胡若愚当面对质。”
尤太后不由啐了一口,说道:“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这话哀家也能去问?还是该把那个狐狸精叫过来审一审。”
金宝宝冷笑道:“她有皇帝撑腰,即便问了,十有**也是不招的。反倒更惹太后您老人家生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说该怎么办?”尤太后到底还只是个女人,碰上这种事情,顿时没了主见。
金宝宝故意沉吟道:“奴婢倒是有法子,只怕太后下不了决心。”
“你说。”尤太后是真的急了。
金宝宝甩着拂尘,不慌不忙地说道:“奴婢有两个思路,这其一是保皇帝,其二是保我大乾朝江山。就是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
尤太后恼道:“你就别卖关子了,保皇上不就是保大乾朝江山吗?”
金宝宝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皇帝是大乾朝的,而大乾朝却不是皇帝一个人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拽文?”尤太后冷着脸说道,“你先说说保皇帝的法子。”
金宝宝趋前一步,凑到尤太后面前神秘地说道:“其实要保皇帝也很简单,只要太后下的去手。”
“什么意思?”尤太后转脸问道。
“只需太后下一道懿旨,将勤政殿上下的所有人连带太医胡若愚一齐处死,这个事也就成了个秘密,外人也就不会知道圣德有亏,这样皇帝也就保住了。但是皇帝是否能就此改过,就不是奴婢所能预料到的了。”
“不行。这是几十条人命呢。”尤太后连连摇头说道,“况且那个胡若愚既能跟你说,也难保不会跟别人说,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要让哀家杀多少人才能堵住大家的嘴啊?”
金宝宝心里暗笑,他知道尤太后笃信佛经,向来是不肯杀生的,他之所以要出这个“保皇帝”的点子,就是看准了尤太后绝对是不会答应的。见尤太后果然上当,便故意装着很沉重的样子说道:“太后既然不肯杀生,那么便只有舍弃皇帝而保我大乾朝江山了。”
“舍弃?”尤太后大惊道,“怎么舍弃?”
“废掉乾伟皇帝,另立新君。”
“废掉观棋?”尤太后真是花容失色了,儿子好不容易才坐上龙位,才短短两个月便要废掉?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对,废掉李观棋,这样对他也好。”金宝宝知道尤太后心里防线已经崩溃,故意步步紧逼,情急之下连李观棋的名讳都直接叫了出来。
尤太后已是心神俱乱,也顾不上去理会金宝宝的无礼行为了,急急地说道:“观棋一向老实,这次虽然荒唐,但是就此废掉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此次如不严惩,只怕往后再想惩治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可,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后,圣人之训,不能不听啊!”金宝宝又烧了一把火。
“即便是要废掉观棋,可又让谁来接替皇位呢?”
“齐王殿下生母早丧,可以让他接替皇位。”金宝宝毫不停顿,显然是早有预谋的了。
尤太后拼命地摇摇了头,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金宝宝眼见大事能成,尤太后却又犹豫起来,哪里甘心就此放弃,当下双手抓住尤太后的肩膀,用力说道:“太后,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为大乾朝立下一代昏君,而遭千古骂名啊!”
金宝宝没有想到他这一句竟让尤太后清醒了过来,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事儿太太,关系到大乾朝的国祚,关系到天下百姓。废不废皇帝,你说了不算,哀家说了也不算。”
金宝宝一愣,问道:“太后您说了不算,还能谁说了算啊?”
尤太后无力地说道:“祖相和何太尉是顾命大臣,这事还得由他们来决定。你去传旨,让祖东来和何柱国来见哀家。”
“是!”金宝宝虽然心里感觉不是很踏实,但只要能有机会废掉李观棋,什么事他都乐意干。
金宝宝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晚霞照在红墙碧瓦的皇城之上,折射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形成了一副美丽无比的景色。皇城内外忙忙碌碌的太监宫女和各衙门的官员们却不知道,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正在他们的身边发生。
很多时候,小事并不被大家所注意,但是历史往往恰恰因为小事而发生着改变。如果金宝宝不是舍近求远地先去了何柱国的府邸,那么李观棋短暂的皇帝生涯有可能就在他这次病中走到了尽头。
第三十三章 这不胡闹吗
金宝宝走到太尉府门口的时候,一顶二十四人抬大轿也刚刚落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迈步下轿。看他的装扮和仪仗,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位亲王。
“小金子?”那老者见到金宝宝有些吃惊,“这个时候你到何柱国这儿来做什么?”
“奴婢是来传旨的。”金宝宝仗着有太后给他撑腰,在皇城里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碰到这位王爷,他还是得乖乖地装奴才。
别看这位老王爷如今不管事儿了,整日养花逗鸟,过着清闲无比的日子,但是当年那可是大乾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将军王。按辈分算,他是当今的皇帝李观棋的爷爷辈,也是李观棋的爷爷武宗皇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弟弟,今儿是来找他的老部下何柱国喝酒来了,不想正好碰到了金宝宝。
“传旨?”老王爷一皱眉头,说道:“传谁的旨?”
“回王爷的话,奴婢传的是太后的懿旨。”
“这个时候传太后的旨意?什么内容?”
金宝宝抬头看了一眼,见老王爷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容,只好乖乖地说:“太后宣何太尉去慈宁宫。”
“宫门都要下钥了,这个时候宣一个外臣进去算怎么一回事?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老王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对金宝宝和太后的事情略有耳闻,所以并不是很喜欢尤太后,现在听说尤太后要宣何柱国觐见,心里更是不大舒服。
“这……”金宝宝不由地沉吟起来,废帝的事情,他可不敢随随便便就跟这位老王爷说。
老王爷脸色一冷,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召外臣进宫?你如果不说,这个旨意你也不用传了,本王替何柱国回绝了。”
金宝宝见对方发了脾气,忙回道:“是太后要废掉皇上,另立新君。”
“什么?”老王爷大惊失色,紧走两步,抓住金宝宝的胸口说道:“当今皇上并无失徳之处,尤太后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个鬼念头?”李观棋虽然才登基不到两个月,还没有什么特别出色表现,但是所作所为也不是一个昏君的样子,起码是要强过他那个老子的,所以老王爷听说太后要废掉李观棋,当然是不乐意了。
“当然是皇帝做了坏事,太后才要行废立之事的了。”金宝宝可是听说过这位老王爷的本事的,忙把李观棋“荒淫无度”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当是多大的事呢?”老王爷听金宝宝说完,不由地乐了。李观棋都已经十六岁了,身处美女如云的皇宫之中,想不拈花惹草也困难啊,再者说了,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有这个毛病啊?这都能成为废帝的理由,尤太后这女人真是脑子坏掉了。
但转头一想,又觉得这个事情并不简单,因为李观棋现在还在丧期,居丧期间行荒淫之事,在大乾朝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作为皇上,干出这种事情来更是不该,如果太后出面要废帝,再有一两个说的上话的大臣附议,李观棋的皇位还真有可能坐不住。
想到这里,老王爷忽然觉得自己肩上不知不觉间就又担上了一副重担,不知道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太后要废李观棋,自己就不能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当下又拉下脸来说道:“皇上宠幸月儿的事情,是你发现的?”
金宝宝见老王爷的面色不善,当然不敢说是了,忙答道:“不是奴婢发现的,奴婢也是听胡若愚说的。”
“既是风闻,你怎么就敢跟太后说?你又不是御史言官。”
“奴婢也是为了我大乾朝江山社稷着想啊。”
“大乾朝的江山社稷好像还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考虑。”老王爷将袍袖一甩,说道:“你也不用传旨了。本王现在要去慈宁宫见太后,你头前引路。”
自从派金宝宝去传旨之后,尤太后的心神就没静下来过,她烦躁不安地在慈宁宫里走来走去,连进来请示是否传晚膳的宫女都被她骂了出去,吓的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正在尤太后烦躁的要脱去外套的时候,宫门口传来太监的禀报声:“睿王李焯有要事求见!”
“啊?”尤太后一激灵,忙整了整衣服,又对着镜子抿了下头发,这才说道:“快请老王爷进来!”边说着话,边迈步朝外殿走去。对于李焯这位王爷,她还是不敢摆太后的架子的。
李焯已经进了外殿,见尤太后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老臣李焯参见太后。”
尤太后见状,慌忙侧身闪过,挥手说道:“皇叔切勿如此,您老人家是武宗爷亲口御赐‘称臣不名,见君不趋’的,哀家安敢受您老的礼?快请坐下说话。”
说话间,早有宫女搬了凳子过来,李焯却并不坐下,而是沉声说道:“大乾朝已是生死存亡之际,老臣不得已贸然求见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尤太后听李焯如此说,又见其身后神情萎顿的金宝宝,已是明白了,便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才说道:“皇上的事,皇叔想必已经知道了。”尤太后说着话看了一眼金宝宝。
金宝宝忙屈身向前说道:“启禀太后,该说的奴婢都已经跟睿王爷说了。”
尤太后点点头,冲李焯说道:“皇叔认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李焯不慌不忙地说道:“老臣还是想先听听太后的旨意。”
尤太后拿手绢沾沾眼角,抽泣道:“皇上行事不端,圣德有亏,哀家想把他废了,另立贤君。”
李焯其实一直是在压着火,现在亲耳听到尤太后要废李观棋,再也忍不住,脱口说道:“这不胡闹吗?”
“皇叔此话怎讲?”尤太后丝毫不以李焯的无礼为甚,眼中反而充满了急切。
归根结底,尤太后的心里还是并不想废掉李观棋的。从她所受的教育来讲,在乍一听说李观棋的那些所谓的荒淫行为时,她确实是很生气、很伤心。但紧接着母爱又泛了起来,所以金宝宝提议要废掉李观棋时,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让金宝宝去传祖东来和何柱国来商量。
第三十四章 寻摸个媳妇
尤太后之所以要传见祖东来和何柱国,除了因为这两个人现在是文武百官之首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她不能明说的原因,那就是这两个人都是李观棋的拥立之臣,按她的理解,这两人是不会同意废掉李观棋的。他当然不知道李观棋和祖东来已经逐渐成水火之势了。
现在大乾朝最有威望的王爷开口说李观棋不能废,尤太后当然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了。
李焯可不知道尤太后的心里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转了那么多念头,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太后请勿生气,老臣以为皇上有六不可废。”
“皇叔请讲。”尤太后眼巴巴地说道。
李焯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其一,皇上是先帝定下来的嗣位正君,甫登大位便遭废黜,置先帝于何地?
其二,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连换两位皇帝,安能保证我大乾朝政局稳定?
其三,皇上有亏圣德之事,只是胡若愚猜测之言,胡某其人向非诚实之士,安能以不诚之人不诚之语而废我大乾朝之君?
其四,皇上登极以来,虚心好学,勤勉政事,日后必成万民拥戴的一代明君,若因小过而遭废黜,岂不令天下人失望?
其五,皇上青春正茂,龙马精神,即便有风流罪过,亦是可以原谅之事,因此而遭废黜,岂不过分?
其六,即便是要废帝,这罪名又该如何公布?若不公布罪名,又怎能向天下人交代?
故此,老臣以为,仅仅凭一庸医之胡言乱语,断断不可行废帝之举。”
“睿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叫皇上和月儿前来对质啊。”金宝宝是料定李观棋和月儿之间是不干净的。
不待李焯说话,尤太后已是红着脸斥道:“小安子休得胡说,此事又怎么问的出口?”
金宝宝冷笑道:“既然不能问,那便不能否定皇上没有做有亏圣德的事情。万一丑事真的做下了,勤政殿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难保不会将丑事宣扬出去,到那时,只怕更不好收场了。”
李焯脸色一冷,目光如刀般看向金宝宝,说道:“你想说什么?”
金宝宝本来还是想劝说尤太后废帝的,见李焯目光不善,忙掉转话锋说道:“奴婢是想,皇上可以不废,但是勤政殿伺候的奴才们却绝不可以留。不管皇上有没有做下丑事,安全起见,还是应该将他们全部处死。”他这是故技重施,希望能利用尤太后的善心。
却不想李焯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未等尤太后表态,便已冷冷地说道:“如果是怕丑事传扬出去,却也是持重之言。但是要处死的怕不仅仅是勤政殿的奴才吧?你金宝宝也是奴才,你也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要连你也一块处死?”
金宝宝没想到自己绕了半天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他可是明白李焯的能力的,即便是真把自己杀了,太后也未必敢把李焯怎么样。忙跪下说道:“奴婢可全是为我大乾朝好,为皇上好啊。太后,您老人家是知道奴婢的,您,您给奴婢说说话啊。”
尤太后是修佛之人,金宝宝两次要将勤政殿的人杀了灭口,她心中本也生了厌恶之心,但是毕竟金宝宝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奴才,再有不好的地方,也容不得别人来说,眼见金宝宝被李焯如此对待,心中也是不甚乐意。
但是李焯的身份,又让她面上不能带出不豫的表情来,当下笑着说道:“小金子的主意虽然不好,但是他的心却也是向着我们皇家的,皇叔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还是教教哀家现在该怎么做吧。”
李焯冷哼一声,说道:“为今之计,老臣以为当做好以下几件事,才能保我大乾朝朝局之稳定。”
“皇叔快快讲来!”尤太后急急地说道。
李焯瞪了一眼金宝宝,说道:“第一,无论皇上是否做了不该做的事,太后都要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样才能避免被小人所利用,趁机兴风作浪。”
尤太后咬了咬嘴唇说道:“哀家省得了。皇叔请接着说。”
“第二,勤政殿的人要慢慢地换掉,特别是那个月儿,更是不能再继续留在皇上身边。”李焯沉稳地说道。
“依皇叔的意思,要将他们如何处置呢?”尤太后问。
“穆宗皇帝的陵快修完了,可以让他们去为先帝守灵。”
“这样处理最好。”尤太后颔首同意,又说道:“那个月儿,哀家是一天也不想让她在皇上身边待了。”
李焯想想也没什么不妥,便说道:“太后明断,此女媚惑皇上,如此处置已是对她的恩典了。”
“皇叔既然也同意,那哀家明儿一早就让小金子去传旨。皇叔可还有要教哀家的没有?”尤太后此时的心情已是平静了下来,见事情已经基本定了下来,口气中已含了送客的意思。
“老臣还有一事要请太后的旨意。”
“皇叔但说无妨。”
“请太后做主,速速为皇上大婚,结了婚,皇上也就定了心性。而且即便有什么不雅之事,也不会被别人利用。”
大乾朝开国一百多年,至李观棋已经是第七位皇帝了,却还没有一位皇帝享受过大婚的待遇。李观棋以十六岁的年龄登上皇位,是大乾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君主,而皇子们一般十五岁就会结婚。李观棋之所以十六岁还没有娶亲,主要是因为他的宿主比较木讷,不得原来的老皇帝欢心。
现在李焯提起李观棋的婚事,自然让尤太后想起了之前凄凉的境遇,她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哀家也在着急这事,但是哀家一直身处深宫,实在不知道哪家的女子合适。今儿皇叔既然提起这事儿,少不得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多费费心。”
李焯略一沉思,说道:“太尉何柱国之女璧珺,年方十五,娴静端庄,气质文雅,德才兼备,依老臣之见,可主后宫。”
尤太后虽然对政治并不精通,但是也知道何柱国现在身为太尉,掌握着天下兵马大权,李观棋如能娶了他的女儿,对皇位的巩固是很有好处的,当下点点头说道:“皇叔既如此说,那自然是不错的了,哀家没有意见,只是诸事还要劳乏皇叔主持。”ps:新的一周,我们一起努力!
第三十五章 逼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太后就带着人去了勤政殿。李观棋因为吃了药在发汗,还没起床呢,听到肖英奏报太后驾到,连忙命人伺候穿衣,心里还在纳闷,太后怎么会突然到勤政殿来了?印象中自己登基以来,太后从来也没来过,难道是知道自己病了过来探视?
等李观棋到了前殿,才发现一群人都在那里,尤太后在中间坐着,一脸怒色,跟前跪着月儿,见李观棋进来也不理。月儿因为照顾李观棋,连日劳累,如今被人现从床上拉了下来,更显得蓬头垢面,恹恹可怜。
李观棋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但见此情形也明白肯定不是好事,但是太后在上,还得先行问安才是。当下过去给尤太后行了礼,陪笑说道:“母后好?”
“好。”尤太后黑着脸冷冷地答道。
李观棋见不是气色,又讪笑着说道:“母后有什么事情,派人叫我过去就是了,怎么倒跑到勤政殿来了?”
“皇帝这是责问哀家吗?”尤太后脸上的寒霜又厚了一层。
李观棋没想到自己的低声下气倒换来更大的责难,有心出言顶撞,但看看周围尽是太后的人,且平时一贯趾高气昂的唐茂和肖英也都是低眉顺目的,便知道眼下还是得先服软,只好低头说道:“不敢。”
尤太后这才说道:“哀家今儿过来是为了帮皇帝整顿整顿下面的奴才。”
李观棋疑惑道:“奴才们虽不懂事,但我用着还好,不知道哪里需要整顿啊?”
尤太后冷笑道:“皇帝用着还好?打量我隔得远,都不知道呢?我人虽然不过来,可我的心思却时时刻刻都在皇帝这儿呢。今儿我再不过来,皇帝还不知道要被这个、这帮狐狸精们调唆成什么样子呢?”
李观棋越听越是疑惑,也越听越心惊。听太后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有人在她那儿告了状,这倒是在自己意料之中的,但是怎么会扯到狐狸精上头去了?看这架势,月儿肯定是太后重点处置的对象了。
尤太后见李观棋不说话,便又自顾对着勤政殿众人说道:“皇帝心儿软,不愿处置你们,哀家今天就替皇帝做一回恶人。穆宗皇帝的陵快要修好了,需要有人前去守灵,这殿里头除了唐茂和肖英留下外,其余的一律发往皇陵。”
李观棋见是如此处置,心中倒是感激尤太后帮他把祖东来等人的眼线清理了,但是月儿他可是舍不得的,所以忙说道:“母后,您先听我跟您解释一下……”
“这事我说了算。速速把人都带出去。”尤太后打断李观棋未说完的话,朝金宝宝吩咐道。
太后下了旨,金宝宝等人又是早有准备的,当下便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月儿更是被两名太监直接架了出去。
尤太后又冲身边的其他人吩咐道:“你们都退出去。”
众人都退出去了,殿里只剩下尤太后和李观棋,相对无言。
良久尤太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儿啊。你不用解释了,为娘的都知道。别说我们皇家,就是一般的大家庭都有这种事,你今年也已经十六了,为娘也理解。可这个口子不能开,不管你想的开想不开,为娘的都必须这么处理,不要忘了,你还在热孝之中。但凡有一句半句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可丢不起啊,就是你的皇位都有可能坐不稳。”
尤太后讲的虽隐晦,李观棋也是听的懂的。这事儿还真没冤枉他,别的宫女虽然没动过,但是月儿确实是经常陪床的。不过李观棋自己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可是瞧今天这架势,自己所认为的小事还偏偏是能够威胁自己皇位的大事。
尤太后又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娘也不是狠心的人,今儿赶出去的人一个都不会死,这你可以放心。另外,娘已经命人筹备你的大婚典礼了,立太尉何柱国之女为后,再给你选两个妃子,这下满意了吧?”
李观棋再也憋不住了,急急说道:“不行。”
“什么?你说什么?”尤太后站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李观棋并未因尤太后的责问而低下自己的头。
“你,你这是为何?要故意和为娘的作对不成?娘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是皇上,掌管天下,可这后宫里也得有皇后来料理诸事,不然也就没了规矩。”尤太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李观棋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时候怎么了?是雷震三大殿,火烧五凤楼,实异迭见,皇天示警?还是国有大难,强兵入侵,四夷反叛?”尤太后反问道,顿了一下又将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依着为娘的见识,你刚刚举行过登基大典,大赦了天下,蠲免钱粮,正是普天同庆之时,若再举行大婚吉礼,不更是喜上加喜吗?”
李观棋心中苦笑,太后光顾着喜上加喜,可不知道这哪一样喜事也都是离不开钱的,现在根本就没钱,再说了,自己还正寻思着自己对付祖东来那只老狐狸呢,哪有心思结婚啊?而且,男人不结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结了婚多受束缚啊?可这些话就是说了估计太后也听不进去,只好说道:“我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三年之内不议婚事。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让我为难呢?”
“为娘的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怎么倒成了为难你了。你想气死为娘不成?”尤太后见李观棋不答应,气的不停跺脚。旋即她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回头说道:“莫非你已有了心上人?没关系,说出来,为娘的准你立她为妃好了。不过,那个月儿不行。”为了能让李观棋收心,尤太后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李观棋确实是非常喜欢月儿的,但是也没想过要娶月儿,现在听尤太后竟如此说,当下闹了个大红脸,忙说道:“母后,您误会了。我现在正事都忙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去立后妃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立后也是正事和大事。有了皇后帮你管理后宫,你不是更可以安心处理国事了吗?”ps:话说书评区有点儿安静啊,大家嗨起来啊,你们嗨起来,我也就嗨起来了,哈哈。
第三十六章 朕要结婚了
李观棋发现太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说服,只好使出缓兵之计:“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怎么也的让我自己做主吧?”
尤太后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为这个啊。除了皇后,妃子由你自己做主,这下该满意了吧?”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尤太后的脸色又拉了下来。
事已至此,李观棋只好叹了一口气,再次使出迂回策略:“眼下国库已是一贫如洗,西北战事需要巨额军饷,西南旱灾也需要赈济,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如果这时候要给我举办大婚典礼,花费必然不菲……”
李观棋说着说着便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后,本来以为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皇帝,天天享乐呢。可谁知道接手的这个王朝兵穷民困,灾旱频频,黎民饥寒交迫,田园荒芜,百业凋敝。尼玛,分明是个烂摊子好不好?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观棋再一次品味到身为帝王的甘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哪!
李观棋此番“忧国忧民”的话令尤太后不禁感觉欣慰,自己的儿子毕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是一位勤于国事的好天子。但是这也更激发了她让李观棋立刻完婚的决心,这么一位好皇帝,是不能没有皇后辅佐的。
所以尤太后放缓语气,柔声说道:“难为你心怀百姓。为娘的不会令你为难,此次大婚的费用不用全部从国库出。为娘的还有一万两银子,就拿出来给你操办大婚各项吉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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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英进来的时候,李观棋躺在榻上还没有起来,昨天他最终也没能说服太后让他暂时不举行婚礼,再加上月儿被贬去守皇陵,李观棋一时之间是真有点儿心灰意冷了。虽然穿越过来才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李观棋的心境却已经经历了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剧烈的变化。
乍一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时,李观棋最初的反应是茫然;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他便是欣喜;紧接着他又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像自己原本想的那么简单,自然而然地又产生了一定的急躁心理;现在当他突然发现自己连身边的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婚姻自己都做不了主时,那种无力感和沮丧感顿时压垮了他……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做个是事不问,只管享乐的傀儡皇帝,反正自己也不是这个大乾朝真正的皇帝,又何必殚精竭虑地去操心这个那个呢?更何况,这一切说不定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自己所处的这个时空究竟存在不存在还是一个问题。”李观棋望着殿内顶棚上金龙图案的井口天花,眼珠子半天都不动一下,但是心里却是在不停地翻江倒海。
“皇上。”肖英轻轻地叫了一声。
李观棋用眼角瞥了一下肖英,无奈地说道:“有屁就放!”
“回皇上话。睿王爷求见,现在殿外候着呢。”肖英低声回禀道。自从太监们被李观棋整顿过一次后,肖英对这位少年主子还是很忌惮的,见李观棋的神情明显不开心,他自然也加倍小心。
“不见。”李观棋没好气地说道。睿王是和太后一帮的,他自然心里有抵触。
“可是。”肖英懦弱了一下,还是说道:“皇上,睿王爷不同别人,拒而不见怕是不好。”肖英是太尉何柱国的人,而何柱国又是睿王的老部下,肖英自然是希望皇上和睿王能够有着融洽的关系的。
李观棋翻身坐起道,“这大乾朝的龙椅目前是谁坐着啊?”
“当然是皇上您了。”肖英听李观棋语气不善,腿一软,忙跪下说道。
“好,既然朕还是皇上,那么朕的话就还是圣旨,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
肖英差点儿没被这句话把胆子吓破,忙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传皇上的口谕。”说完便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看着肖英的狼狈样子,李观棋心里不自觉地感到好笑。难怪自己所熟知的中国历史一共有近四百位皇帝,可圣主明君掰着指头就能数的过来呢?原来这当不讲理的昏君的感觉就是比当呕心沥血的明君来的省心和痛快。
可是这种痛快的感觉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不该在这深宫内院冲着太监和宫女抖威风。自己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位帝王,就应该像起年号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去开创一番乾坤伟业。可要想实现这个梦想,第一步还是得先把自己的皇位坐稳。
想到这儿,李观棋便觉得自己不该再在床上待着,便跳起身来,冲外面廊下侍立的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去传朕的口谕,让赵普御花园见驾。”说完也不再交待其他,便转身出了寝宫。
赵普自从上次见驾之后,也有近十天没有见过李观棋了,期间李观棋去玄武湖骁骑卫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对于李观棋此举他其实是并不赞同的,因为他觉得那么做只会让祖东来对李观棋的戒心更深。而在李观棋立足未稳之前,祖东来对李观棋的戒心是越低越好的。但是自己现在既然已经选择了效忠皇上,那便要竭尽自己的才智来辅佐他。
赵普就是这般一边想着种种心事,一边由小太监领着到了他上次见驾的地方——体仁阁。
李观棋今天少见的穿着一件宝石蓝的长衫,外衬一身素白色的纱衣,也没戴冠冕,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块白玉绾起。见赵普进来,便笑着说道:“朕要结婚了。”
第三十七章 情报工作要抓好
“微臣恭喜皇上。”赵普不冷不热的祝贺道。他对于李观棋要结婚的事情并不感觉意外,毕竟大乾朝还没有过十六岁还没结婚的皇帝,李观棋如果再不结婚他才会感到奇怪呢。他感兴趣的是李观棋今天找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仅仅要告诉自己这件事吧?
“你是第一个向朕道喜的人。”李观棋爽朗的一笑,说道:“朕很高兴啊。哎,你先别走。”他后面一句话是冲正缓步退出的小太监说的。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小太监停住身形问道。
李观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名小太监,见他年纪看起来最多也只有十五六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若不是他的胸膛很平坦,李观棋几乎要认为他是哪个宫女假扮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观棋问道。
“秦怀玉。”小太监说话很是简练。
李观棋微微点点头说道:“你去门外守着,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体仁阁。”
“遵旨。”秦怀玉躬身答道。
李观棋这才又冲赵普说道:“你肯定是有老婆了,娶的是谁家的千金?”
赵普躬身说道:“臣出身寒微,拙荆自然也不是小姐身份,尊父母之命,联姻之亲便是臣家乡的私塾教师,勉强是门当户对吧。”
“门当户对。”李观棋将这句话又咀嚼了一遍,说道:“是啊,怎么都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便是朕的亲事也逃不过这个规矩。你们感情好吗?”
“啊?”赵普猝不及防差点儿就来了个君前失仪,好嘛,皇帝问自己夫妇感情好不好,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这儿没外人,朕就想和你聊聊家常。”李观棋微微一笑说道,算是对赵普的鼓励。
“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赵普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有点儿红,“臣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了。”顿了一顿,又说道:“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只有一个妻子的……”
“朕明白你的意思。”李观棋苦笑着打断了赵普的话,“太后给朕选的皇后是何柱国的女儿,朕连见过都没见过。但是这个婚朕还是得结,因为皇帝的婚姻更重要的是要从政治上考虑,朕要想坐稳屁股底下的这张龙椅,目前还真得借重他何柱国的势力。”
赵普并不能体会到李观棋心中的苦涩,对于大乾朝的人们来说根本就不知道自由恋爱是个什么东西,又何谈什么两情相悦的美好了?他这时候只是感到高兴,因为从李观棋的话中他已经知道皇帝要娶的是太尉的女儿,而且很明显的是皇帝已经明白这桩婚姻的重要性了。
所以,聪明的赵普自然也立刻明白关于婚姻的话题到此就结束了,便说道:“皇上今天召微臣前来,想必还有其他的是事情要问的。”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他已经渐渐发现李观棋并不很喜欢别人太注重礼节,所以话语间也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果然李观棋点点头说:“朕今天叫你来,主要还是要向你这位耳通八方的万事通了解一些事情,另外还有一件要紧事安排给你办。”
赵普也忙正色道:“请皇上吩咐。”
“你先给朕讲讲睿王的来头。”李观棋从太后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她对睿王的重视,既然太后都重视的人,自己更应该重视才对。
“回皇上话,这位老王爷来头可真不小。”赵普侃侃道:“他是武宗皇帝的弟弟,从十四岁就开始领兵。
十八岁时,突厥沙陀可汗聚集本部兵马及其他四位可汗兵马共计四十万突入长城,三月之间,大乾朝损兵折将,河东、关内和陇右三道多处城池也接连失守。
后来武宗皇帝逼不得已,命当时十八岁的睿王为行军大元帅,率军分道反击突厥。睿王亲率部队出陇右道,在凉州与沙陀大军相遇。乘沙陀屡胜轻敌,以五千精骑夜袭突厥大营,大破突厥军队,俘千余人,沙陀可汗也受了重伤,靠着部下死战才得以逃回大漠。
八年之后,沙陀可汗不服气,再一次侵入我朝边境,时年二十六岁的睿王再次挂帅,统帅步骑三十万设伏围住突厥主力,一战斩首三万余人,沙陀可汗再次狼狈逃回大漠,自此终其一生不敢再犯大乾朝。
这是我大乾朝对突厥仅有的两次胜利,睿王也因这两次战役而名扬天下,掌握天下兵马长达二十余年,直到武宗皇帝驾崩,才为释嫌疑而主动交出兵权。如今他虽然几十年不管事儿了,但是大乾朝的高级将领里三分之二都是他的老部下。”
听了赵普这番话,李观棋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这么有实力的一个人今天居然被自己得罪了,看来这情报工作是真要做好啊。
李观棋饶有兴趣地盯着赵普看了看,突然笑道:“朕有时真的感到很奇怪,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赵普心下一激灵,忙恭声说道:“臣并没有刻意地去搜集,只是平时听的别人说的多了,自热而然地便记住了而已。”
李观棋用手点了点赵普,摇头道:“你这话不老实,朕才不信呢。”见赵普又要告罪,便摆摆手接着说道:“你不用紧张,朕其实并不想知道你的情报来源,朕关心的是你有做情报工作的天分。这也是朕今天叫你来的主要的原因。”
赵普虽然还不知道李观棋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皇上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让自己去做,而且这件事是可以让自己今后仕途一片光明的好事,所以忙表忠心道:“臣本一小吏,蒙皇上不弃,拔擢起用,臣虽肝脑涂地亦不能报此知遇之恩。皇上如觉得臣尚有可用之处,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观棋对于这些肉麻的奏对之语其实是非常不喜欢的,但是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更何况从赵普的语气表情看来,他确实是真心效忠的。所以也笑容可掬地说道:“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你的能力朕也是知道的。所以朕现在要将一件关系到我大乾朝千秋万代的大事交于你去做,也希望你能做好。”
“臣一定办好。”赵普显得很是急切。
第三十八章 朕教你做生意
“先别急着夸口。”李观棋适时地给赵普泼了泼冷水,“朕要你做的这件事可是困难重重的。”
“臣不怕困难。”赵普接的很快。
“好。既然你有如此充足的信心和不怕困难的决心。朕也相信你能将这件事情办好。”李观棋双掌一击,果断地说道:“赵普听封。”
赵普忙跪倒在地,叩头道:“臣赵普,恭聆圣谕。”
李观棋正色道:“朕现在任命你为‘情报大臣’,组建情报司,专司搜集各类消息,直属朕躬,许密折专奏之权。”
“臣谢主隆恩。”
“先别急着谢恩。朕还有几件事情要事先跟你说明,听明白了再谢恩也不迟。”李观棋继续严肃地说道。
“是。”赵普再次低下头去。
李观棋缓缓说道:“第一,朕虽许你建立情报司,但是朕没有人可以派给你,也没有多少银子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想办法。至于你能想出什么办法,那是你的事。开青楼也行,办赌场也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和对我大乾朝不利的事,朕都不管。这一条有没有问题?”
赵普一上来听说皇上既不给人又不给钱,还深蹙双眉,可越往后面听,眉头越是舒展,感情皇上早已替自己想好了出路,无论是青楼也好,赌场也罢,这些都是既能挣钱又方便打探消息的生意。所以李观棋这边刚说完,那边赵普便立刻叩头说道:“没有问题。”
“好。”李观棋点了头,说道:“第二,情报司只负责搜集情报和分析情报,所有情报皆可直接向朕汇报,但没有抓人权和审讯权,更没有杀人权。这一条是铁律,明白不明白?”
“明白。”赵普下意识地回答道。李观棋冰冷的话语让他不敢对此条款提出异议。
“第三,情报司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你的人犯了事,情报司这块招牌将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
赵普疑惑地抬头看了李观棋一眼,发现李观棋面上的神情丝毫没有玩笑的迹象,这才明白自己不但是接到了一件美差,同时也接了件苦差,甚至是能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掉脑袋的差事,但是眼下已是事成骑虎,再想退缩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苦涩地叩头道:“臣明白。情报司根本就不存在。”
“很好。”李观棋这才放缓语气,说道:“起来吧。说说你打算跟朕要多少银子用来发家?”
赵普慢慢站起身来,默默地计算了一番,说道:“微臣想,怎么也得有十万两才能勉强够用。”
“十万两?你想的倒美。”李观棋笑骂了一句,说道:“朕最多只能给你一万两。”
“一万两委实太少。”赵普面现难色,“怕是很困难。”
“容易的事情,朕还用你去办?”李观棋笑骂道,“而且朕记得你刚刚才说过不怕困难来着?这么快就忘了?”
“臣不敢。臣想办法。”遇上李观棋这么一位吝啬的主子,赵普只好认栽。
“这还差不多。”李观棋笑逐颜开,又说道:“这一万两银子想让秦敏中出怕是不大可能。这样,朕再派你一个差事,负责采办朕的婚礼用具,去找太后要钱,她老人家可是答应出钱了的。”
“这?”赵普一时没转过念头来,搞不懂李观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观棋见赵普懵懂的样子,不禁一乐,笑骂道:“这什么这?难道还用朕教你怎么中饱私囊吗?”
赵普这才反应过来,忙说道:“臣不敢。”
“你这个不敢说的好。倒叫朕不明所以,是不敢中饱私囊啊,还是不敢让朕教你啊?”李观棋心情大好之下,开起了赵普的玩笑。
赵普毕竟是封建臣子,哪儿经得起皇上如此玩笑话,局促之下,忙又说了一句,“臣不敢。”
这一句说出来,更逗的李观棋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李观棋说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故意逗朕笑的。好了,不说笑了。我们来好好谈一谈这个情报司到底该如何运作。”
当下二人就情报司的人员选用、资金筹措、情报搜集、传递消息等内容详细地研究起来。
赵普的想法是,要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最主要的还是钱和人,人员可以慢慢招募,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银子的问题。谁都知道在京师金陵这个地方,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开青楼,一条秦淮河,每晚进进出出的银子足足赶的上很多中等的县城。所以赵普认为自己应该先在秦淮河边上物色一块地皮,然后再盖上一座青楼。但是鉴于李观棋只给了他区区一万两银子,这青楼的规模就很受限制了。
李观棋听了赵普的设想后,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你这法子行不通。如果按照你的设想去做,多半是要白白浪费朕的这一万两银子了。”
“请皇上为臣解惑。”赵普有点儿奇怪。
李观棋缓缓说道:“十里秦淮,处处烟花,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那里的青楼虽然赚钱,可朕估计每年因经营不善而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一万两银子在秦淮河边上根本显不出来,何况你对如何经营青楼也并不了解。贸然涉足,哪有不赔的?”
赵普听了李观棋这一席话,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的同时也深深感到疑惑,他非常不理解,生于深闺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上怎么会对这种世俗之事有着这么深的看法。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又听李观棋说道:“依朕的意思。你选择秦淮河为第一投资目标的思路还是正确,只是不该用那么笨的方法。那里的青楼已是多的不能再多了,你再多建一座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圣学渊博,非臣所能仰副万一。”赵普此时说出这句话来,倒还真的不是单纯拍马屁。
李观棋继续说道:“朕的意思是,京城这边你还是以青楼和赌场为主要经营场所,这是集搜集情报和筹措资金于一体的行当,但是没必要开新店。可以选择用入股的方式加入进去,慢慢地再想法子控制这两个行业。”
赵普沉吟道:“皇上的法子自然是好的,只是……实行起来仍有难度,只怕他们未必肯与臣合作。”
第三十九章 成熟是逼出来的
“朕本来认为你是个聪明的人,怎么现在看来你这脑子里面装的全是浆糊啊?”李观棋对赵普的不开窍有点儿恼怒,真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让赵普去做这件事情。所以口气也严厉起来,说道:“不要忘了你是官,还是朕的钦差,只要你过去跟他们说你想出钱入股,从中赚些好处,而且与他们彼此互利互助,朕就不相信他们会不答应和你合作。”
“谢皇上,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赵普现在也是心花怒放,李观棋的话里话外明显地都是在告诉他可以做一个贪官,颇有点儿奉旨做贪官的意味。
李观棋回身从案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道:“当然你也不要忘了情报司根本就不存在,凡事都要低调行事,朕不想看到任何一封关于你的御史奏折。”
“臣明白。”
李观棋放下茶杯,接着说道:“至于地方上,朕觉得你的重心应该放在物流行业上。哦,我说的是车马行。全国各地都有经营车马行的,而且受条件限制,规模一般都不大,也方便你进行控制。靠着他们,你可以将触角伸到各个地方,但是他们的组织一般很松散,单纯靠他们能搜集的情报很是有限,这些就要靠你自己去想办法了,总不能什么事情朕都替你想到。”
“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皇上重托。”赵普听着李观棋言语中微微对自己有些不满,连忙抓住机会再次表示忠心。
“恩,朕还是相信你的。下去吧。”
“是。”赵普慢慢地退了出去。
送走了赵普,李观棋缓缓踱出体仁阁,因季节已是深秋时分,所以虽时间已近晌午,但是气温仍是十分凉爽宜人,连阳光也显得分外的柔和,整个御花园沐浴在一片金红色之中,显得格外的华丽、优美。
李观棋见小太监秦怀玉仍像座玉像般地站在体仁阁门外十步远的地方,便招招手叫他过来,说道:“你去叫贺子铭过来见朕。”
“遵旨。”秦怀玉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行了个礼,便转身传旨去了。
随着秦怀玉渐渐远去的背影,李观棋的目光也一点一点地凛冽起来。错综复杂的斗争局势,已经让本来没心没肺的他养成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怀疑的习惯,也让他逐渐练就了一种下意识般的敏锐观察力。
他现在便有种直觉——这个太后派来的小太监绝不是像他的外表那般无害。因为这个小太监明明是刚刚来到自己的身边,但是对自己身边的人全是非常的熟悉,这是极不正常的。
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李观棋已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很深的认识。表面上看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但是实际上却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而自己要想在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好好混下去,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想法子站稳脚跟,而要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面,要想有自己的势力都得“有人、有钱、有枪。”
李观棋长呼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想到:“军权是最重要的一项,也是最困难的一项。骁骑卫的冯玉华虽然还在犹豫不定,但是凭他的政治敏感度,只要自己的赢面稍有显露,便会倒向自己,不过此人却是绝对不能当作救命稻草来用的。以冯玉华的性格,他只会做锦上添花之举,而决不会有雪中送炭的行为。
京师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还是何柱国,整个江北大营几乎都听命于他,虽然自己马上就会娶他的女儿,从而能使他站在自己一方。但是此人却又是一个政治白痴,关键时刻也是靠不住的。
目前看来,一旦真的发生宫变,战斗的规模有可能也只是发生在这皇宫之中。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祖东来,手中虽然也没有过于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他所掌握的又偏偏是这内城的防卫力量。怎么能不叫人头疼?”
李观棋略显恼怒地揉了揉眉头,又用力地挥了挥手,像要把种种烦恼就此挥去。
至于钱财,户部的秦敏中虽然是少数几个真心忠于自己的人,但是面对着大乾朝这个烂摊子,饶是秦敏中殚精竭虑地熬干了心血,户部的银子还是入不敷出。
所以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必须做的就是尽快培养出足够多的忠于自己的能人。
朝廷里面现在是被祖东来一手把持,但是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户部已经基本可以算作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秦敏中是个有能力的人,而且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些在关键的时候都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另外,作为清流代表的左都御史林白也是倾向于自己的,这帮人在舆论上也是可以给自己很大支持的。但是,无论是户部还是御史台,在真正的宫变来临时,也都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
如果真的会有宫变,那么在漩涡中心的便是三股力量,羽林卫、大内侍卫和太监。羽林卫的大将军是祖东来的亲家,军官也多是祖东来集团的人,目前来看有点儿水泼不进的意味。
大内侍卫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最靠近自己的武装力量,且多数都是武功高手,可以说自己最应该依赖的就是大内侍卫,但同时也是自己最应该防范的对象。贺子铭的武功不消去说,也足够忠心,有他在自己身边,十几二十个人也未必能对自己的性命构成威胁,但是其他的能力到底怎么样,自己到现在也不清楚,待会等他来了一定要问一问那件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还有自己向来不喜欢的太监,无论是唐茂,还是肖英,都不是真正忠于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但是可以感觉出来他们肯定属于某一个宫外的利益集团,而且这个利益集团最大的可能便是祖东来一党。至于金宝宝则更不用说,那个家伙估计是绝无可能向自己效忠的了。”
第四十章 审讯技巧
“臣贺子铭,叩见皇上。”
李观棋被贺子铭唱名的声音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般地走到了亭子中,抬眼见贺子铭正跪在亭外的台阶下,旁边站着秦怀玉。
“起来吧。”李观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稍稍移动了下身形,让贺子铭挡在自己与秦怀玉之间,然后抬手指向秦怀玉,冲贺子铭命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事情猝起,贺子铭和秦怀玉都不由一怔,但贺子铭毕竟是做侍卫的,稍一迟疑便已反应过来,见秦怀玉正站在自己左侧一步远的地方,遂左手一探,已擒住了秦怀玉的肩头。
二人身体刚刚一接触,贺子铭劲力刚一发出,便发觉这位年轻太监身上像是棉花般柔软,自己的劲力反倒飘飘散散落不到实处上,不禁暗自骇然。忙出右掌击向秦怀玉胸口,同时高声说道:“皇上小心,这小太监身上有功夫。”
话音未落,秦怀玉已随着贺子铭的掌力飞出有一丈远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这戏剧性的一幕倒让贺子铭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判断错了。
“卸了他的胳膊,带过来,朕要问他话。”李观棋在亭子里冷冷的说道,本来他还只是对秦怀玉略有怀疑,现在见此情形,已是断定秦怀玉的身份肯定藏着秘密。
“是。”贺子铭下意识地答应道。他发觉这位年轻的主子身上透露出来的王者气息是越来越浓了,不自觉地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李观棋是真龙转世。
秦怀玉挨了贺子铭一掌,又被卸了胳膊,只疼的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地滴下。李观棋望着秦怀玉那张因疼痛而变的蜡黄的俊脸,缓缓说道:“真没想到,朕的身边倒还有你这么一位高手。”
秦怀玉涩声说道:“请皇上明鉴,奴婢并不懂得武功,又怎么会是什么高手?”
“不懂武功?”李观棋冷笑道,“朕也不懂武功,但朕知道刚才贺子铭那一掌如果换作是别人,早已丧命。可你却在受了那么重的一击情况下,还能再抗着胳膊脱臼的疼痛而不晕死过去。说不懂得武功,你信吗?”
贺子铭也醒悟过来,忙在旁说道:“臣刚才那一掌,用了七成的力道,以臣的功力,便是石头也当能打碎了的。”
李观棋冲秦怀玉继续说道:“朕是不懂得什么这些,但你想必是知道的了,你还能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你为什么能受此重击而不死吗?”
“奴婢确实是会武功。”秦怀玉见再也满不过去,便说道,“可奴婢并无歹念啊。”
“没有歹意?”李观棋趋前一步说道,“既然没有歹意,你又何必不承认自己懂得武功?”
“这……”秦怀玉不由地为之语塞。
“说,你到底是谁?你的主子又是谁?”李观棋见状趁机厉声喝问道。看过很多《犯罪心理》之类的作品的李观棋,对于现代科学的审问技巧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你杀了我吧。”秦怀玉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李观棋凛冽的眼神。
“连你我这样的称呼都出来了,看来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太监。”李观棋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起秦怀玉来,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因为秦怀玉现在正好侧面对着他,所以平时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便整个显露了出来,只见那耳朵小巧玲珑,耳垂既圆润又白嫩,就像一枚微型的荔枝,而且在耳垂上面清清楚楚的有着一个针眼般的小洞,李观棋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只耳朵的主人是个女儿身了。
李观棋自失地一笑,难怪自己老感觉秦怀玉有点儿像女人呢,感情她分明就是个女人。也难得这个小丫头想的到假扮成太监这种本身就偏向于女性的物种,倒把自己这个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给骗过了。
既然知道了秦怀玉是女人,李观棋对审问成功就更有把握了,他很清楚这个社会的女人怕的是什么。所以他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朕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死也分好多种。你知道凌迟吗?”
凌迟是这个时代最严厉的一种刑罚,几乎人人都有听说过,秦怀玉自然也不例外,听到李观棋口中说出凌迟这个词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说话,身体却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已经表明了她的恐惧,一直注视着她的李观棋,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不说话,那么便是不知道了。”李观棋继续着自己的心理攻势,“说实话,朕也没有亲眼见过。听说是用鱼网覆盖于犯人的身上勒紧,然后用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的割从渔网缝隙露出的皮肉。”
随着李观棋的话语,秦怀玉的身体的颤抖频率也在逐渐的加快。就是旁边站着的贺子铭也被李观棋那种平静中透着丝丝寒意的语气激的浑身都感到不舒服。
“朕还听说,这凌迟之刑在结束之前,行刑者是不能让犯人死去的,不然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每一名凌迟的行刑者都有着非常精湛的刀法,割下的皮肉甚至能薄到透明。”如此恐怖的事情,李观棋说起来却是慢条斯理。
听到这儿,秦怀玉已是抖作了一团,头也转了回来,瞪着李观棋说道:“你不要说了,快杀了我吧。”
李观棋知道秦怀玉的心理防线已是崩溃在即,自己所要做的只是再添上那么一小把火便可以了。所以他并不理睬秦怀玉的辱骂,而是故作猛醒状,坏笑着说道:“哦,对了。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犯人的衣服剥光,朕相信到时会有很多人来看你的身体的。”
“不要,不要啊。”秦怀玉再也承受不住恐惧的压力,放声哭了出来。
“想不要这样,也可以。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李观棋倏地收起笑容,喝问道,“说,你到底是谁,你的主子又是谁。”
第四十一章 前朝公主
“我叫上官瑾,是钟吾王朝的公主。”扮作小太监的美女说出了一句令李观棋当场石化的话。
“钟吾王朝?”李观棋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的宿主记忆里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所以这句话他是冲贺子铭问的。
贺子铭见状,忙回答道:“回皇上话,钟吾乃前朝动乱期间的一个小国,其都城在我朝淮南道宿迁县,国土大约是淮南道的一半,后被我朝太祖所灭。”
李观棋不禁哑然失笑,只有半个道大小的国家也称王朝?想了下又问道:“灭国多久了?”
“具体的年份臣并不清楚,总有一百多年了吧。”贺子铭对此也不甚了了。
李观棋再次失笑,这位上官瑾小姐倒有点儿《天龙八部》中的慕容复的感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的土皇帝,被灭国上百年了还自称公主,想想就觉得可笑,难不成这皇家的身份真的就那么让人放不下吗?
以李观棋后世的学识,他自然知道像上官瑾这种情况,想复国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知道了上官瑾的身份后,他反而感觉平静下来。回头吩咐贺子铭道:“将她的胳膊接上吧。”
贺子铭并不马上奉召,而是说道:“皇上。上官家武功自成一脉,乃是内家功夫的翘楚,还是小心为上。”
李观棋哈哈一笑,说道:“朕看你的武功比她只高不低,何况她还受了重伤,有什么可担心的?”
贺子铭无奈,只好走上前去将上官瑾的双臂接上。李观棋这才又说道:“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朕也就没有必要再问你的主子是谁了,你就是主子嘛。”
上官瑾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李观棋并不怪上官瑾无礼,而是浅笑道:“至于你乔装混进皇宫的目的嘛,朕也能猜个大概。首先肯定不是为了要刺杀朕,因为你有过不止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下手。”
“你知道就好。”上官瑾昂昂了头说道。
李观棋继续说道:“既然不是为了刺杀朕,那便是来刺探消息来了,而且你这密探的工作效率确实也不低,朕身边的情况还真被你摸的差不多了。”说到这儿,李观棋故意顿了顿,又接道:“按理说,你既然刺探到了消息,朕就不该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被你发现了,我就没打算活。”上官瑾又恢复到了冷傲的表情,浑然忘了刚才被李观棋吓的惨状。
李观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可朕现在并不想要你的性命了。朕,要你…”他突然顽皮心起,想要逗逗上官瑾。
上官瑾果然上当,啐道:“你,无耻。”
“无耻?”李观棋故作惊讶状,说道:“朕要你留着性命回去给你的哥哥或是丈夫报信,何耻之有?”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贺子铭在旁边也差点儿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你……”上官瑾情知受了捉弄,因受伤而苍白的俏脸上泛起了阵阵红霞。
“不过,看你这么不乐意的样子。朕又想改变主意了,也许将你关进大牢是更好的选择。”李观棋继续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君无戏言。你明明说放了我的,怎么可以再反悔?”上官瑾急急地说道。
“好一句君无戏言。这么说你是承认朕是皇上了?”李观棋抓住上官瑾的口误穷追猛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瑾完全跟不上李观棋的节奏。
“哦?君还有其他的意思吗?对了,还可以作夫君讲。小丫头也不害臊,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自己就敢给自己找夫君。”李观棋边说边撇着嘴,外带还不停地摇头。贺子铭在旁边已是憋笑憋的腰都弯了,他实在是没想到皇帝也能这么胡搅蛮缠。
“你,咳,咳”上官瑾被李观棋气的已是说不出话来,随着咳嗽,嘴角又流下一缕血丝。
李观棋见玩笑开的有点儿过火,便也收住笑容说道:“朕不过是与你玩笑几句,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就这点儿涵养功夫还想妄谈复国?”
“得意什么?你也不过是在这儿和我一个弱女子逞逞口舌之利罢了。”上官瑾一再被李观棋挖苦取笑,非常想找回面子,不及多想便说道:“若你们君臣同心,我们要想复国自然是困难重重,可是你们现在内斗不断,莫说是祖东来有不臣之心,便是你的母亲尤太后也曾想过要废掉你,大乾朝如今是大乱指日可待,我上官氏乃是前朝正统,你又凭什么断定我们复不了国?”
她这话本来只是说来气李观棋,却不想正好点醒了李观棋。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李观棋现在就是这头鹿的主人,一旦控制不好,是真有肯能导致天下大乱的。可是上官瑾刚才说的太后要废自己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观棋直直地盯着上官瑾的眼睛说道:“天无二日,就冲你这句话,朕就该杀了你。你刚才说太后要废了朕,是怎么一回事?”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上官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好像又忘记了凌迟是怎么一回事了。”李观棋咬着牙狞笑着说道。
上官瑾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颤,无奈之下,只好将太后要废了李观棋的始末说了一遍。
听完上官瑾的叙说,李观棋感觉口中略略发涩,没想到自己差点儿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丢掉了皇位。看来自己这个皇帝还真是当的窝囊啊。不过这也正好提醒自己要赶快充实自己的实力。
李观棋已经没了和上官瑾玩笑的兴致,便说道:“如你所说,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了放你走,便不会食言。你走吧。”
“你真的放我走?”上官瑾仍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李观棋转过头去,说道:“你要再不走,朕可能会改变决定的。”
“好。这次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后我也会饶你一次性命的。”上官瑾说完话,拖着受伤的身子踉跄地朝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