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算无遗策
“这么就恼羞成怒了?”无名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轻轻笑着说道,“皇上说你心机极深,贺子铭又是一副君子心肠,怕他吃你的亏,上你的当,所以让我暗中跟随,见机行事!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多么老谋深算之人嘛。就你用的这些个下三滥的路数,也就贺子铭这种脑筋不会转弯的人才会上当。”
冯玉华和贺子铭二人听他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夹七夹八的把两个人都损了个遍,脸色不约而同的都是越来越难看。
无名仿佛没有看到二人的脸色一般,继续自顾自地冲冯玉华说道:“皇上告诉我,如果你意图不轨,就可当场格杀!现在看来,你是符合当场格杀的条件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杀过人呢,你作为第一个,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冯玉华整个脸都已经气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这个无名话语之间仿佛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一般。强自忍住怒气,沉声说道:“不要忘了,这里是骁骑卫的大营,杀了我,你出的去吗?”
无名放肆的一笑说道:“我既然进的来,自然也出的去。而且我有皇上的密旨。你这骁骑卫的人不会都是逆贼吧?”
说这话,无名自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锦缎,打了开来,转身拿给贺子铭看,同时说道:“你经常和皇上在一起,看看这是不是皇上的亲笔诏书?”
就在无名转身的那一霎那,冯玉华的身形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往无名的后背扎了过去。
“小心!”贺子铭来不及去看那诏书,急忙提醒道。但是,无名却恍如未觉般的并未转身。
冯玉华的武功虽然谈不上有多高,但他也是一员真正的武将,这么多年的也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此时他手中虽然拿的是匕首,但是动作却像是在奔驰的快马上挥刀下劈,这是骑兵必须掌握的一项本领,极快又极精确,作为骁骑卫的提督,冯玉华的这一招练的尤为纯熟。
无名在他的这一击之下,根本无暇闪避,他背对着冯玉华,根本看不到冯玉华的动作。
但是无名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闪避,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轻笑。
冯玉华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想刹住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到手腕、胳膊、肩胛、大腿、小腿、脚踝、甚至是脖子和脸上都传来了疼痛,却不剧烈,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随后那一点疼痛才千百倍的放大起来,他的身上开始到处迸出了大朵的血花,血液湿透了他里面的衣物,又顺着甲页之间的缝隙缓缓的流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切进他的身体里去了,可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得跪下,更大的痛楚从双膝处传来。他哀嚎着低头,看见自己的腿从双膝处被隔了开来,雪白的肉上面闪烁着晶莹的血珠。
无名的身后竟仿佛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冯玉华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无名已经回过头来,脸上依据挂着那一丝微笑,但是这一次,冯玉华觉得他的笑意中充满了酷寒。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很后悔,他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个絮絮叨叨,让人特别讨厌的年轻人刚刚还以一种类似道术的方法击飞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他急于要杀掉阻挡自己前去皇宫的人,以便能够重新见到玉香和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子,但是他知道现在这种愿望已经变成了奢望和绝望……
一阵寒风吹来,帐篷的布帘被吹了起来,外面的火光映照着地上的雪光照了进来,冯玉华在双眼被血液糊满之前,终于看清了。在自己和无名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银色的线,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网,那些线细微得难以觉察,却又韧得难以想像,像是交错的一道道银色的光,所有的线头最后都收束在无名左手中。冯玉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无名的左手,每根手指上面都戴了一枚绿色的翡翠指套。
“这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冯玉华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吼。
“这叫天罗网,是用天蚕丝制成的,是我师父送给我的三件宝贝之一。”无名脸上的笑意已经变成了冷笑,“死在这件武器之下的,没人能够留下全尸。我本来没打算用它杀你,可是你的阴险却将你自己送到了刀口之下!”
“不要……不要杀我……”冯玉华感觉到自己的神智正在逐渐丧失,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冯大将军,现在悔悟,不觉得太晚了吗?”无名幽幽的冷笑道,左手缓缓的抬了起来,轻描淡写的一挥手,翡翠指套牵着的无数银丝在瞬间全部抽紧,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冯玉华身上划过。他整个身体瞬间就迸裂了,变成了一朵巨大的妖冶的血花。
外面的风还在吹,浓重的血腥味开始慢慢的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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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李观棋缓缓冲祖东来说道:“骁骑卫驻地距离此处不过十余里,骑兵一个冲锋,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但是到现在,冯玉华也没有来,你该死心了吧?”
祖东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明显已经开始粗重起来,过了许久,他睁开了眼睛,缓缓的开口问道:“老夫实在是低估了你,想来那江北大营你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了?”
李观棋的眼光中带着怜悯之色,静静的看着祖东来也不说话,慈宁宫大殿之中,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种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大殿,只有士兵们手中的火把和殿中的火烛犹自噼啪的作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虎符
因为在江面上碰了一点儿乱流,刘骥赶到江北大营时,天色已是全黑了,雪夜之中,只见空旷的原野之上,黑黝黝地立着一座座军营,冷森森,黑沉沉,显得十分恐怖。
刘骥带着随从,急火火的赶到营门口,大声地吩咐道:“速速前去通报,本太尉前来调兵,让各都司管事的,抓紧时间到中军大帐集合。”
江北大营是防卫京师的主要力量,平时的训练也都没有落下,虽然刚刚换掉了九个都指挥使,但是原先的那股子精神劲还是在的,没用多大的功夫,参将以上的官佐便齐聚中军帐内了。
刘骥望了望一屋子满满登登的大小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城有事,诸位速速点齐本部兵马,随本太尉过江勤王保驾!”
“得令!”四名都指挥使毫不犹豫的出列答应道。正是祖东来安排进来的那四个人。
刘骥看看其他毫无动静的将军们,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听到本太尉的话吗?”
其中一名都指挥使出列说道:“太尉语焉不详,末将等不敢奉命!”刘骥认的这人是杨伯正的学生。
“本太尉不是说的很明白吗?”刘骥不满地说道,“咱们是过江去勤王护驾!”
那名都指挥使继续问道:“请太尉出示皇上的圣旨!”
“本太尉来的匆忙!没来得及请旨!”刘骥脸上的不满表情更重了。
那名都指挥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圣旨!我们怎么知道勤的是哪家王,护的是谁的驾?太尉,请恕末将不能奉命!”
“末将也不能奉命!”其他的都指挥使也齐声跟着说道。
刘骥本来以为这儿一共十一个都司,八个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过来调兵肯定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杨伯正的学生们根本就不给自己面子,这才隐隐觉得有所不对,但是他急于带兵过江,现在也无暇去管到底哪里不对。狠狠的一拍桌子,说道:“你们不奉命也罢!本太尉就先带他们四人的兵马过江!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后悔!”
依着刘骥的想法,四个都司也是小十万人,完全够用的了,但是还没等他从帅案后头转过来,那四个都指挥使下面的副将和参将们不干了,纷纷出列说道:“请太尉出示调兵虎符,核实无误后,末将等才好奉命!”
刘骥心道:我要是有虎符,还在这儿跟你们废什么话?当下故意装作盛怒之状,说道:“本官身为太尉,有着节制江北大营的权力,尔等安敢违抗军令?”
不等那些副将和参将们回话,另一名都指挥使率先发话道:“太尉虽有节制江北大营的权力,但是却不包括大军过江。太祖有遗训:凡调遣军队出入皇城、或是跨界调兵,必须有虎符,否则一律视为谋逆,诛灭九族!太尉如果不出示虎符的话,众将们怕是不敢随你过江的。”
“是啊!是啊!请太尉不要为难我们,速速出示虎符的好!”众将一起起哄道。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刘骥厉声说道,“这是军中,不听约束也是五十四斩之一。我现在以太尉的名义的调你们过江,敢有违抗的,立斩不赦!”
众位将军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军人向来是以服从为天职的,刘骥身为太尉,自然算是他们的上峰,他这么说虽然过分,但是要想反驳他,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
正在众位将军不知该做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自帐外传了进来,“这是谁啊?在这儿抖威风呢?也让本王见识见识!”
随着话声,门帘一掀,白发银须的睿王爷李焯迈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一位全身罩在斗篷里的神秘人和四名虎背熊腰的侍卫。
这江北大营里,十之**的将官,都能和李焯扯上那么一点儿的关系,要么曾经是他的老部下,要么是老部下的部下,甚至还有第三辈的呢。如今他们见了这位有着大乾朝第一战功的老王爷,能不高兴吗?
当下,各位将军们也顾不得再去管刘骥了,纷纷上前给李焯请安、问好,你一言,我一语,那个亲热劲儿就别提了,甚至连那些跟李焯没有关系的人,也在旁边跟着凑热闹。
李焯向众将一一点头示意,半天的功夫才走到帅案之前,抬头望了望帅案后面的刘骥,脸色突然一冷,说道:“刘大人!本王奉皇上圣旨前来处置江北大营的军务,麻烦你让一让地方吧?”
刘骥脚下并没有动,而是阴阴地笑着说道:“睿王爷,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请安了。请问,您这是……”
李焯哪会把刘骥这种人放在眼里啊,他缓缓将右手举起,呼拉一声将圣旨展了开来,冷冷的说道:“瞧见了吗?本王是奉旨前来,处理江北大营军务。这圣旨你认不出来吗?”
刘骥当然认得李焯手里的是圣旨,可是,他同时也知道李焯来此的目的啊,所以咬了咬牙,狡辩着说:“本太尉节制着江北大营,为何没有收到皇上的旨意?”
李焯面色一冷,沉声说道:“刘骥,你的意思是本王假传圣旨了?”
刘骥并不正面接招,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王爷,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时局特殊,摆明了跟你说,今儿如果没有虎符,这江北大营一兵一卒你也休想调动!”他明知道虎符已经失踪,所以才故意如此刁难李焯。
“瞪起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李焯怒声喝道,同时伸手向后一指。
刘骥顺着李焯手指的方向,只见那名全身被斗篷罩住的人此刻正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纤细嫩滑,宛若葱段,但这个时候大家伙却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大家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那只手中所拿着的金光闪闪的半只虎型令牌,令牌上铭刻着一行篆字“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江北。”——正是可以调动江北大营兵马的虎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凤鸣江北
“这是假的,伪造的!”刘骥狗急跳墙般地急急说道。
“哦?”李焯冷冷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虎符是假的?”
“真的虎符早在何柱国死的那晚便失踪了,怎么可能在你这里?”刘骥连连摇头说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虎符失踪了呢?”李焯步步紧逼地问道。
“这虎符本来一直是由何柱国保管着的,可是那天我亲自带人把何府上上下下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虎符,不是失踪还能怎的?”刘骥也极快地回答道。
“那天又是哪一天?”李焯脸上一副疑惑的表情。
“就是李观棋大婚,何柱国被灭门的那一晚嘛!”刘骥为了证明李焯手里的虎符是假的,已是口不择言起来。
这次李焯没有接话,整个大帐内也都静了下来,大家都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刘骥,这眼神让刘骥心里莫名其妙的发毛,他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出了错。
“刘骥!你居然直呼皇上的名讳,还敢说没有谋逆之心?想来何家二百余人的血海深仇也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了?”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这声音虽然冷,但是听起来一样悦耳。
正在众人奇怪,这儿怎么会有女子之时,却见那原本站在李焯身后的神秘人已迈步走到了众人面前,直到这时,将领们才发现那神秘人身上的斗篷显得十分的宽松,透着那瘦削的双肩,门外卷起来的寒风,拂着那宽松的斗篷,隐隐可以看出玲珑曲线。
此时那神秘人头上的罩袍也已取下,显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来,真个儿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众位将军顿时看的呆住了。
刘骥也是呆呆的看着对面的这位年轻美女,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是何柱国的女儿,难怪你有虎符了!哎……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算到你的身上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中的众将听说眼前的这位美女竟然就是当今皇后,一个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肃然之色。
这个神秘人正是何璧珺,其实早在大婚那天,何柱国便已经将虎符亲手交给了何璧珺,让她入宫之后再转交给李观棋。但是何璧珺和李观棋之间又阴差阳错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所以直到百姓告御状事件之后,李观棋在宫中为虎符发愁的时候,何璧珺才想起这茬来。
李观棋得了虎符之后,心中大定,他料想祖东来一旦选择兵变,前来江北大营调兵的肯定是已经身为太尉的刘骥,所以才让何璧珺拿着虎符跟着李焯一起来到江北大营——李观棋知道,何璧珺肯定想自己手刃杀害她全家的仇人!
何璧珺并没有理睬厅中众将的尊敬的目光,她紧紧地盯着帅案后的刘骥,冷冷地说道:“你们残忍地杀我全家,为的便是这虎符吧?今天我便要在这虎符面前,亲手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
“将士们!调兵虎符在此,江北大营所有兵马不得离开驻地半步,但有违抗者,立斩不赦!”何璧珺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却又似一缕清风拂过。
刚才还举棋不定的将军们闻听顿时齐声应道:“谨尊娘娘懿旨!”
何璧珺俏目眼波流动,紧紧的盯着立于帅案之后的刘骥,也不回头,沉声说道:“眼前的这人便是杀害本宫全家二百余口的凶手,今天本宫要手刃仇人,请众位将军为本宫掠阵!”
“遵娘娘懿旨!”众将又是恭敬的回答道。但是大家心中也都充满了疑惑,何璧珺看起来娇滴滴的,就算是刘骥站在那儿不动让她杀,她敢下的去手吗?更何况刘骥怎么说也是一员武将。
但是,何璧珺接下来的举动,却再一次让在场的将军们眼界大开,只见她利落地除去斗篷,纤手微微一抖,一把细细的精钢长剑已是握在手中,左手剑诀一领,气机所指,已是将刘骥紧锁其中,那柄长剑竟没有丝毫的颤动。
“众位将军,只需在旁静观,谁也不许上前相助!”何璧珺的语气虽然入耳轻柔,可是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压之势。其实按照睿王李焯的想法,这刘骥现在已经基本默认了他的罪行,根本就不用何璧珺动手,只要他或者是何璧珺一声令下,刘骥立刻就会被剁成肉酱。
但是,李焯对何璧珺也算熟悉,知道她的性子非常刚烈,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手刃仇人,那么便是谁也全部回来的。所幸,这大帐之中基本上都算是自己人,谅来也不会让何璧珺受到伤害,便也无声的退到了一旁。
自从见到虎符的那一刻,刘骥便知道事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李观棋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他心中已然明白,连这江北大营都能被李观棋无声无息的所控制,那么皇城之内的兵马更是不用说。
现在看来,李观棋当时升自己为太尉根本就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让朱轶代替自己掌握羽林卫的兵权,那朱轶自然也是李观棋的人了。至于骁骑卫,想来李观棋也早已做了比己方更为充足的准备。
想都不用想,祖东来今天晚上的皇城突袭十有**会以失败告终,今夜之势已经无可挽回,自己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擒住眼前的何璧珺,然后以她为人质,逃脱这江北大营,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刘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焦躁的内心平息,面孔之上也转为一派静谧之色,缓缓的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
刘骥和何璧珺二人静静的对立在大帐之中,默然无语。虽然尚未交手,两个人也都谈不上是高手,但是因为何璧珺的特殊身份,现场的气氛仍是显得那么的压抑……
突然,刘骥一声爆喝,壮硕的身躯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大剑向何璧珺头上狠狠地劈了下来。
何璧珺目注刘骥拼尽全力斩过来的一剑,却恍如未见,但就在刘骥那一剑距离她头顶尚余半尺之时,她却突然动了。刘骥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那一剑已然落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仇得报
围观的众位将军却清楚看到,在那一瞬间,何璧珺就像是一缕轻烟似的飘飞了出去。
刘骥面色一变,身形展开,口中连连呵斥,手中的大剑在空中抡起一个又一个大圆。他的身材虽然极其高大,但是动作却一点儿也不笨重,相反身形变化甚是矫捷,出手也是极其迅速。
可是,无论他把手中的大剑挥舞的多快,每一次,都是快要触到那一缕轻烟的时候,何璧珺便又不可思议第脱出他大剑的控制范围。
连续劈出十余剑,俱都落空,刘骥不禁由心寒了起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何璧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是一位武功好手,这么打下去,很有可能先倒下去的会是自己。
就在刘骥动作稍微一慢的刹那,何璧珺身形忽然凌空一翻,手中的细剑笔直的刺向了刘骥的咽喉。
她的身形是那么的快,简直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之极!旁边的众人不禁脱口赞道:“好快的轻功!”
刘骥不及反应,本能地将大剑往面前一立,只听的“叮”一声,火光四溅,何璧珺的细剑正好撞在刘骥的大剑之上,她纤巧的身子凌空竟又自一翻,卸开了力道,重又落回地面。
刘骥嘿嘿冷笑道:“你的轻功虽然这么好,可惜你终归是个女人,气力不够。而且似你这般飞来飞去的,很快便会将气力用尽,到那时,我看你还怎么飞?”
何璧珺也冷笑道:“只怕我气力未尽,你倒先累趴下了!”
刘骥怒道:“我先砍掉你的一条腿,看你还怎么飞?”
何璧珺笑道:“你这头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折腾了这么半天,你可曾碰到了本宫分毫?”
刘骥目露凶光,冷笑道:“你若是以为激怒了我,在心情激动之下,我的剑就会没有分寸,你就容易闪避,可就大错特错了。”
何璧珺笑笑,道:“看来你这头猪还不算是太笨!”
刘骥将双手在剑柄上又紧了紧,目注何璧珺,恶狠狠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再飞飞看!”
何璧珺冷笑一声,说道:“我等着笨猪先出手呢?”
刘骥爆喝一声,眉宇间顿时杀气飞扬,他确实被何璧珺成功激怒了。迈开大步,连进三步,双手举着大剑,借着腰力全力斩向何璧珺右脚!
剑光如匹练一般,眨眼已斩至!何璧珺看准来势,身形飞展,间不容发的闪开了这一剑!
刘骥一剑落空,并不停歇,再次挥剑斩出,眨眼之间连斩三剑,每一剑都是斩向何璧珺的右脚!
何璧珺身形飞闪,瞬息之间,已连换了七个姿势,总算闪开了斩来的三剑。
刘骥暴喝一声:“看你还怎么闪!”身形游走,剑发如狂风暴雨,一口气又斩了近二十剑!
何璧珺一时闪在椅后,一时手拉着帐内的旌旗,飘荡在半空,一道道的剑光,就像是一道道的闪电,在大帐中交错着闪动,何璧珺也就在闪动着的剑光中闪躲腾挪,剑虽快,她的身形更加快。
在这二十剑下,大帐中的一张帅案、两张椅子被击碎,一杆旌旗也在剑光中断成两节,但是刘骥依然没有碰到何璧珺一根头发。
刘骥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头上也渐渐冒出热气,他毕竟久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身体是大不如以前了。他的心底也不由自主第产生了一种隐约的恐惧。
就是这转眼而逝的恐惧而造成了刘骥身形的短暂停滞,被何璧珺准确的把握。她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的迅捷,带着强绝之势向刘骥飞扑而去,手中的细剑甚至发出了剑啸。
刘骥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挥动手中的大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硕大的弧线,将何璧珺的身形牢牢的锁在他的剑光之中。
但是何璧珺那快如疾电一般的身形却骤然间一顿,生生的停了下来。
刘骥那拼尽全力挥出的的剑势变得毫无着力,巨大的劲力落差,让他感觉到一口鲜血在体内翻滚,几乎夺口喷出。
刘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何璧珺的身形所在。恐惧大增之下,刘骥不敢有半分的耽搁,大剑化成了一团白色的光团,紧紧笼罩全身。
何璧珺的身形却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刘骥盲目地挥舞着沉重的大剑,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在地面,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带出一条如烟般的细线……
旁观的睿王李焯和众位将军,这才放下一直高悬着的心来,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刘骥已是强弩之末,等到他累倒在地之时,何璧珺可以很轻松的要了他的性命。
终于,刘骥手中的剑缓缓的慢了下来,直至彻底停顿,他的身形连连晃动,终究没有能够继续站住,扶着大剑半跪了下去。他身上的衣甲已被汗水彻底湿透,充血的双目无神地望向前方,口鼻之中犹如牛喘一般的喷着热气。
他看到何璧珺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细剑,那柄剑缓缓的向自己的咽喉刺来,他感觉那么的慢,自己可以很轻松的避开,但是他的身体却已不受大脑的支配,那柄细细的长剑,缓缓地刺进了他的身体……
剑出,血亦出,如箭般射出刘骥的咽喉,他身形一矮,滚落在地。
“娘娘!”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的将领们,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何璧珺的身前,他们的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尊敬……
何璧珺有些疲惫的看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都起来吧!”
说着话,何璧珺缓步向帐外走去。人杀了,仇报了,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高兴……
走了两步,何璧珺突然间又停下了脚步,扭头对众将说道:“把那人的尸体收了吧,找个地方埋好。”
稍微一顿,何璧珺又接着说道:“皇上有旨,卯时召见百官!各位都指挥使收拾一下,随本宫和睿王一道过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想不到
此时此刻的慈宁宫中,李观棋望着双目紧闭的祖东来,沉声说道:“祖东来,直到现在你等的兵一个也没有到,你还不明白吗?这京城的兵现在都是听朕的,而不是听你的。你败了!朕念你是三朝的老臣,只要你现在投降,朕答应你,绝不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如何?”李观棋的脸上充满了真诚,他还是不愿意死人。
没想到祖东来却笑了,他突然间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轻松。那佝偻的腰突然间挺直,祖东来的神色显得格外轻松,呵呵的笑道:“呵呵,没有想到我祖东来和人斗了一辈子,却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处处压制。皇上,也许你确实是真龙转世,但是皇上你以为控制了这京城中的兵马,便一定胜券在握了吗?”
李观棋没有回答,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祖东来,和片刻之前的祖东来,已经截然如同两人,此刻的他充满了自信和决绝,甚至隐隐有着一股出尘的感觉。李观棋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祖东来哪里来的自信,所以他的瞳孔在急速的收缩——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没在自己的考虑之中……
“皇上,你虽然年轻,但是谋事之深,虑事之远,都是老夫生平仅见,凡是老夫想到的,你都想到了,老夫没想到的,你也都想到了。但是你却忽略了眼前。”祖东来竟然当面评论起李观棋来,仿佛现在胜券在握的不是李观棋,而是他。
“眼前?”李观棋望着祖东来,疑惑的说道,“朕看不出来眼前有何不妥,即便你是一位隐藏的绝顶高手,但是在这上百张羽林卫的连弩面前,你也无法安全越过朕面前的这些大内侍卫,将朕制住吧?”
“老夫是不能,但是有人可以!”祖东来突然变色道,“青云,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青云?”李观棋的脸色也变了,急忙回身望向诸葛青云,却见他也正望向自己,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诸葛青云的脸部肌肉剧烈的抽动了几下,冲李观棋沉声说道:“对不起,皇上。祖相对我有再造之恩,不得不从。”
“你想杀朕?”李观棋紧盯着诸葛青云的眼睛说道。
“我不想,但是我不得不做!”诸葛青云银牙紧咬,一字一顿的说道,手上的青筋暴起,显然内心也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青云,快动手!”祖东来见诸葛青云迟迟不动,高声的催促道。
“呀!”诸葛青云暴吼一声,便欲拔刀,但是他的刀还未来得及出鞘,右手却已经被缠住,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居然是太监用的拂尘。诸葛青云这才想起,太后是被一位老太监扶着走出来的。急忙再抬头去看,却见那老太监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而缠住自己右手的拂尘也正握在那名老太监的手里。
“上天有好生之德,年轻人,你戾气太重,还是速速放下屠刀的好!”那老太监朗声说道,中气十足,一点儿也没有太监们的阴柔。
“你不是太监!”诸葛青云怒道,“你到底是何人!”
“贫道长生子,乃是皇上的忘年之交,此次乃是专门为了你而来!”那老人呵呵笑道,“为了瞒过你,倒是可惜了我那几十年留起来的胡子!你不要再动了,再动贫道可要为这胡子报仇了啊!”
原来自金宝宝逃走之前,留话说太后并没有被毒死,长生子道长能够救太后那时,李观棋便已经暗中去请了长生子。而长生子道长在同李氏多年的斗争中,早已了悟——百姓需要的既不是李家也不是上官家,而是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人。
所以他不但对李观棋没有嫉恨之心,反而非常喜欢这位少年皇帝,对于上官家的弟子金宝宝做下坏事,也乐于补救,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带着关门弟子无名赶了过来。
正好,贺子铭又在和金宝宝交手时受了重伤,李观棋身边缺一个真正的高手,他又一直对诸葛青云都不是很放心,于是便主动屈尊降贵请求长生子道长相助。
无名年纪轻轻,对于滚滚红尘还有着极大的兴趣,加上长生子道长也不加反对,所以很是顺利的由一名小道士摇身一变成为了御前带刀侍卫。
本来是计划让无名跟在李观棋身边提防诸葛青云的,但是一来李观棋不放心贺子铭一个人去对付冯玉华,二来长生子道长也担心无名不是诸葛青云的对手,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的发生。
诸葛青云冷哼一声,说道:“大言不惭,打的过我再说吧!”说着话,左手突然抬起,笔直地斩下,只听的“刷”的一声,坚韧的拂尘仿佛被刀切过的一般,整齐的断作两截。
这下连长生子道长的脸色也变了,竟轻声惊呼道:“掌刃!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练成了如此绝学!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诸葛青云右手一抖,已将缠在手腕上的拂尘丝抖落,同时长刀也已出鞘。
“以你的资质,如果能够消除戾气,潜心武学,当能成一代宗师的,但是今天却要折在此地,岂不可惜?”长生子道长边摇着头,边说道。
“老道士!”诸葛青云沉声说道,“不要逞嘴上功夫,今天到底谁会折在这儿,打过才知道。”
长生子道长将手中的拂尘轻轻抛落在地,淡淡地说道:“你我二人武功想来相差无几,不知道何时才能分出胜负。不若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诸葛青云皱皱眉头,说道:“怎么赌?赌什么?”
长生子道长轻轻一笑说道:“你最擅长的想必就是武功了,而且看你用的刀,便知道你走的是刚猛的进攻路数。咱们就赌你来攻,我来守,看看到底哪一个厉害如何?”
“可以!”诸葛青云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怎么定输赢?”
长生子道长又是呵呵一笑,说道:“你要杀皇上,贫道要保护皇上!不若这样,贫道就站在这里,你只管来攻,若是皇上受了半分伤害,都算贫道败!但是若是在一柱香内,你不能越过贫道,则是你败,如何?”
“公平!”诸葛青云再次干净利索的点头道,“你输了怎样,我输了又待如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焦虑的等待
长生子道长平静地说道:“贫道输了,自然就无法再拦着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果你输了,便……”
“若是我输了,便断刀自尽!”诸葛青云不待长生子道长说完,已是抢先发话道。
长生子道长望了望诸葛青云,无奈地笑了笑,立掌施礼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诸葛青云的瞳孔瞬间收缩了,冷冷地问道:“你不用兵器?”
长生子道长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你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
“既然如此,就莫怪我欺负你了!”诸葛青云爆喝一声,已是一刀砍出,因为长生子道长手中并没有武器,所以他这一刀只用出了七分力。但就是这七分力的一刀,已足以是天气变色,鬼神皆惊!
眼看长生子道长就要撞上刀锋之时,忽然剑光一闪,“叮”一响,诸葛青云的刀被击向了一边。长生子道长还是在原地随意的站着,两手依然空空。
“年轻人,看清楚贫道的剑没有?”长生子道长的语气之中不乏调侃。
诸葛青云不禁又惊又怒,刀花一卷,重重刀光如骤雨一般洒向了长生子道长。
这一次,仍是眼看便要砍中长生子道长之际,忽然自长生子道长手中闪过一道剑光,“叮”一声,诸葛青云手中的长刀又被击向了一旁。
诸葛青云此惊非同小可,接连两招,他竟然连长生子道长何处藏剑都没有看出来,这怎能不让震惊?但他生性倔强,决不屈服,大叱一声,又是一刀斩出。
这一次,他的刀刚刚斩出,长生子道长的剑光便到了,“叮”的一声又是击在刀身之上,因为是力道侧击,所以诸葛青云的刀无可避免的又一次歪向了旁边。不过这一次,诸葛青云看清了长生子道长的剑——那是一把藏在袖中的又薄又细又亮的长剑。
既然看清楚了对方的剑,诸葛青云也便有了对策,他的刀再一次伸出,但是这一次却是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向长生子劈去,那动作的速度、力度似乎凝滞。
“孺子可教也!”长生子道长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与诸葛青云的慢动作截然相反,他的剑依然如闪电一般的射出,但是这一次却是避开了诸葛青云手中的长刀,改为攻向他的咽喉。他这一招其实用的是围魏救赵的打法,诸葛青云凝聚能力的后背长刀绝不是自己的细剑所能正面抗衡的,他必须攻其必救。
但是诸葛青云的长刀并没有收回,但却有另一道剑光闪过,“叮”的一声,拦住了长生子道长的细剑。
这一次换作长生子道长笑不出来了——诸葛青云居然是一位刀剑双绝的高手,而且从刚才的那一剑来看,他的剑丝毫不比自己的慢。
真正的决斗,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年轻人,一柱香的时间就要到了,若是你还无法越过贫道,那么就是你输了!”长生子道长再一次开口说道,话语中依然带着调侃。
诸葛青云双眼精芒爆闪,身形已经骤然扑出。这一次,他的一切都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快!
周遭的气流和空气仿佛都被诸葛青云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吸的一丝不剩,他现在仿佛就是正在跳舞的死神……
长生子道长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全身袍袖无风自动,长发飘舞,显出极为诡异的气息。袖中长剑毫无花巧的射出,直击诸葛青云的要害……
出乎长生子道长的意料之外,他的剑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便刺进了诸葛青云的胸膛,但是在同一时间,他的双肋也传来剧烈的疼痛——诸葛青云右手的刀和左手的剑已同时反削入他肋下的要害。
诸葛青云可以闪避封挡,而竟然不作任何闪避封挡,这实在是长生子道长没有想到的,这一次他的围魏救赵打法失败了。鲜血怒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怒瞪着诸葛青云道:“你疯了!”
诸葛青云大笑着说道:“一炷香之内,我既然打不赢你,总得想个办法来与你同归于尽。”
鲜血在奔流,生命也开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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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外的朝房之中,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夜里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传来的马蹄奔走声、呐喊声以及皇城之中隐约传出的打斗和喊杀声,不止一个人听到。
几乎不用考虑,所有人都知道京师发生了大事情。清晨一早,这些大臣们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京城各大城门紧闭,盔甲鲜明的羽林卫一个个手执兵器,神情紧张的守卫在城门前。
这些久经官场的人,用屁股都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昨天夜里发生了大乾朝建立以来的第一场夺宫之战,而且瞧这架势,战斗已经结束。
“究竟是谁胜利了?”这个问题才是文武百官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但是目前的情况却丝毫看不出半点的征兆。
看不出来才让人心里没底,别看这些所谓的大臣们平日里在下属和老百姓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是现在他们心中的鼓点打的最急。
他们能不急吗?有人选择了站在李观棋这一边,但是如果胜利的是祖东来怎么办?有人选择的是站在祖东来那一半,但是谁又知道胜利的不会是李观棋?还有人选择了骑墙,这些人心里更着急,说好听的他们是两边都不得罪,说的不好听他们就是两边都得罪。
于是乎,虽然今儿不是朝会的日子,但是这些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去各自的衙门,而是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朝房里面。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着这场夺宫之变的结局。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神情慌乱,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分寸。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秦敏中、杨伯正和林白缓缓的走进了朝房之中。
这三位的出现,顿时令朝房中的议论消停了下来,所有大臣都呆呆的看着他们,显得有些意外。因为这三位面上的神色太冷静了,就是一副准备上朝的表情,但是今天却不是上朝的日子。
聪明人立刻便领悟到:这三位肯定知道内情。更聪明的人则能领悟到更深的一层:昨夜的夺宫之战,很大的可能是皇上赢了。因为秦敏中和林白都是站在李观棋那一边的,杨伯正表面是维持中立,但是其实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曹远山无疑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骁骑卫和江北大营整整一夜都是按兵不动,他就已经觉得要坏事,现在杨伯正又和秦敏中、林白走到了一起,形势就更加明白了:他们还是低估了龙椅上的那位十六岁的少年,祖东来的逼宫,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失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日出之前
曹远山的脑海之中飞快的进行着利弊权衡:祖东来倒台,自己作为祖党的核心人物,肯定是最先被清算的一批人。这个时候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大概也就是眼前的这三个人了,秦敏中和林白都是向来不打交道的,剩下的只有杨伯正了。
“老师早!学生给您请安了!”曹远山凑到了杨伯正的面前,躬身一拜,恭恭敬敬的说道。
杨伯正回头瞥了一眼曹远山,脸色一副疑惑的表情,问道:“敢问你是……”
“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曹远山轻轻一笑说道,“学生是圣元八年的一甲头名——曹远山。那一年,正是老师您主持的春闱!”
杨伯正皱着眉头,手指轻点曹远山,口中不停地说道:“你、你……哦、哦……”他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老师敢是想起学生来了?”曹远山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老夫实在是想不起来!”杨伯正的话让曹远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看着杨伯正从他的身旁走过,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正在曹远山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杨伯正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看着曹远山,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大声的说道:老夫想起来了,圣元八年的会试确是老夫的主考,那年的状元也确实是叫曹远山!”
闻听杨伯正的话,曹远山脸上的笑容又活泛了起来,再次一躬身说道:“老师想起来了,正是学生!”
没料到杨伯正却眉头一皱,上下前后的仔细打量了曹远山一番,轻轻的摇头道:“不对,你不是曹远山!”
曹远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不明白杨伯正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话头解释道:“学生确实就是曹远山,殿中的同僚们都可以为学生作证!”
曹远山身为吏部侍郎,这殿里面不认识他的还真没有几个,所以人群之中有几个人不自觉地便点头附和着说道:“没错,这确实是曹侍郎!”
但是杨伯正依旧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曹远山,当年的曹远山那是一个颇有风采的英俊青年,你看你,全身上下那有一点儿的风流倜傥的感觉?算年纪,曹远山今天也才四十不到,可你却是看着比老夫小不了几岁啊!”
曹远山这些年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老的确实是比较快,听了杨伯正的话,不禁略显尴尬的说道:“老师,那时学生年轻,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哦,十几年了?”杨伯正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曹远山一眼,淡淡的说道:“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已经十几年了。你这一声老师,我也是十几年没听过了!不敢当了啊!”
说完,杨伯正转过身子,朝最前面的几张大椅走去。身后,曹远山神色更显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伯正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围站了一圈,眼巴巴地瞅着秦敏中、林白和自己的大臣们,不由地一乐,笑呵呵的说道:“各位大人都看着我们三个老头子做什么?”
“司徒大人(指秦敏中,户部尚书可以尊称司徒),宗伯大人(指杨伯正,礼部尚书尊称宗伯),司宪大人(指林白,御史长官可以尊称司宪)敢问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有的大臣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伯正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敏中,并没有说话,虽然二人品秩相同,但是户部尚书的地位终究还是要在礼部尚书之前的,所以这个时候,是需要有眼力劲的。
秦敏中也左右回头看了看杨伯正和林白,这才开口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待会儿皇上自然有旨意要下来的,大家请安心静坐!”
在场的也都不是笨人,听了秦敏中的话,眼珠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有的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退了下去;有的人则是紧皱着眉头,满面的愁绪;有的人则更是面色发白,冷汗淋淋了。
杨伯正看了一眼秦敏中,又扭头对朝房中百态众出的大臣们沉声说道:“各位大人,大家不用妄自猜测。说发生了事情,倒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没有发生事情,也确实没有发生事情,大家还是静静的呆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宗伯大人,究竟是什么消息呀!”一名大臣忍受不了杨伯正那云天雾地的话语,也忍受不了等待带来的煎熬,站出来大声的说道:“麻烦您给个实在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吊着人,实在是难受啊!”
杨伯正又回头看了看秦敏中和林白,见二人都点了点头,这才回过头来,笑呵呵的说道:“如果老夫没认错的话,你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吴德运吴大人吧?”
那人不知道杨伯正突然提起他的官职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宗伯大人记得不错,正是卑职!”
杨伯正继续笑着说道:“如果老夫还是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圣元五年的榜眼,那一科虽然我不是主考,但是对你还是很有印象的。不过你这官儿当的不是很顺利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是个郎中。那边的那位曹远山比你还晚了一科,人家现在已经是吏部侍郎了。”
吴德云抽了抽脸皮,说道:“卑职性格粗鲁,难入相公、尚书们的法眼,自然升的比较慢。”
杨伯正呵呵一笑说道:“你何止是升的慢,简直就是不升嘛。老夫虽然不管吏部,但是也知道你在兵部郎中的位置上,已经近十年没动过地方了。”
殿中的众人也都知道吴德云的情况,他因为性格耿直,不善迎奉,尤其是跟本部长官祖天一非常的不对付,所以十几年来始终没有半点的升迁。这是肯定的嘛,得罪了祖天一,就等于得罪了祖东来,得罪了祖东来也就代表着仕途绝对不可能再一帆风顺。现在听到杨伯正又提起这茬,大家也都跟着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宗伯大人记得这么清楚,就是为了嘲笑卑职吗?”吴德云的脸涨的通红。
杨伯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夫都一把年纪了,笑话你做什么?老夫是想着,都十几年了,你这份恒心值得称道。这职位也就该动一动了!”
一句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杨伯正这一句话,显然已经把结果告诉了在场的众人。如他所说,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没有发生事情——昨夜的祖东来败了,帝位依旧在李观棋手中!
外面,夜色正慢慢褪去,天边也微微露出一丝金红,太阳很快便要升起来了……
一百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上)
杨伯正的一句话在殿中群臣中激起了极大的反响,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朝房之中,一片混乱。
秦敏中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请大家安静下来,如今城中各门已被羽林卫和大内侍卫掌控,骁骑卫和江北大营也都在皇上的控制之中,相信待会儿皇上便会有旨意下来的。大家还是在此静候消息的好!”
秦敏中话音未落,就听“扑通、扑通”的声音不停的响起,转眼之间,屋子里已是跪了一地的官员,个个都是脸色苍白。
“司徒大人、宗伯大人、司宪大人,请救救卑职啊!”一个个的官员冲秦敏中三人叩着头,眼泪汪汪地说道。
秦敏中看着眼前忙着下跪磕头的官员们,不由得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各位,你们也都是寒窗苦读熬出来的,读书人的风骨都哪儿去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皇上和父母,你们冲我们下跪为的是哪般?”
“请司徒大人务必施以援手啊!”跪着地上的众人并不起身,仍是急切的哀求道。
眼看着昔日的同僚,秦敏中心中升起一种莫明的悲哀,他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老夫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你们先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也不用求我们,你们的命运掌握在天的手里,天要你们死,谁也救不了你们。”
说到这里,秦敏中目光如刀锋一般的注视着满屋的大臣们,在秦敏中的目光注视下,地上跪着的官员们都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脑袋……而曹远山则选择了悄悄地离开。
“哎!”秦敏中又是一声长叹,闭目说道,“你们都起来吧!皇上是个仁德的君子,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坐回了大椅,不再说话。
跪在地面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间同时站起身来,转身向朝房之外蜂拥而去。他们一个个冲出了朝房,来到宣政殿前面的广场之前,冲着殿内的龙椅,笔直的跪了下去!
“两位大人,依你们看,皇上能饶了他们吗?听说不少人可是给祖东来写了效忠书的!”林白看着宣政殿前一个个笔直跪地的大臣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秦敏中和杨伯正问道。
秦敏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还留在屋中的众人,沉声说道:“皇上虽然年轻,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其实是世间少有的明主,谁忠,谁奸,皇上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老夫没有什么可对大家说的,只有一句话,那是皇上登基伊始便已经说过了的,希望大家能够记住——侍君以诚,多做些实事,少一些私心——做到了这点,对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满屋的人沉默了,他们静静的体会着秦敏中的话,一个个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外面广场跪着的大臣们额头上也开始渐渐地渗出汗水来,这汗水并不是热出来的汗水,而是冻出来的冷汗。虽然太阳已经升起,但是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地面上存了雪,遇人体温度渐渐的化作了雪水,浸湿了大臣们的衣物,再经寒风一吹,又结了冰,那滋味实在不是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大臣们所能轻易忍受的。
就是这样,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一个个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没有一个退出的,他们知道,眼前虽然受了些苦楚,但是比起性命,这点苦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
终于,有人自大内走了出来,大家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一个一个地瞪着眼睛,望向来人……
渐渐的行近,大家这才看清,来的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肖英。
肖英看也不看广场上跪着的百官,径自来到朝房之中,面南而立,扯着公鸭嗓子,高亢激昂的喊道:“皇上有旨,百官上朝!”
宣政殿殿内,虽然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但是却没有半点的声音传出,静悄悄的,特别是那些已经在广场上跪了许久的人,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大殿是那么的庄严,又是那么的冷森森的,一道道的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
突然玉磬声响,百官们精神一振,眼角扫过,发现先是两名执扇宫女走了出来,在御座后站定;接着便是月儿和一位脸上仿佛永远带着笑容的年轻侍卫走了出来,分别站到御座两侧。
李观棋这才缓步迈出,脸上的神色虽然有些憔悴,但是步伐依然稳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的呼喊声在整个大殿之上回荡……
刹那间,一种从未有的自豪从内心升起,李观棋那略显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自从穿越以来,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的喘口气了。
“起来吧!”李观棋的目光扫视大殿之上,声音柔和的说道。
“谢皇上!”文武百官同时再次高呼,缓缓站起身来,分列大殿两旁,一个个静默无声。
李观棋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好半天才又沉声说道:“朕知道你们心里都好奇的很,朕也就不和你们绕弯子了,昨夜确实是出了点事情。”
见百官无人出声,李观棋接着说道:“想来你们也都猜到了,昨夜祖东来作乱,攻入皇城,企图谋害朕的性命!”
说到这里,李观棋又停顿了下来,目光再次扫过了大殿的文武百官。那目光从大臣们的身上掠过,令人浑身惊颤不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李观棋接着说道:“不过好在太祖、太宗圣灵护佑,攻入皇城的乱党已尽数被击杀,至于祖东来嘛,也已经畏罪自杀了!”
李观棋话一出口,大殿上顿时一阵骚动。倒不是他们不相信祖东来已死,而是无法相信祖东来会是自杀!
第一百四十章 尘埃落定(中)
“都把嘴巴给朕闭上!说了多少回了?还把朕的朝堂当菜市场呢?”李观棋捡起龙书案上的镇纸,“砰砰砰”的敲了起来,见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这才接着说道:“祖东来谋逆,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多年的苦心积虑。自朕登基以来,处处都让着他,但是祖东来却毫无人臣之心,三番两次地欲行不轨之举,昨夜更是亲自带兵杀进皇宫,其罪该诛,死不足惜。”
听了李观棋的话语,群臣之中原本依附于祖东来的人,此刻更是两股战栗,冷汗淋淋,不知作何是好。
李观棋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几位,又开口说道:“这儿有朕搜集到的祖东来的罪状,秦敏中,你给大家念一下!”
“遵旨!”秦敏中答应一声,上前一步,接过月儿递下来的黄缎圣旨,展开朗声念道:“
臣忠于君,古之常道;以下犯上,其罪当诛。祖东来本系国家大臣、背负先帝重托。然其任意横行,欺君擅权,犯上谋逆,现列其罪状如下,以儆效尤:
文武各官、尽出门下。其罪一也;
与中书舍人权判中书省事姚弼光、兵部侍郎祖天一、羽林卫大将军刘骥、应天府尹程不足、御前侍卫首领范剑等人结成私党,私家议政。其罪二;
倚恃党恶、紊乱国政。所喜者荐举、所恶者陷害。其罪三也;
擅自圈地、祸害百姓。其罪四也;
因太尉何柱国之女、册立皇后、心怀妒忌、初始奏阻,后复擅杀何氏全家,其罪五也;
……”
秦敏中洋洋洒洒读来,底下的群臣是越听越心惊,这篇诏书里面,居然列举了祖东来三十六条罪状,这些罪状,哪一条都够的上杀头的,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李观棋诏书里面列举的祖东来罪状,都是有理有据的,并不是空穴来风,凭空猜想。文武百官不禁要在心底掂量掂量,这位年轻的皇上,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呢?
待秦敏中将诏书宣读完毕,李观棋又接着说道:“祖东来这回事儿犯的这么大,大家认为该如何处置啊?”
“皇上,祖东来身受皇上圣恩,却不思报国,祸乱朝纲,理应悬尸午门,满门抄斩!”李观棋的话音刚落,便已有人冲出了朝班,急急地奏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真个是墙倒众人推,满朝文武现在是几乎人人都欲将祖东来满门抄斩。
看着大家拙劣的表演,李观棋嘴角的厌恶是越来越浓,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拍龙书案,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够了!”
李观棋大步的在金殿上来回走着,气呼呼地说道:“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吗?现在急着要将祖东来满门抄斩的,哪一个不是祖东来曾经的门下之客?哪一个没向他献过媚,进过谗?
现在祖东来倒了,你们又来劲了?
说一千,道一万。祖东来当了二十多年的宰相,在这期间,大乾朝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没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小人长期在一旁挑唆,他又怎么会起兵谋逆?”
“皇上……”刚才还急着向李观棋表功的大臣们,才发现劲儿使的不对,不但没让皇上高兴,反而触了逆鳞,让皇上龙颜大怒了,赶紧的又急着申辩。
“都tmd闭嘴!现在是朕在说你们,不是让你们说!”李观棋一声怒喝,接着说道,“你们也都曾是祖东来的门下,不想着帮助祖东来辅佐朝廷,却一味的想着加官进爵,现在还在祖东来死后落井下石?
祖东来也是一代人雄,有你们这些人做门客,也真是糟蹋了他的眼光。像你们这等不忠,不孝的无耻之徒,朕看了就觉得恶心。无名!”
“在!”无名响亮的答应道。
眼看着李观棋盛怒之下,就要做出残酷的决定,秦敏中、杨伯正和林白急忙出班跪倒,齐声说道:“请皇上息怒,臣有话说!”他们生怕李观棋气糊涂了,脑门一发热,让无名当场把这些都给杀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李观棋脸色铁青,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敏中三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要说什么?”
虽然被李观棋直直的瞪视着,秦敏中等人也觉得背上一阵阵的发冷,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等以为祖东来虽然谋逆,但是毕竟也是三朝的老臣,辅佐大乾功不可没。既然他人已不在,臣等以为还是就此结束的好!”
李观棋目光冷冷地瞪了秦敏中等人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文武百官,听着李观棋放肆的笑声,一个个更是面色灰败,以为李观棋被秦敏中的话气的更加厉害了。
不想李观棋笑毕,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都看看!这才是君子所为!你们都该向他们三人好好学学!”
说完,回到龙书案后面,坐下说道:“祖东来谋逆,其罪当诛,念其已死,不予追究。其子祖天一,斩立决!家产充公。至于他的族人嘛,有官职、及在军中的,立即革职,永不叙用!其余人等,概不追究。钦此!”
“皇上圣明!”秦敏中等人忙叩头说道。
李观棋又向后一摆手,肖英手捧一个托盘走了上来,将托盘放在案上,又转身退了下去。那托盘上面盖着明黄锦缎,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大家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李观棋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李观棋的目光在满朝的文武身上又缓缓的扫视了一遍,这才伸手将那托盘上盖着的锦缎扯下。
众人这才看清,那托盘之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匣子,匣子上面镌刻着菊花纹络,很多人顿时脸色大变,因为那匣子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霎时间一个个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李观棋冷冷的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手扶着那个红漆匣子,缓缓的说道:“这个东西,是朕从祖东来的府上得来的!你们知道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尘埃落定(下)
见到那个红漆木盒,大殿之上,那部分早已脸色苍白如纸的大臣们,此时此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腿弯一软,扑通、扑通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来。
“看来确实是有人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李观棋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朕也有好奇心,也想知道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是什么能够让你们现在乖乖的曲下膝盖来。”
顿了一下,李观棋接着说道:“不过,朕还没有打开看!以后也不会看!无名,把这匣子拿下去,让他们瞧瞧,这匣子上祖东来亲自封的火漆是否还完好如初!”
无名答应了一声,从案上拿起那个红漆匣子走下阶梯,手捧着那个匣子,在百官之中缓缓的走了一圈。原本那些已经瘫倒在地的大臣们见那匣子上的火漆果然安好如初,悬着的心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
待百官传阅完毕之后,李观棋又冲无名说道:“把这匣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烧了!”
无名不由地一愣,他虽然也不知道这匣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但是看看那些个大臣们害怕的模样,也多多少少的猜的出,这里面装的肯定是那些大臣们和祖东来勾结的罪证,他不明白李观棋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烧了。
“无名!”李观棋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楞着干嘛呢?朕让你把这个匣子烧了!”
“真烧啊?皇上?”无名一脸的不相信。
“废话!君无戏言,你不知道吗?”李观棋对于这个不懂规矩的侍卫实在是有点儿无奈,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抗旨?”无名嘴里嘀咕了一句,“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因为已是深冬,殿中生着好几个大火盆。无名当下不再犹豫,径自走到殿中的火盆旁边,将手中的那个红漆匣子,举起来在百官面前一晃,而后扔进了火盆的木炭之中。
霎时间,那红漆匣子燃烧起来,随着一缕轻烟升起,满殿文武同时跪在大殿之上,齐声高喊:“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观棋笑了,因为从那山呼海啸的声音中,他听出了那喊声是发自众人的内心!
待满殿的文武颂圣完毕之后,李观棋接着说道:“如今何柱国被杀,祖东来自杀,先帝立下的辅政大臣俱已离朕而去。朕还年轻,所以想再重新选择几位辅政大臣,不知大家以为如何啊?”
这话如同又扔了一块石头进平静的水面,满朝文武顿时又骚乱了。辅政大臣那是多么尊贵的荣耀啊?谁不想当?可是此前的两位辅政大臣都是死于非命,想继任者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够担得起这份服气。而且皇上现在问这个问题,怎么听着也有着一股试探的味道在内啊。
所以林白首先走出朝班,躬身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祖东来摄政期间,朝纲便已混乱。皇上秉天命而断乱源,正应借此机会,重整朝纲,兴我大乾。且辅政一职,非德高望重、学冠古今者,不能为之。皇上圣学渊博,烛照千里,朝中无人可担辅政之任!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秦敏中等人也跟着说道
李观棋眉头紧皱沉吟不语,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们都是认为这辅政大臣是不需要了?”
“不需要!”殿中文武百官齐声答应道。
李观棋缓缓的点了点头,仿佛下了很艰难的决定一般,说道:“既然你们都认为这辅政大臣是不需要的,那么朕也只好从善如流,不再设这个辅政大臣。即日起,朕全面亲政!”
“皇上圣明!”文武百官再次齐声颂圣!
李观棋微笑着看着殿中的百官,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才算真真正正的当上了这大乾朝的皇帝。
阳光照了进来,在大殿之中,洒下了点点金红,李观棋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明儿便是除夕了。传朕旨意,取消各门城禁,百官放假三日,回家过年!”
“谢皇上隆恩!”
在李观棋宣布取消门禁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急急的离开了京城,向南方驰去……
马车一摇一晃的行进在积雪的道路上,曹远山坐在第一辆马车之中,啃着硬硬的馒头,喝着透心凉的冰水,无声的叹着气,“没想到我自诩诸葛复生,张良再世,居然会输给李观棋,而且输的彻头彻尾。不过好在还有后面马车中的那位,等到了南方,找到陈光曦,还是有机会重新来过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突听的叮当叮当,叮铃铃一阵马铃声传来,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异常的清晰,曹远山精神一紧,忙掀开布帘,向外瞧去。
只见一白一红两匹马正由南向北驰来,两匹马都是神骏高大,鞍辔鲜明。一般的高头长身,难得的是白者全是白,红者全是红,身上竟无一根杂毛。白马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鸾铃,红马的鸾铃则是白银所铸,马头微一摆动,金铃便发出叮当叮当之声,银铃的声音又是不同,叮玲玲、叮玲玲的,更为清脆动听。
白马上坐着一位年近三旬的男子,浓眉大眼,一身锦袍,身形高大。而红马上则坐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只见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在红色的纱裙下若隐若现,发出诱人的邀请。
在寒冬之中,这女子的一身如此装束无疑是极其妖艳的,但这妖艳与她的神态相比,却又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此时,那女子正轻启朱唇,吐气如兰冲白马上的骑士说道:“正哥,今儿是除夕,荒郊野外的却有两辆精致的马车出现,哼哼,里面肯定有猫腻,你要不要一块上去看看!”
那白马上的骑士,听了那红衣女子的话,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夕月,咱们还要赶往京城,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人家就是要上去看看而已,哪里又会有什么节外生枝啊?”那红衣女子笑吟吟地边说着话,边催动了胯下马匹,向曹远山的马车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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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年新气象
金陵城的冬季,向来是湿暖的天气唱主角,雪往往下的比较的晚,这一年也不例外。一直到元宵节这一天,虽然阴了几回天儿,但多是霏霏小雨,或是雨夹雪,顶多飘几片碎碎的雪花。不想,就是正月十五这天夜里,呼呼的北风刮了起来,整整咆哮了大半夜。
夜半时分,阴霾的天空上,绛红的云层愈压愈重,终于柳絮棉绒般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地落了下来,一开始还仿佛蝴蝶一般地在风中慢慢飘散,但紧接着就密集了起来,大如巴掌的雪片伴随着北风狂飙。顷刻之间,无论是龙楼凤阙,还是店肆亭阁,抑或是大街小巷通通披上了银妆。
这样的天气,狗都不出门的。但是雪下的正紧的当口,却有一顶顶的轿子,踏着厚厚的积雪,一路逶迤地向午门而来。
一座八人抬的绿呢大轿缓缓落了下来,身着紫袍,腰缠玉带的户部尚书秦敏中走了出来,刚才还凑在一起取暖聊天的众位官员,见他下了轿忙都过来请安。
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尚书目前可以说是乾伟皇帝跟前的头一号红人了,祖东来倒台后,相位一直虚悬,无论是资历还是圣眷,秦敏中都是接替祖东来的不二人选。这种情况下,谁不想巴结巴结未来的宰相啊?
秦敏中一一点头致意,并不多言,打眼瞅见赵普穿着绯色官袍站在一角,在一片紫色中煞是扎眼,便冲他招手。赵普见状也忙快步走上前来,见礼道:“秦大人也来的如此早啊,你老人家是有岁数的人了,这大冷的天,冻坏了,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赵普自认为在扳倒祖东来的过程中,自己功劳最大,但是秦敏中的资历却是自己怎么也比不了的,皇上如果要选新宰相的话,十有**就是秦敏中,倒好像是自己为了秦敏中而忙活一样,所以话里少不了的有那么一丝的酸意。
秦敏中是赤诚君子,并没有听出来赵普的话里话,自顾自地说道:“今儿是乾伟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老朽又怎敢落后?倒是赵大人你并不位列朝班,怎么……”
“哦,昨儿接到皇上的特旨,命下官今儿陪同四品以上官员一同入朝听政。”赵普挺了挺腰背说道。
“既是如此,我们便一同候着吧。”
当第一缕的晨光,透过桐木制的赭红色窗框照进宫里的时候,月儿已经走进李观棋的寝宫,准备叫起了。李观棋虽然已经大婚,但是却因皇后何璧珺正逢孝期,加上大婚之夜二人发的毒誓,所以到现在二人还是没有圆房,李观棋依然住在勤政殿。
李观棋迷迷糊糊的,被摇了半天,才总算张开眼皮,看看四下仍是漆黑一片,便嘟囔着说道:“天还没亮呢,让朕再睡一会儿。”
“不早了,皇上,马上就入卯时了。今儿是乾伟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皇上可不能去晚了,不然会被大臣们笑话的。”月儿知道李观棋最大的坏毛病就是爱睡懒觉,所以并不给他机会。
“我靠,还没到五点呢,这小妮子比原先负责叫起的肖英可狠多了,肖英怎么说还能等到六点再叫自己起床呢。”李观棋一边腹诽着月儿,一边强打起精神,勉力离开暖暖的床铺。等候在旁边的宫女们,忙齐齐上前伺候李观棋穿好衣衫。
李观棋就着热水,洗完了脸之后,接过月儿斟好的一杯热茶,啜了一口,说道:“新年要有新气象,朕今年的主要任务便是要改掉一些过去不好的东西,首先要改的就是这早朝。”
“改早朝?怎么改啊?”月儿眨着大眼睛问道。
李观棋放下茶杯,说道:“将早朝的时间往后延一延,现在的点太早了,谁能有精神啊?”
“皇上又跟人家开玩笑。”月儿笑着回道,“自大乾朝开国,早朝便是这个时辰,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没有道理的东西就是要变的。”李观棋朗声笑道,“本来若论帝王权术,朕初登大位不久,应该避免任何方面的大动作,慢慢再过几年树立了绝对威信,等文武百官都心悦诚服之后,再推行改革也不迟。但是朕实在是无法再忍耐目前的状况了,所以朕决定,自今日朝会便开始推行新政。”
“皇上有如此雄心壮志,我们当奴婢的也觉得自豪,月儿预祝皇上旗开得胜。”月儿忽闪着大眼睛说道。
看着月儿那娇艳欲滴的小脸蛋,李观棋心里也不觉微微一荡。虽然月儿并不像含烟那般国色天香,也不像何璧珺那般英姿飒爽、活泼开朗,但是贵在温柔,而这温柔又恰是对付男人最好的利器。
李观棋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绮念驱除,对月儿说道:“吩咐御膳房随便做点儿清淡的,朕早朝回来再吃。”
在礼乐声中,李观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宣政殿,在满朝文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中,在龙椅上坐了下来,平静地说道:“都起来吧。”
众臣回道:“谢皇上!”
李观棋将目光在殿中的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这才开口笑道:“不错嘛,人到的挺全乎。朕从上面这么看过去,很有那么一种威武壮观的感觉嘛。”
众人听李观棋的口气轻松,也都跟着松弛下来,甚至有几个大臣跟着笑出了声。
李观棋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人多了好啊,人多好办事。朕正好有几件事情要大家去做。”
听了这话,群臣都不由地有点儿发懵,今儿是乾伟元年的第一个早朝,同时也是祖东来倒台后的第一个早朝,大家都等着李观棋论功行赏呢,怎么丝毫不提这茬啊?
李观棋话锋一转,又说道:“不怕你们笑话,朕虽然知道站在这里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但是却根本分不清你们谁是一品,谁是四品。就一个赵普,朕知道他是六品,因为他穿的跟你们不一样。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重新立一立规矩。”
第二章 新政
李观棋语气激昂地说道:“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法律和规则是国家赖以生存的基石,如果有令不行、有章不循,那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总之,今后都得有规矩。”
大家没想到皇帝一上来就发表了这么一番演讲,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点儿猝不及防的感觉,当下便有人悄悄地讨论了起来。
李观棋的语气陡地严厉起来,沉声喝道:“杨伯正。”
“臣在。”杨伯正慌忙出班答道。
李观棋说道:“这事交给你们礼部去办。你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这规矩该怎么立,礼仪该怎么制订。当然,一时之间,也不可能什么都要变,先捡着要紧的几项大事来办。比如这官员的服色,一到九品都要有所区别,再比如这朝会时的规矩等等。这些都要给朕拿出具体的制度来。”
“臣遵旨。”杨伯正躬身答道。
因为李观棋之前成功除掉了第一权臣祖东来,所以现在他的政治威望还是很高的。加之,重新设立新的礼仪制度,对朝中大臣虽有一定的约束,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并没有人出来反对。而李观棋之所以首先提出要立新规矩,便是要进一步加强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只有这样,这些官员才会听自己的。
李观棋见众人默认了这一条改革措施,便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嘛,也是朕今天早晨起床后才想到的。下雪了,天气冷的狠,朕是……哦,差不多是寅末时分起的床,宫里又生有好多炭火,还觉得寒气袭人呢。至于你们嘛,估计半夜就起来了吧?外面刮风下雪的,肯定都受了不少的罪。”
顿了一下,李观棋又接着说道:“而且睡眠不足不合养生之道。所以,朕决定将早朝的时间往后延一延。嗯,就改为……改为巳初时分好了。另外,朝会由原来的十五一朝,改为十日一朝。”
秦敏中也是听说过李观棋有睡懒觉的习惯的,而且他年龄也大了,像今天这么折腾法,也确实感觉到身子骨有点儿受不了。当下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位尚书,见大家都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便站出来说道:“此乃皇上爱护臣等,臣等自当遵从。”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表态支持,特别是那些年纪较轻,喜欢贪睡的大臣,更是对李观棋此举感激莫名。
其实推迟朝会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历代皇帝都有各自朝会时间的喜好,整个月以至大半年都不上朝的也有。这也并不是绝对原则性的问题,皇上喜欢睡懒觉就睡呗,只要其他时间勤政就行了。
何况这对文武百官都是好事,官员们的住处大都离皇城有一段距离,现在的早朝时间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显得过于早了。就拿早饭来说,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做起早饭来既费事又费力,而且因为太早,大家几乎都没大有食欲的;可是如果不吃早饭,一旦遇上急切要务,早朝迟迟不能结束,又会饿得手脚无力,头昏眼花。
现在李观棋将早朝时间向后推迟了一个时辰,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安逸的用过早点,然后再来皇宫宣政殿上朝。所以李观棋的这一项改革措施,几乎完全没有遇到什么反对声音。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讨论其他的事情。”
李观棋停顿了一会,又笑道:“朕知道大家平时的工作都很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所以朕决定自即日起,每隔五天让你们休假一天,当然每个衙门要事先做好安排,保证每天都有人当值。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哗然一片,文武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左都御史林白首先跳了出来说道:“皇上!此举有违祖宗先例,万万不可行啊。”
“呃?!”李观棋不禁感到惊讶,前面两件事都顺顺利利的,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反倒遇上了阻碍。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让大家休息,却还会遭到反对。所以自失地一笑,说道:“林爱卿,孔圣人都说过‘变则通,通则久’的话,守成不变是危道。不能因为和祖宗先例不一样,就说是不可行。守成不变才是对不起祖宗呢。”
秦敏中也出班奏道:“皇上,守成不变固然不可取,但是祖宗之法亦不可擅变。诚如皇上这五日一休的提法,臣便认为不可取。”
“哦?说说你的意见。”李观棋并非刚愎自用的人,还是很乐于听大家的意见的。
秦敏中侃侃说道:“五日一休,固然可以让臣等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但是也容易使众官员休息过分,进而滋生懒惰心理,最终给朝廷带来不可估量的祸害。”
李观棋轻松一笑说道:“秦爱卿有这样的顾虑自然是好的。但是正所谓‘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嘛’。只有保证了各位的休息,才能更好地为朝廷出力,为朕办事嘛。至于说如果有人因此而生出了懒惰之心,自有朝廷法度予以制裁。朕相信,林爱卿手下的那帮御史也都不是白吃干饭的,真碰上偷懒的,他们还不早就上书弹劾了啊?”
李观棋这一番话,不光反驳了秦敏中的观点,还顺带给林白戴上了紧箍咒。林白如果要继续谏言,就有点儿推卸御史责任的嫌疑了。当下两位只好点头称是,不再就此问题纠缠。
李观棋见无人再反对,便接着说道:“好。这事儿也定了。接下来,谈谈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吧。祖东来伏法后,三省、吏部、兵部,包括应天府都空出来了。朕知道,大家的心里都在惦记着空出来的这几个肥缺。说说吧,大家都怎么想的,让朕也有个参考。”
面对李观棋这个问题,大家都选择了沉默。虽然在这个殿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大家也同样清楚,空出来的这些缺哪一个都是非常重要的岗位,而且又都是曾经被祖东来一党掌握过的衙门,谁敢随便发表意见啊?
第三章 乾纲独断
“秦敏中。”李观棋见无人主动发言,便点名道,“现在三省和吏部的主官都空着,你这位地官司徒便是百官之首了,说说你的意见吧。你认为这几个位置该由谁来坐呢?”
“回皇上。”秦敏中躬身道,“按我大乾朝律例,四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均需皇上圣裁。此次京师所空出的职位,俱是至关重要的职位,非臣下所能置喙,皇上应该乾纲独断。”
“乾纲独断?”李观棋笑着念了一句,又站起身来,说道:“你们都是这个意见吗?”
“请皇上乾纲独断!”众官员齐声说道,如此风口浪尖的事,谁也不打算做出头鸟啊。
“好。既然你们都认为朕该自己拿主意,那么朕就做这个决定。”李观棋忽然冷笑道:“可是朕倒现在连这殿里的人名都还叫不全。所以朕也不知道这空出来的几个位置,如果论资排辈该给谁。既然不知道该让谁来坐,那便谁也别坐了。朕决定,自即日起裁撤三省。”
“轰。”李观棋此语如同一颗炸弹般,在群臣之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林白头一个出班谏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同时,殿中的大臣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齐声说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
只有赵普一个人穿着绯色官袍孤零零地站着,更显得特别的与众不同。
“哼。”李观棋冷笑一下,继续说道,“朕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让朕乾纲独断;现在朕自己做了决定,你们又异口同声地反对。朕倒要好好请教请教你们,这个皇帝到底该怎么当。”
“……”底下又是一片沉默,大家这才发现,一开始就掉进了李观棋预先设好的陷阱里面了。
“就知道跟朕说什么万万不可,真要你们提意见和建议,又都变成哑巴了。”李观棋厉声说道,“原先的三省长官是谁?是祖东来。祖东来又是谁?是意图谋反的逆贼。他为什么敢谋反?因为他手里的权力足够大。从这里面,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吗?不裁撤三省,他日还会有王东来和张东来的出现。”
这下,群臣立刻变老实了,因为李观棋这顶帽子扣的太大了。其实大家也都明白,祖东来谋反跟他身为三省长官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皇上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摆明了就是铁了心要裁撤三省了。谁再反对,都有着要谋反的嫌疑啊。
秦敏中只好斟酌着词句说道:“皇上圣明,所思所想,非臣等所能仰副万一。然皇上若将三省裁撤,又由何人来替皇上分忧?”
李观棋见秦敏中带头默认自己裁撤三省的决定,浅浅一笑说道:“既然可以裁撤三省,自然也可以再设立其他的机构。”
“皇上的意思是……?”秦敏中迟疑地问道。
李观棋平静地回道:“朕的意思很简单,裁撤三省,同时增设大学士一职,组成内阁,充当朕的顾问,参与机要,起草诏令。嗯,大学士的名字就按照皇宫的殿阁命名好了。顺序依次为保和殿、文华殿和武英殿三殿,文渊阁、体仁阁和东阁三阁,三殿大学士均为正一品衔,三阁大学士为从一品。”
殿里的诸位官员也都不是笨人,立刻便明白这殿阁大学士便是今后的宰相了。跟过去所不同的是,原来的一个宰相变为了现在的六个,再也不会形成宰相的权力凌驾于皇帝之上的局面了。
既然皇上已经把裁撤三省之后的应对措施都想好了,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话说?所以众人便又异口同声地颂道:“皇上圣明。”
李观棋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此举可行,就这么定了。以后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先交到勤政殿,由朕的秘书月儿汇总登记之后,再交到内阁,由内阁负责总结主要内容,并草拟处理意见,完了再呈报给朕。”
“至于内阁的办公场所嘛,就先暂且在这宣政殿的偏殿委屈一下吧,待尚书省那边重新装修好了之后,再搬过去。”
李观棋故意停顿了一会才说道:“朕知道,你们最关心的还是这大学士的人选问题。因为是新制度,朕就乾纲独断了。秦敏中。”
“臣在。”秦敏中稳稳地出班肃立。
李观棋稍一思索,接着说道:“朕封你为文华殿大学士,仍兼管户部。”
“谢皇上。”秦敏中躬身谢恩道。
李观棋将目光在群臣之中又来回检阅了一番,然后叫出了第二个名字,“杨伯正。”
“……臣在。”杨伯正没想到皇上第二个叫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李观棋登基以来,君臣二人除了在对付祖东来的时候交流的多一些,其他时间说过的话并不多。杨伯正一直认为,论圣宠,林白肯定在自己之上,所以他刚才还在想封完了秦敏中,接着就该轮到林白了。
李观棋并不知道杨伯正这一会子的功夫就动了那么多的心思,自顾说道:“朕封你为文渊阁大学士,仍兼管礼部。”
“谢皇上隆恩。”
“赵普。”李观棋紧接着叫出了第三个名字。
“臣在。”赵普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答道。
李观棋侃侃说道:“免去你户部主事职务,加封你为东阁大学士,一同参赞政务。”
“哗。”宣政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讶的声音。对于秦敏中和杨伯正进入内阁,群臣都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二人的威望、资历和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李观棋突然加封赵普为大学士,却在百官之中扔了一记重磅炸弹。
赵普既不是进士出身,也不是勋贵后裔,几个月前连官都不是,由小吏封为六品主事,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现在居然一步登天,直接进入内阁,官居一品。这样出格的事情,怎么能让这群大臣们继续安静下去?当场便纷纷议论了起来。甚至连赵普本人也被李观棋的这一决定给惊呆了,竟愣在当场,忘了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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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帝王心术
“又来?”李观棋用力一拍龙书案,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上瘾是不?都说了多少回了?这儿是大乾朝的廷议朝堂,又不是南门外的菜市场,都瞎吵吵什么?还有没有做大臣的样子?为臣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你们像什么?”李观棋这阵子恶补了不少知识,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也还没改过来,其实他也没打算改,所以现在说话是文雅与粗鄙共存。
群臣见皇上动了怒气,忙都敛声吞气,静听训斥。
李观棋来回快步走了两趟,气呼呼地说道:“赵普封了大学士,你们就群情激奋了?可赵普在为朕献计献策,安邦定国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呢?朕第一次朝会的时候就说过,朕虽然年轻,但并不是无知之君。真能为国家社稷和黎民百姓做出贡献的,朕不吝惜高官厚禄;但如果天天只想着自己的,朕也没什么情面可讲。这话你们谁还记得?朕告诉你们,这话依然管用,真有本事,朕一样也会封你为大学士。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地办好手头的差事,别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
大殿内一片寂静,群臣无人说话,整个勤政殿里只剩下李观棋一个人的咆哮:“好啊,都不说话。跟朕来无声的抵抗呢?朕知道你们有人想不通,想不通就回去接着想。退朝。”
退朝之后,在回勤政殿的路上,贺子铭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都憋了回去,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挠头,显得非常滑稽。
李观棋无意间一回头,见到贺子铭的搞怪模样,不由地笑骂道:“你怪模怪样的做什么呢?是衣服里进老鼠了,还是拉肚子急着要上茅房啊?”
经过了去年的风风雨雨,贺子铭和月儿已是跟他最亲近,也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所以他在这二人面前也不愿戴着皇上的面具,而更喜欢以朋友的姿态出现。
贺子铭伸了伸舌头说道:“臣是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说,所以……”
“滚jb蛋,朕是那种不让人说话的暴君吗?”李观棋佯怒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贺子铭虽然知道李观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有点儿紧张。
李观棋挥挥手制止了贺子铭的告罪,说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就赶紧说你想说的。朕不想看你这种一副急着去拉大便的模样。”
“臣跟今天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们有着一样的疑惑。”贺子铭看了看李观棋的脸色,见李观棋并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便接着说道,“臣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既然都封赵普做大学生了,而不让林白林大人进内阁呢?”
李观棋回头看了看月儿,问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月儿眨了眨大眼睛说道:“臣妾对赵普进内阁倒并不感十分惊讶,但是臣妾同样对林大人没有进内阁而充满了疑惑。”
李观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内阁的人选,朕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定下来的,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看起来,你们对秦敏中进内阁都是没有意见的。”
贺子铭接道:“是啊。秦大人的资历、威望和能力都是百官之中的翘楚,他进内阁那是众望所归。”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所以,秦敏中这个人选是最不朕费脑子的。至于选杨伯正进内阁,朕也是权衡好久,才下的决心。杨伯正这个人,办事能力确实一般,而且谁都不愿意得罪,有点儿老好人的性质,严格来说并不是大学士的合适人选。”
“那皇上为什么还选他呢?”月儿歪着头问道。
李观棋苦笑了一下,说道:“朕最后决定选他,还是考虑了他这个老好人的脾气。因为他从不得罪人,所以在百官之中的人缘儿特别的好,大伙儿也都不愿意得罪他,就冲这一点儿,让他进内阁也能减轻百官对新的权力中枢的戒心。”
看了一眼月儿眼中的疑惑还没有除去,李观棋接着说道:“当然,朕封杨伯正为大学士,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他是礼部尚书,又是文坛领袖之一,让他入阁拜相,是为了给读书人树个楷模,也便于朕收天下士子之心。”
月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原来皇上想的这么远。”
“还不止如此。”李观棋又说道,“朕选杨伯正进内阁,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让他平衡秦敏中和赵普的冲突。”
贺子铭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们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啊。秦大人很赏识赵普,赵普也很尊敬秦大人。”
李观棋摇了摇头,说道:“秦敏中和赵普虽然没有过节,但是二人都是能力特别强的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偏又格格不入。而且一个德高望重,一个年轻气盛,时间久了,难免会互相看不过眼,起冲突是早晚的事情。”
“皇上也认为赵普年轻气盛,那现在他突然官居一品,岂不是更增长了他的骄气?”贺子铭听了李观棋的话,感到更加不解。
李观棋哈哈一笑,说道:“朕不怕他骄横,朕倒怕就此故作深沉。要知道,现在内阁一共才三个人,那两个都是老气横秋的学究,若不加入点年轻活泼的气息进来,这内阁也就太死气沉沉了。”
“皇上选他就是因为这个?”贺子铭的嘴巴张的老大。心道:若是这个原因,那自己岂不是比赵普更年轻,更有活力?
“当然不仅仅因为这个。”李观棋失笑道,“朕让赵普进内阁,第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能力非常强。别看他不是进士出身,但是他很聪明,看问题往往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关键点上去,这是一个辅政大臣必备的能力。有他在内阁,能让朕轻松许多。”
“皇上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吧?”月儿狡黠地问道。
李观棋用手指点了点她,说道:“小妮子鬼心眼倒还不少,朕确实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朕是故意要在百官心中埋下一颗种子,那就是只要你有能力,就有机会像赵普一样,一夜之间,从六品直升一品。”
第五章 为何不用
听了李观棋的话,月儿皱了皱秀眉说道:“可是百官的反应并不像皇上所预料的那样啊。”
李观棋笑道:“种子刚刚埋下去,发芽总是需要点时间的。别看今天朝堂之上,百官对赵普进内阁是集体反对,但多数是出于嫉妒才那么做的。而嫉妒往往是催生人进步的动力所在。所以朕根本不担心赵普进内阁会让百官们不服气。”
贺子铭听的是惊叹不已,连连摇头说道:“真是不敢想象,不过是选三个人,皇上居然用了那么多心思。臣今儿才算明白,什么叫帝王心术。”
李观棋哈哈一笑,说道;“所以是朕当皇帝,而不是你啊。”
“可是皇上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不让林白林大人进内阁啊?”月儿在旁边说道。
李观棋止住笑说道:“林白的忠诚是没有问题的,为人也很正直,朕是很喜欢他的。但是朕之所以不用他,也正是因为他为人太过耿直。像他这种人是很难和其他人好好配合的,而内阁却恰恰是一个协调中枢,林白并不适合,他只能在朝堂之上做言官、做诤臣,而不能插手行政事务。”
三人说着话,已是走到了勤政殿门口,李观棋又回头冲贺子铭说道:“朕先去见见太后,完了就回勤政殿。你去传旨,让秦敏中、杨伯正、赵普和林白四人……未……未正时分到勤政殿见驾。”
“遵旨。”贺子铭躬身答道。他很明白,刚才在路上,李观棋是朋友;现在李观棋是皇上,那么自己就应该立刻做回一个尽职的侍卫。
而这时,都察院正堂之上,林白和几个关系比较亲密的属下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事情。
“太不公平了,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佥都御史何清铮涨红着脸说道:“诸位,诸位,赵普何人?不过一介小吏,文章诗赋无一精通,何德何能竟能入主内阁,凌驾于林公之上?我们要联名上书,请求圣上立刻罢免赵普。”
“何兄,请你立刻就写折子,我一同署名。”
“何兄,我也会一同署名。”
……
响应者一大片。
林白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当今圣上乃是旷世明主,非昏庸之君可比,高瞻远瞩岂是你辈所能窥见?况且,你们又非中枢之臣,妄议内阁,是要造反还是要陷本官于不忠不义之中?”
林白为人正直,在众位御史心目中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何清铮没想到自己的言语竟然反而惹的林白生了气,见林白的目光直视着自己,便略显懵懂地说道:“属下是为了给大人您鸣不平啊。”
“我一没蒙冤,二未受屈,有何不平可鸣?”林白冷冷地问道。
这一盆凉水浇下来,何清铮等人讷讷不言。好一会才有人说道:“以赵普那等出身之人,居然能够一举进入内阁,我等实是不服,我们上书,也好让圣上知晓为臣等的清议如何。”
“清议?”林白苦笑道,“只怕尔等的折子往上一递,便做成了朋党之实,又何来清议可言?”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才结党呢。”何清铮舔舔嘴唇,略显不服的顶撞道。
“呵呵。”林白不怒反笑,说道:“你还知道君子群而不党,那前面还有一句‘矜而不争’怎么就忘了呢?”
“这……”何清铮不由为之语塞,但是还是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林公你有着成功出使突厥的大功,如今却不能进入内阁,我等实是替林公感到不平啊。”
林白长叹一声,说道:“你们终究还是离着皇上远了一层,没有见识到圣上的圣学渊博和远见卓识。你们不要腹诽,老夫这不是颂圣,是心中真实所想。皇上虽然年幼,却是百年不遇,不,应该是千年不遇的旷世奇主,其胸中所学,心中所想皆非我辈所能望其项背。你们都觉得本官成功出使突厥是盖世奇功,可你们谁又知道若不是皇上的远见,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呢?”
正说着话,就听贺子铭在外头朗声说道:“林大人可在?贺子铭前来传旨。”
林白等忙整理衣冠,抢出门外,跪下说道:“臣左都御史林白恭聆圣谕。”
贺子铭大大方方地面南而立,说道:“传皇上口谕,着林白未正时分到勤政殿见驾。”
“臣遵旨。”
勤政殿内,李观棋坐在龙书案后,望着眼前小几上端坐的四人,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心腹臣子,也是朕赖以治理国家的臂膀,所以朕的想法也都不瞒着你们,希望你们也都不要有什么话瞒着朕。你们也都知道,朕是不以言语罪人的。”
秦敏中带头表态道:“皇上以心腹待臣等,臣等也必不负圣上所托。”
李观棋点点头说道:“朕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们的忠心,朕都是看在眼里的。好了,客套的话咱们也都不说了。今天召开御前会议主要是为了将几件重要的事情定一定。”
林白从踏进勤政殿见到其他三人,心里就在犯嘀咕,搞不明白皇上把自己和内阁阁臣同时叫进来的目的,现在一听果然是召开御前会议,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莫不是皇上忘记了自己不是内阁成员这档子事了?
“祁平(林白的字)神不守舍的,莫不是为了朕没让你进内阁还在闹情绪?”李观棋注意到了林白恍惚的样子,调笑道。
“啊,臣不敢。”林白收回思绪答道。
“今天这个会议的第一件事便是说你林白。”李观棋笑着说道,“想必你心里也在想,论资历你比赵普老,论跟朕亲疏你又比杨伯正近,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能进内阁,而你却不能是不?”
“臣是想过,但是臣并没有心生怨念。”林白向来是心中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
“这话老实。朕看中的便是你这点。”李观棋点点头,以示嘉许,继续说道,“朕不让你进内阁是因为你御史的身份,朕不能让你这个专门监察百官的人进入执政中枢,那样一来,也就失去了监督的作用了。哪儿有自己监察自己的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