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冲撞
正行进间,忽然一名小校匆匆来报:“将军,前面路口一支队伍,行进缓慢,挡住前路。”
“什么队伍?”张肃皱眉道。
“是功曹史大人的队伍。”小校顿了顿,继续道:“史大人领着约两百多人的队伍,排成两行行进。小巷狭窄,两行队伍占据街道大部路面,我军无法无碍通过 。”
张肃抬眼看去。
昏暗的街道上,一支队伍排成两行,行进在乐居巷里。
队伍中,除了军士外,夹杂着挑夫、戏班、衙役等,有举旗的,有推车的,有挑担的,甚至还有背着鼓挂着铜锣彩带的,显得松散杂乱,行在大街小巷中,颇有些熙熙攘攘的感觉。
队伍中还有数量众多的军士,夹杂其中,有被淹没的感觉,显得羸弱而毫不起眼。
张肃霎时明白,这只队伍多半是史松哲的护卫。
兵临城下,城内官员心生恐惧,只要有点能力职权的,纷纷增强自己的护卫,史松哲往日至多有一、二十名的护卫,如今都增加到一、二百名。
而抬鼓挂铜锣披彩带的,多半是不过是随行的戏团乐伶等。史松哲身为何济亲信,以拍马屁闻名,赴何济生日宴会,带着戏班乐伶再正常不过了。
“乌合之众。”张肃轻蔑道。
想到灾后百姓缺衣少食,史松哲却仍费尽心机寻来戏班乐伶,只为了图个热闹,张肃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不过,张肃倒是没有多少恶感。
南越奢靡之风盛行,史松哲此举算不了什么过分,不过,此举倒是让张肃对何济是否真的会只吃一碗面,感到了深深的怀疑。
前面的队伍慢悠悠地走着,亲卫队长**颇有些不耐烦,问道:“将军,这些人占据小巷,却又行动迟缓,咱们该怎么办?”
一股邪念心头升起,伴随着一丝恶意,张肃皮笑肉不笑道:“军务在身,不能耽误,冲过去。”
亲卫队长心领神会,喝道:“冲!”
亲卫队伍骤然提起速度,无声的向前猛冲。
队伍如一根楔子一般,破入前面人流之中之中。刹那,小巷如被一股洪流冲入,洪流所过之处,人流纷纷被撞歪、撞到,不多时,人流队伍变得混乱不堪,叫声、咒骂声、倒地声、推搡声纷纷响起。
“冲击史大人的护卫,你们死定了。”
“你们是谁?抢劫啊……”
“救命啊,我脚断了。”
“……”
突如其来的冲击,很快将史松哲的护卫队人流,纷纷冲到路边。很多人被推倒在地,抬的、挑的东西散落一地,又被踩烂……
然而,被全副武装的亲卫突然打懵不久,人流中的护卫逐渐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反击,转眼间,小巷里混战起来。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一个声音,从队伍前头传来,“别打了,住手……”
史松哲来到张肃面前,气喘吁吁道:“张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张肃忍者笑,淡淡道:“因为军务,赶路急了些,不小心撞倒了你们的人,不好意思。”
史松哲一眼看去,各种物品散落一地,小半的护卫倒在地上,很多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护卫队已经被冲撞得七零八落,人人眼中充满愤怒。
史松哲苦笑道:“既然是军务急行,将军请先行。”
史松哲转身大声喊道:“快,快让到一边,让张将军的人通过。”
张肃笑笑,道:“难得史大人如此通
情达理,多谢了,告辞!”挥手示意亲卫们继续前行。
然而,人流只是微微躁动,除了戏团乐伶等人纷纷站到一旁外,队伍中的军士仿佛没有听见。
忽然,一位倒地的军士愤怒地大声喊道:“史大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无缘无故地冲击护卫队伍,下手狠毒,好多弟兄都受了伤,难道就这么算了?”
史松哲闻言,脸色一沉,喝道:“好了,这不过是个误会。”
“误会?滚他娘的,伤了那么多弟兄,就一句误会?”一个声音吼了起来。
“都是当兵吃粮,该咱们怂?”
“被人欺负到家了……”
“……”
军士们纷纷鼓噪起来,愤怒的声音越来越高。
张肃眉头皱起,感觉有些不对,看向了**。
**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弟兄们可能控制不好力量,下手不知轻重……”
张肃摇摇头,这哪是下手不知道轻重,多半是亲卫看不惯地方地方官员的一些做派,怀着些恨意。
其实,张肃也估计错了,这并不是亲卫们下手不知轻重,而是他低估了史松哲亲卫们的血性。
“干他娘的!”一个声音吼了起来。
这声音,仿佛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愤怒的队伍。军士们纷纷冲向身边离得最近的张肃亲卫,转眼间,小巷内,两只队伍混战起来。
虽然同为护卫,史松哲的护卫显然不算亲卫们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
史松哲急得跺脚乱叫,却根本阻止不了混战,张肃在一旁冷眼看着。
“张将军,你倒是快阻止他们啊。”史松哲近乎哀求道。
张肃满脸笑容道:“史大人,不要惊慌。当兵的谁也不服谁,都喜欢打架,打一打就好了。”
“杀!”一声喊杀声突然响起,两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死人啦!”
“杀呀!”
“……”
喊杀声纷起,场中陆续响起刀枪交鸣声和惨叫声。
“住手!快快住手!”史松哲大叫。
“住手,擅动刀枪者死!”张肃拔剑高举,厉声喝道。
拳脚互殴,顶多算怄气不服气,刀枪相交,却是生死仇杀,性质完全不同。
张肃原先不过想让史松哲难堪,如今眼见事态演变成死斗,不由隐隐有些后悔。
张肃厉声问道:“是谁先动刀枪的?”
“是他们先拔刀的,弟兄们被迫出刀枪防御。”一名亲卫颇有些惊慌,张肃治军极严,惩罚极重。
“是你们先动刀枪的 。”一名史松哲的护卫道。
“我们刀不出鞘,倒拿枪身,怎么能算动刀枪?”张肃的亲卫争辩道。
史松哲的护卫十分无耻,乱战之中,什么砖头、泥块,木棍、沙土,抓到什么用上什么;张肃的亲卫们全副武装,不会用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手中只有刀枪,自然认为刀不出鞘、倒拿枪身不算违规。
“我们只用刀背,用枪只是招架,不能算动刀枪。”史松哲的亲卫理直气壮道,“结果,他们却是真刀真枪,是他们先动刀枪的,他们想杀我们。”
史松哲、张肃相互看了一眼,颇有些傻眼。
刀不出鞘,只用刀背,都不能算动刀枪。能这么解释的?
能追究吗?
张肃这边,刀不出鞘,不算动刀;史松哲这边,用刀背能算动刀吗?
两人已然明白。估计是史松哲的亲
卫们,见到张肃的亲卫们用刀,虽然不出鞘,却不甘心吃亏,于是用刀背砍过来。
见寒光闪闪的刀背砍过来,手握军刀还不出鞘?傻子吗?何况乱军之中,哪里分得清是刀背还是刀刃,于是张肃的亲卫们果断拔刀。
如此一来,根源便是史松哲的人先出刀背。
刀背算不算出刀?张肃、史松哲头疼起来。只能说,用刀背绝对是一个模糊的界限。
不动刀枪,本意是怕真的伤人,用刀背也是怕真的伤到人,如此说来,动刀背符合不动刀枪的本意,也就不算违规。
不动刀枪,本意也可以说是刀不出鞘,动刀背,却是刀出鞘了,违规了,然而刀就是刀,不出鞘就不算用刀吗?
如此说来,谁是谁非,真不好说了。
治军,要严明,明便是明白清楚,不明就不能追究。就算史松哲不在军中,也知道这是常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谁也不准再动手,即使他们先动手,你们也任打任骂,否则军法处置。”史松哲厉声道。
“凭什么?他们伤了咱们那么多弟兄,有一位弟兄都开膛破肚了。”一名小校恨恨道。
“张将军有紧急军务,赴生日……赴何府商议、商议守城大事,情有可原。张将军领军守城,守护满城百姓,咱们的妻儿老小,小小误会不许再计较。”史松哲阴沉着脸道。
“何府近在咫尺,用得着如此重兵护卫?这么多精锐军士,不去守城,反而在城内横冲直撞,到底是守护咱们还是欺负咱们耍威风?难道咱们不是满城百姓?”一名亲卫冷冷道。
闻言,张肃脸一红,颇觉无趣。
史松哲勃然大怒,喝道:“丁烈,你没完了是不是?我令你即刻退下,二百名护卫只留下十名,剩下的人护送伤者回营救治。”
那名亲卫正是护卫队长丁烈。
闻言,丁烈气鼓鼓道:“不成。万一遭遇刺客,十名护卫如何保护大人?”
“我和张将军同行赴宴,又不是去敌营。”
史松哲缓了缓语气,道:“城内已经宵禁,这里离何府已经不远,一路上戒备森严,很是安全,留那么多护卫防谁?”
史松哲看着张肃,道:“相逢不如偶遇,张将军不介意下官同行吧?”
闻言,张肃脸微窘。
张肃忽然觉得自己带那么多护卫,又是全副武装,显得如此突兀。不像护卫,更像炫耀。好在史松哲似是不觉,不怪罪自己亲卫的冲击,反而要与己同行,自己倒不好拒绝了,好歹史松哲也是廉州功曹,与自己地位相似。
“不行,至少留一百名。”丁烈斩钉截铁道。
丁烈不怀好意地看着张肃,道:“以防宴会上有人闹事,欺负大人。”
张肃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在丁烈眼里,自己倒成了来闹事和欺负人的。
“留下一百名护卫。贾芳,你率其余人等,即刻回营候命。”张肃回头轻声道。
贾芳闻言大惊,却不敢反驳,只好道:“我留下来吧。”
贾芳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然而一旦张肃当众下达命令,意味着不可争辩,更是无可更改,唯一的可能是争取自己留下来。
张肃不答。
史松哲遣散了一百名护卫,自己再留着两百多名的全副武装护卫,显得突兀和别扭。其实,城内戒备森严,一百名护卫足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显得大度些。
张肃没有注意道,史松哲深邃的眼眸中,杀机一闪而逝。
第三百零二章 春雨楼
张肃道:“史大人请!”微笑着与史松哲前行而去。
见张肃之令无可更改,贾芳恨恨地一跺脚,领着亲卫转身离去。
两只队伍,混杂在一起,跟着张肃、史松哲继续前行。
一路之上,史松哲谈笑风声,让张肃心里不由暗叹和佩服。官场之人,果然能忍,吃了大亏,史松哲却丝毫不露声色,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肃可不会认为,史松哲是个怂包,而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如今不过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罢了。
又过了一个路口,忽然一名亲卫小校跑来,道:“禀报将军,同知余大人领着一干随从,行走缓慢,挡住了去路,是否超越?”
张肃闻言,几乎气笑,骂道:“你冲锋冲上瘾,冲昏了头吗?”
冲击史松哲的队伍,不过一时兴起,有让史松哲难堪之意,结果几乎酿成大战,已经让张肃颇为后悔。再次冲击别的地方官员,次次让别人难堪,难不成张肃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不成?
何况,此次赴宴,本意想与地方官员搞好关系,再次冲击别人,还搞好屁的关系,直接杀过去得了。
亲卫满脸尴尬,讪讪退下。
史松哲一旁装作看不见,张肃脸色稍缓之际,余常景已经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张将军,稀客啊!”余常景笑道,“今日出门,便听见喜鹊叫,果然路遇贵客。”
张肃脸微红。
张肃称自己为稀客,无非是讽刺自己从不参加地方官员宴会,不过这种讽刺倒有些亲近之意,不由讪笑道:“余大人说笑了!大人面前,谁敢称‘贵’字?”
张肃和何济等人不和已久,与余常景倒是没有多少龉龃,只是也不来往。
史松哲心里一阵腻歪。
自古以来,喜鹊叫是贵客临宅,路遇贵客还能称喜鹊叫?也不怕人笑话。
再者说,喜鹊早晨才叫好不好,夜晚叫是乌鸦、是夜枭,遇鬼才叫的。史松哲心里不无恶意地呸道。
“史大人也在啊。”余常景转脸看着史松者,埋怨道,“何大人摆宴,就邀请咱们三人,结果你们两个一同赴宴,却不约我同行,难道余某得罪你们了?”
张肃满脸尴尬,正要开口,史松哲满脸笑容,抢道:“余大人言重了。我也和张将军是偶遇,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同行一起赴宴。不想正好遇到余大人,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余常景点点头,感慨道:“兵临城下,最需要将相和,无论往日有多少私怨,都需要放下,否则东兴危矣!你们做的很好,只要精诚团结,何愁区区几千北魏蝼蚁之兵?”
张肃点点头,大度道:“往日恩怨,说到底不过都是些意气之争,与东兴城万千百姓性命相比,与守土卫国大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不提也罢。张某守东兴城,还需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史松哲板起脸,哼道:“哼,将相自古不和,下官与张将军岂能例外?”
张肃和余常景一怔,张肃脸色微变,史松哲却微微一笑道:“所以,一会酒桌上,咱们将相分不出胜负决不罢休!”
余常景愕然,笑骂道:“就你那点酒量,还想与张将军分胜负?我看你是皮痒。”
张肃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看来,我得准备在桌子下睡觉了。”
余常景和史松哲哈哈大笑起来。
寒暄一番,三人相谈极为融洽,余常景准备转身,随意往张肃和史松哲身后撇了一眼,眉头随即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余常景语气变得生硬,问道。
张肃和史松哲身后,护卫们又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推推搡搡,有的还动起了刀枪,夹杂着咒骂和惨叫,混战成一团。
张肃和史松哲两人并排同行,后面的护卫自然谁也不肯让谁先行,只好并列穿插而行。街道小巷空间狭小,难免有身体接触,两队之间原本就有过冲突,只不过行进时,谁也不敢轻启事端,以免耽误行程,怨气却不停地积累,一旦停下,便如点燃的火药桶,不约而同地爆发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史松哲急忙喊道,急得直跳脚。
“即刻住手,违令者斩!”张肃厉声喝道,“两队各自分开,道路一旁整队,迟疑者,斩!打骂还手者,斩!”
张肃连喊了三声斩,护卫们闻言色变,迅速整队,肃立街道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余常景沉下脸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史松哲尴尬道:“地方狭小,护卫们抢行,互不相让,便起了冲突。”
余常景微怒道:“不过是赴一个小小的生日宴,张将军为带兵之人,多带军士情有可原,你带那么多护卫干什么?”
“这……这,”史松哲结结巴巴道,“大战在即,我多带些护卫,以策安全。”
余常景缓了缓语气,不以为然道:“你就那么怕死?何府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队时时巡逻,安全完全无虞。东兴城原本兵力不足,北魏军随时会攻城,你有如此多的护卫,何不让他们上城墙守城?不过来吃一婉面,带那么多人过来干嘛?来蹭饭、打架还是炫耀?”
史松哲面色微窘,道:“此事,却是下官考虑不周。”
史松哲转身站定,厉声道:“留下五名护卫,其余都上城墙候命。”
尽管满脸的不愿意,丁烈依然边嘟囔着,边领着亲卫们转身离去,不多时小巷为之一空,只剩下张肃的护卫们如石柱一般站立一旁,显得十分醒目。
张肃一眼看去,史松哲那一边只剩下寥寥五名护卫、杂役和戏团乐伶等,张肃也已然发现,余常景身后不远的小巷深处,站着一二十名随从,其中也只有几名军士。
沉吟片刻,张肃沉声道:“留下十五名护卫,其余人等回营候命!”
张肃不担心刺客。
护卫身上有烟火信号,遇事只需点燃火箭,只要能抵挡片刻,守军便能赶到;再者,贾芳是一个精明小心之人,虽然领着亲卫回去,却绝不会不留后手;此外,即使被包围,张肃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有十五名亲卫在身边,要想一心突围逃命,东兴城内,没有多少人能挡得住。
望着稍显空荡的街道,余常景和史松哲相视一笑。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何府颐春园,何济亲自到院中迎接,算是给足了张肃面子。
“张将军,往日何某多有得罪,在此特意向张将军道歉。”何济感慨道。
顿了顿,何济诚恳道:“历来南越地方文武官员多不和,皆因为南越水路发达,商贸繁荣。在商贸管理当中,军队与地方职能有诸多交叉,利益纷争,自然难以相处,这也是朝廷积弊,由来已久,并非何某特意针对张将军。何某一向淡薄名利,无奈州郡各级官员众多,人人都
要吃饭,就算何某不争,也会被他们逼着去争去抢,与张将军发生龉龃,何某也是无奈。”
“是极!不光廉州如此,沿河各州郡文武官员都争得你死我活。倒是张将军深明大义,不争、不斗,只对我等不屑。眼下大敌当前,我们需要放下成见,精诚合作,共同守城。”余常景深以为然道。
闻言,张肃几乎气笑。
妈的,你何济淡薄名利?廉州地皮几乎被你刮掉三尺,妈的还能无耻些不?你手下官员众多,人人要吃饭,老子部下就不吃饭?眼看兵临城下,吃饭的脑袋要掉了,然后要老子放下成见,与你们合作?要不是弃城丢张家的脸,老子恨不得放北魏军入城将你们都宰了。
心里如此想,怨气倒是消融不少。
南越地方文武官员不和确实是一大积弊,何济说得没有错,这不是针对张肃,而是形势如此,不得不争。
其实,就算本人不想相争,有时也不得不争,因为官员背后,往往不是一个人。
张肃心里暗恨,不是张肃不争,而是争不过。廉州郡被何济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张肃无从插手。
如今东兴城将掌握在张肃手里,虽说何济仍为廉州之首,不过军队握在张肃手里,今后一切就再由不得何济了,不过要先度过眼前的守城难关,还需要何济等人配合。
想到这里,张肃不露声色道:“两位大人言重了。城外大军兵临城下,相比生死,利益不过是浮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提。”
何济闻言大喜,眯缝的双眼,几乎陷进肥胖的脸,道:“好说,好说。”
春雨楼坐落在后花园池塘边,池塘岸边石砌而成,颜色或青或白,缝隙间或长满青草野花,或长满青苔,溪水分流,宛如泻玉,沧桑间含静雅,古朴中蕴细腻。岸边墙角,处处佳木茏葱,奇花烂漫。
繁花茂树深处,露出一座三层小楼,崇阁巍峨,雕梁画栋,显得极为精巧华丽。
张肃虽然身为武将,却也饱读诗书,并不是粗鄙不堪之人,轻叹道:“我也曾见过许多园林,都比不上大人这座的精巧,真是园含诗意,胜似文章,何大人真是文雅之人。”
何济轻笑道:“不过是一堆石头胡乱堆砌的房屋庭院罢了,张将军要是喜欢,战后便送给将军吧。”
“张某怎能夺人所爱,何大人说笑了。”张肃道,心中对何济的恶感大减。
俗话说拳不打笑脸人。史松哲、余常景和何济态度极为谦恭,弄得张肃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张肃一向对何济深恶痛绝,然而守城却不得不依靠何济,其实心里已经被迫接受何济。无论张肃愿不愿意,都被迫将厌恶深埋心底。三人一再解释,试图弥合前隙,多少都减轻了张肃的恶感。
如今连何府都能相送,张肃虽然不会完全接受何济等人,却也有些恨不起来。
“恨,就留在战后吧,眼前需要团结。”张肃想道,心中放松下来。
何济领着众人,进入春雨楼一层。楼里站着五名眉清目秀,一色锦缎宫裙的丫环,见几个人进来,齐刷刷屈膝行礼。
为首一名高挑丫鬟,脆声道:“请。”
何济不做声,点点头,领着三人往楼梯走去。
此时,却见那名丫环拦着了紧随其后的张肃护卫,道:“军爷,春雨楼上地方狭窄,各位军爷请留步。”
第三百零三章 谁是刺客
张肃铁身亲卫**一怔,冷冷道:“抱歉,职责所在,我等都需要上楼。”**也是随行的十五名亲卫的队长。
然而,丫环已经挡住了去路,**只好站住。
眼看无法上楼,**看着张肃,坚定道:“大人,方才接到贾芳贾先生消息,说有紧急军务,请大人酌情即刻回营。”
张肃眉头上挑,瞬间已然明白,这一定是贾芳与**的约定:决不能让亲卫离开张肃半步,如果亲卫不能上楼,张肃就必须回营。
张肃心里忽然升腾起隐隐不安,面色阴沉不定,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正犹豫间,何济面色一沉,道:“真是胡闹,来者是客,地方狭小挤一挤就是。将军,既然来了,事情再急,也要喝杯酒再走。”
显然,何济已然明白**所言隐含之意。
有**随身,张肃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哈哈笑道:“难得何大人盛情,再大的事今晚也要先放下,好好喝一杯大人的酒。”
丫环无奈,让开了道路,一行人登上了春雨楼三层。
春雨楼三层地方确实狭小,于是,**领着三人守在三层,其余十二护卫,分别在一楼、二楼和楼梯口站住。一时间,春雨楼竟然被十五名护卫守得水泄不通,空间顿显逼仄,气氛隐隐紧张。
何济、余常景和史松哲三人无视这一切,与张肃谈笑风生,似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何济的生日宴,说是只有一碗面,也许指这碗面,是最后拿来看而不是拿来吃的。
四人三楼坐定,丝毫没有吃面之意,倒是各种精致菜肴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春雨楼上微风习习,窗外竹香蝉鸣,丝毫没有大战气息,满满的都是宁静平和。
桌上山珍海味,色香俱全,恰似一道道风景,与华丽清幽的春雨楼显得十分协调,让人胃口大开。
何济等三人态度谦恭,刻意营造出一种和谐轻松的气氛,让张肃心情大好,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席上这几位想必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谈笑风声,一片热闹热烈的和谐气氛。
张肃身后的**一时感慨,以往都说张肃与何济等人势同水火,多半是谣言,想起贾芳一再交代说何济等人不怀好意,**心里不由嗤之以鼻。
酒色正酣,何济正色道:“将军,东兴城兵寡粮缺,万一守不住,将军如何打算?”
张肃放下酒杯,毫不犹豫慨然道:“我张家为三代将门世家,世受皇恩,万一守不住,也要战至最后一人,以死报国。世上只有战死的张肃,绝没有投降的张家弟子。”
何济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那贼将雷少轩威胁要煮了我们,我等性命全靠张将军。东兴城城破,我们与张将军一同殉国。来,我敬张将军一杯。”
“对!一起殉国,也好过被人煮了。”余常景欣然道。
张肃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斟满酒杯,张肃举杯道:“守城光靠张某可不成,需要各位通力合作,方能众志成城。我敬各位一杯。”
“我等将性命托付给张将军,满城百姓将性命托付给张将军。将军敬酒,这杯酒无论如何都得喝。来,干杯!”
何济首先一饮而尽,余常景、史松哲陆续饮下,等张肃喝下这杯酒,突然,异变骤生。
何济身体一滞,脸色大变,
两眼怒视,口中涌出鲜血,猛然倒下。
“酒……有毒!”余常景挣扎道,“救命,救……”话音未落,余常景和史松哲也都倒在了地上。
场中一阵大乱。
“啊!死人啦。”
“来人啊,救命啊!中毒了,快请郎中。”
“知府死了,来人啊!”
“……”
丫环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慌作一团。
大门骤然大开,侍候在楼外的何府管家高义、余常景管家和史松哲管家纷纷闯入楼里,守住各自主人身边。
高义摸了一下何济的脖子,脸色煞白,惊叫:“不好,知府死了。”随之大声吼道:“有刺客!有刺客!来人,有刺客!”
不多时,一队队护卫,纷纷向春雨楼用来,将风雨楼团团围住。
张肃此时也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被**不知所措地护住。
张肃口不能言,努力抬手,指着**的腰间,眼睛满是渴求。
“将军,你要说什么?”**急地满头大汗,不停地摇动张肃的肩膀问道。
**坚决要陪着张肃身边,所提防的其实是何济,何济等人也知道,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按照约定,如果张肃赴宴发生意外,尤其是如果被何济等人所害,**需要马上发出火箭信号,贾芳等即刻联络忠于张肃的部下攻入何府报仇,或者军营内自立。
然而,如今何济等人却先死了,如果贾芳率领忠于张肃的部下攻入何府,便成为谋害何济等朝廷命官的嫌疑,甚至张肃死了也会被视为主谋。
戕害朝廷命官,无异于造反,张肃决不能背上这样的罪名,**想道。身上的火箭顿时感觉如山一样重,决定发与不发竟然是如此困难,**一时心乱如麻。
正迟疑间,楼外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还有一个冷厉的声音。
“知府大人被刺杀,府内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所有人不得妄动,就地接受检查,违令者视为刺客,就地处斩!”
此人,正是守军副将马洪。
**松了一口气。
马洪虽然与张肃历来不和,到底也是军职,他在场让**感到了一阵轻松,马洪是军职,与何济等不是一路。
如此一来,春雨楼刺杀何济等人,就等于交给了军方处置,而军方应该是向着张肃的,**心存侥幸地想道。
马洪领着军士,团团将春雨楼围住,领着数十名军士迅速登上了春雨楼。
“马将军,张将军死了!”一见到马洪,**红着眼睛激动地道。
马洪点点头,和声道:“几位大人被刺,现场所有人都有嫌疑。**,你将身上所有兵器物品解下,接受搜身检查,待查明真相后再离开。”
**和护卫们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器,搜身后,被军士们迅速地带离了春雨楼。
走下春雨楼,**忽然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眼睁睁地看着何济等人被毒死倒地,然而至始至终,高义等人从来没有叫人救治,反而守住何济等人尸体,不让人靠近。
难道高义等人是刺客?**心想。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验证了。所有护卫已经被绳索牢牢捆住,关在了一起,严加看管起来。
当晚,守军各个将领得到紧急通知,
何济、余常景、史松哲和张肃在何府被刺杀身亡,副将马洪在何府主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所有八品以上守将均须参加。
张肃已死?得到消息,所有守将都惊出一身冷汗,纷纷急速赶到了中军营帐。
此时,贾芳正在营帐中急得团团转,对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一名亲兵,厉声喝问:“你真的亲眼看到何济等人已死?”
“亲眼所见!”这名亲兵斩钉截铁道。
这已经是贾芳第六遍问同样的问题。
“还有谁看到?”贾芳又道。
“在场的有很多人,仆人、丫环、管家等。”亲兵补充道,“还有**和另外几位弟兄。”
“然后呢?”贾芳大声道,“**还干了什么?”
“**一直扶着将军,当时张将军已经口吐鲜血,口不能言。”
……
贾芳反复询问着这名亲兵,面色阴晴不定。
张肃已死无疑,不过死得十分蹊跷。
原本,贾芳第一个得到消息,曾试图聚集张肃的部下查明真相。
然而,这年头,查明真相也是需要实力和时间的。贾芳有实力却没有时间。有实力是因为死忠于张肃的部下都在这里,张肃一死,这些部下都以贾芳为首。
如果张肃是被何济等人所害,事情倒简单了,领人杀过去就是。
在贾芳心里,张肃在东兴城内只有唯一的敌人,便是何济为首的地方官员。
然而,所有主要地方派别的首领,何济、余常景和史松哲都死在张肃前头,这意味着何济等人没有杀张肃的嫌疑,总不能杀张肃的同时杀死自己吧,同时意味着贾芳没有了要对付的目标。
马洪召开军士会议在即,贾芳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军事会议可容不得拖延。而要说为张肃报仇,贾芳可以为首,但是召开开军事会议商量公务,马洪才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
除非造反,否则所有的将领都必须遵从朝廷制度。
“贾先生,咱们怎么办?马副将代理守军一切事宜,我们不能不准时参加军事会议,军法无情啊。”
“就是,不如先参加会议,顺便看一下将军尸首。”
“既然贾先生没有怀疑的目标,不防慢慢查,我等先去参加会议。兵临城下,军务耽误不得。”
“……”
贾芳不过是幕僚,没有资格参加军事会议,沉吟良久,始终拿不出办法,无奈道:“去吧!顺便问一下安葬张将军的事宜。”
何府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到何府参加会议的将领们,都要解下兵器,被严格搜身检查,然后穿过道道层层军士把守的大门,来到后院的一处大厅内。
当所有忠于张肃的部下进入大厅时,见到眼前的一切,顿时如坠冰窟。
何济、余常景、史松哲和马洪端坐在椅子上,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所有人瞬间明白了,张肃正是被何济等人毒杀。
何济等三人假死,瞒天过海,摘除了所有的嫌疑,让张素的护卫判断失误,犹豫不决,失去了发出信号的机会。
最后,利用马洪布下陷阱,兵不血刃地将张素所有部下一网打尽,除了贾芳。
此刻,贾芳依然在中军帐里苦苦思索,焦急等待,当然等来的是一群如狼似虎的何府卫士。
第三百零四章 治**
北魏二百六十九年,仲夏初八,晴。
东兴城城墙上,南越旗全部降下,所有守军放下了武器,列队等候在城墙之下。
这些军士脸上神色复杂。
有的诅丧,因为沦为了降兵;有的隐有兴高采烈之意,因为再不用担心参战而战死受伤;有的茫然,因为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有的恐惧,据说城外这支北魏军将领,极其残暴嗜杀……
无论如何,一切都由不得他们了。
听说连张肃都已经被杀,所有忠于张肃的将领被关押起来,大人物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更遑论自己。
日出十分,城门大开,何济领着东兴城一干文武官员,步行向北魏军大营走来。
营门大开,通向中军营帐的道路两边,插满东军军旗,道路两边,一排排军士,执枪肃立。
肃杀之气远远荡开,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营门外的三口大铁锅,白汤依然在剧烈地沸腾着,升腾起高高的白色烟雾,宛如一具具死者扭曲的身影,情形看去极为诡异。
铁锅下,烈焰腾腾,热气灼人,让人想起地狱之火。
在一名军士引领下,何济等人胆战心惊地穿过寒光闪闪的枪林,向中军帐走来,这是失败者的姿态,也是失败者的遭遇。
雷少轩没有出门迎接,而是站立在大帐内,等待着何济等人的到来,这是胜利者应得的待遇,也是胜利者该有的姿态。
何济等人进入营帐,只见一名年轻的将领,静静站立在大帐里面。身材不高,却散发着一股天地之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此人面庞冷峻,棱角分明,如刀削斧砍一般,横眉下是高耸的鼻梁与粗犷的的眼眶,深邃的瞳孔中,眼神闪动有如刀锋,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又孕育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桑。
这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刹那,何济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么?那蔑视一切的眼睛,让人感到无比恐惧,隐隐之间,似乎一股疯狂的杀气在他的眉眼间流窜。
何济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象四周的空气正在逐渐凝固,将何济紧紧包裹,几近窒息!
何济的冷汗一滴滴地冒出来,而内心惊恐更是难以言喻,原本想拿一些知府架子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济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雷少轩面前,颤声道:“廉……州知府何济拜见将军。”
廉州一干文武官员,齐刷刷跪倒在地。
大帐内,死一般的沉寂。
一干官员跪在地上,雷少轩冷冷地看着他们,一眼不发,迟迟不让他们起身。
这一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有人认为,只要投降定会得到雷少轩的礼遇。
南征是北魏国策,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征服一个国家,最重要是收服民心,其中包括官员之心。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官员参与治理,自古以来,王朝更迭,只要地方官员投降,多半能继续留用,这也是廉州地方官员心安理得投降的原因之一。
地方官员本就是一国之精英,历朝历代无数朝代更迭的历史表明,只要投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会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方官员。
逐渐的 ,有的官员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地滴到了地上。
他们忽然想起了关于雷少轩的描述:出身死囚,残暴嗜杀,据说丝毫不眨眼地一口气杀了数千俘虏。关键是此人极得北魏王宠信,做事一向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雷少轩就极为可怕了,因为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人的名,树的影。
此刻,由不得官员们不恐惧。
如果雷少轩根本不信守诺言怎么办?如果雷少轩根本不在意什么收服民心,直接杀了他们怎么办?
动不动就肆无忌惮地喊出屠城口号的人,你指望他能有什么理智不成?
或者,雷少轩根本就是杀人魔王怎么办?投降岂不是送上门?
官员们胡思乱想着。
何济根本不敢抬头,肥胖的身体,跪在地上,如一砣肉。
终于,一个声音,如天籁般传来。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南越羸弱,北魏强盛,南越并入北魏乃是大势所趋。北魏不仅要吞并南越,还要一统大陆,天下终将归于北魏。”
雷少轩缓缓道:“王朝短暂,百姓长久。王朝可以更迭,百姓却无法更迭。他们永远在脚下故土繁衍生息,他们每日面对的不是王朝,面对的都是你们这些地方官员。你们的俸禄来自百姓,可以说,你们的根其实是百姓。你们投降,只要出于为百姓着想,就不必纠结是哪个王朝官员,北魏将视你们为一殿之臣。”
“说得好!”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串鼓掌声。
雷少轩转脸一看,沈怡一旁正兴奋地拍着手。
看见帐中人都注视向自己,沈怡这才发现,除了自己孤零零地拍手外,谁都大气不敢出。心觉得不妥,沈怡急忙对着雷少轩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声。
雷少轩翻了翻白眼,不搭理沈怡,继续道:“你们好,百姓就好;你们贪,百姓就穷。百姓的生活就在你们手上。东兴城大灾,赈灾工作急需你们即刻开展工作……”
闻言,东兴城一干官员暗松了一口气,场中不由一阵躁动。
雷少轩的话意味着官员们几乎都会留任,救灾如救火,没有时间给新官熟悉工作。
然而,雷少轩语气一转,森然道:“然而,东兴城大灾,是天灾,更是**。所以赈灾,第一件事,便是先治一治**。”
话音一落,官员们瞬身一颤,心提了起来:“治**,治什么人?”
何济的心怦怦直跳,暗觉不妙。
要说**,在场的官员,还有谁能比自己为祸更甚?
雷少轩冷笑道:“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为首的当属廉州之首的三人:何济、余常景、史松哲。”
雷少轩喝道:“来人,将他们三个拖到外面,扔到铁锅里。”
闻言,所有人都惊呆了。
雷少轩竟然如此
残暴,光天化日之下,大锅煮活人,简直自古未闻。
一刹那,三人惊地魂飞魄散。
何济浑身瘫软在地,身体如筛糠般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将、将……军,饶……饶,饶命……”
史松哲连连磕头,脑袋嗡响,不知道说什么,嘴里嘟囔不已。
余常景浑身哆嗦,强打精神,结结巴巴,道:“将……军,我……们已经投降,为何还杀我们?你说过三日内可以接受投降的。说话不算数,何以取信于天下?”
雷少轩惊讶道:“我何时说过杀你们?我只是治一治你们身上的毛病而已,省得都学你们。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横征暴敛……哇,廉州郡这些个**,传闻已久,难道不该治一治?”
“不杀我们?你不是说把我们扔到铁锅里嘛?”余常景气急道。
“扔铁锅里,是给你们洗洗澡,洗去身上脏东西而已。”雷少轩不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们?”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把人扔到沸腾的铁锅里是洗澡不是杀人?
沈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早就恨透了驱逐百姓的这几个官员,尤其何济等人臭名昭著,沈怡听闻已久,看见何济等人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感到十分畅快。
王思懿脸上浮现一丝不忍,却默不作声。雷少轩身为一方大将,自有尊严,又是自己弟弟,王思懿绝不会当众反对雷少轩。
史松哲终于缓过神来,不停地磕头,道:“大人虽然不杀我们,不过把我们扔到沸腾的大锅里洗澡,我等必成烂肉,与死无异。”
史松哲可不敢明说雷少轩让他们洗澡便是杀人。
沈怡冷哼道:“不下铁锅,怎么知道会化为烂肉?洗快一点,不就能爬出来吗?”
小丫头竟然心狠如斯,如此明目张胆的撺掇,不由让雷少轩感到惊讶。
却见沈怡满脸的期待,顿时明白这小丫头多半是想看热闹的心思居多,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竟然有喜欢看煮活人的?
旁边王思懿朝着雷少轩摇摇头,一脸的凄楚,雷少轩心里暗笑,王思懿这个便宜姐姐果然心地善良。
场中北魏军将领们满脸浮现出崇拜之情。
雷少轩三封信,就解决了东兴城。如今在这些将领当中,雷少轩犹如天神下凡,谋略卓绝,所作所为犹如梦中一般,就算大煮活人,也是如此与众不同。
听到沈怡的话,雷少轩仿若未闻,却也没有催促军士们上前之意,何济心有所悟,急忙大喊:“将军,我有话说。”
冲上来的军士停住了手。
雷少轩看着何济,点点头。
何济急忙站了起来,气喘吁吁,道:“南越吏治**,为**者不光是廉州郡所独有,将军南征是不可能杀光这些官员的……”
“说点有用的!”雷少轩不耐烦道。
“将军,杀了我们不过是杀了三个蛀虫,却有损将军英名,会让投降的其他官员感到恐惧,得不偿失……”
雷少轩眉头皱起,不满道:“最后一次机会!”
第三百零五章 竞命价
何济的心彻底沉了下来,眼眸中满是绝望的眼神,几乎哭了出来。
“我经营廉州多年,熟知廉州地形物产,熟知上下各级官吏,熟知乡绅士子,熟知百姓所需所想。当前大灾后,廉州大地上,已经出现饥荒和疫病的苗头,如果不及时处置,饥荒蔓延,疫病爆发,廉州必成鬼蜮。”
何济喘着粗气,道:“赈灾如救火,多耽误一天,不知道多死多少人。我有能力率领州郡上下各级官员,迅速组织开展赈灾工作,好过新人上任需要耽误许多时间熟悉工作。活着的何济,比一个死去的何济,价值高得多。”
说罢,何济心惊胆颤地看着雷少轩,眼睛里满是哀求和渴望。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向雷少轩。
沉吟半晌,雷少轩终于点点头,淡淡道:“有道理。”
见状,史松哲醒悟过来。
史松哲急忙道:“我为廉州功曹,主管吏治与钱粮,这两件事是赈灾最重要的工作。吏治最能体现管理功效,钱粮组织也是赈灾最为急需的,留我在,必定竭尽全力,督促各级官员全力赈灾。”
雷少轩不置可否,将目光看向余常景。
余常景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只要有用,雷少轩有可能饶过自己一命。
余常景脑子急速运转,嘴上字斟句酌,道:“大灾后,各地行政必然陷入瘫痪,会出现各种盗匪、抢劫各种治安问题,无论赈灾或防疫,都需要稳定的治安次序。廉州衙役、民团、府兵等都需要动员起来,有序安排,这曾是我分管的职权范围,廉州无人比我更擅长。求将军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为廉州百姓服务。”
说罢,三人都将目光注视向雷少轩。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雷少轩点点头,道:“赈灾不可无人组织,所以暂且饶过你们,留你们一命,以领导各级官员,全心全意投入赈灾。”
王思懿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心地善良,不愿意雷少轩变得残暴。
沈怡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眼睛滴溜乱转,连带着对何济等人恶感减少不少。
她没有想道,何济等人对赈灾的作用似乎还很重要,如此一来,杀掉他们却是十分可惜。
三人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紧张过后,只觉得两腿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片刻,雷少轩却又冷笑道:“所谓‘三人不同行’。三人配合领导赈灾工作,必然同行不同心,关键时候,互相拆台,反而会耽误赈灾。”
雷少轩看着三人,面无表情道:“所以,三人当中只留两人,最后一人,洗干净,扔到铁锅里,煮成肉汤,供灾民饮食,也算为**者警醒!”
三人闻言,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凉气浸满全身,浑身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雷少轩已经不屑再用‘扔铁锅里洗澡不是杀人’的无赖言语,来掩饰杀人的事实,说明此事已无更改。
“大人,谁是最后一人?比什么?比文还是比武?职务、能力还是人脉?事关我们性命,可
否给我等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史松哲战战兢兢道。
他是三人中职位最低的,自然最为担心。
雷少轩沉吟半晌,喃喃道:“公平?这倒是个难题,人和人比,比什么最公平?”
史松哲闻言,脸色煞白。三人当中,自己的作用最小,如果不给一个竞争的机会,那么,自己无疑最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人。
沉吟片刻,雷少轩一拍手,道:“有了!”
雷少轩慢悠悠道:“既然是因为赈灾留下你们,比就比赈灾好了。赈灾需用人力,却更需要钱粮。你们好好想想,自己能为赈灾捐出多少钱粮?捐出钱粮最少者,便是那最后一人。”
竞捐款?
说白了,就是拿钱赎命!
场中众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行为与绑匪强盗何异?唯一不同的是,绑匪强行掠人,强迫让人付赎金赎命,而何济等人是自愿上门,雷少轩并不强迫何济支付赎金,一切完全自愿,然而说到底,不支付赎金者死,其实还是强迫。
甚至比绑匪还狠,绑匪还可能减少赎金,而雷少轩则是让三人掏空口袋里每一个子,掏完了还得死。典型的杀人不见血,被杀了还帮他数钱。
何济等人一时傻眼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三人原本对雷少轩的恐惧,对雷少轩言而无信的愤恨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将凶狠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两人。
雷少轩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这机会貌似十分公平,绝对公正,而身边的两人,将抢夺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何济等人甚至都忘了,原本雷少轩应该直接接受他们投降,而不用拿钱赎命。
何济脸色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余常景和史松哲,今天,这两人将是他的生死仇敌。
“五千两。”何济首先举手道。
场中一阵躁动,看向何济的目光中,有讽刺,有惊叹,有不屑,有嫉妒……
南越八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两银子。五千两银子,对有些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百姓一年都攒不下几两银子,难怪有人惊叹和嫉妒。
然而,何济号称‘一人肥,万户瘦’,捐五千两赎命,对何济来说不啻是一个笑话。
任谁都知道,仅仅是何济身上的一枚祖母绿扳指,就远不止五千两银子,知情人自然面露讽刺之色。
沈怡一只手正搭在雷少轩肩膀上,见何济一副心疼的样子,好心道:“胖子,加油。出价这么少,小命难保!要不要我借你点钱?廉州等着你去赈灾呢,现在可不能要钱不要命。”
场中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何济为人贪婪,身体肥胖,喊价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活脱脱的正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形象。
雷少轩直翻白眼,心里明白,沈怡并不完全是在说笑话,而是真心让何胖子活下来救灾。
不得不说,何济一番话极具煽动性,却也表明,何济除了贪婪之外,领导能力毋庸置疑,以至于沈怡都心动不已。
史松哲松了一口气。
身为何济的心腹亲信,又分管吏治和钱粮,可以说廉州最肥的两大差事都握在自己手里,要说比钱,史松哲还真没有怕过谁!
何济是巨贪不假,然而身为知府,许多时候,并不直接出面谈钱,那样吃相未免太过难看,有些掉分。因此,何济常常通过史松哲的手敛财。
如此一来,史松哲敛财的机会,有时候比何济的还多。
何济吃大不吃小,史松哲大小通吃,不过有何济挡在前头,史松哲反而显得不显山不露水,闷声发大财。
“六千两!”史松哲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一副不愿意和何济作对的样子。
一旁,余常景对场中一切听而不闻,一副呆滞的样子,任由两人报价,迟迟不出价。
“七千两。”何济道。
何济偷看了一眼雷少轩,雷少轩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并无干涉之意。
看来,雷少轩是真的要通过这种方式,决出最后一人。
“八千两。”史松哲举手道。
场中静悄悄,只有何济和史松哲两人慢慢出价,余常景仍然没有出价之意。
……
“两万两。”何济抹着脸上的汗珠道。
叫价已经进行了七八轮了,气氛逐渐平静下来。
场中,只剩何济和史松哲机械的声音,余常景仍然沉默不语,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两万一千两。”史松哲不紧不慢道。
……
“五万两。”
“五万一千两。”
“……”
多轮叫价过后,余常景仍然没有出价。
何济和史松哲两人不紧不慢的叫价声音,逐渐让人感觉单调和枯燥,沈怡忽然不满道:“老头,你还不出价,是不是你最穷,不争了?”
何济和史松哲精神一阵,看向雷少轩,史松哲小心道:“将军,只有我们两人在争?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见雷少轩脸上意动的样子,余常景如梦初醒,急忙道:“在下还未出价,怎能结束?”
“那你还不赶紧出价?”沈怡不满道,“无聊死了。”
余常景苦笑。对自己性命攸关的事,在沈怡眼里,不过是一件有趣或无聊的事而已,人和人真的没有办法比。
余常景陪着小心,问道:“将军,竞价报价后,给多长时间筹措款项?到时候拿不出银两,该如何算?”
雷少轩一怔,若有所思,道:“也是,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便可乱报。一天,日落前交接银两,喊价而交不出银两,凌迟处死。”
何济和史松哲脸色微变,凌迟比扔铁锅煮汤还残忍。
扔到沸腾的铁锅里,瞬间死去,煮成烂肉虽然难看,所受的痛苦时间极短,而凌迟处死,几天都不死,却是生不如死。
余常景点点头,狠厉道:“三十万两!”
犹如一颗石子,猛然砸到水里,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众位官员一时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零六章 现场竞拍
虽然都知道何济、史松哲有钱,但那是指资产,比如住宅、商铺、田亩等等,这些东西,一天之内是难以变现的。
而现在的报价,日落前缴清,指的其实是现钱。
三十万两银子,就算再有钱,谁会在家里放那么多现银?
众人都不相信何济、史松哲一天之内能拿出那么多钱,更何况余常景。
众人心目中,余常景比何济、史松哲穷多了,许多人脸上一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何济也吃惊地看着余常景,心里无比紧张起来。
迟疑片刻,何济缓缓道:“三十一万两”
场中又是一阵躁动,众人脸上,有的吃惊,有的气愤,有的嘲讽,更多的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刚才何济与史松哲竞价时,报出几万两银子的出价,何济脸上露出一副十分吃力的样子,如今却能毫不犹豫地叫出三十一万两,何济果然奸诈狡猾。
史松哲不甘示弱,道:“三十五万两。”
“五十万两。”余常景再次提高声音道。
场中又是一阵惊呼。
这可是灾后,东兴城与外界隔绝,水陆交通几乎断绝,这意味着余常景在东兴城内就有五十万两存银,余常景得多有钱?
刚才何济与史松哲几千几万两一次报价的竞价,现在看来,犹如敷衍或者演戏一般。
“五十一万两。”话音刚落,何济立刻道。
“一百万两。”史松哲发狠道。
史松哲已然明白,此次竞价与拍卖根本不同。
拍卖(比)的是以最低但比别人高的价格拍下拍品,所以有多轮竞拍,比的是省钱。
这里的竞拍,拍的是性命,比的是谁最有钱,输了就输掉性命,只有掏空身上每一文钱,才能看出谁输谁赢。多轮竞价没有多少意义,反正都要掏空能拿出的每一分钱。
知道结果,就没有必要再过多浪费时间。
“一百五十万两。”余常景不甘示弱道。
场中又是一阵阵躁动。
谁也没有想道,场中这几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上百万两银子,要知道,整个廉州每年的赋税也不过数十万两。
场中一阵沉默,众人都将目光注视向何济。
半晌,何济举手道:“一百六十万两。”
何济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雷少轩。
当初何济花了极大代价,才谋到廉州知府的职位,几年下来,倒是贪了不少,如今一把都赔了进,再继续竞价,自己还得倒贴。
沈怡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胖子,竟然贪下如此多的银两,真是该死。还有多少,赶尽吐出来,否则我把你千刀万剐。”
王思懿撇了一眼雷少轩,笑眯眯道:“这些钱都归小雷了!别动不动就千刀万剐的,不如留着他一条命,以后让小雷每年组织一次赎命拍卖会,让他替小雷赚钱。”
何济闻言,几乎晕倒,众人绝倒。
史松哲喘着粗气,一咬牙,举手道:“二百一十九万八千两……”说罢,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倒。
显然,这是史松哲最后
的报价,再多一毛都没有了。
史松哲报完价,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得直打哆嗦,性命攸关的最后时刻,怎能不让他担心。
场中一阵沉默,只听到史松哲喘气的声音。
“二百二十万两……整”余常景一字一字道。
“我不服……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史松哲几乎是跳起来,吼道。
余常景主管廉州辖下治安,衡河水路陆路交通发达,余常景靠走私发了不少财,但也不可能比史松哲有钱。
余常景艰难地咽下一口气,吃力道:“我是没有那么多钱,但余家有!越通商号为余家所有。商号十日前来到东兴城,本来要前往归德采购,不料因水灾滞留东兴城,他们的银两便是我的银两。”
史松哲如坠冰窟,余常景比他有钱,意味着自己的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二……二百二十一万两。”何济颤抖着声音道,心里暗舒了一口气,他已然看出,余常景和史松哲的报价,已经是底限。
话音刚落,史松哲彻底绝望。
“不……不,不可能!”史松哲嘶吼起来,眼中满是恐惧。
看着有些癫狂的史松哲,雷少轩淡淡道:“史大人,你还能报更高的出价吗?小心啊,报出拿不出,可是要千刀万剐。”
史松哲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将军,这已经是我全部家底了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与他们只差二千两,不过是一顿饭钱。我身上的锦袍、玉佩、云靴、云珠,加起来都超过两千两,难道我的命还比不过一套官府锦袍?”
雷少轩目无表情,道:“你现在要是能把身上的官服卖出二千两,也算你赢了。不如你报个价,看谁愿意出价两千两买你的官服,救你的命?”
场中一片寂静。
半晌,雷少轩叹了一口气,手一挥,四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大步走了过来,架起史松哲按,就要拖走。
“不、不……等等!我还有东西可以即刻变现。”史松哲拼命挣扎,大叫道。
“哦!是什么东西,说说看?”雷少轩挥挥手,止住了军士。
雷少轩饶有兴趣看着史松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四名绝色的江南少女!价值两万两!”史松哲喘着粗气道。
众人愕然,四位价值两万两的绝色美女此刻要变现?
在讨论赈灾之时,这话怎么听都显得荒唐,何况是军营内,众目睽睽之下。
雷少轩也吃了一惊,气笑道:“兵荒马乱,大灾当前,谁会花两万两银子买美女?在西京,五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名不错的女子。”
史松哲顾不上众人诧异的目光,挣扎道:“吏部尚书韩大人托我置办六名女子,直到上月末才办齐。蔡大人来访,我让她们出来敬酒,蔡大人一见惊为天人,愿意出二万两银子让我转让其中两名,我没有舍得,如今四名女子两万两。”
“酒后戏言,怎能当真?”场中,通判蔡申气急败坏,几乎是跳了起来,“将军,我哪来那么多钱挥霍?史大人,你别胡说八道,拖我下水啊。”
花两万两银子,只
为买两名女子,怎么看都是贪腐官员做派,蔡申怎么能不气急败坏,此举弄不好会让雷少轩让自己参与竞价,或者直接让自己去铁锅里洗澡。
雷少轩意味深长地看了蔡申一眼,看得他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雷少轩笑吟吟地看着史松哲,道:“看来蔡大人没有买的意思。史大人,还有谁曾看上这几位美女,愿意即刻购买的?没有,你就算最后一人,只好请你入铁锅了。”
史松哲脸色煞白,带着哭腔绝望道:“四名美女,绝色美女,一万两?有没有要的?同僚一场,各位大人,救救急吧。”
场中官员纷纷低头。
开什么玩笑?大灾当前,购买粮食药材可以,谁敢当着雷少轩面前购买美女?别人救灾,自己寻欢作乐?
“六千两!”
“四千两!”
史松哲绝望地看着雷少轩,两眼直直地看了过来,眼中满是绝望和哀求,道:“三千两!”
“将军,三千两我送给您!只要三千两。”史松哲与何济之间,只有两千两银子的差距,三千两银子正好抹平差距,还能超出一千两。
“三千两嘛……”雷少轩摇摇头,“还是有点贵!……”
“贵?不、不……两千一百两。”史松哲急忙道。雷少轩嫌贵?那意味着其实愿意买,只要价格再低些。
史松哲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希望,直直地看着雷少轩。如今,只要超过何济哪怕一两银子,自己就能保住性命。
此刻的竞价,就如森林里遇到老虎,比的不是谁跑得比老虎快,而是比谁比最慢的人快。
一步之差,便是你死我活。快一步,活;慢一步,被老虎吃掉。
“好吧!二千一百两,我勉强买下。”雷少轩像占了大便宜似的,心情大好,笑不拢嘴。
场中众人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雷少轩竟然当众买美女?
价值两万两的女人,两千一百两买下,无疑是趁火打劫,或者说以权谋私,谋的还是女人。
如此肆无忌惮地以权谋私,难不成雷少轩本质上也是何济一般的人物?东兴城可别走了何济,来了雷少轩。众人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无耻!”沈怡咬牙道,刚要继续说什么,被王思懿拉了一下衣袖,不由压低了声音,气鼓鼓道:“色狼。”
何济一时惊住,史松哲出价已经超过了他。
何济大着胆子道:“将军,现场可以竞拍物品吗?宅院、珠宝等。”
“可以,参与竞拍者,只要日落前付清款项即可。”雷少轩笑吟吟道。
何济闻言精神一振,论资产,自己可不比其他两人差。
何济举手,露出手指上一颗硕大的戒指,大声道:“南藩国极品翡翠扳指一枚,原价五千两银子,现价一千两。”
场中一阵沉默,无人回应。
“五百两。”
“二百两!”
看见何济目光看过来,场中官员纷纷低头避开。
“一百两银子。”何济惊恐万状道。
场中无一人回应。
第三百零七章 好同僚
所有人都知道,这三人之间的竞价游戏,是雷少轩主导的生死局,任何企图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冒着惹怒雷少轩的危险,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甚至,一向不把雷少轩放在眼里的沈怡,尽管对何济有一丝好感,此刻也不敢贸然介入,以免真地惹雷少轩生气。
其实沈怡打心眼里很怵雷少轩,身为征东将军,一方大将,雷少轩身上自有一股凛然的官威。
何济心沉到底。
如能拍卖资产,何济自然不惧,然而试探性的一枚扳指拍卖,让何济明白,此路不通,绝不会有人敢参与雷少轩要玩的这场生死游戏。
史松哲成功拍卖出四名女子,是特例,因为有雷少轩参与。
何济脑子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下,肥胖的身体簌簌发抖。
“胖子,你家中有没有娇妻美妾,美貌女子之类的可以拿来拍卖啊,将军没准还要买。”沈怡有些不忍,偷看了一眼雷少轩道,讥讽的味道十足。
雷少轩直翻白眼,这小丫头不满自己拍下美女,借机讽刺自己。
片刻,何济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苦笑道:“妻妾将终身托付给我,我怎么能随意抛弃?姑娘说笑了,死便死了,却不敢负良人!”
闻言,雷少轩惊讶地看着何济,心里感到十分意外。
南越世家豪族一向视女人为衣服,互相赐送美女小妾的比比皆是,何济倒是个另类。
雷少轩不由重新审视何济,传闻何济胆小如鼠,阴险贪婪,想不到也有自己的底线,超过底线,死都不怕了。
雷少轩心里感慨,看来人人心中都是有底线的,只不过多数人不知道自己底线在哪里罢了。
雷少轩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好感。
望着面如死灰的何济,雷少轩轻叹道:“何大人和史大人出价,差距如此之小,仅仅是一百两银子。堂堂廉州知府,因为一百两银子就给煮成肉汤,想来你们也不服气。”
雷少轩略一思索,轻笑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继续报价,出价最高的人,即刻就任廉州知府,带廉州原有官员离开大营,回城赈灾。”
话音一落,何济不啻是如闻天籁,颤声问道:“出价后,何时交清银两?”
雷少轩淡淡道:“刚才所报的价格,日落前交清,一刻也不能延迟。再次出价的部分,十日内缴清。届时我会派人上门一一清点,差一两,就从身上切下同等分量人肉相抵。”
众人闻言,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少轩不愧为出身死囚,果然够狠够绝,拿人肉抵债的事情都敢做,也不怕毁了名声。
沉吟半晌,余常景哭丧着脸,道:“三百万两。”
报出价格,顿时面如死灰。
余常景所有的宅院、商铺、珠宝及田产等资产是不少,大概也能值一百多万两左右,但那是和平时期的价值,眼下是战乱之时,且刚遭遇大灾,这些资产如今能值一半价值就不错了。
何况,余常景是为了保命拍卖资产,急需用钱,届时那些卖家势必会落井下石,逼迫自己低价出让,哪里还能卖出一百万的价格?
再者,得知是雷少轩主持的一场三人生死竞拍游戏,买家敢不敢买还两说呢!
然而,生死关头,余常景也只能心存侥幸。
另一方面,余常景心里充满恐惧,万一到时拿不出三百万两,必定会被抽筋扒皮,剔骨煮肉,雷少轩可不是什么良善仁慈之人。
史松哲心里也十分纠结,迟迟报
不上价。
史松哲家中资产不少,但是战乱时期,根本无法确定到底能卖出多少价格,此时报出高价万一到时交不出,可是要凌迟。
史松哲心狂跳,在现在被处死还是日后被凌迟之间纠结不已。
雷少轩笑吟吟地看着史松哲,等着史松哲报价,毫无催促之意,一副轻松随和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感觉不耐烦。
犹豫半晌,史松哲战战兢兢道:“三百五十万两。”说完,低头不语,一副认命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何济身上。
何济不停得擦着脸上的汗珠,两眼发直,沉思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咬牙切齿道:“三千一百万两!”
话音一落,一阵沉默后,场中瞬间哗然。
“我没有听错吧?这报价可是翻了十倍”有人惊呼道。
“自知必死,干脆乱报价罢了。”有人不屑道。
“那可不一定,‘何府一人肥,廉州万户瘦’可不是白叫,三千万两算什么?”有人羡慕道。
“……”
沈怡瞪大了眼睛,对何胖子一丝淡淡的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恨恨道:“这么有钱?蛀虫,贪官,死有余辜!”
雷少轩也吃了一惊,紧盯着何济,逼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何济平静道:“我要拍卖家中宅院,商铺,珠宝、田产等。”
“战乱时期,这些东西,能值什么钱?”雷少轩皱眉道。
“我曾购买了一家商号数十万两的的股票,这家商号业务囊获了船运、保险、钱庄、粮食及兵器等等,业务遍及各国,越是战乱,越是值钱,听说我的股票价格翻了十倍不止。”
“是哪家商号?”雷少轩饶有兴趣地问道。
“远方商团。”何济道。
“远方商团?”闻言,雷少轩几乎笑出声来。
没有想到,沈小宝将远方商团发展得这么好,连何济都购买了股票。
雷少轩就是远方商团最大的股东,此刻看何济一下子顺眼了许多,这可是自家商行的股东。
“加上这些股票就能值三千万两?”雷少轩语气缓和下来道。
“自然是不够,还差很多。”何济摇摇头。
何济看着场中的廉州官员,理直气壮大声道:“不过我有那么多好同僚,有那么多通情达理的士绅豪族,大灾当前,乡亲百姓受苦,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果我能就任廉州知府,他们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啊?”
场中官员们目瞪口呆,随即恍然大悟。
何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
只要出价最高,何济便可就任知府,有十天的缴款时间,足够从他们榨出几千万两。
什么好同僚?妈的,何济你个混蛋,老子跟你这个大贪官很熟吗?临死了还要拖人下水。
人人心里破口大骂,一个个将愤怒的目光射向何济,恨不得冲上前将何济咬死。
场中一阵躁动,然而谁也不敢出声。
沈怡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胖子,好样的,我决定支持你一百两银子,用来救助灾民!”
霎那,沈怡眼中的胖子,又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三千五百万两。”余常景、史松哲异口同声道。
余常景、史松哲也已经醒悟过来。
任十天的知府,哪怕翻遍廉州,榨干石头,还怕凑不出三千五百万两?
余常景、史松哲暗想,交不出
银两的人,得死,反正报价后,万一凑不足,老子必死无疑,你们也别想活。
余常景、史松哲平静下来,能任十天知府,报价的余地可就大了。
反正老子要是死了,也绝不能让你们好过,史松哲直直地盯着场中众位官员。
“四千万两。”
“四千五百万两。”
“……”
两人争先恐后地抢着报价,看得雷少轩脸上不停地抽搐,看得场中众人心惊肉跳。
妈呀,这两人要是真地就任知府,场中官员不死也得脱层皮。
何济一旁看得无可奈何,一时竟然插不上嘴。
“好了,住嘴!”雷少轩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道。
余常景、史松哲停住了嘴,看着雷少轩,满脸的兴奋,似意犹未酣。
雷少轩又好气又好笑伴随着一阵狂喜。灵机一动的主意,眼看竟能收到如此奇效,要是真能筹上几千万两银子,何愁赈灾?
雷少轩斥责道:“你们把知府的官位当什么了?敲骨吸髓、竭泽而渔的敛财的工具?”
雷少轩看着余常景和史松哲,气急道:“筹款也要适可而止。让你们坐上知府的位置,真要在这些官员或者廉州绅士豪族身上榨出四千万两、五千万两银子,到时还有谁干活?他们再往下榨,层层都去敲诈勒索,最后百姓还活不活了?”
余常景、史松哲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以为然之色。
雷少轩看着两个人,冷哼道:“主意是我出的,现在却阻止继续竞价,你们是不是心里不服气?”
雷少轩顿了顿,道:“何大人报出三千万两银子,是经过一番权衡的,真像你们这般随口乱报,报出一个难以完成的天价,结果会变成为了能完成筹款然后层层去敲诈。届时你们不是赈灾,而是降祸。”
场中众人舒了一口气。
雷少轩环视众人,见众人依然惴惴不安,轻笑道:“何济大人出价三千一百万,余大人报价三百万两,史大人报价三百五十万两,总计三千七百五十万两银子,何大人出价最高,即刻就任廉州知府开展赈灾工作。”
“将军,饶……”余常景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却被雷少轩摆手止住。
“余大人、史大人仍任原职,三人一同筹集这三千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少一两,割下三人肉补足。”
余常景、史松哲又惊又喜,这么说,两人都不用死了,还能复任原职,心里一松,如此剧烈的心里反差,几乎让自己瘫软下来。
雷少轩厉声道:“你们三人不得多征一文钱,更不得用征集的银两,来弥补自己先前报价捐出的银两,否则自己爬进营帐外的铁锅。赈灾一日不止,三口铁锅一日不灭,为灾民煮粥熬药。”
雷少轩看着场内的廉州官员,缓了缓语气,道:“三位大人为了活命,把全部现银捐出,你们一文不出,想必也会于心不忍。何大人虽然报出三千一百万两银子的捐款,但想必为了更有把握筹款,一定是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得出的,所以让你们筹齐这些银两,应该不会太困难。”
想起何济的话,雷少轩强忍笑意,道:“身为何大人好同僚,希望你们好好配合何大人的工作。”
众人脸上肉疼,有气无力齐声道:“是!”
“令人回城去吧,日落前,缴清先前所报银两。”雷少轩挥挥手,补充道:“还有四名美女。”
众人愕然。
“色狼!”沈怡咬牙切齿道。
“流氓!”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第三百零八章 回霸湖
听到这个声音,雷少轩惊喜地抬眼看去。
一位美丽的少女,正亭亭玉立在营帐门口,一袭乌黑发亮长发,如瀑一般垂落,俏脸嫩滑如玉,皮肤香腻如凝脂,闪动的双眼,如秋水涟漪。
玉带束腰,凸显袅娜身姿,素白的长裙微微飘动,宛如仙女下凡,纤尘不染。
正是霸湖美女湖灵澹,微嗔微恼地看着雷少轩。
“都退下!”雷少轩道,两眼发光,眼睛直直地看着湖灵澹,目光再也离不开了。
“将军是见色忘友,美女来了,就把咱们都忘了。”
“将军完蛋了,刚买四位美女,却被湖仙子撞见……”
“滚,敢调侃将军,不想活了。”
“……”
亲卫和众将领们都认识湖灵澹,纷纷议论着,挤眉弄眼地一起离开营帐。
营帐一空,雷少轩大步向湖灵澹走去,还未靠近,便伸出手,要抓湖灵澹。
“你想干嘛?”湖灵澹又羞又气,步步后退,慌乱道:“不要,不行……你要干嘛?”
不多时,退到了营帐角落,退无可退,被雷少轩抓住双手。
手心里传来清凉而柔软的感觉,雷少轩嬉皮笑脸道:“你猜猜,我能干嘛?”
雷少轩腾出右手,往湖灵澹嫩滑的脸上拂去,手指轻轻划过脸颊,慢慢往下滑动,柔声道:“我好想你,天天想,日夜地想,茶不思饭不想,心里是你,满脑子都是你。”
湖灵澹听得心里又羞又甜,心砰砰直跳,魂飞天外,浑然不知天地。
不知不觉中,雷少轩的手指已经滑过脖子,滑过胸口,停在了柔软的山峰上。
“不要……”湖灵澹的声音细弱蚊,却又不忍退缩。
“色狼!”雷少轩正心猿意马之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怡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呆呆地看着自己。
“流氓!”王思懿站在一旁,面色通红,似笑非笑道。
“臭流氓!”湖灵澹也已经醒悟过来,又羞又气道,“拿开你的狗爪。”
一把将雷少轩的手拍飞,飞也似逃到一旁。
“你怎么来了?”雷少轩讪讪道。
“我也不知道!”湖灵澹心慌意乱道,“我和姐姐就住在东兴城内,听说你来了,我……我来见见你。”
当初亲眼目睹雷少轩毁坝,湖灵澹恨上了雷少轩,然而离开雷少轩后,心里总忘不了雷少轩那张有些无赖、无耻的笑脸。
早晨,借城门大开之际,湖灵澹鬼使神差出城,一路来到北魏军营,雷少轩亲卫都认识湖灵澹,也就没有阻拦,任由湖灵澹进入了中军营帐。
“这是姐姐王思懿。”雷少轩给湖灵澹介绍道。
王思懿拉过湖灵澹的手,满脸笑容,道:“好美的妹妹!”
“这是暖床丫头沈怡。”雷少轩指着沈怡道。
沈怡白了一眼,道:“我是灵花宫修士,王思懿是我师姐。”说罢,呛道:“你好美,小心防范流氓。”
湖灵澹对雷少轩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识,听罢沈怡
的话,莞尔一笑道:“说得没错呢,他就是一个臭流氓。”
湖灵澹给王思懿行了一礼,道:“我叫湖灵澹,出自慈航斋。”
王思懿、沈怡听罢一怔,王思懿吃惊地问道:“慈航斋?就是只收女弟子,且终身不许嫁人的慈航斋?”
王思懿行走凡间已久,行医天下,免不了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听说过一些江湖上著名的武林门派。
湖灵澹神色一黯,微微点头。
王思懿又是惋惜,又是心疼,正色道:“门派规矩森严,违反者,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没有人比王思懿更了解门派规矩的冷酷无情,雷少轩虽然曾在太一宗修行,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太一宗弟子,因为那只是交易,因此对门派并不甚了解,也无意去了解。
闻言,雷少轩不以为然道:“我堂堂的征东将军,还怕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不成?”
王思懿摇摇头道:“大一些的江湖门派背后,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有些背后是世家豪族,有些背后是朝廷各部,有些背后甚至是修真门派。这其中有些门派,就算是一国王爷,也撼动不了,更遑论征东将军。”
王思懿看着雷少轩,担忧道:“慈航斋传承千年,规矩森严。东齐一位王子,与慈航斋一名女弟子相爱,想娶为小妾,尽管由东齐王出面,这名女弟子仍然免不了武功被废,并被驱逐出慈航斋。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更多的是关入门派牢房,甚至直接处死。”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沈怡对雷少轩的脾气,却已经知之甚深,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现在一定在想,要是惹恼了你,找个机会,你派千军万马灭了慈航斋,是不是?”
雷少轩气笑道:“我有那么残暴?为了自己的一个女人,灭杀一个门派?”
湖灵澹红着脸道:“我可不是你的女人。”
沈怡冷哼道:“几千俘虏,说杀就杀,动不动就用铁锅煮人,灭个门派怕什么?”
沈怡沉声道:“门规为立派的根本,只要慈航斋有一人在,你就休想违反,因为那样等于掘了慈航斋的根,慈航斋必然倾全门派之力维护门规。除非你真灭了慈航斋,否则最终的结果是要么忍痛割舍,要么废掉武功,逐出门派。”
“我不会嫁人,不会连累他的。”湖灵澹平静下来,淡淡道,“过一天是一天。”
“过一天是一天?”雷少轩心里一疼,面色一时阴沉起来。
想起自己其实也没剩下多少寿命,此时招惹湖灵澹,无疑十分自私和可耻。
“流氓,可恶。”雷少轩莫名其妙道。
一阵沉默。
“下一步,你要往哪里去?”湖灵澹轻声问道。
“你说什么?啊,你问我?”雷少轩猛然惊醒,回过神来.
雷少轩舒了一口气,沉声道:“下一步,我要回霸湖。”
看着三人脸上惊讶的表情,雷少轩轻松道:“霸湖溃坝时间不长,缺口应该还不大,如果及时填补缺口,也许能将大坝重新修回。”
“真的?”湖灵澹又惊又喜,迟疑片刻,道:“太好了,那……那我跟你回去筑坝。”
“南征是为将者梦寐以求的建功立业的天赐良机,你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沈怡惊异地问道,“何况霸湖大坝也许已经完全崩溃,无法修筑了。”
“什么建功立业,无非是杀人罢了。我厌倦了杀人,如今只想救人。”雷少轩淡淡道,“至于能不能修筑霸湖大坝,不去怎么知道?”
沈怡闻言,两眼放光,道:“真没有想道,世上还有不喜欢杀人而喜欢救人的小死囚。”
沈怡搂着湖灵澹道:“本丫头决定了,等你成功筑坝,我给你们暖床。”
王思懿、湖灵澹听得目瞪口呆。
北魏王宫,南书房。
六部尚书,太尉、几位王爷和沈伦等,传看着一封封信报。
魏王端坐在案几后,眉头微蹙,面色阴沉。
“恭喜我王,贺喜我王!林威以区区三千奇兵奇袭雁回关,兵不血刃,便拿下雁回关。”看罢一封战报,罗太尉惊叫起来道。
罗太尉举着战报,赞道:“雁回关为南越阳、青、归、德等州郡门户,落到我军手里,如此一来,南越北疆已经大半归我矣。林威真不愧为当世名将,难怪大王选其为东军副帅。”
兵部尚书杨旭臣微笑道:“太尉,再看第二封战报。”
说着,将一封密信递给了罗太尉。
罗太尉接过,匆匆看完,豁然站起,道:“马少腾假扮南越军,骗过守军,又是兵不血刃,夺下梅关并控制了风亭峡谷。太好了,南越北疆已经是我北魏囊中物!”
罗太尉哈哈大笑道:“哈,果然是我王慧眼识英才,那混蛋小子用兵当真神鬼莫测,突袭两大粮仓,千里独行,诡计纵横南越,绝计毁坝,奇计偷袭两雄关一峡谷,不愧为智略超世。方任东军指挥使,便立下奇功,不辜负我王期望……”
混蛋小子指的自然是雷少轩,罗太尉滔滔不绝地赞美不已,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偷撇魏王,却见魏王不喜不怒,眼中满是阴霾。
罗太尉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暗道不妙,急忙停下说话的嘴巴。
果然,一旁,沈伦忽然阴阳怪气道:“朝廷旨意:东军首要是驻守占领之地,开展赈灾和收服民心。哼,分兵去取什么雄关峡谷,万一失败,岂不是毁了大好局势?抗旨不遵,胆大妄为,目中无人,擅自行动,残暴狠毒……”
“停、停,且停住……”
六王眉头皱起,不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两处雄关和风亭峡谷,扼守北疆,占据这三处地方,等于将北疆死死抱住,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前线局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捕捉战机,及时调整大军行动,怎么能视为抗旨不遵、胆大妄为、擅自行动?”
六王气呼呼说道,心里却一动,偷眼看了一眼沈伦。
沈伦翘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眼神里掩饰不住丝丝的焦虑。
六王恍然,沈伦是在救雷少轩。
第三百零九章 议罪
没有人比沈伦和六王更了解魏王了。当年,六王和沈伦都参与了魏王夺嫡的整个过程,十分清楚魏王为人。
魏王是一个多疑的人,最怕臣下心怀不轨,因此对抗旨不尊极其在意,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魏王旨意十分明确,令雷少轩会合林威,组成东军,接应南渡的北魏军,牢牢占据北疆各城,在据守的同时,开展赈灾,稳定局势,收服民心。
结果雷少轩却又分出出奇兵,千里突袭,拿下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
雷少轩的行动,虽然在战略上取得巨大的成功,然而此举无疑违背了魏王的旨意。没有接应渡河的部队,没有占领和据守而是离开了北疆,这一切与魏王的旨意要求完全相反,无疑触了魏王的禁忌。
魏王生性多疑,对抗旨的行为十分敏感,敏感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六王并非不了解这点,只是占据两关一峡谷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以至六王过于兴奋而忽略了魏王的禁忌。
虽然也许魏王现在还不至于把他怎么样,不过雷少轩此举无疑是在魏王心里插上了一根毒刺。沈伦将雷少轩说得越不堪,越罪大恶极,越能减轻魏王的厌恶。
因为,一个人的罪过被极其过分的夸张地描述、显得夸大其词的时候,往往能让人意识到他其实没有那么坏。
沈伦果然老奸巨猾,六王暗想。
看着魏王面无表情地端坐,六王心里一阵腻歪,暗骂道:“自古能统一大陆的王者,无一不是雄才伟略,心宽如海,眼前这位却如此小心眼,实在是老天无眼。”
右相手里拿着一沓奏折,一份一份往下传阅,道:“你们都传着看看。”
“……臣奏:东军指挥使雷少轩擅离职守,并未如约率军接应南渡诸军,贻误战机,应军法处置之,以儆效尤。”
“……臣据闻东军指挥使雷少轩擅杀战俘,残暴狠毒,以至南越百姓恨我军入骨,死战不降,我军损失惨重……”
“……南越百姓盛传,原北川知府今东军指挥使雷少轩勾结太平匪寇,荼毒百姓,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末将渡河,无人接应,被迫四下出击,如盲人摸象,攻占青州,损失惨重,此东军失职所致……”
“……”
一封封奏折,纷纷奏报雷少轩残暴、抗命、戕害百姓等等。
后勤行辕总督察六王子吴璋也上奏,认为雷少轩未如约接应大军南渡,未及时清剿南越北疆残余部队,致使南渡部队损失惨重;南征统帅齐王直言,东军擅自出兵雁回关、梅关等地,祸水吸引,将南越军引至西线。西线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以致于两国主力在狭窄的地形内展开决战,南征大军陷入苦战。
“哼,此人抗旨不遵,视人命如草芥,不宜继续领军南征,否则,即使能一时攻城掠地,也难以收服民心,后患无穷。”户部董尚书声音高了起来。
罗太尉撇了撇嘴,户部董尚书被六王子拉拢
,此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罗太尉。
南越北疆已经落入北魏手中,大局已定,六王子吴璋身在北疆,自然想踢开雷少轩,独自主持北疆事务。
户部董尚书提议罢免雷少轩,背后其实是吴璋。
御史石谨站起来,举着一封奏折,赞同道:“南征,需要各部协调配合。雷将军擅自行动,虽然捕捉到了战机,占据两关一峡谷,牢牢守住北疆,却置南征大军于不顾,得小功而忘大局,陷西线战局于十分不利的境地,不惩罚不足以震慑桀骜不驯之战将。”
闻言,六王直翻白眼。
眼看雷少轩一个无名之辈,凭借区区一万人马,孤军深入北疆,毁两大粮仓,毁霸湖大坝,奇袭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寥寥可数的几次战斗,便迅速奠定南越北疆大局。
而齐王身为南征统帅,领着数十万大军,却在西线陷入苦战,进展缓慢。在雷少轩耀眼的光环下,齐王之功,显得如此单薄和苍白,势必会极大的损害齐王的声誉。
难怪石谨也弹劾雷少轩,石谨正是齐王的人。
“正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警戒后人,不杀不足震慑诸将,不杀不足以挽回民心,不杀不足以重塑我军形象……”
沈伦几乎是跳起来,唾沫乱飞。
魏王眉头皱起,沈伦的话,太过分了,有捣乱的嫌疑。
“沈司业,那小子似乎立的是大功,好像可没有犯什么大错吧?即使有,也是功过相抵,你口口生生要杀要剐的,是何居心?”罗太尉打断沈伦的话,讥讽道。
罗太尉偷撇了一眼魏王,意有所指道:“雷少轩为我王钦点,你分明是指责大王识人不明,心怀叵测。”
罗太尉戎马一生,尽管身属阵营不同,却不妨碍他真心为军中将领说话,罗太尉绝不会因为阵营倾轧,而轻易地让军将成为牺牲品。
一名优秀的战将成长背后,往往是无数男儿尸骨铺就,随意牺牲一名优秀的战将,意味着无数男儿白白牺牲。
战场上,一名无能的将军领军,常常意味着无数好男儿枉死,而优秀的战将,能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因为阵营不同,要说借机惩罚雷少轩,罗太尉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毕竟此为朝廷政治常态,而沈伦口口声声要杀雷少轩,就太过分了。
说到底,杀俘虏一事,是功是过,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战场上哪一次战斗不杀俘虏?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何况,当着罗太尉的面,雷少轩真要被处死,罗玉瑶还不得恨死罗太尉。
眼看沈伦要跳起来反驳,不等沈伦开口。
罗太尉已经脸红脖子粗,几乎是破口大骂道:“齐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六王子许了你什么官职,或者太子又送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卖力地非要置他于死地?”
众人愕然,注视向沈伦的目光中,讥讽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尴尬有之……
六王
心里忍不住暗暗叫好。
罗太尉不愧为纵横朝廷数十载的老狐狸。
罗太尉表面怒骂沈伦,其实暗暗指出,凡是针对雷少轩的,要么是太子,要么是齐王,要么是六王子,连消带打,将刚才想要处置雷少轩的几位都讽刺了一遍。
沈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呼呼道:“你们都看我干嘛?”
沈伦怒气匆匆,唾沫几乎喷到罗太尉脸上,道:“那小子身为东军指挥使,身在南越北疆,却不及时看望六王子,目无尊长,难道不该处死?身为东军,不积极配合南征大军,反而扼守南越北疆咽喉,致使南越军被迫向西与齐王决战,拖住齐王数十万大军,贻误齐王战机,难道不该死?”
众人听罢,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
沈伦到底是要治雷少轩的罪,还是要为他开脱?
不看望六王子就是死罪?扼守两关一峡谷,逼的南越军西进才能迂回北疆,此举自然也使得齐王大军被拖在了西线,可这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贻误战机。
怎么看,沈伦都像是胡说八道,或者是胡搅蛮缠。
魏王脸上直抽搐,恨得直咬牙,沈伦简直是一个搅屎棍,一出手,什么事都会被搅黄。
众人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如何开口了。
看着魏王一脸的难堪,六王心里暗笑,他隐隐猜到了魏王的意思。
林奇、马少腾奇袭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扼住了北疆咽喉,此为大功,然而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却在北疆之外,出兵这三处地方,直接地违背了魏王的旨意,触动了魏王的忌讳。
但是因为此举取得了巨大的战略成功,魏王不好以抗旨的名义处罚雷少轩,这才有了捷报和弹劾奏折一同出现在南书房,让众官员商议。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南书房,跪倒在地,道:“启禀大王,奴才王安缴旨。”
众人都看了过来,王安正是前往前线宣读旨意的太监。
看着地上跪着的王安,魏王心头莫名火起,怒道:“狗奴才,不过前往南越宣旨,为何迟迟不归?”
魏王脱口道:“难道你也想抗旨吗?”
王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传旨之时,并未指定交旨的时间,虽然自己回来迟了些,却谈不上抗旨。
王安磕了个头,道:“非是奴才有意迟迟不归,而是雷将军让奴才随军行动,等雷将军制定好下一步作战计划后,好让奴才回来向大王禀报。因此,耽误了些时日,奴才该死,请大王恕罪。”
魏王厉声道:“我给你的旨意是怎么说的?让他会合林威组成东军后,迎接大军渡河,结果他却跑到梅关和雁回关去了。你既然随军,当知道那小子抗旨不遵,为何不加阻拦?”
王安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魏王一定会拿梅关和雁回关说事,不由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启禀大王,雷将军并无一丝一毫抗旨之意。”王安不慌不忙道。
第三百一十章 抗旨
众人纷纷将目光注视向王安。
雷少轩屡立奇功,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所以明里暗里要打压雷少轩;从现实的角度来看,魏王也需要遏制一下雷少轩的势头。
借口便是抗旨,证据是林威和马少腾的战报,战报表明,林威和马少腾离开了北疆地域,这是直接的证据。
然而,这毕竟只是战报,还需要第三人的人证,王安刚从前线回来,无疑是最直接的人证。
雷少轩如此年轻,便被任命为东军指挥使的直接原因,虽说军功占了相当的成分,然而更多是南越北疆局势发展的需要。
南越北疆局势的发展迅雷不及掩耳,孤军突然毁掉北疆的两大战略粮仓,然后突发洪灾,南越水师被迫撤离,直接导致了南越北疆陷入防守真空,而雷少轩的孤军,成了唯一能够控制南越北疆的北魏军主力。
灾情似火,北魏朝廷没有足够的时间组织救灾,唯一的选择便是在北疆活动的雷少轩。
两个唯一,促使魏王选择成立新军东军,兼顾作战和救灾,于是雷少轩也成为东军指挥使的唯一选择。
然而,雷少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所表现出来的卓越的战略眼光和指挥能力,让魏王感到有些忌惮,怕雷少轩年少胆大妄为,今后无人可制。
别忘了,魏王与雷少轩见面一来,没有哪一次不被气个半死?雷少轩似乎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其实,在魏王心里,死囚便是死过一回的人,自然无所畏惧,而雷少轩恰恰出身死囚。
无所畏惧,再手握重兵,谁知道雷少轩最后会闯出什么大祸来。至今为止,魏王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认清楚雷少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书房议事,捷报与弹劾奏章一同出现,便是魏王对雷少轩的态度犹豫不定的最根本原因。
在场的大概只有沈伦真正的明白魏王的意思,罗太尉关心则乱,六王心向雷少轩,其余大臣各有私心。
位居高位,有资格君王前议事的,都是官场沉浮多年,大多都身背阵营立场,不是魏王,便是太子,齐王或者六王子等,皆身不由己。
即使是沈伦也不例外,公认的魏王党,大概也只有涉及到雷少轩,才会公然反对魏王。
沈伦以雷少轩老师自居,如果不为自己学生说话,估计魏王都看不清他。
看到众位重臣虎视眈眈的目光,王安不由心里感到一丝不安,迟疑片刻,欲言又止,似乎十分为难。
魏王见状,满脸不高兴,声音高了起来,道:“你收了那小子什么好处,竟敢为他说话?你把见到他那一刻起,一个字不露的从实讲来。”
王安无奈道:“启禀大王,奴才千里迢迢,穿越层层生死线,给雷将军报喜,并传达我王旨意,结果不仅一文钱红包都没有,还得自掏腰包请雷将军客。雷将军实在是,实在不是……”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魏王气急道。
“实在不是个东西,是不是?”沈伦满脸惊奇,补充道,“千里报喜讯,连个红包都没有,要么太小气,要么故作清高。”
魏王嘴角一抽。
今天沈伦这老匹夫大概是吃错药了,总是不停地贬损雷少轩,像是恨不得弄死雷少轩一样,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谁真要弄死雷少轩,估计沈伦第一个跳起来跟谁玩命。
谁不知道,雷少轩是沈伦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王安又是一阵迟疑,心里有苦说不出。
雷少轩让他一字不差地向魏王详细禀报自己的一言一行,包括没有给红包的事。然而,这些话真的当众说出,不啻是诋毁雷少轩,谁不知道雷少轩是太后红人,公然诋毁雷少轩还能有好果子吃?
也许雷少轩自己无所谓,这些话本身就是雷少轩故意的,但亲近太后的人能明白吗?如果不明白,因此恨上王安,那王安就是找死了。
原本交旨应该是私下向魏王交,法不传六耳,说什么话,谁也不知道。如今,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奏报雷少轩的言行,这无疑是把王安放在火上烤。
“哼,身为东军指挥使,征东将军,北川知府,人家上门报喜,一个红包也没有,既不尊重魏王的任命,也是故作清高,心机深沉。”工部许尚书哼道。
沈伦不满道:“许尚书,国家如此之大,每日多少大事,忙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在大王面前追究一个小小的红包?是不是闲的?”
“红包事关大臣官德,岂能说是小事?”右相孟海悠然道,“哪一次贪腐不是从红包美女查起的?”
“就是。开碧湖山庄,千万资产,红包都不封,分明是故作清高。”有人道。
“年纪轻轻,心机如此深沉,心怀叵测。”
“……”
一时众位大臣纷纷议论起来。
说到底,弹劾雷少轩什么贻误战机,残暴嗜杀等,都是虚名,并无实据,罪与非罪只在魏王一念之间,红包却是实在的。
谁都知道,目前是不可能换将的,除非雷少轩造反,否则北川局势还需要雷少轩。
谁也不能昧着良心否定占领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是奠定北川局势的关键,即使魏王也不能。
知道不能换掉雷少轩,那么今天的目的便不是惩罚雷少轩,而是魏王敲打雷少轩,而大臣是恶心雷少轩。
说到底,雷少轩太出色了,出色得让人感到害怕。
见众人议论纷纷,魏王漫不经心道:“既然众位爱卿如此关心红包一事,你便将与雷将军见面过程的一言一行,细细禀来。”
王安心惊胆战,硬着头皮道:“奴才见过雷将军,宣读魏王旨意,雷将军十分惊喜,不过并没有给发奴才红包。”
接魏王封赏,发红包是一种惯例,收红包也没人说什么,即使魏王也绝不会拿这种事说事,在座的所有人得到封赏也都会发红包,世家豪族接到诰命的封赏,甚至把红包都发到王宫里。
雷少轩不发红包才是意外,众人闻言伸长了脖子。
王安顿了顿,道:“其实雷将军没有不给红包的意思。只是他说,他领军深入敌后,军资匮乏,想贪污给奴才发红包也无处可贪,只能回西京后再补发。”
“这无法无天的混蛋,发个红包也要贪污军费?”魏王闻言,几乎气炸肺。
“口不择言,该死。”沈伦立刻大声道。
“沈大人,你还在为那小子开脱?”刑部尚书鲁政不满道,“这哪里是口不择?,脱口而出,原本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罗太尉瞪眼道:“领着万人的大军,军费再缺乏,怎么可能连个红包也贪不出来?可见此人必定贪婪无比,且贪入口袋后,一毛不拔,甚至
连个红包都舍不得出。可以想象,让这种人领军,必定对部下敲骨吸髓,抽筋扒皮……”
众人听了目瞪口呆。
这位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敲骨吸髓、抽筋扒皮都出来了。
魏王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打断罗太尉的话,道:“太尉,且住。”看着王安,没好气道:“接着往下说。”
王安接着道:“之后,奴才宣读旨意,要雷将军会合林威林将军,接管相应部队,组建东军,迅速占领并据守南越北疆各战略要地,防止南越军反击,并迅速稳定地方局势以及开展赈灾事宜。”
王安逐渐平静下来,接着道:“接旨后,雷将军与众将领讨论后认为,北疆地域宽广,要想据守各地并防止南越军反击,东军兵力不足。因此,雷将军大胆地提出一个构想。”
王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魏王,道:“雷少轩认为,东军需要跳出占据并固守的思想,御南越军于北疆之外,这需要出兵占领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不过此构想是与旨意相背的。因此,雷将军不打算实行。”
魏王闻言,眉头微蹙,心里极为不舒服。
王安的意思,无非是指原有的旨意有瑕疵,雷少轩的构想更高明。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王安的话吸引住了,纷纷将目光注视过来。
王安吸了一口气,道:“结果林威林将军与雷将军顶撞起来。”
“啊。”众人吃了一惊,副手跟主帅顶撞?
“林威将军说,‘尽管与大王旨意有些不符,有抗旨之嫌疑,但只要有利于我王南征伟业,便是对我王最大的忠诚’。于是,林将军不顾雷将军反对,决定自行率领两千人突袭梅关。”
“果然不愧为军中骁将,有勇有谋,不拘泥军令,好!”兵部杨尚书赞道。
“关键时刻,终究还是老将才堪大用。”
“就是,要是如雷少轩般胆小,才是真的贻误战机。”
“……”
众人纷纷称赞不已。
魏王也连连点头,林威一向为他所看重,有如此果断的行为,与有荣焉。
看着魏王,沈伦嘴角直翘,心里十分鄙视,也就是林威主动出击,要是雷少轩自己领军占领梅关,估计抗旨罪名跑不了。
魏王心情莫名大好,道:“接着说,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马少腾马将军也对雷将军的决定十分不满,他说‘旨意的本意是据守南越北疆。出兵雁回关和风亭峡谷虽然跳出北疆,表面上违背了旨意,本质上却是更好地守住了北疆,是符合大王旨意的。’,他说一切后果自负。”
“于是,马将军也不顾雷将军反对,领着四千人马,兵分两路,偷袭雁回关和风亭峡谷。”王安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出马顶大用。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在手,何愁南越水师反击?”
“怪不得雁回关和风亭峡谷的战报是马将军所报,原来是马将军主动果断出击的结果,没有雷少轩什么事。”
“不愧出身将门,马少腾堪称将才。”
“……”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魏王瞪大眼睛,迫不及待问道:“对于旨意,那小子是怎么说的?”
场中一阵沉默,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南征副帅
王安犹豫片刻,道:“雷将军说,旨意就是旨意,必须严格按照旨意执行,一笔一划一个字都不能改。”
“果然年轻,不知变通。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怎能死守字句,难道没有脑子吗?”礼部陈尚书不屑道。
“从拟旨、发旨到接旨,需要十天至半月方可到达,其间不知道局势发生了多少变化,岂能机械执行旨意?”
“哼,任命他为东军指挥使,不正是为了在南越前线更好地临阵而变吗?如果事事照搬,要他何用?”
“……”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魏王眉头微蹙,轻哼道:“果然是个混账东西,机械照搬旨意,无非是怕出事担责而已,想将一切责任推给本王。官越大,越胆小,不堪大用。”
众人愕然,随之恍然大悟。
沈伦直翻白眼,要是雷少轩不尊旨意执行,估计魏王早就跳起来了。
六王心里暗骂,谁最喜欢属下机械执行旨意?
魏王!
魏王不仅要属下机械执行旨意,而且还有完成任务,但果真完全按旨意执行,结果出错而完不成任务,魏王却又不担责任。
王安见状,急忙道:“雷将军并非胆小。”
王安有些不敢看魏王,诺诺道:“雷将军说了,天大地大,不如大王旨意大。雷将军誓死遵从大王旨意,一切从大王旨意出发,无论天崩地裂,还是地动山摇,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赴汤蹈火,就算是粉身碎骨……都不能动摇东军执行大王旨意的决心。”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沈伦一把捂住了脸,六王憋红了脸,一口茶水来不及咽下,连连咳嗽。
“不要脸!”罗太尉咬牙切齿,吐出了三个字。
“无耻!”
“佞臣!”
“……”
魏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朝王安砸了过去,吼道:“这混蛋,怎么敢……他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滚!滚!”
王安吓得脸色煞白,急忙磕了个头,连滚带爬跑出了南书房。
“此人狂悖妄言,残暴嗜杀,要严惩不贷。”右相孟海冷冷道。
“被如此多官员弹劾,才不足配其高位,德不足以服众将,应尽快物色接替人选。”吏部宋尚书道。
“原先任其为东军,是因为大军未渡河入南越,无人可用,如今六王子已然渡河并站稳脚跟,其麾下人才济济,可择优选取。”
“……”
魏王摆摆手,看着沈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道:“那混蛋就不能消停一会?他是你的人,你说,怎么办?”
沈伦一拍大腿,恨恨道:“那小子如此年轻,德才不配高位啊,实在难以让人省心,不查办不足以服众,不严惩不足以为将者戒。”
沈伦笑眯眯地看着魏王,一副完全同意和拥护的样子。
魏王环视众人,缓缓道:“那小子,不惩罚不能服众。不过,当初任命他为东军指挥使,你们都是同意了的,如果这么快就惩罚他,倒是显得你们看走
眼了,真免了他,更是显得你们任命一位军中大将太过儿戏……”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王,心里暗诽,谁不知道军中大将任命几乎都是你决断,然后让众人走过场,任免雷少轩跟众人的眼光有屁毛的关系。
魏王面露威严之色,道:“所以,先给他个虚职,以后逐步免去所任的实职。”
沉吟片刻,魏王看着礼部陈尚书,道:“这样吧,拟旨,加封那小子为太子少保。”
“那小子?”礼部陈尚书小心翼翼地问道。往日拟旨,魏王的话,要一字不漏地写下。
“那小子就是那混蛋,是雷少轩。”魏王不满地瞪了一眼陈尚书补充道。
场中又是一阵沉寂,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魏王,默然无语。
“你们看本王干嘛?”片刻,魏王奇怪地问,“此事处置可妥当?”
众人面面相觑,这就是处置结果?
骂了半天雷少轩,又是查办又是严惩地喊了半天,结果实职一个没免去,反而还捞了一个太子少保?这是到底是惩罚还是嘉奖?
众人不由都将目光注视向沈伦,看到沈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
魏王将战报和弹劾奏折放在一起讨论,无非是想借抗旨之名敲打雷少轩,结果王安传达的雷少轩一番马屁话,反而让魏王赏了一个太子少保。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众人心里暗骂,林威占据梅关,马少腾占领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如此战功,不见魏王表示些什么,雷少轩几句马屁话,就捞了个太子少保,太无耻了。
实职逐渐免去,我呸!还是别免了,没准免掉现在的实职,反而给更高的实职呢。
不过魏王连旨意都拟了,此事已绝无可能更改,不由脸上都浮现出愤愤不平之色。
“也不知道那小子下一步是如何打算?”沈伦慢吞吞道。
魏王醒悟,气道:“都是给他气得,几乎忘了最重要之事。”
王安被传进书房,忐忑不安道:“雷将军已然占据东兴城。”
王安把雷少轩缴获了水师大印,假传水师命令,让南越北疆地方官员伺机投降,假冒南越军接管偷袭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用三口铁锅逼迫何济设计杀了张肃,兵不血刃拿下东兴城,详细地禀报给了魏王。
众人如听说书一样,听得入了迷。
当听说雷少轩用竞价的方式,搜刮了几千万两银子,不由听得目瞪口呆。
“三千万两?”户部董尚书兴奋道,“足够朝廷一年的日常军费开支。”
魏王却气得直哆嗦,右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刚才已经摔过一次茶杯了。
“混蛋,他这么干,岂不是逼得官员上下拼命敛财,抽筋扒皮,敲骨吸髓,百姓上吊?”魏王吼道,“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么清廉不贪吗?”
众人醒悟。
东兴城敛了三千万两银子,赈灾银两是有了,但弄不好其他城池北魏占领军也会效仿,逼迫投降的官员敛财,最终吃亏的还是百姓。
“此事传出去
,不明真相者,还会以为我军严酷残暴,逼迫官员对南越百姓横征暴敛,引起百姓恐慌。”右相孟海缓缓道,“何况,征收赈灾银两所经环节众多,难免有人上下其手,最后都由百姓负担。我军难免担上贪婪残暴、不顾百姓死活的嫌疑,会坏了南征之名。”
王安心惊胆颤地辩解道:“廉州贪腐之风由来已久,雷将军本意是通过何济之手,逼迫那些贪官捐出赈灾银两,与百姓毫无关系。”
身为太监,王安是没有资格说话的,但眼看魏王误会,只好硬着头皮插嘴解释。
“他能管得住东兴城何济,他还能管得住其他地方其他人吗?他能管得住自己不贪,他能管得住其他南征将领吗?面对数千万两银两,有多少人守得住本心?”工部许尚书冷哼道。
“南征本为一统天下,解救南越百姓,然而如果因为此事让百姓受苦,南征名声就臭了。绝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沈伦轻叹道:“此事,那小子确实有些草率了。虽然心系东兴灾民,急切地逼迫何济等人,征收了数千万两银子,图一时痛快,却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到底还是太年轻,考虑问题过于简单。”
罗太尉笑呵呵道:“这小子够狠,三口铁锅,逼出三千万两银子。你们无非担心此例一开,被其他地方效仿,最终出现官员逼迫百姓,借机敛财。我倒是有个办法解决此事。”
众人将目光注视向罗太尉。
罗太尉看着魏王,信心十足道:“南征必然引起战火连绵,难免有灾民流离失所,为了能妥善安置百姓,不如让那小子负责所有的城池投降事宜,所有投降官员的处置都交给他负责,如何?如此一来,便能防止其他官员效仿,避免做法走形,祸害百姓……”
六王吃惊道:“太尉,南征要征服整个南越国,涉及到南征无数部队,横跨各地方各军,没有足够的权威,如何能统一协调我南征军接受投降一事?”
“所以,必须在南征统帅部新设立一个职位……”
“你意思是,既然那小子拉出了一屁股屎,咱们就要替他擦干净。”魏王声音越来越高。
“不仅要擦干净,还得让他升官、发财,是吗?”魏王气急败坏道。
魏王几乎气坏了,每一次雷少轩搞事,魏王都得被迫给他升一次官。
“他已经是东军指挥使,征东将军,还能有什么职位给他?统一协调全军投降事宜,还能是什么职位,南征统帅吗?”魏王吼道。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雷少轩自国子监毕业进入朝廷以来,几乎次次都惹得魏王气急败坏,而魏王每次都迫不得已让雷少轩升官,也难怪魏王抓狂。
六王小心翼翼道:“那小子无论德才、威望、资历都不可能任统帅,不过倒是可以增设一名副帅……”
魏王断然道:“就算任东军指挥使,他的德才、威望、资历都严重不足,以至于非议不断,还指望任南征副帅?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本王,如何评价本王?”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敏妃
户部董尚书目光闪闪,犹豫片刻,道:“大王,东兴一城就能收三千万两银子,南越数十个州,合起来有数十亿两银子。无非是任命区区一个副帅,简直太值得了,非议算什么?”
靠,军中职位能用钱来衡量的吗?众人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有了钱,什么不能干?”董尚书有些激动,道:“数十亿两银子,不仅可以南征,还要东征。东齐算什么?吴国算什么?一统天下,打的是什么?是银子。”
“打的是银子、银子……银子。”董尚书挥舞着拳头,激动道,“大王,这可是千秋功业!”
“对,如能收数十亿两银子,又不伤到百姓,副帅职位职权可大可小,绝对值得一试。”工部许尚书霍然站起。
北魏南征,集中调拨了大部分国库银两,以至于工部许多工程项目都被迫取消,甚至许多已经进行了一半的工程,也被迫暂停。许多民生工程的取消,极大的影响到了百姓的生活,工程款的拖欠,各大世家的催款,更是让这位工部尚书焦头烂额。
没有钱,工部也无可奈何,要是能有额外收入,许多工程便能继续进行,尚书也不用担心整天被人堵门。
尽管许尚书心里并不喜欢雷少轩,但看在钱的份上,也由不得他反对。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分管此事,并不需要太多威望和资历,只需要公心和能力,雷将军完全能胜任。”
“办法是他首先提出来的,只有他才最清楚怎么干。”
“……”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口风忽转,纷纷表示赞同。
魏王愕然,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刚才尚且人人异口同声要弹劾雷少轩,见雷少轩能敛财,转眼间纷纷同意雷少轩升任南征副帅,而且恨不得谁反对就咬谁,即使是魏王。
“此事再议!”
魏王气呼呼,拂袖而去。
南越康安城。
太子府,福德轩。
窗外,繁茂的藤萝上传来连绵的蝉鸣,柔和的阳光透过嫩绿的叶子,照进屋里,顿时让屋里显得清凉而又明亮。
屋内摆满书籍,清一色的暗红家具摆设,让小屋显得古朴而又淡雅,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一位微胖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桌后,此人头戴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黄色八角圆帽,身穿黄色云纹四爪蟒袍,面色红润,微笑中隐含着不可冒犯的凛然气质。
此人正是南越太子赵德。
此刻,赵德正不满地看着靠墙坐着的一位中年人,越福粮行掌柜万子齐。
万子齐身穿花团锦簇丝绸长袍,长着一张鼠长脸,脸上皱纹密布,目光闪烁不定,两撇胡子微微颤动,显得极为狡诈。
万子齐放下手中茶杯,谦恭道:“太子殿下,粮食乃国之根本,绝不可轻易被人操控,否则必然出事。如今,我国有名的粮行大多已被越通粮行兼并,五大粮行也只剩下
我越福粮行和华阳粮行,且都濒临破产。越通粮行几乎垄断了整个南越粮食,具有了操控粮食的能力。太子殿下,您可不能不管啊!”
赵德脸上浮现怒色,冷冷道:“要不是你们贪婪,企图趁国内大灾,粮价飞涨之时,高价收购囤积粮食,怎么会有今天?”
赵德不屑道:“反观越通粮行,始终保持低价出售,平稳粮食市场,以至于让你们这些黑心粮商,将高价所收购的粮食都砸在手里,否则怎么会一家家濒临破产,被越通粮行兼并?你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万子齐硬着头皮道:“殿下,此事我们做错了。无论如何,一国之粮食,绝不能完全落入一家粮行之手,否则一旦粮行恶意操控,必然引起粮食市场混乱,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局势不稳……”
“危言耸听!”
赵德打断万子齐的话,不以为然道:“越通粮行虽然兼并了多家粮行,却仍然保留原有各大粮行名号和人员,并各自运营。朝廷仍然时刻监控粮食市场,必要时朝廷随时接管,他如何操控市场?对于胆敢操控市场者,朝廷必将以雷霆手段予以处置。”
赵德看着万子齐,淡声道:“说到操控,我看到的却是以你越福粮行为首的几大粮行,企图囤积粮食,操控市场,该当何罪?”
万子齐脸上抽搐,挤出一丝笑脸,道:“在商言商,商者低价进,高价出,赚取利润,本是天经地义。往日秋收藏粮,以备一年慢慢销售,囤积不过是粮商日常工作,谈不上操纵市场。”
赵德嘴角微翘,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万子齐低头道:“太子殿下,大灾过后,越福粮行确实高价购买了不少粮食,然而,朝廷突然征粮,征收的价格如此低廉,造成各家粮行巨额亏损,越福商行已经濒临破产。越福粮行活不下去了,太子可否通融一下,减少越福粮行的征粮数额。”
万子齐取出一个精致的茶盒,放到书桌上,打开一半,道:“太子日理万机,为国事殚精竭虑。听闻小灵山雨雾茶,具有清心凝神的奇效,小人特意为太子寻来一盒,小小敬意,请太子笑纳。”
赵德撇了一眼茶盒,轻笑道:“难得万掌柜有心,茶叶就放下吧。你先回去,听候消息。”
见赵德并未拒绝,万子齐喜形于色,道:“多谢太子。”
看着万子齐已经走出福德轩,赵德脸色阴沉下来。
“太子,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他的请求?”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子侧妃肖敏,身穿一袭大红牡丹富贵长裙,从屏风后悄然闪出。
肖敏乌发如云,如雪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晕,柳眉弯弯,凤目闪闪,如秋水含情,款步间,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见到肖敏,赵德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赵德站起身,伸手轻触丽人的琼鼻,轻笑道:“后宫不得干政,躲在屏风后偷窥,该当何罪?”
赵德拉过肖敏的
手,道:“万子齐的越福粮行已有百年历史,背后是吏部韩尚书的韩家,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赵德顺手打开茶盒,赫然露出一沓银票。
“五、十……二十。二十万两银票,也不算轻易答应了。”赵德合上茶盒道,柔声道:“收起来吧。”
肖敏没有理会,嗔道:“你只知道越福粮行背后是韩尚书,但你可知道,越通粮行的背后是谁?”
赵德笑笑,道:“表面上,越通粮行掌柜是刘文升,原先靠着其子刘弘任户部粮科郎中,掌管国内粮食调配事宜,粮食生意逐渐做大,不过现在,其真正的背后其实是远方商团,一个来自北魏的商号。”
粮食事关国计民生,为一国最重要的战略物资,虽然朝廷无法直接经营,却也随时关注粮食市场,五大粮行的一举一动,自然会被太子所知。
看着肖敏惊讶的表情,赵德轻哼道:“远方商团收购越通粮行后,因为越通粮行人员几乎没有变动,刘文升仍为掌柜,粮行依然独立经营,一切保持不变。故此,我并未多加干涉。否则,我岂能容忍外来商团控制国内粮行?”
顿了顿,赵德又道:“我之所以答应出手救越福粮行,正是避免其被越通粮行兼并。万子齐有一点说得对,国家粮食安全,绝不能掌握在一家粮行之手。”
看着肖敏美丽的面容,赵德怜爱道:“再者说,二十万两银子,也能给你添点首饰。”
太子府用度主要靠宫里拨款。
太子、太子妃和身为侧妃的肖敏,每月都有例钱,除此之外,并无太多额外收入,因此,太子虽然身份高贵,实则钱财并不宽裕。
赵德身为太子,上有南越王,下有各王子,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往日里,赵德十分谨慎,并不敢随意收取财物,唯恐遭人非议。如今南越王病重,太子监国,这才稍微敢收些财物。因此,二十万两银子,对太子来说,虽然谈不上是大钱,也不算是小。
太子与肖敏感情极好,却好久没有为肖敏添置首饰了,身为太子侧妃的肖敏,身上所佩戴的首饰大多都是娘家带来的。
肖敏明白赵德的意思,心里十分感动,轻声道:“傻子,越通粮行的背后是臣妾。”
闻言,赵德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道:“敏妃,你说……什么?越通粮行的背后怎么会是你?”
看着赵德满脸震惊的样子,肖敏得意洋洋道:“越通粮行的背后不仅有臣妾,还有太后,文妃,杨相夫人,侯家、白家、李家……”
赵德越听越糊涂,急忙打断肖敏,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跟越通粮行扯上关系?”
肖敏将赵德按倒在椅子上,两手轻柔地按摩着他的肩膀,道:“因为臣妾是远方商团的股东啊!”
闻言,赵德又是一惊,猛然站起,直直地看着肖敏道:“你何时营商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为了家
肖敏白了赵德一眼,将他按在椅子上,道:“远方商团创立于北魏,其业务遍布大陆各国。初创之时,资金缺乏,商团便将其股份分成小份出售。我偶尔得知此事,便用我的嫁妆并跟父亲借了一笔钱,凑足五十万两银子,购买了他们的股票,所以我就成了远方商团的股东。”
“购买敌国商号股份,这不是资敌吗?”赵德又是吃了一惊,“而且远方商团总部在北魏,你不怕他们是骗子,携款而逃?”
肖敏嗤之以鼻,道:“远方商团是一家民间商号,与北魏朝廷毫无关系,其业务遍布各国,各国人都可以购买其股票,哪里算得上什么资敌?难道南越没有商号行销大陆各国吗?远方商团在南越有大量的业务,携款而逃做什么?”
肖敏得意洋洋道:“远方商团进入南越以来,不仅兼并了包括越通在内的多家粮行,还兼并了经营布匹、日杂等业务的多家商号,其业务急速扩张。当初我用五十万两银子购买的股票,到如今价格涨了二十多倍,价值一千多万两。”
赵德一惊,豁然站起转身,右手一不小心便将桌上的茶盒打翻,二十万两银票散落一地。
赵德两手抓着肖敏的胳膊,瞪大眼睛,吃吃道:“一……千万两银子?你别告诉我,你……有一千万两银子?”
肖敏踮着脚,咯咯笑道:“臣妾现在是南越国第一富婆。”
肖敏扭动着身子,俏皮道:“太子殿下,您要是想吃软饭,臣妾也能养你。”
除了太子府日常开销外,太子月俸不过是一万两银子,太子妃和侧妃月俸五千两银子,一千万两银子无疑是一笔巨款。
肖敏的娘家也是南越世家豪族,不过肖敏出嫁时的嫁妆包括首饰、商铺田产等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万两。整个太子府资产不过数百万两银子,其中府邸为宫中赐建,并不完全属于太子。
赵德又是高兴,又是郁闷,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么说太后等人也都购买了远方商团的股票,成了股东,也就是说成了越通粮行的股东?怪不得越通粮行在短短时间内,便能兼并如此多的粮行,这可不光是靠远方商团的钱能做得到的。”
肖敏搂着赵德的脖子,腻声道:“你觉得救越福粮行,是给韩尚书面子,却得罪了太后,文妃,杨相夫人,侯家、白家、李家等等一大堆的人。”
肖敏故作气鼓鼓状,道:“更不用说还得罪了臣妾。”
肖敏娇哼道:“越通粮行要是能兼并越福粮行,臣妾的股票至少能涨三成。你收了万子齐二十万两银子,却害得臣妾损失二、三百万两银子。”
“就不许你救越福粮行。”肖敏扭着身子,腻声道。
赵德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银票,苦笑道:“二十万两银子可以不收,韩尚书的面子也可以不给。不过,粮食事关国计民生,绝不能落入一家之手,否则粮食市场极易被人操控。”
肖敏满脸的不以为然,争辩道:“远方商团虽然兼并各大粮行,却依然保留原有人员、铺面,甚至掌柜都不变,各粮行之间也保持独立营运。这些人都是我国国民,朝廷随时能掌控他们,其业务也都是公开透明的,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肖敏慢慢坐到赵德的腿上,环抱着他的脖子,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小
心翼翼道:“殿下,有件事,我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赵德心情大好,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你我之间那么客气干什么?”
肖敏猛然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赵德,道:“北魏苦心准备了两代人,悍然南征入侵我国,东齐和吴国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虎视眈眈,想分一杯羹。我国如一块肥肉,被三只狼盯上了,抵挡得住吗?”
闻言,赵德脸色阴沉,缓缓道:“父王在位数十年,安逸已久,兵备颓废,国人耽于安乐,世家豪族心里有家无国,人心不齐,突然侵略,难免措手不及。”
赵德声音低沉,道:“不过,我国国力依然强盛,北魏想要在短时间内吞并我国,不过是痴心妄想。北魏经济落后,只要我军民团结一致,奋勇抵抗,顶住三年时间,北魏经济便无法支撑,我国便能迎来转机。”
沉默半晌,肖敏低声道:“殿下,要是抵挡不住,殿下和臣妾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赵德勃然变色,一把将肖敏推开,喝道:“大胆,居然敢诅咒我亡国!”
肖敏踉跄后退,满脸的委屈,眼泪滴滴流下,抽泣道:“你我本是一体,生死与共,臣妾只是担心你,怎么会诅咒殿下亡国?”
赵德冷厉道:“我身为南越太子,国之储君,南越国是我的,我必与国共存亡。”
闻言,肖敏直愣愣地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担忧和恐惧,眼泪滴滴落下。
赵德心有不忍,轻叹了一气,上前拉过肖敏的手,缓缓道:“历代亡(国)之君,要么自杀要么死于战场,侥幸活下来的,要么被俘虏要么投降,结局都很凄惨。”
“无论被俘还是投降,都要被变为平民。被俘者,财物毁于战火,以至于身无分文;投降者,也多半被剥夺所有财产。遇到仁慈的敌国君王,也许给些供养,冷漠者则令其自生自灭,更甚者还会羞辱甚至残害,生不如死。”
“前朝秦国景王被俘后,贬为百姓,身无分为,又不事生产,靠着一些旧臣施舍为生,王妃不堪凄苦,上吊死了,其余妃子不知所踪。”
“史上晋朝国君萧一王,投降宋国后,被剥夺一切财产,安置于一座寺庙内,妻妾儿女数十人,每月朝廷供给只有一百两银子,还被看守克扣,迫不得已,靠着妃子给人缝补浆洗刺绣为生,何其凄凉?”
赵德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道:“其中一名妃子,心灵手巧,还创立出一种极其精巧的刺绣针法,流传于民间,号称‘天绣法’,堂堂的晋王穷困而死。”
赵德轻捏着肖敏白净细嫩的手指,黯然道:“好美的手!只是不知道他日能绣出何种绣品?”
片刻,赵德狠戾道:“北魏南征,我必拼死抵抗,省得亡国后生不如死。”说罢,陡然坐在了椅子上。
“呸!乌鸦嘴。”肖敏鼻子一酸,呸道。
心里暗叹,赵德身为太子,出身王室,自小养尊处优,生死关头,哪里有什么血性拼死抵抗?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身为太子侧妃,自己的命运早就与赵德牢牢地绑扎在一起。
肖敏柔声道:“臣妾的股票记在臣妾名下,属于臣妾私人所有。”
肖敏面轻咬嘴唇,道:“即使越国灭亡,魏王夺走殿下和臣妾所有的田产、商铺
、宅院甚至随身银两首饰,也夺不走臣妾的股票,因为股票是记名的,远方商团只认臣妾的签名。”
赵德不以为然道:“远方商团是一家北魏商号,魏王一声令下,岂不是一样没收你所有的股票?”
肖敏摇摇头,道:“远方商团业务遍及各国,为一家跨国商号,根本不需要听从魏王的命令。除非臣妾自愿转让,否则远方商团只认臣妾的签字。”
肖敏俏皮道:“臣妾这双手,绣不出精美的绣品,却能绣出富足的生活。”
赵德想起了什么,摇摇头,正色道:“不行,我必须救越福粮行,所有粮行集中于一家太过危险。”
赵德看着肖敏,歉意道:“身为太子,以国事为重。之所以救助以保留越福粮行,并非全然是银子。越福的二十万两银子事小,但保留越福,对国家的影响却大;爱妃的股票是太子府的私事,千万两银子虽大,对国家影响却小……”
肖敏闻言,甩手气急道:“如今,越福粮行的粮食份额,占据南越国粮食市场不到二成,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贡献?”
肖敏心疼道:“既然你一心为国,大不了我捐出一些股票充当军费,几百万的军费,难道不比一个小小的越福粮行贡献大?你要越福的二十万两,还是臣妾的百万两?”
赵德恍然,捐银子作军费,自然是为国贡献,当然越多越好。
赵德无奈,苦笑道:“好吧,就听敏妃之言,不救越福粮行。不过,看在韩尚书的面子上,二十万两银子不能退。”
闻言,肖敏瞪大眼睛,满脸怒容。
赵德仿佛视若不见,悠悠道:“我打算将征粮改为两期进行。第一期征粮数量不能便,依旧按照原定计划执行,第二期的征粮,可以减少越福粮行的数额。”
肖敏眼睛一亮,明白了什么。
赵德面不改色道:“反正我已经如约,在第二期减少越福粮行的征粮数额,要是万子齐不能撑过第一期的征粮,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肖敏几乎笑出声来,兴奋地吻了一下赵德,道:“殿下,你太坏了,还能这么干?不过我还有一个主意,万一越福真的撑过第一期征粮甚至第二期征粮,殿下最好还得准备第三期征粮。”
赵德瞪大眼睛,轻拍了一下肖敏的俏脸,哼道:“你更狠!果然最毒妇人心,你是非要让越福倒了不可。”
肖敏轻呸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赵德搂着肖敏,面露忧色,心里升腾起一种无力感,喃喃自语道:“远方商团的股票已经被朝廷上下各色人购买,这是已经渗透到了国家各个层面了呀。”
赵德虽然以太子身份监国,然而南越王病重未死,许多重臣世家依然没有把赵德放在眼里,赵德根本没有能力彻查远方商团在南越的活动情况。
其实,就算有,赵德也无力与如此多的后宫嫔妃、重臣、世家豪族对抗,何况连太子侧妃肖敏都购买了远方商团的股票,赵德有什么理由去干涉别人?
然而,远方商团如此大规模的渗透到了南越高层,赵德隐约感觉到了不妙,却无力阻止。
肖敏坐在赵德腿上,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舍不得离开那温暖的怀抱,心里想象着未来的命运,久久地一动不动,默然无语。
第三百一十四章 跳楼
小南湖畔,怡心院,秋爽斋。
怡心院歌声隐隐,箫声悠悠,一派祥和安乐的气氛。
秋爽斋内笑语嫣然,舞姿翩翩。
南越四王子赵行、户部尚书二公子叶宝和罗浩正在屋内喝酒,屋子正中央,一名绝色的美女在跳着南越著名的古舞曲《祈祷》
这首舞曲表现了古代一位善良的神女,跳着古老的神曲,为南越子民祈福。
古老的南越大地上,狂风、暴雨、闪电、天火肆虐,毒蛇猛兽横行,弱小的先民们们,在沼泽边、山林里、平原上苦苦地挣扎求活。
善良的神女不忍先民受苦,用身体为祭品,祈求上天眷顾,给大地带来风调雨顺。
神女跳起古老的舞曲,热烈而又充满野性。
她的身体是那么美丽,她的腰、胸口、手和腿,有节奏的摆动,宛如大地的鼓点,唤起先民,为人类自身命运而求索、抗争。
在祭坛上,神女用身体向上天祈祷。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那么无私。
她的微笑让人狂喜,她的哀伤催人落泪,她的**让人发狂,她的一颦一笑,都勾起人性中最本能的**。
当神女半裸半露,玉体横陈卧倒在罗浩眼前,罗浩心胸激荡,忍不住拍手喝彩道:“跳得好!”
赵行微笑道:“老罗,瑶影姑娘的舞蹈,自然跳的极好,不知道人美吗?”
罗浩看向瑶影,只见眼前玉人娇柔怯弱,让人一见生怜,大眼睛如秋水含情,似羞似嗔,身体娇(喘)微颤,暗香荡漾,媚态丛生。
真是百种娇娆,千般婀娜,万种风情。
罗浩一时看呆,脱口道:“天下绝色!”
赵行一拍手,笑道:“如此,瑶影姑娘就归老罗了。”
罗浩一怔,连连摆手,道:“如此美人,也只有四殿下这等身份高贵的人才配得起。我老罗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哪里敢收殿下的礼,岂不让人笑话?”
赵行脸色一沉,满脸不高兴道:“老罗,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子,你是女人、银两、商铺不停地送,不过是帮你一点小忙,兼并几家钱庄,你又送股份。不说大话,凭这些股份,就能压倒我那些鼻孔朝天的弟兄们,冲这点,我赵行不把你当外人。送个人,你都不收,是不是瞧不起我?”
闻言,罗浩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这个意思……美人,我不敢、不好意思……”
看着一副罗浩为难的样子,叶宝不满道:“罗老大,每次来怡心院喝酒,你虽然也是左拥右抱,然而眼中看美女如看木头一般。且从来没有见你留美人过夜。四殿下送你个人,你也不收,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行一惊,醒悟过来,直直地看向罗浩。
赵行疑惑道:“老罗,你该不会那方面有毛病吧?”
同和财团进入南越以来,通过赵行和叶宝两人的关系,各项业务开展得很顺利,身为财团掌柜,罗浩与赵行和叶宝整日混在一起,极为稔熟。
作为著名的烟花之地,怡心院自然成为三人经
常聚会之所,不过赵行一直没有主意罗浩的举动,叶宝一提醒,赵行不由想起了罗浩来怡心院的种种经过。
罗浩满脸尴尬,一拍胸口道:“老子是男人中的男人,哪来的什么毛病?”
“是吗?男人中的男人?”叶宝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浩,看得罗浩心中发毛。
“我要证明一下!”
叶宝掏出一块碎金子,笑着对着罗浩身边的那两位女子道:“阿香,阿玉,你们谁能证明罗老大是男人中的男人,这块金子就是谁的。”
阿香阿玉眼睛一亮,拍手雀跃道:“好的,叶公子。”
阿香、阿玉飞速地将上裙脱下,上半身只剩的薄薄胸衣,浅浅地包着高耸颤动的胸口,裸露出雪白如玉的胳膊,一股清凉旖旎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忽然嘻嘻一笑,转身抓住罗浩,猝不及防之下,罗浩被扑到在地板上。
两人扑在罗浩身上,飞快地脱罗浩的裤子。
罗浩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不停地惊叫道:“你们干嘛,你们想干嘛?别过来。”
罗浩拼命地挣脱两人的手,提着裤子沿着屋墙跑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见状,赵行哈哈大笑,对着瑶影使了个颜色。
瑶影轻笑着,绕过赵行的桌子,伸开臂膀,挡在罗浩面前。
罗浩走头无路,眼中满是惊慌,忽然打开一扇窗,爬了上去。
“你们别过来,再敢逼我,我就跳下去。”罗浩气急败坏道。
众人瞬间石化。
瞬间,场中轰然大笑,赵行几乎笑岔气,弯着腰,指着罗浩说不出话。
叶宝呆愣半晌,道:“罗老大,你不会真的那方面有病吧?我认识乐仁堂的杨神医,专攻妇科男科,医术极为高明。”
“我、你……”罗浩艰难地眼下一口气,道:“你才有病,我正常得很!我只是……今天感到不舒服,美女太多,我受不了。”
叶宝满脸同情看着罗浩道:“没病?没病就好。”
将金子扔给阿玉,恶狠狠道:“金子给你们,回头不许将罗老大没病的事说出去。在外面要是听到一个字,我把怡心院给拆了。”
赵行一旁慢吞吞道:“其实,男人嘛,身上多少都有些毛病,只要对症下药,都能治好。”
想了想,赵行又道:“老罗,你定个时间来我府上,届时小叶把杨神医悄悄请来,保证没人知道杨神医是给你看男人病的。”
瑶影惋惜地看着罗浩,犹豫片刻,对赵行道:“殿下,其实怡心院内就有一名郎中,专治妇科男科病,医术不错,不如现在请他过来?在这看病,大夫不问客人姓名来历,保证没有人知道。”
身为同和财团掌柜,罗浩是怡心院著名的金主,且如此年轻,实在是怡心院姑娘心目中的好男人,却得了男人方面的毛病,实在令人惋惜。
看着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罗浩哭笑不得,咬牙切齿道:“我真的没有病!”
看着叶宝满脸的不相信,罗浩跳下窗户,坐回到
自己座位上,狠狠地喝下一杯酒。
罗浩气恼道:“年初,我往北魏西京办事,入住著名的广寒宫。仗着同和保行掌柜的身份,醉酒调戏欺负广寒宫姑娘,言行举止极为放肆和招摇,得罪我的一位兄弟。”
罗浩哭丧着脸,道:“于是这位兄弟下令,让广寒宫派四位姑娘寸步不离贴身陪着我,不让出房门一步,每日三餐吃的都是虎鞭、鹿鞭和牛鞭三鞭汤,喝的是七步回阳茶,整整十天啊!那一次,我差点死在广寒宫,死在姑娘肚皮上。”
罗浩几乎哭出来,道:“我真的没有病!只是只要在外面喝花酒,我就忍不住腿根发凉,腿软,我害怕呀!”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嘴张开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赵行伸出大拇指,赞道:“广寒宫四位姑娘,日夜相陪,十天后,还能走出广寒宫,老罗不愧为男人中的男人。”
叶宝笑弯了腰,良久,憋出一句话:“如此也好,以后老罗只能有一位姑娘。”
“罗老大以后只能用情专一,不屑于在外寻欢作乐!只娶正妻,没有小妾,也省得争风吃醋,倒是家宅安宁。”
自此,南越上层流传,同和财团掌柜罗浩为人忠厚,用情专一,品行高洁,从不流连烟花之地,于是,南越世家豪族权贵的妙龄少女,视罗浩为心中佳婿,竞相央求父母说亲求嫁。
众人重新坐好,再无胡闹之意,罗浩舒了一口气。
罗浩气犹未消,恨道:“妈的,以后谁要是说左拥右抱好,我跟谁急。”
看到叶宝挤眉弄眼的样子,罗浩心头火起,道:“小叶,南越七家钱庄,已经被我们兼并和控制了四家,还剩下世通、东方和云海三家,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叶宝忍着笑,看着罗浩道:“咱们能这么块就兼并了几家,靠的是国库突然大量提银,打了钱庄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清空钱庄库存现银。而他们放出去的款项无法及时收回,资金周转不开,陷入困境,才被咱们兼并。”
叶宝无奈地看着罗浩,道:“世通钱庄背后是专营兵器的天顺商号,实力雄厚,根本不缺钱;东方钱庄背后是太后康家,朝廷可不敢大量在东方钱庄提取国库银两,得罪太后;云海钱庄经营一向保守,国库银两虽然被提空,依然有足够资金周转,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云海钱庄,总不能派人烧了他们钱庄吧?”
罗浩郁闷道:“同和财团钱太多了,除了兼并钱庄,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把钱花出去。小叶,你得想办法给我花出去啊。”
叶宝直翻白眼,世上为钱多无处可花发愁的活宝,估计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罗浩虽然身为同和财团掌柜,本质上仍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好在罗浩倒也有自知之明,舍得放手,让叶宝一直负责同和财团在南越的投资。
身为世家子弟,叶宝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乏学识和能力,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直到遇见罗浩。
两人能互补,关系处得很好,就差结拜兄弟了。
忽然,赵行放下酒杯,道:“我倒有一个主意。”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两个计划
闻言,罗浩、叶宝都将目光转向赵行。
“对付世通钱庄,我可以以打仗为名,劝太子让朝廷加大兵器兵服等战备物资储备,让天顺商号加大兵器生产,不过朝廷暂时不给钱,让天顺商号从世通钱庄借款,逐渐耗干世通钱庄的流动资金;而东方钱庄和云海钱庄原本实力并不雄厚,经不起大风浪……”赵行道。
罗浩叹了口气,插嘴道:“经不起风浪,那也得有风浪才行。”
叶宝眼前一亮,道:“无风不起浪,咱们给他们刮一场风不就好了?”
“刮风?”罗浩越听越糊涂。
“对,咱们刮一场大风,一场金融大风暴。”赵行自信道。
看着不解的罗浩,赵行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老罗,你说,如果外面突然谣传,说咱们下属几家钱庄都出现了资金周转困难,钱庄即将限制客户提取银两,你猜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叶宝醒悟,哈哈大笑起来,道:“消息一传出,必定引起恐慌,刮起一场抢提银子的大风暴。”
赵行神采奕奕,轻笑道:“风暴一起,必定会引起连锁反应,所有的钱庄一定避免不了,都会出现提银风暴。”
罗浩恍然大悟,道:“没有任何钱庄,能够经得起提银风暴的考验,都得关门……”
叶宝大笑道:“除非他们都像罗老大那样,有多得花不完的银子。”
沉吟片刻,罗浩担心道:“此事非同小可!钱庄事关无数百姓,一定会引起朝廷注意,万一查到咱们头上,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同和财团原本就来自北魏,两国之间正发生战争,罗浩身为北魏国民,万一被查,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跑不了,甚至扣上一个奸细,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赵行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为什么只谣传,咱们下属的钱庄出现资金困难,而不谣传其他钱庄,防的便是朝廷查到咱们头上!”
赵行顿了顿,自信道:“谁会相信有人谣传自家钱庄出现困难?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此人脑残!所有人只会相信是对手所为,为的是击垮咱们的钱庄。”
罗浩满脸钦佩,赞道:“四殿下不愧深谋远虑,这主意太绝!神仙都想不出。哈、哈、哈、哈,这主意他娘的够毒够狠!先伤自己后伤人,自残式杀敌,比谁钱多,看谁先死,我太喜欢了!”
叶宝拍手道:“殿下的岳父还是刑部尚书,殿下不妨再让王子妃去吹吹风,诉诉苦,就说咱们的钱庄被世通、东方和云海钱庄欺负,采用卑鄙手段,传播谣言陷害咱们钱庄,不惜搅乱金融秩序,企图搞垮咱们钱庄。”
赵行直翻白眼,用看白痴一样看叶宝道:“这么简单,还用说!”
身为王子,赵行并不方便持有同和财团的股票,都是用王子妃之名持股,就算赵行不说,王子妃自然也会去吹风。
“来!为了能把钱花出去,为了兼并这几家钱庄,干杯!”罗浩意气风发道。
三杯晶莹的玉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碎响,葡萄酒四溅,宛如飞溅的鲜血。
东兴城外,中军营帐。
小校引
着一名伙计模样的人,匆匆进入营帐。来人见到雷少轩,立刻单膝跪下,双手高举一封信。
“启禀将军,属下奉沈掌柜令,给将军送一封密信。”来人道。
这是一封沈小宝的来信,上面写着几个字:食为天及聚宝盆计划皆已顺利实施!沈。
雷少轩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笑了!
几天后,魏王宫,南书房。
魏王坐在书桌后,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雷少轩的两封绝密信件,手微微颤抖,心里压抑着激动和兴奋,还伴随着丝丝恐慌。
魏王甚至不敢召集重臣一起商议,书房内只有沈伦和六王。
这两人是魏王最为信任的人。
魏王终于满脸的不舍,将信递给了沈伦和六王。
“聚宝盆计划?”沈伦匆匆看完一封信,感觉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计划?”
魏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南征之初,那小子从本王手里,总共取走六千万两银子,以同和财团之名,秘密流入南越,以营商的手段,击垮兼并了南越多家钱庄。此为聚宝盆计划。”
“聚宝盆计划,目的是为了控制南越的金融和物流,可以说,如今只要同和财团出手,便能让南越金融商贸陷入混乱,短时间内陷入瘫痪。”
六王和沈伦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食为天计划呢?”
“民以食为天,食为天的计划是控制南越的粮食市场。”
魏王感慨道:“那小子,通过远方商团,首先收购了一家名为越通的粮行,然后通过种种手段,兼并及控制了南越主要的粮商。如今,以远方商团为首的粮行,控制着南越七成以上的粮食市场。”
沈伦恍然道:“这意味着远方商团可以左右南越的粮食供应,只要远方商团断了粮食供应,必然造成物价飞涨,经济陷入混乱。”
六王惊叹道:“这两个计划太毒了,尤其是粮食,没有粮食意味着南越的抵抗将崩溃。”
沈伦想了想,道:“粮食搞点事可以,比如提高价格,人为制造局部粮食短缺等等,但要完全颠覆粮食供给,还是不大现实,因为南越朝廷可随时进行粮食军管。届时,只要粮行仓库有粮,粮行就不得不供应。南越为鱼米之乡,粮食总体是不缺的,军管之下,粮食秩序很快会恢复。”
魏王脸上浮现不忍之色,道:“所以,那小子干脆给粮食来了个断根!
魏王缓缓道:“南越下一季粮食,将彻底绝收。”
闻言,沈伦、六王迷惑不解地看着魏王。
魏王沉声道:“眼下正是夏种季节,远方商团旗下的粮行,将夏种所用的粮食种子,全部都换成了煮熟晒干后的稻谷。这些稻谷看上去颗颗饱满,实则根本无法发芽,等他们发现再补种时,将错过今年夏种,这意味着南越国秋季粮食将绝收。”
“这才是食为天计划真正的核心。”魏王叹道。
沈伦、六王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粮食换种计划太狠毒了,针对的是南越国所有普通百姓,简直惨无人道,
丧尽天良!
沉默良久,六王叹道:“此人用兵入神,深谋远虑,大智近乎妖,不愧为袁文伯教出来。”
“仅凭这两个计划,便胜过雄兵百万。”魏王悻悻道,“一个南征副帅看来是跑不了。”
每次雷少轩搞事,魏王就被迫升他的官,搞得现在魏王只要听到有关雷少轩的事,都感觉有点紧张兮兮,不知道他又干出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来。
原本魏王对任命雷少轩为南征副帅是有诸多顾虑的,无他,雷少轩太年轻了,资历和威望严重不足!而军队是最讲究资历和威望的,战场之上,非生即死,谁会听一个无名小卒指挥?
然而,此次雷少轩的功劳实在太大,大到了如果不封赏魏王都无法容忍的地步。尽管这两个计划,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不能公开,然而不公开不表示功劳不存在。
“是啊,这两个计划的实施,南越将陷入混乱。我军只要准备好粮食,以粮食开路,南越唾手可得。”
“可怜那些百姓,等发现种下的种子一颗都不发芽,是何等绝望!”
沈伦眼中满是不忍,道:“多少百姓饿死,饿殍遍野,搞不好赤地千里,万户萧瑟。”
片刻,沈伦长叹道:“此计太过阴毒,有伤天和,那小子恐怕寿年不永!”
六王又是一惊,道:“不会吧,不至于吧?”
沈伦看了一眼魏王,道:“那小子离开西京前,我曾推演天机,南越气数已尽,南越大地有水火大灾,现在看来正好应在那小子身上。引发如此大的劫难,非大因果、大功德根本无法化解。”
沈伦眼中浮现焦虑之色,道:“那小子太过年轻,身上无大因果、大功德,必死无疑。”
魏王摇摇头,道:“你看第二封信。”
沈伦接过信件,匆匆看完,豁然抬起了头,道:“那小子不去攻城掠地,要回霸湖筑坝?”
魏王点点头,冷哼道:“说什么林威、马少腾抗他雷少轩的命令,去取什么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要是他不默许,林威、马少腾敢那么做吗?你当他是善人,不敢杀林威、马少腾?
魏王郁闷道:“不过虽指使林威、马少腾抗旨,自己留在北疆没有抗旨,倒也让本王无话可说。”
“如今,他擅离职守,不去攻城略地,跑去霸湖筑坝,说什么此为赈灾的根本,一样还是让本王无话可说。”
沈伦眼睛一亮,似乎没有听见魏王的话,道:“如能回霸湖筑坝,此举绝对是一件大功德!那小子总算没有糊涂到家。”
六王看着魏王,小心道:“王兄,那小子说得对,筑坝确实是控制水灾的关键,值得一试!我那六侄儿已经率军渡河,攻城略地多他一个不对,少他一个不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魏王白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怕我追究他再一次抗旨?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分明就差写上‘就是’二字,魏王一阵气恼。
魏王悻悻道:“好吧,真如你所言,真要是大功德能救他,去筑坝就去筑坝吧,我不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