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北魏律法
正在此时,院里走出两个人。
一个鬓角斑白,脸色红润,另一个精瘦男子打扮如师爷模样。
前者是吉县县丞杨征,精瘦男子正是何府主人何强。
两人并排走出,现场静了下来。
指着执刀持弓军士,何强惊异怒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何府闹事?”
军士们一动不动,视若无睹。
雷少轩边走边招手,理直气壮道:“我们来何府参加兄弟婚礼,没想到一帮下人瞎了狗眼,竟然阻拦。”领着众人昂然往院里走去。
何强与杨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迟疑间,雷少轩一行人已然走入院内。
何强急忙追赶,喊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我何曾邀请你们?”
此时,婚礼已然进行一半。新娘拜完天地,送入洞房;院内宴席已经开始,一桌桌宾客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十分热闹。
看见一队军士进入院内,宾客们不明所以,纷纷侧目注视,停住吃喝动作。
雷少轩径直走向中间一桌,脸色不善,湛青刀寒光闪闪,轻敲桌子,宾客见状凛然色变,纷纷站起一旁。
雷少轩大马金刀坐下,军士们身后四处站开。
何强已然看见胡静,终于明白事情有些不妙,咬牙切齿道:“你们是何人?私闯民宅,打伤无辜,该当何罪?”
雷少轩看着何强,不屑道:“你是何人?竟敢胡言乱语?何为私闯民宅?打伤无辜?你是官还是绅?敢冒充官员胡乱断案?”
军士们闻言心里十分佩服,果然还是校尉厉害,一句话就扭转局面。
死囚营众人暗笑,果然还是小六够无耻,够奸诈狡猾。
“啊?”何强闻言语塞,怒道:“此地是何宅,我家!”
雷少轩环顾一眼,冷冷道:“私闯民宅的罪名在北魏律法中十分严重,打伤无辜罪名也是不轻,皆须衙门官断方可判罚!在你私宅又如何?如此大罪,能私刑私断吗?”
雷少轩面露讥讽之色,不冷不热道:“你最好即刻快马到县衙报案,派出捕快抓捕嫌疑人,保留人证物证,带到府衙官断!”
“不用了!本官便是吉县县丞,掌刑狱!”
杨征怒容满面。
光天化日,这些军士竟然无视刑法,强闯民宅,简直无法无天。
宾客这才明白事情原委,在场也有不少县衙官员及衙役,闻言纷纷站出,愤怒不已。
大喜之日,县衙官吏眼皮底下,被人闯入宴席闹事,确实丢面子。
“如此说来,你能代表本县衙门断案?”雷少轩眉头上挑,冷冷道。
“正是!”杨征平复心态,正色道:“事权从急,此地有县衙各级官吏,亦有不少本地乡绅为证,必能公平断案,事后补齐手续即刻。”
杨征走上前,正色道:“你们是何人?私闯民宅,打伤无辜……”
“好了!”雷少轩打断杨征,指着胡静道:“此宅院是她的,哪来强闯民宅?”
何强急忙道:“胡说。我家宅院地契包含此地,只是之前家中人口少,用不了太大宅院,暂且空着丢荒。她父亲胡友德未经我同意便在上面私建宅院,如今我不过是拿回原有之地。”
何强指着院内宾客道:“证人也都在宾客席内,一问便知。”
杨征点点头道:“此事我亦知,人证齐全,手续齐全。”
正在此时,门口呼啦啦闯入数十名军士,为首一名彪悍短衣打扮的青年人手执军刀,喝道:“活不耐烦了,敢到我家闹事?”
雷少轩缓缓站起,指着何强漠然道:“我是南军军情司校尉,姓雷,原西北前锋营的。他是何人?竟然派如此多军士强闯衙门断案现场,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讲理了?”
杨征闻言眼眸微缩,怒道:“本官在断案,谁领军闹事,便是造反。”看着雷少轩的目光,心悸道:“何里正,你不想满门抄斩吧!”
何强按捺心中烦躁道:“他是小儿何东,本县团练使,不过是来帮助大人维持断案秩序的。”
雷少轩看着何东轻蔑道:“南军苦海戍边,为的是保境安民,却先要保住自己的命!命都没了,还如何戍边?谁在我们面前举刀,我们就杀谁;谁先挽弓,我们先射谁。”
众人闻言心里一凛,沉默下来。
雷少轩转脸看着杨征,一字一字道:“你们讲律法,我也会讲律法;你们要公正,我便给你公正;你们不讲理,我也横蛮;你们非要恃强凌弱,咱们不妨看看谁更强。”
杨征心里暗暗叫苦,军士厮杀,不闹也是大事,喜酒可不要变丧酒,届时恐怕在场所有人都逃不掉。
杨征深吸一口气,道:“雷校尉,纵目睽睽之下,强闯民宅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你军士再强,也强不过一个理字,何况打伤无辜。”
“我们打伤了谁?”雷少轩面不改色,平静道。
何强摆摆手,四个人把凌飞和曹青扶了进来。
“草民凌飞见过大人,”凌飞鼻青脸肿,强行睁开一只受伤闭着的眼睛道:“他们强行闯入,我上前阻止,好言相劝,却被他们打伤。请大人做主。”
在场众人都将目光转向雷少轩。
雷少轩不以为然,道:“确切的说,他是被一人打伤的。他说被我们打伤,涉嫌诬告,我们包括我,我何曾打伤他?公然诬告,此人证可信吗?”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场内混乱起来。
“他们一起来的,说他们打伤难道有错吗?”
“谁打伤便是谁打伤,哪能随便诬赖别人呢?”
“……”
曹青急了,一脚将凌飞踹翻,指着曹傲然道:“是他打伤的,不是他们。”
杨征一愣,道:“既然当事人指认出凶手,此事与你们无关……”
“既然我们与此事无关,按照北魏律法,我们便可作为证人作证,是吧,杨大人?”
“这个自然。”杨征不加思索点头道。
雷少轩冷笑道:“北魏律法云,家有不孝,长辈父兄皆可训教,此为长辈父兄之责,不教训便是长辈父兄失责。”
众人愕然,这跟打人有什么关系?
雷少轩看着杨征,指着凌军道:“打凌飞的是南军军士凌军,是他长辈,一家人。”
凌飞懵了,睁大眼睛,急道:“大人,我何曾认识他?更不是一家人。”
雷少轩沉默片刻,一字一字清冷道:“五百年前姓凌的都是一家!”
众人一阵哗然,杨征哭笑不得,觉得雷少轩开玩笑。
“五百年前是一家?这还算一家吗?”
“五百年前,我跟魏王还是一家呢!”
“荒谬!”
“……”
“雷校尉,你……荒唐……”杨征肃
言道:“本官……”
“几辈子的祖宅,凭借几人空口白牙为证,便用北魏律法抢夺。”雷少轩摆摆手道:“子曰:一门所出即是一家。可没说出了多少年才不算一家。既然如此,按照北魏律法,长辈教训不孝弟子,怎么能算打伤无辜呢?五百年前可是一门所出!你们敢公然否定先贤圣训?”
照此道理断案,恐怕必定成北魏第一案,也是千古一案。
杨征苦笑,却无力辩驳。
难道组织一场全国大辩论,五百年前到底是不是一家?
子曰:五百年前为一家。
到底是‘只要同姓,那么五百年前必定曾经是一家,如今不是’;还是‘只要五百年前曾经是同姓者,如今便是一家’,真要强辩,强词夺理,说得清吗?
何强闻言恨恨道:“那么强闯民宅呢?”
雷少轩看着何强,指着罗浩道:“参加婚礼怎么能算强闯民宅?我这位兄长自幼定有一门亲事,新娘便是吉县县尉之女张夕,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就在院中……”
众人顿时轰然,不可思议地看着雷少轩。
何强气得浑身颤抖道:“新娘何时与他定亲?”
雷少轩冷冷道:“北魏律法有云:曾聘定的新人无原婚夫休书,不得改嫁,仍属于前夫,罗浩还不快入洞房?”
罗浩嘿嘿一笑,往后院走去,有人欲要阻拦,被军士横刀挡住。
“张夕乃是我家经媒问、聘礼、成亲层层礼仪娶来,何曾有过夫婿?”何强气急败坏道。
“我有人证!”雷少轩冷笑,指着身后军士道,“他们便是,一问便知!”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一片沉寂。
忽然,洞房所在院内急匆匆跑来两个小丫鬟,慌张喊道:“不好了,老爷,新郎闯入洞房,不、不是……是号称新郎的男人闯入洞房!”
何强气急败坏,指着雷少轩道:“你、你……好了,院落归还,此事到此为止。”
忽然,洞房传来衣服撕裂声,紧接着阵阵女子惊叫:“啊……啊……不要……”
众人面面相觑,急忙向洞房跑去。
“砰!”凌军一脚将房门踹开。
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布帛碎片。
新娘戴凤冠,着大红嫁衣,衣装齐整,缩在床角惊恐万状,罗浩站在屋子窗口前,一条一条撕扯着窗帘。
……
红日忽坠,明月如玉镜,映千山如水。
北川望江楼上,四层包间。
临窗远眺,江心岛绿草萋萋,片片白鹭,贴着天际水面上下翻飞。
牡丹阁包厢内,死囚营众兄弟齐聚,房间里满是临别戚戚然气氛。
精美的菜肴摆满桌子,还请了四位望江楼最美的姑娘坐在一旁劝酒,用沈小宝的话说,省得罗浩看见母的两眼发直,吃酒也不痛快,气得罗浩直咬牙。
四位美女柔声细语,笑容满面,当真十分美丽。
春花桃腮檀口浅晕微红,眉如初春嫩柳;夏荷纤手如笋舒嫩玉,雪肌遥映池台月;秋月云鬓笼松堆岫云,玉体轻盈摇纤腰;冬雪润面雪肤微沁血,暗香**露金莲。
众人却兴趣缺缺,唯有沈小宝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二哥,你决定留在北川了?”雷少轩心里满不是滋味。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临别望江楼
雷少轩即将进京,就读国子监。www.uu234.net
身为太学学子,需要听讲学习,当初说一起做事的计划,将成为泡影。
无法跟随雷少轩,各位兄弟便只有各奔东西。
眼看前途渺茫,深感世道多艰,不由伤神和彷徨。
“我原来几位手下已身居漕帮高层,怕我回帮夺其位,便在北川设分支,让我行走北川商号,为帮里揽货,算是一名牙行经纪人。”曹傲然郁闷不已,道:“此举无非让我自生自灭!”
漕帮此举极不厚道,对曹傲然极为不公,毕竟他是为漕帮坐的牢,回漕帮却被驱逐。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漕帮已无人帮他。
“漕帮生意是如何运行的?”雷少轩好奇地问道。
“漕帮顾名思义为漕运之帮派。生意来源主要有两部分,其一是官府粮草救灾等官货运输,其二是商号货物货运。”曹傲然解释道,“漕帮购置货船,招募船员,装卸货物及水运。”
雷少轩看着曹傲然,疑惑问道:“看似漕帮势力强大,是否可以垄断货运,利润丰厚?”
曹傲然苦笑道:“漕运帮派林立,漕帮与排帮不过是最大的两个,并不能垄断货运。两帮为争抢官府货运红牌竞相压价,甚至械斗死争,官货并无多少利润,仅够帮内维持生活之用。”
“商号呢?运河通达天下,沿岸商贸繁盛,货运发达,总有丰厚利润吧?”想起当年通和商号的大船,雷少轩印象深刻,船大利润应该不薄。
运河水道发达,与北魏各江河相连,水网遍布北魏,南可达南越,东可至东齐,几乎可穿行天下。
曹傲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大商号备船自运无需漕帮,小商号货少不足一船,往往需要等待其他商号货物,凑足一船才可让大船启程。”
曹傲然接着说道:“商号雇有保镖、伙计,每日消耗不菲,往往不愿等待,为了留住他们,漕帮只有压低货运价格。我如今作为经纪人,便是往来商号,揽货及协调日期,让各小商号凑足大船一起上路。大船等待是亏的。”
雷少轩迷惑不解道:“不足一船大船无法上路,为何不用小船?且为何非要镖局押送?”
看着雷少轩,凌军颇有些苦笑,小六什么都好,唯独缺乏阅历。
“货物下船,仍须翻山越岭前往各地。盗匪横行,货物有镖局押送仍时时被劫,十趟镖至少被劫一次,没有护镖,寸步难行。”凌军神色黯然道:“小六,我也要找一家镖局做镖师。”
镖局历来不收陌生人,做镖师须有人担保。
凌军在北川人生地不熟,找一家肯收自己的镖局并不容易;回乡更不易,毕竟得罪了当地官府。
身上财物不多,北川的这几日,凌军已经开始打听,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石条和大力丸出售,准备街头表演碎大石卖大力丸。
曹傲然接着说道:“小船空间狭小,装货有限,吃住不便,无法远行,而小商号货物常常行销远方。总之,漕帮其实不过是苦力一帮,谈不上什么利润。”
其实想想便明白,只要有船和苦力就能漕运,谁都能干的事情,怎么会有多少利润?
“这么说只要有船有人,货运无需经过漕帮?”雷少轩兴奋起来,意气风发问道。
“自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河道王土,关系国计民生,怎可能容漕帮垄断?”
正谈论间,突然传来“啊!”一声惊叫。
抬眼看去,冬雪被罗浩上下其手弄疼,正对罗浩怒目而视,表**嗔似怒,煞是可爱。
看到几人注视过来,目光不善,罗浩不由有些惊慌,道:“我没有干嘛呀?”
雷少轩气不打一处来,吐出一个字:“打!”
耶律青石一巴掌打在罗浩后脑勺上,道:“该打,你还是跟我回草原养母马吧!”
见一旁春花、夏荷依偎着沈小宝端酒喂菜,好不潇洒,顿时气急。
“为什么你们不管老三左拥右抱,专管我?”罗浩气急败坏道。
惹来秋月一阵白眼,糯声道:“因为人家风流倜傥,温文尔雅。”
雷少轩微微一笑道:“秋月说得对,咱们也要风流倜傥,却不要温文尔雅。”
心念一闪,变戏法一样,手中闪出一块一块金子,像扔破布一样,丢进满是菜肴的桌子空隙,很快填满桌子,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沈小宝一口气没有咽下,酒堵在嗓子里咳个不停;耶律青石手举在空中,目光呆住;曹傲然一屁股坐歪,摔在地上,急忙爬起;凌军看直眼,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李桧不动声色。
罗浩指着雷少轩,结结巴巴道:“小……六?你、你抢劫了多少商号?”
四美眼睛瞪大眼睛,眼突欲坠。
雷少轩气笑,鄙视道:“滚。”
“这些金子买船,买大船。”雷少轩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老二,在北川买一块地,作固定货站;船只固定时刻航行,行走沿途各码头;不等货而让商号送货装运,按时到达固定码头;卸货后,让商号来取,商号不必派人随船押送。”
“啊?”曹傲然惊异道:“不随船押送,货物破损丢失被劫怎么办?”
“赔!装货时,另备木箱装订好,双方验明包装,到达目的地后验箱收货,所有破损我们全赔,天气或官府扣押除外!还有,延迟到达也赔。”
曹傲然眼睛一亮,道:“固定时刻送货,无需等待;限时到达,无需押运!小商号不得疯抢?漕帮不得破产?谁还会找凑足一船才发的船?限时到达,估计大商号也会找咱们运货。几条船怎么够?一百条船都不够!”
“哼!路上破损咱们可以赔;盗抢也赔,咱们不得赔死?”凌军浇了一盆冷水道:“货物多是十劫一,十艘货船运费够赔一船货吗?”
曹傲然一愣,颓然坐下,都不知道被抢的是什么货物,怎么够赔的?
“盗抢不赔破损可赔,还是生意兴隆啊!”曹傲然醒悟道。
“不让随行押送,损失如何判定?是盗抢还是故意沉船自盗?”凌军冷笑道。
雷少轩直直看着凌军,上下打量,看得凌军莫名其妙,心虚不已。
“小六?别这样看我,得慌!我心里发毛。”
“笨!”雷少轩讥道:“说你笨是抬举,应该说太笨!”
“包赔自然付费!”雷少轩眉头挑了起来,大声道:“老二只管运货,你管赔钱!”
“货物要想不计盗抢包赔,须要多支付货物价值
之十分之一作为保费。”雷少轩悠悠道:“哪怕十件丢一件,十船丢一船,咱们也够本。既然固定行程,在固定的线路上,派人收集情报、蹲点、收买或者护卫,对恶人绞杀。”
“少赔一次便是一船,这一船便都是纯利润,什么生意能比得上?”雷少轩看着凌军,嗤之以鼻道:“一船货,你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多少年能赚回来?”
雷少轩早知道凌军街头卖艺碎大石的宏伟计划,讥道。
忽然香风隐隐,扑鼻而来,沈小宝已然拥着两位美女凑近。
“小六,这主意太妙了!货运与护卫收费要分开,独立运行,护卫也可为其他商号单独保护。特定路线的护卫,比每个商号雇佣镖局效率可高多了。十个人可以护送一船货,一千人分工收集情报、护卫、清剿等保证一条道路安全,何止百条、千条船?省下镖局护送,十分之一保费太值了,何况包赔。”
沈小宝越说越兴奋,唾沫乱飞,雷少轩直皱眉。
“既然有船,行程固定,可在各地设立货站,收小件物品,发往各地,送货上门。”沈小宝越说越兴奋。
“官员各地为任,商人各地行走,逢年过节寄送信件礼物寄托思情,都可通过我们。前者负责货物护卫赔付,可叫保行;后者寄送货物,可叫货流行。”沈小宝口水四喷。
“滚远点!”雷少轩指着沈小宝骂道:“唾沫乱飞,也不怕唐突美人,恶心不恶心!”惹得春花、夏荷、秋月、冬雪咯咯直笑。
“小六,我们一无所有;本钱为你所出,主意也是你想出来的,你是东家,我们给你打工;你取个名字,定下章程,我们遵守如何?”凌军看着雷少轩,激动道。
不用街头卖艺,凌军自然兴奋不已。
“水运叫远方船运。货流行叫如意货流,如意之母对我有大恩,取如意之名以为纪念,同时有让我货流行寄送货物,必定顺心如意之意。保行取名同和,咱们结义兄弟,要同心协力,和气生财。”
雷少轩看着众人一眼道:“至于为我打工?那倒不必。你们人人有股份,参与其中经营。”
“这么说我们发财了?小六果然够意思!……”罗浩兴奋道。
忽然发现众人皆侧目而视,醒悟道:“看我干嘛?是小六自己给我的,是吧,小六?”
雷少轩似笑非笑看着罗浩,罗浩一哆嗦,喊道:“打我可以,别打脸!”
众人皆笑,沈小宝却道:“无功不受禄。小六收留我们已属不易,如此巨款,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你们以为白给股份的?哼。”雷少轩撇撇嘴,哼道,“你们长得这么丑,就别想太美了!”
雷少轩接着说道:“你们参与经营,每人可得百分五股份,分五年给。一年定一个目标,完成目标方可得百分之一股份。”
沈小宝拍手道:“妙!小六该多留些股份,经营需要上下疏通关系,给一些实权关卡等股份方可……”
“不给!”雷少轩摇摇头道:“不给任何人股份。”
“小六,不给恐怕有些关隘不方便!尤其是漕运,层层关卡,层层稽查,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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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
“股份绝不白给,白给的东西无人珍惜。m.www.uu234.net想要股份?可以,出钱买!”
众人皆迷惑,雷少轩缓缓道:“任何人都可以买咱们的股份!”
众人面面相觑,沈小宝忽然一拍大腿,道:“妙!小六此举太神妙。”
沈小宝兴奋道:“以往送股票,送的无非是些权力相关官吏,僧多粥少,没得到的人会眼红,暗地里会坏事。如今股份卖给任何人,打咱们商行生意之人,意味着将得罪所有拥有股份的上司、下属、亲友。没准有人阻碍商行生意,回家后发现妻儿私自购买了商行股份,结果得罪妻儿不得进家门上床,岂不妙哉?谁还敢轻易出手对付商行?”
“甚至可以将股份卖给强人劫匪,到时谁还会抢劫咱们?保护还来不及呢?劫匪有的是钱,还可替他们洗白。”沈小宝唾沫乱飞道。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雷少轩哭笑不得,自己都没有想到此节,讥道:“你也不怕被流放苦海?那可是造反之罪!”
沈小宝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钱不分黑白,卖东西谁还会问身份?劫匪二字又没有刻在脸上。”
谁也没曾想,此举奠定了商行日后横扫天下的基础。
曹傲然眉头微蹙,凌军看着曹傲然奇怪地问道:“本钱有,主意有,老二你愁什么?”
“你有老二,我不是你老二,别叫我老二,你才是老二。”曹傲然气急道:“你们全家老二!”
众弟兄目瞪口呆,四美抿嘴而笑。
指了指桌子,曹傲然苦笑道:“小六,这么多金子,走不出望江楼啊!我敢说,如有人知道包间内有这么多金子,咱们都见不到明天太阳。要是有金票就好了。”
“咱们日后必然要开一家钱庄,货流远方,必有钱庄。”沈小宝意气风发,信心十足补充道,“不出十年。”
“开个钱庄而已,为何需要十年?”雷少轩奇怪问道。
当年苦海路求雨谷中,路遇劫匪,通和商号被劫,所幸沈为庸携带的是银票,才逃过一劫。银票作用巨大,安全又方便,雷少轩印象十分深刻。
沈小宝摇摇头,苦笑道:“钱庄存入商号或者个人余钱,借给熟悉有信誉的商号做生意。没有十年以上功夫,哪能竖起足够信誉让商号个人存入钱?又哪能知道哪个商号有信誉,借出银两?”
雷少轩沉吟片刻,道:“听说存入钱庄的钱是收保管费的,对吗?”
“那是自然,存银如存货,自然要收些许费用。”沈小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何借钱需要信誉?”雷少轩看着沈小宝,平静道。
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盯着雷少轩。
罗浩兴奋不已,抢着说道:“我终于等到小六也有白痴之时。哈哈,不借钱给没有信誉的商号,自然是害怕商号借钱不还,钱庄血本无归。”
雷少轩嘴角上翘,讥笑道:“我母亲曾是北川鸿海钱庄股东之一,我会不知道借钱需要有信誉?”
众人愕然,猛然醒悟,原来雷少轩不过是在玩人。
罗浩满脸通红,讪讪道:“上当了,又当我是白痴。”
雷少轩微微一笑道:“即刻开一家钱庄。存钱不仅不收钱还给利息;借出时,不用考察信誉好坏与否,却需要抵押方可借钱。”
“抵押?”沈小宝闻言愕然,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对!还记得逍遥山庄赌局吗?余一凡借钱,黄玉姐姐及
宅院被抵押之事?”
众人有些迷惑不解,雷少轩接着说道:“商号要想借钱,必须拿物抵押,比如房子、珠宝、货物等等,仅凭所谓信誉好等虚名不予借钱。”
凌军微微皱眉道:“那岂不是逼得借钱的人家破人亡?若非碰到你,余正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雷少轩微微一笑道:“妻儿人等不可抵押,只可抵押物品。此外,只能按照抵押物原值十分之三的金额借出。如此一来,钱庄十分安全,借款者也不会承受过多风险,不至于流离失所。还有,万不可放高利贷,钱庄只为流通之便。”
沈小宝皱眉道:“几大行同时创立,别看这有一桌黄金,根本不够,短时间内没有本钱开钱庄……”
“雷少爷,”忽然,一旁的秋月看着雷少轩怯怯道,“你们开钱庄,我可否现在就存钱?”
“啊?”雷少轩愣住了,看着秋月好奇地问,“为何这么急?”
秋月叹了口气,道:“钱都存在自家房内,极不安全;放钱庄又收保管费,碰到钱庄倒闭,还会血本无归……”
“我们也有可能血本无归啊!”雷少轩颇有些担心,好心道:“你们的钱来之不易……”
“血本无归?”秋月反而像看白痴一样看雷少轩,嗤道:“十份抵押只借三份钱,怎么会血本无归?”
春花急忙插嘴道:“雷少爷,我也想现在就存。钱存房内,我在这里吃饭都提心吊胆的。”
众人恍然大悟,心顿时砰砰跳。
这样的钱庄想缺钱都难,何必等十年,一夜时间都嫌多。
“小六,你还有什么吩咐?你打算怎么安排兄弟几个?”
“剩下你们去琢磨。”雷少轩两手一摊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懂?”
“至于人员,”雷少轩沉吟片刻,道:“老二负责远方船运和如意货流,老四负责保行,老五负责钱庄,钱庄取名四海。”
看着左拥右抱的沈小宝,雷少轩摇摇头道:“老三为总掌柜,协调一切事宜,制定目标,各行自行管理日常事务,然各行的财物人力皆归总掌柜管辖。”
“老大呢?”看着一旁漠然不语的耶律青石,罗浩以为雷少轩忘了,颇为不忍。
闻言,雷少轩心绪早就飘到草原之上。
“老大回草原专门为四海钱庄罗掌柜养马,”雷少轩开着玩笑,补充道:“养母马!”
众人哄堂大笑。
“老大携一万两金子回西胡,到卢城天香阁找帖木兰公主,此事我另有交代。李桧随我上京,两人的股份直接办妥。”
望江楼这间包间,奠定了结义兄弟风云之路。
……
马蹄声踏碎清晨薄雾。
一大早,雷少轩和李桧策马狂奔,消失在通往西京的方向。
西京乃是北魏都城,邙阴山之南。
城墙高大巍峨,延绵数十里,雄踞泾湟平原。交通发达,商贸繁盛,经济繁荣,人口两百多万,乃是天下最大城市之一。
大商号在如此繁华的城市,也不过如大海中一颗水滴,毫不起眼,更遑论寻人。在如此大都市寻人,无异大海捞针。
离国子监入学报道之日尚有一个月,雷少轩和李桧在西京城里乱逛,打听着母亲的消息,走遍诸如北川商会、北川各商号等在西京商行或帮会,毫无音讯,不由有些丧气。
想想也不奇怪,公孙倩或者
公孙烈皆多年前的北川名人,有不少认识他们的人,但又有谁会关心他们行踪?毕竟他们皆罪人,与之交往有风险。不交往也就无人关心其下落。
人没有消息,倒是在离国子监不远的水池巷,找到一个不错小院,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
“有井,有树,有院,有墙,有屋,真不错!”雷少轩满心欢喜道,“老子总算有个家了。”
“是院子自然有墙有屋,”李桧撇撇嘴道,“有墙、没有屋子是牛栏。”
“师兄,”李桧苦着脸,哀求道,“给我买个院子吧,再小的也行。”
雷少轩将一团褴褛散发着异味的破衣烂衫扔到李桧身上。
“你家院子比我的大无数倍,有墙高大的城墙,有无数的房子西京所有的房子。”雷少轩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穿上新衣服你从来没有穿过的乞丐服,现在就过去看看。
李桧气得直咬牙,没穿过就叫新衣服?自己是没有穿过,之前却有无数人穿过。
李桧恋恋不舍地将刀放下,从里到外的衣服都脱下,穿上雷少轩从一个乞丐身上买来的全套衣服。
“啧啧,真不愧为前锋营特训精英,穿什么像什么。穿上从未洗过,散发着恶臭,爬满虱子的衣服立刻像乞丐。”
闻言,李桧立时觉得浑身发痒,衣服四处漏风,满身不自在。
看着雷少轩得意洋洋的样子,李桧气急败坏猛扑上来。
“我让你说虱子!”李桧恶狠狠道。
身影如风。
雷少轩哈哈大笑,身形急闪如电,早跑远了。
凡人怎么可能比修士快?
“别忘了院角有根打狗棍!”雷少轩远远笑道。
西京北门附近的城墙脚下,散落着几间破旧的草房。
说是房子,其实不过是草棚。
几根粗大木头,斜靠着城墙,上面铺上稻草,再用破木板钉成墙壁和门,四处漏洞,勉强遮挡雨雪阳光,却挡不住风。
房屋偶尔透出微弱的烛光,人影幢幢,显然里面住着不少人,饶是如此,房檐、城墙及树根下,仍散落着身影,都是些躺卧或者依靠着墙树坐着的人。
这里,竟然是流浪汉滞留杂居之地。
雷少轩看着李桧,神色复杂。
“这就是你的家!”雷少轩心微沉,颇有些不忍道:“去吧。保重!”
“我叫李桧,来自平州,小时候闹洪灾……”李桧喃喃自语,向着那几间房子走去。
这地方叫筒子口,也叫阉场。
聚集在此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被切掉命根的人。
北魏地域广阔,各地有风调雨顺,自然就有洪涝旱灾、蝗祸瘟疫,许多人实在吃不上饭,便切掉命根,在此地聚集。
西京北门为王宫运水入城及清理王宫污垢进出之门。
王宫内劳役繁重,普通人家又不舍得将孩子阉割为太监,因此王宫仆役缺人手,常常在运水及清理污垢进出北门时,顺便在筒子口选些人手入宫干活。
因此,切了命根之人便聚集此地,希望有一天被选中入宫,求得一口饭吃。
这里,也成为李桧的家,也是李桧进入王宫之路的起点。
“城墙为墙,有无数房子,却没有一间能入住的家。”雷少轩心酸地想道。
身影一闪,没入黑暗的小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国子监
国子监门前街道叫文华街,街道两边皆高墙深院,古木参天,颇为幽静。
文华街入口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琉璃牌坊,称文华门。
文华门牌坊琉璃为顶,云纹精致,颇显华丽不失典雅,以汉白玉作为匾额,嵌入其中,匾额题:文华锦绣。
门柱由青石雕刻而成,虬龙盘柱,栩栩如生,称龙门,龙为天子,进入太学,入天子之门,寓为天子门生。
文华门柱两边题着先帝御笔对联:克勤克俭,修身齐家平天下;唯公唯平,律性求真致中和。
劝勉之意跃然石上。
雷少轩抬头读着对联,兴奋不已。
科举扬名,入太学,为儿时梦想,今日终于站在这里,梦想成真,不由意气风发。
抬眼前看,文华街前面三三两两人群结伴而行。有老少同行,有男女结伴,颇为悠闲,有二品六品官员并肩而走,不分品阶,不由感到惊奇。
随即醒悟,太学之内无品阶,这些官员皆出自太学,回国子监多半选择了忘记品阶,这也是国子监特色吧。
正看得入迷,突然觉得腿上一疼,撞在一块石碑上,身子不由往旁边踉跄着横走两步,几乎摔倒。
低头一看,原来身体撞到一块齐腰高的石碑,上面写着:下马碑。
碑上还题着一行小字: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驻轿下马。
不由哑然失笑,自己太过专注文华门和观察文华街情形,正如土包子进城,处处皆新鲜,以至石碑当街而立,却忽略不视,身为修士的反应能力也丢去了九霄云外。
颇为不好意思的四周环顾,忽然发现几道鄙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像看一个白痴。
正尴尬时,雷少轩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碑阻蟹将,龙门怎可横行?”
回头看,一名身穿旧布袍须发皆白高瘦老者,正戏谑地指着自己讥笑。
老者身边站着两名年轻人,一人执扇轻摇,似翩翩公子,一人锦绣衣衫风流倜傥,路过的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雷少轩看了看自己,顿时脸红不已。
从苦海回京,雷少轩一直以军士身份行事,行李中装的全都是军衣。
今日国子监报道,以为身为军士,自然该穿着军衣皮甲,束缚着腰身,以彰显军士身份,颇有些像画册中的蟹将。
文华门乃是龙门,蟹将龙门下跌倒,自然被人取笑。
虽然老者年纪不小,自己应该尊老,然而雷少轩已然有些恼羞成怒,讥讽道:“刀退蛮兵,凤楼任尔风流。”
对联不甚工整,然而却将身为边军,驻守边关退蛮兵,深感自豪之意浮现脸上,把三人视为不解边关苦寒,只知荒唐风流的讽刺之意表达得清清楚楚。
言毕,雷少轩扬长而去。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突然大笑。
“我等风流也就罢了,没想到先生也在凤楼流连!”
“我何时流连凤楼?”老者一脸愕然。
“方才那‘蟹将’说的,他可以证明。”执扇公子画扇轻摇,道:“人不风流枉断肠。”
“然也!他风雪守门,任先生凤楼内风流。倒也有趣!”锦绣衣衫公子道。
“嗯……”
来两个年轻人往日里常被老者取笑,借机曲解雷少轩本意,取笑老者。
“他证明?他守门?我何曾认识此人?”老者愕然道。
随即勃然大怒道:“查一查此人是谁家弟子。如此年轻,顶替边关军士冒功入学也就罢了,竟敢如此猖狂,取笑老夫。”
进入国子监,雷少轩很快失去了新鲜感。
也许是新生报道日,国子监内人有点多,人人皆锦衣玉带鲜帽,只有雷少轩身穿校尉军服皮甲,颇显突兀。
正如一只蛮牛闯入一群鹿群,雷少轩显得与之格格不入。
国子监皆书生,往日只有值守护卫为军士,军士多被视为低人一等,忽然有一个校尉排队登记报道,顿觉新鲜,人人侧目。
雷少轩顿时醒悟,自己肯定不是唯一边军推荐入太学之人,然而必定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身穿军服入学报道的。
国子监毕业皆文官,边军推荐军官入学,必定当自己是文官,绝不会有人着军服,毕竟世人皆认为军官粗鄙,文理不通,军职天然低文官一等。
“姓名?”一名清瘦的教习执笔登记道。
“雷少轩。”
“何故推荐,来自哪里?”教习看了看雷少轩,补充道:“身具何职?”
“军功累积推荐,来自西北南军,任军情司巡校兼中军护卫营校尉。”
身后排队的几人闻言顿时微微哗然,谈论声顿起。
“中军护卫营,哼,又是谁家孩子到边关立功了?”声音拉长,讽刺之意无疑,“护卫营校尉,好威风啊!”
“慎言!你的臭脾气又犯了……”
“……”
“籍贯?”清瘦教习眼睛一亮,抬头看着雷少轩。
权贵子弟到边关任职,累积军功入太学之事屡见不鲜,然而任职最多的却是同校尉,同偏将,同都尉等,且多在中军护卫营任职,任职军情司军职的绝无仅有。
军情司是军内最危险的军种,巡校则是军队最基础的骨干军官,死伤最多的便是这一层次的军官,没有谁愿意将自己弟子送死。
“北川郡……”雷少轩忽然愣住了,喃喃不知所语。
自己少年离开北川入死囚营,哪里能记得自己详细的籍贯。
“籍贯?”清瘦教习直直盯着雷少轩。
“抱歉!”雷少轩脸上满是歉意,道:“我离家较早,年少不知籍贯。”
“我能看看你的军功记录吗?”教习突兀地问道。
“这!”雷少轩觉得有些奇怪,“自然是可以。”
凡军士皆有一本军功记录,记录入营以来受伤、立功、奖罚等记录,这些记录平时保存在队内,退伍时携带回乡,可享受军功待遇,伤者享受伤残福利。
雷少轩凭借军功入学,自然将记录带在身上以备查验,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真的查看。
董文海明确告诉他,其他权贵弟子到边关任职镀金,取得推荐名额,其军功档案肯定是齐备的,却绝不会有伤残奖惩之类的记录,登记教习皆心知肚明,绝不会查看,毕竟这是打脸的事,很是得罪人。
“鹿陀岭,杀敌七人,手臂七寸箭伤一处;落龙坡,杀敌五人,左后背刀伤一处;平潭河,毙敌三人;百定,杀三
人,左臂狼牙棒伤一处……”
教习脸色大变,道:“你身上多少伤?”
“这……”雷少轩更觉得奇怪,不过教习的话却不能不答。
“刀伤十一处,箭伤七处,马踏伤六处……锤伤两处。”这其中有不少是在死囚营里负的伤,因为杀的也是胡人,都一一记录。
四周瞬时沉寂。
清瘦教习看着雷少轩,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回去了,一个月后开始上课,你自己先读些书,不懂之处随时来国子监找我。我叫方青。”
真正的边军军官,大多识字不多,不下苦功夫,很难跟上其他人的学习。
雷少轩闻言,看着方青,好感顿生。
“多谢方教习,我会努力的。”雷少轩轻声道。
雷少轩转身正要离去。
“雷校尉稍等!”
后面队伍中闪出一人,身材微胖,高大魁梧,商贾模样,满脸笑容。
“在下叫宋忠,来自江东广德府……”
宋忠?送终?
雷少轩闻言几乎笑出声,脸上不露声色,忍得好辛苦。
宋忠面露尴尬,自嘲道:“名字,父母起,不可改。”
“为何改?”雷少轩愕然。
宋忠闻言,见雷少轩脸上并无异样,不由好感大增。
往日只要提自己名字,倒有一多半的人忍不住笑出声,虽不至于生气,却也着实尴尬。
“今日报道,明日便是同窗。”宋忠看着雷少轩,亲热道:“今日我做东,广寒宫宴请各位同窗……”
“这怎么好意思?”雷少轩眉头微挑,心里颇觉不自然。
广寒宫乃是西京最有名的青楼,号称天上人间第一家,在此宴请宾客,没有几百两银子根本出不来。
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买一处宅院,却只够广寒宫一席宴,甚至不够。据说广寒宫消费名目繁多,尤其美女如云,宾客又怎会只喝酒吃饭?
雷少轩正欲推迟,一只手拍在自己肩上。
“宋忠乃江东首富,岂不闻‘江东富十分,宋府占其三,东海招女婿,宋府摆宴席。’首富面子岂能不给?”一个长相周正,目光炯炯的青年看着自己。
“他乃是礼部侍郎三子简铭之,西京科举第四名,有名的才子,与其同窗,与有荣焉。”宋忠微笑道。显然与简铭之极熟悉。
“此言差矣,上有第一文章冠绝天下,其次第二风流倜傥,下有同窗不分彼此……”
“别穷酸了!广寒宫你名声第一!脸皮薄那种。”一个清瘦俊俏青年打开折扇,一步一摇走向前,大大咧咧道:“柳直,号菊花居士。”
暴菊花居士?雷少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柳直不明所以,脸通红,不以为意道:“此菊花非彼菊花,知我谓我心忧,不知我谓我直求!”
直求?雷少轩更笑,急忙道:“我不知你是忧是求,却知你心直。”
柳直眼一亮,道:“何以解释?”
“因为你脸皮够厚!不畏惧他人眼光,堂而皇之暴(号)菊花。”雷少轩满脸笑容,故意把号念成暴,开着玩笑道。
四周轰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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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赴宴广寒宫
“今日吉日,宋忠广寒宫做东,宴请各位同窗,方便的不妨一起见个面?”简铭之大声道。顶 点 X 23 U S
同窗闻言,纷纷上前,女生除了不便出席宴会外,也抛却矜持,与男生一起,纷纷相互打招呼,见面介绍自己。
雷少轩不由暗惊。
同窗当中,各色人皆有。
如太尉之孙,相国之子,功勋权贵之后等身份尊贵弟子;也有科举如简铭之等才子,还有名门望族富豪弟子如宋忠等。
雷少轩反而是最不起眼、身份低下弟子,因为有几人也是边军推荐,却出身豪门权贵。
真正边军军官多出身贫寒,缺文少墨,不通文理,粗鄙不堪,不少人对雷少轩投来鄙夷目光,雷少轩顿觉身上皮甲刺目,浑身不自在。
说到底,雷少轩依然年少轻狂,免不了攀比之心,虚荣心作祟。
既是同窗,自然不好意思独自离去,缀在队伍身后,向广寒宫而去。
离了国子监走出文华门,街道顿时热闹起来。
牵马的,抬轿的纷纷涌上前来。
雷少轩顿时醒悟,太学弟子或骑马或乘轿而来,马匹、轿子不得越下马碑,便让马匹、轿子随从等候在文华街外。
雷少轩无马无轿,看着前呼后拥同窗们纷纷离去,苦笑一声,独自迈步前往广寒宫。
“雷校尉独自一人漫步,好闲情!”
抬头看去,宋忠撇开仆人轿子,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随即醒悟,宋忠定是看到自己的窘态,特意等着陪自己,颇感意外,有些感动。
心里暗叹,此人不愧为商贾巨富之后,观察细致入微,不因人贫而有意鄙视,不以权贵而刻意攀附,与之相处让人感觉极其舒服,如此经商,焉能不富?
更意外的是随着人流散去,露出简铭之和柳直身影,两人正笑吟吟站在街道中间,向自己招手。
雷少轩顿时心情大好,同窗也不全然势利,对未来的太学生涯充满期待。
……
国子监文清阁四层。
一个老者手里拿着一叠档案。
“如此说来,此人竟然是真正凭军功荐入太学的?边军总算未彻底堕落。”
如果雷少轩在此,一定会认出,此人正是被自己讽刺在凤楼风流的老人,国子监司业沈伦。
“敬之,把他列入一等视察名录。”沈伦对身边一位灰衣教习道。此人是国子监丞邱敬之。
“先生,此举不妥。”
邱敬之急忙道:“一则此时初入学,时机不对。视察名录须入学后观其学业品行择优录之,此举违例且不合时宜;二则此人杀人如麻,戾气过重,为官之大忌啊,或恐拖累国子监。”
“苏敏,你看呢?”沈伦看向一位白衣教习。
苏敏竟然是个美女教习,一袭白衣,飘飘欲飞,纤腰束肩,柔目轻眉。
“先生,此举确实不妥。”苏敏认真道,“虽然他有些军功,入太学军功已酬,观察名录为日后重点培养之官员所用,需谨慎。”
苏敏话锋一转,道:“如此年轻便立有如此军功,必是能力出众,值得重点关注,但他身份卑微,可不录入名录,暗中予以保护,免得木秀于林,被人毁之。”
“先生如此看重此子,不会想‘尔退蛮兵,我自风流’吧!”正伏案书写的方青调侃、补充道:“此刻人正由宋忠陪着在广寒宫风流呢。”
文清阁内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西京,云湖。
广寒宫是一座精致巍峨四层阁楼,位于云湖东岸一处极大院落内,临湖而建,风景极佳,乃是宴请宾客极佳
场所。
进入院门,大院内雕栏玉砌,青砖石壁,宽敞大气且奢华。
过月门,豁然出现一处精致花园,疏竹、繁花、石山,穿过静谧的回廊,便进入雕梁画栋的广寒宫内。
进入一层大堂,莺莺燕燕红粉佳人纷纷涌来,一一各自寻找目标,挽手拾阶而上,来到四层。
宋忠果然有钱,包下四层最大一个包间揽月阁。
揽月阁空间极大,分三部分,席厅,里间,舞池。
席厅摆着一张红木大桌,足够坐下二十个人;里间别有天地,尽头墙壁挂着帷幔轻纱,气派非凡;舞池内,桐油木地板油光发亮。四周角落燃着香炉,香雾隐隐,淡香弥漫,尽显奢华。
四名迎宾女子貌美如花,身穿贴身锦绣丝绸高领裙装,婀娜身姿,柔声细语,衬托来宾尊贵。
宴席未开,风华已显。
原以为相互不认识,然而雷少轩来到包间时,发现先抵达的同窗早已坐下,且占据符合各自身份的座位。
预留空位当中,除宋忠的主人位置外,显然也考虑了简铭之和柳直,有人站起招呼两人入座,却无人安排雷少轩,眼看不知道该如何入座,雷少轩径直走到最外面位置坐下。
宋忠歉意看了看雷少轩,雷少轩一脸坦然。
酒席之上,免不了行令,对诗,说笑,炫耀,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佛国有圣贤云:孤单乃一人之狂欢,狂欢却为众人之孤单。
莫名其妙地想起这句话,雷少轩不由哑然一笑,此刻自己便很孤独,既如此且独自狂欢吧!悄然独自一人畅饮。
太学学子或来自世家权贵,或来自豪门望族,或科举录取。
然而浊世沉沉,世道多艰,贫贱之家又哪里有能力供养弟子读书?科举士子大多出身世家权贵、豪门望族。
只有雷少轩出身死囚,真正来自边军,无疑是贫贱阶层,与其格格不入。
虽然同窗们并没有刻意表现看不起之意,然而高高在上的举止谈吐,无一不显示出疏远和鄙视。
雷少轩苦笑,也绝了与其结交之意,不卑不亢言谈,不冷不热地参与他们行令谈笑,却悄悄地喝酒,与身边美女微星搭讪逗乐。
酒过三巡,宋忠更是兴奋,站起拍拍手,兴奋大喊。
“美女上场!”帷幔后缓缓走出四位美女,桌旁舞池起舞。
丝竹隐隐,琴声悠悠,美女翩翩,众人开始放浪形骸,饮酒取乐。
“微星,广寒宫姑娘舞跳得真好,尤其是琴声清丽脱俗,非同一般。”
微星抿嘴而笑,娇滴滴道:“雷少爷,您还懂琴声?”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也难怪,雷少轩身着军衣皮甲,穿着与众人不同,且隐约与他人疏远 ,显然为人嫌弃其身份低下或者粗鄙。
然而广寒宫来客中各色人皆有,让客人高兴乃是微星本分,对雷少轩倒是无丝毫鄙视。
“琴声不完全懂,大概懂一半吧!”
微星迷惑不解地注视着雷少轩。
“琴声合在一起我是不懂的,分开我就懂了!”雷少轩慢条斯理道。
“此话怎讲?”微星一脸迷惑。
“琴声,琴和声合在一起的统称。琴我是不懂的,声音我却懂,所以算懂一半,比如说话声,哭声,笑声,放屁声,凡声都懂!”雷少轩一本正经道。
果然粗鄙,微星想道。
“雷少爷风趣幽默,想来雷少爷是懂声音的。”微星微微一笑,神秘道:“一会便有好听的声音。”
一曲舞罢,不一会,忽然帷幔后传来优美之女声:
春色撩人,暗香隐隐,一缕青丝香润,酒醒慵懒席上云……
歌声低处婉转莺啼,高亢处穿云裂石,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众人皆停住饮酒,品琴听音,一阵寂静,只剩歌声琴声。
“太妙了!是谁唱的?”雷少轩心里十分佩服,叹道,“广寒宫不愧号称风流第一。”
“这是广寒宫今年的花娘唱的。”微星羡慕道。
门帘揭开,缓缓走出一个秀丽苗条姑娘,纤腰窈窕,香肩秀发,面罩轻纱,仅露眼眸,如秋水波光潋滟,媚惊四座。
“花娘香君献唱一曲,且为各位助兴,愿与君同乐。”
声音清脆娇嫩,荡人心魄。
“好!”吏部尚书四子张正大声喊道,“我出一花请香君喝一杯酒。”
“多谢张公子。”身边姑娘端起一杯酒,香君移步席间,与张正对饮一杯。
饮罢,张正得意洋洋环顾四周,方才坐下。
“我出一花,请香君一杯。”简铭之不甘示弱,道:“惟愿香君芳颜永驻。”
陆续有人出一花,请香君饮酒。
“何谓一花?”雷少轩轻声问道。
微星愣住,直直看着雷少轩,如同看一个白痴,随即轻笑。
“一花乃是献花之意,为香君献一枝花,可请香君陪酒一杯。”微星低声道。
“我从未出入过如此高档风月场所,没想到竟然还有此规矩,可谓花样繁多。”雷少轩心里暗叹道。
心里一动,想起了远在苦海的香梅,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不由心中黯然。
“我也要献一花……”雷少轩道。举杯欲起,微星急忙拉住。
“一花表示五两银子。”微星颇有些气急道。
雷少轩闻言愕然咂舌,北川衙役余正一年俸禄才十辆银子,在广寒宫仅够敬两杯酒。
随即醒悟,微星见自己穿着普通军服皮甲,多半认为自己囊中羞涩,花如此价格请香君陪一杯酒必然十分困难,颇为不值。
同窗若有若无的疏远与冷淡,让微星认为自己不过是贫寒穷苦军士,虽入太学却并不富裕。
在微星眼里,自己多半是个穷鬼,雷少轩感慨不已。
心里有些好笑,却对微星好感大增,道:“谢谢你,什么时候你唱一曲,我也献一花请你喝酒。”
微星脸上浮现出向往的表情,向香君投出羡慕的目光道:“广寒宫唯有花魁、花娘才有资格蒙面纱献艺,也唯有花魁、花娘献艺,来客才愿意献花。”
“何为花魁、花娘?”雷少轩好奇地问道。
原来,广寒宫姑娘皆各地精心挑选而来,容貌艳丽,聪慧伶俐。
对这些少女,广寒宫会精心调教,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并教授诗词歌赋舞,年年考核,优中选优,评出最佳的女子,即为花魁,次之称为花娘。
花魁、花娘选出后,便面罩轻纱,不再让人睹其容颜。
“这又是为何?”雷少轩奇怪地问道。
不让人见面如何陪客人?说到底,广寒宫不过是一家青楼。
“广寒宫虽为青楼,花魁、花娘却不接客!”
微星看着雷少轩,颇觉有趣。
雷少轩似乎对西京青楼之事一概不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广寒宫花魁、花娘名声由来已久,花魁、花娘评选历来是一件盛事,即便是西京街头,老少妇孺、贩夫走卒也都听说一二,并津津有味谈论。
雷少轩显然是一名粗鄙憨直的乡巴佬军士,也不知是如何进的国子监。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闯美人关
“花魁、花娘选出三个月后,举办花魁、花娘拍卖,价高者得。”微星看着雷少轩,解释道:“拍卖会前,花魁、花娘不露容颜,贵客邀请,也只会轻纱遮面,陪贵客饮酒清谈。”
何为贵客?无非是败家子,花五两银子,只为让连面都见不着的女子陪喝一杯酒的客人。
雷少轩有些鄙夷,这些人花五两银子并非为喝酒,不过是日后炫耀的资本。
“微星妹妹,要是拍卖你,我一定拍下。”雷少轩哄着微星道,“至于花魁、花娘,我是绝对不会参加拍卖的,一两银子都不会花。”
“哼,你是一两银子也没有;不,是舍不得吧?”微星心里十分高兴,嗔笑道:“我陪你喝酒不用花钱,你才哄我。”
看着雷少轩,微星对这个虽然卑微,却不自卑的男孩颇有好感,脸微羞红,咬咬嘴唇道:“你要是愿意留下过夜,也不用花钱,我是愿意的。不过房钱你得出。”
雷少轩一愣,哭笑不得,道:“你看我像出得广寒宫房钱的人吗?”
微星闻言啐道:“真穷,乡巴佬!怪不得连花魁、花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微星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花魁拍卖没有万两银子根本无法拍下。”
微星接着说道:“如此珍贵之物,自然不能随意让人目睹。”
“物?万两银子?”雷少轩眉头微蹙,心中暗叹,视人为物,实是可恶。
随即不解道:“贫家卖女十两银子,貌美女子不过百两,为何花魁身价如此之高?女子黄金年华不过数年,之后年老色衰……”
“笨!”
微星挽着雷少轩手往放在腿上,对这位憨直军士越来越有好感。
“万两银子能买数百美女,却买不来花魁名声。买下花魁并非为鱼水之欢。”微星悄声道。
雷少轩恍然大悟。
花魁名声在外,拍下花魁是一件很长面子的事。
世家豪族多有攀比之风。
曾闻有富豪宴请,宾客借口陪酒的不如自家美女漂亮而不饮,觉得很丢面子,遂将劝酒的多名美女砍断手脚的例子。
收罗美女相互攀比,更成为一时之潮,因此花数万两银子购买美女便不足为奇了。
浊世红尘,世道多艰,雷少轩以往多有体会,如今体会到的却是奢靡之风,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冻死之寒门,也有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门世家。这些豪门世家不以金钱为念,只图虚名。
花娘在场,气氛更加活跃,主人宋忠觉得脸上有光,十分高兴,连连献花。
不多时,献花累计有数十朵,花娘依然不见醉态,雷少轩不由暗暗咂舌。
雷少轩是在场为数不多的没有献花之人,只顾着跟微星说话。
“此届花魁名叫苏明月,是我老乡呢。”
微星得意洋洋道:“她出自商贾之家,母亲是一位绣娘。当年洪灾,家中财物被冲走而破产,被迫卖入广寒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纤腰善舞,技压群芳,据说齐王放出风声,要在拍卖会上拍下她。”
“是吗?”雷少轩不以为然道,自顾喝酒。
“花娘香君原名叫张倩华,官宦之家,广寒宫从教坊司中买来……”
雷少轩只觉得脑袋嗡响。
啪!一声脆响,手中酒杯掉
到地上,摔个粉碎。
“你说什么?”
雷少轩脸色大变,道:“花娘叫张倩华?从教坊司买来的?”
张倩华正是张青的女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雷少轩急转眼看去,张倩华已经敬完酒,走向问口。
“张倩华!”雷少轩急切喊道,“我是你……”
话出一半,戛然止住。
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张青徒弟,否则后患无穷,张倩华也将无法救出。
听到有人喊自己原来的名字,张倩华回头看去,却见一位军士话出一半,便戛然而止,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不过是仰慕自己而已,微微一笑,挥手离去。
雷少轩随即追上,被张倩华随身的两位姑娘拦住。
“客官请留步,香君已累,需要休息。”语气冷峻。
欲言又止,欲追被阻,众人皆侧目而视。
见状,雷少轩不由停住脚步。
兹事体大,此刻还不宜闹大,雷少轩缓缓回到座位。
众人虽不明所以,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无人关注此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广寒宫乃风流之地,有事多半逃不过男女之事,再平常不过了,谁会关心?
再者,一名穷酸军士,连敬酒的钱都没有,想追花娘不过是个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众人想道。
微星也有些生气。
自己倒贴雷少轩也不理会,房钱不知是真出不起还是舍不得出,却妄想追花娘。
身为广寒宫姑娘,微星绝不能对客人生气,对雷少轩却明显疏远起来。
“微星,我想见一见花娘,如何才能见?”盯着远去的香君方向,雷少轩缓缓道。
“花一万两银子拍下,不就能见到了?”微星不咸不淡道。
“我是说马上见到。”雷少轩小声急道。
“花娘貌美尊贵,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有钱吗?房钱都出不起还想见花娘?”微星气道。
当着姑娘的面说想见另一位姑娘,如何不让人生气?
雷少轩看着微恼的微星,哄道:“什么花娘尊贵,在我眼里,还不如微星一个小指头;什么花娘貌美,在我眼里哪有微星可爱?”
“那你还当众追美?”微星心里转喜,嗔道。
忽然意识到,雷少轩对花娘敬酒一直视而不见,对自己倒是体贴宽容,心软了下来。
“我追的是张倩华,不是花娘。”雷少轩看着微星,叹口气道,“她可能是一位失散的故人,我要私下与她见上一面。”
“啊?”微星吃惊地看着雷少轩,忽然醒悟道:“张倩华出自教坊司,乃是犯官之后。这么说你也是出自官宦之家?怎么会房钱都出不起?这么说你家没落了?”
微星太能联想了,雷少轩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要妄想了。”
微星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花魁、花娘乃是摇钱树,陪酒见面皆银两。私见乃是大忌,有私会私受钱物之嫌,因此无人可私见,也无人敢私下放行。”
这些都是名气和钱惹的祸。
“既是摇钱树,花钱见面总可以吧?花多少钱可以通过广寒宫安排与之相见?”
“花魁、花娘容貌出众,精通琴棋书画,且须为处子,非处子身价必将大跌。拍卖在即,广
寒宫怎可能让其私会男子,惹来花魁、花娘已有情郎甚至非处子的嫌疑?安排私会,单独见面绝不可能。”
雷少轩脸色微变,目含焦虑。
“还有一种方法可见花魁、花娘。”微星看着雷少轩,心里微微被触动,“只是……你知道后不要失望。”
“快说。”雷少轩大喜,一时冲动道:“如你愿意,我赎你出去。”
“你要么是出不起房钱的穷鬼,要么是舍不得出的铁公鸡,还想赎我?”微星噗嗤一笑,道:“我可是广寒宫姑娘,没有数百两银子休想。”
明知道雷少轩没有可能赎自己,心里依然感动。
“花娘、花魁越出名价越高,为了让花魁、花娘出名,广寒宫常常邀请文人才子登楼与花娘、花魁品茶吟诗论道,并选佳作题于广寒宫花仙阁上。”
“为何如此繁杂?既是拍卖,直接出钱便是,搞什么名堂?”雷少轩不解地问道。
“你真笨。才子佳人方显风流,经文人吹捧,身价倍增。文人虽然穷酸无钱,却非无用。”微星顿了一下,看着雷少轩道:“想会花娘,可凭文采闯过三关;三关过后可见花娘,既彰显文人风采,更是让花娘名声更响,被视为一桩美事。不过凭你?”
“凭我怎么了?”
“对子、诗词是过关必要条件。”微星看着雷少轩,颇为不忍道:“据说军士大多不识字,有时传递紧急军情还用画乌龟的方法,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雷少轩哭笑不得,气急道:“名字我还是会写的,也从来没有画过乌龟。”
微星闻言,眼泪都笑出来了。
花娘香君住在四楼荷花厅,三关分别为对对子,题诗,写景。
知道张倩华就在隔壁不远的地方,却无法相见,雷少轩颇有咫尺天涯之感。
“微星,我要上茅房,可否陪我一起?”
雷少轩一把抓住微星,便往外走。
众人不由侧目,窃窃私语,一个男子上茅房要姑娘一起干什么?
这位也太猴急了吧?拉着姑娘就往茅房跑。军士行事果然直接粗暴。
房钱都不出,拉自己去茅房?微星顿时气急败坏。
有心拒绝,颇为不忍,迟疑未免尴尬,只好随着雷少轩走出来。
“我不跟你上茅房。”
走出揽月阁,微星甩开雷少轩的手,气急道:“老娘倒贴,出房钱,跟我来吧。”
雷少轩闻言,瞪大眼睛,戏谑道:“倒贴可是你说的,到时别赖账。先陪我闯三关。”微星愕然。
雷少轩拉着不情不愿的微星,推开了回廊尽头一扇门,进入房内。
房间不大,有一张书桌,摆着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几幅书法字画,颇显典雅。
正中一幅画,画有亭台楼阁,疏竹翠蕉,春夜泥燕啾啾,明月高挂,一位美人翩翩起舞。
画上题着对联,却只有上联,写着:惜春泥燕舞明月。
桌上铺开一张空白对联纸,显然是为题下联所用。
此对倒是不难。
雷少轩微微一笑,提笔正要往纸上写,却忽然停住笔。
“怎么了?”
见状,微星酸溜溜讥道“不行了吧?哼,只会写名字的一介军士还想闯三关?”
雷少轩微微笑道:“对此联貌似极容易,实则深埋陷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见面
“陷阱?是什么?”微星不解道。m.www.uu234.net
广寒宫姑娘不仅貌美,且皆通文理,闻言微星顿时来了兴趣。
“花魁明月之名在上联,下联也要用广寒宫姑娘之名对,否则守关者多半要耍赖不让通过。”
雷少轩微微叹气,感慨道 :“谁说有才便可闯三关?没钱进广寒宫,又如何得知姑娘之名?一次不够,常来才可。”
微星恍然。
怪不得许多给出的下联看似十分工整,却无法过第一关,理由也不给,莫名其妙,微星一直不解,根子却在这里。
“要见美人,不仅有才还得有钱。第一关对子简单,想必会淘汰无数才子,只留下有才有钱之人,十分现实和残酷,恰如红尘世道,无钱才子不过关。第一关考的不是才,是钱。”
雷少轩看着微星,沉吟片刻,微微一笑,写出下联:戏水鸳鸯点微星。
“惜春泥燕舞明月,戏水鸳鸯点微星”
云湖如镜,鸳鸯戏水,点碎湖中明月微星,贴切生动且传神。
微星忽然心中狂喜。
雷少轩给出的下联含自己名字,与上联一一对应,对联一出,相当于让自己名字与花魁并列。
自己要出名了。
广寒宫内美女如云,论容貌皆不差,微星亦然,且琴棋书画皆不俗,往日籍籍无名不过是缺少机会。
才子闯过三关,每一关的对联、诗词最后都会请高人题写,挂在广寒宫各个阁厅墙壁上,以供后来者鉴赏;能与花魁之名并列,届时自己也会出名,雷少轩对出的一个对子,让自己身价倍增。
心里对雷少轩的鄙夷、怀疑,转为充满期待。
不多时,果然守门姑娘回报道:“香君姑娘说了,此关已过,请先生往下一关。”
微星急忙挽着雷少轩朝前走,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闯下一关。
无论下一关能过与否,凭此对联免一个月房费,微星心里暗道。
第二关。
雷少轩走进三层临湖的云海阁。
站在窗前,云湖景色尽收眼底。
这是一道命题诗或者词,题目是:云湖秋月。
“大白天,写什么秋月。”雷少轩暗谤道。
心里十分佩服广寒宫的营销造势之道。
此题其实也暗含陷阱,秋月既可指秋季三个月,也可指秋日之夜月,还可暗指花魁苏明月,又是为苏明月造势。
由此可知,无论如何,云湖秋月绝不能脱离广寒宫写云湖或者秋月。
雷少轩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副图画。
中秋之夜,明月高悬,云湖如镜,映着广寒宫倒影,景色美轮美奂。
可以想象,云湖秋月词传开,必定能让广寒宫及苏明月名气更大,名声更显。
诗词歌赋乃学子基本功,再难的题目都会有人写出佳作,然而诗词写得再好跟广寒宫有什么关系?诗词写得再好,名声都是作者的。
而云湖秋月题词,雷少轩断定,收获最大的必定是广寒宫,名声更响的是花魁明月,作者却被人忽略。
雷少轩颇有些踌躇,自己不过是为与张倩华见面闯关,诗词绝不能太过出色张扬,免得惹出麻烦,却又不能过于劣拙,否则闯不过此关。
沉吟片刻,雷少轩哑然失笑,诗词本非己所长,即便竭尽全力又能写得多好?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雷少轩提笔疾书。
云湖秋月赋:
清光独把云楼占,云湖月映广寒殿,暗香隐,红蕉曳,玉人独步微星伴。
彻笙歌意厌厌,帘卷秋风惊煞寒,思慵懒,晕羞脸,梦挽明(银)河鹊桥仙。
微星心怦怦跳,咬了咬嘴唇。
疼!自己不是在做梦。
云湖秋月词中又含着自己的名字微星。
可以想象,此词题于墙壁,所有人必都知道,是自己陪着闯关,相助闯关者写出词,到时想不出名都难。
保不准广寒宫因此把自己当一个招牌。广寒宫的营销能力实在是太出色,不放过一切可能的机会。
微星再也忍不住了,渴盼着雷少轩能闯三关,之后自己一定不让雷少轩走,别说倒贴房费,包养雷少轩都心甘情愿。
微星无比清楚地知道,广寒宫内出名,对一个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而雷少轩如此寒酸节俭,包养花不了多少钱。
加油!微星心里暗道。小心翼翼跟在雷少轩后面,生怕打搅了他的思路。
第三关。
四层观湖轩。
今日观湖轩内观的不是湖,是舞:美人舞。
观湖轩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茶案,两张红木圆凳,颇显雅致。
茶案上,摆放着一杯已然泡好的香茗,茶香袅袅,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茶案后端坐一人,轻纱蒙面,身材纤秀窈窕,见到雷少轩身穿军衣皮甲,缓缓推门而入,不由一愣,嫣然轻笑。
“先生才情惊人,不想却是戎将,真是文武奇才。”
“给仙子献花敬酒的五两银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财(才)?”雷少轩自嘲道。
“边军艰苦,缺衣少食,死人衣物都舍不得丢弃,实在无财(才)了,仙子可否放我过第三关。”雷少轩说得可怜兮兮,却是大实话,一语双关幽默道。
姑娘闻言咯咯轻笑,对雷少轩好感大增,沉吟片刻。
“第三关由我仿花魁为先生舞一曲,唱一曲,先生题一词,写完便可过关。”
此关还是为花魁造势,为了能让花魁扬名拍出更高身价,广寒宫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雷少轩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看到姑娘柔声细语,美目盼兮,心里倒有些期待。
何况姑娘说写完便可过关,而不是写好才可过关,放水之意十分明显。
琴声悄然传来,姑娘舞步轻移,舞姿翩翩,飘然欲飞,如月中仙子。
雷少轩无奈,只好专注姑娘之舞。
这首词是为姑娘歌舞所写,说白了便是要拍姑娘歌舞马屁,自然是说好便好,说坏便坏,全凭姑娘一言。
其实看不看跳舞意义不大,无论舞跳得好不好,词都必须写好。
雷少轩竭力回忆曾读过的描述美人歌舞之词,连拼带凑出一首词。
云端美人:
笛声隐,弦音迸,云翻袂影,飘然回雪云风轻,烟蛾约略纤不胜,慢收舞袖弄轻盈。
音繁调骋,丝竹纵横,珠辉翠映,飞上九天歌一声,仙音谁配听。
“仙乐谁配听?”
姑娘显然十分高兴,眼睛里露出羞涩的目光:“把我歌声比作仙音,凡人不配听,我哪里唱得如此之好?”
雷少轩面不改色,道:“姑娘纤腰舞动如仙女,声乐动人赛仙子,可否脱下轻纱一见?”
“那可不行。”姑娘咯咯笑道,“我要是不守规矩,会被逐出广寒宫的。不过看在你甜似蜜、迷死人嘴巴份上,放你过关,可以随我去见花娘。”
微星撇撇嘴,果然脸皮够厚。
还是俗语说得好:脸皮厚,吃个够。雷少轩公然靠拍美人马屁过关,好不要脸。
连微星心里都
知道,此关雷少轩词写得虽然有些意境,其实整首词不过拼凑而已,实在谈不上高明,估计最后还得靠广寒宫延请高人改之,方可题于墙壁。
可这有什么关系吗?第三关过了。
广寒宫四层,花香阁。
花娘香君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两位俏丽的姑娘。
花娘香君便是张青之女张倩华。
一张华丽的檀木圆桌上,已经摆好几样小菜。
一盘清蒸鲈鱼,一盘香烤鹿肉,一碟酱香鸭掌,一碟茭白银耳,一壶酒。
张倩华玉手芊芊,倒满一杯酒,双手递给雷少轩。
“先生才情过人,得见先生,乃香君之幸,请满饮此杯。”张倩华柔声细语道。
雷少轩两眼发直,紧盯着张倩华手中酒杯不语,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不知道喝此杯酒要钱不?”
雷少轩赧颜道:“据说让香君敬酒一杯需要五两银子,我身上的钱大概只够买酒,却不够敬酒。”
张倩华闻言扑哧一笑,顿时眼睛里秋水潋滟,百媚丛生。
她认出了雷少轩。
他正是揽月阁宴席上,几位没有让她陪酒的太学学子之一,原因竟然是无钱敬酒之故。
微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随即醒悟,丢人的是雷少轩,不是自己,自己是广寒宫的人。难道自己内心把雷少轩当自己人了?
难道我喜欢上他了?真要包养他?微星羞红脸。
“陪先生喝酒乃是香君荣幸,无需先生献花。”张倩华看着雷少轩轻声道。
雷少轩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轻舒一口气,意犹未尽道:“香君敬酒,便是清水一杯,也胜似天下美酒。”
“酒美人更美,虽然香君陪我喝酒不要钱,我却愧领。”雷少轩看着张倩华道:“实在受之有愧,我想为香君表演一个节目。”
“什么节目?”张倩华微微一笑,颇有兴趣道。
“我是军卒,只会用刀,请香君用八根蜡烛摆一个两芯梅花图案,”雷少轩缓缓道:“一刀过后,梅花飘于空中,似烟花飞散,十分美丽。”
“不知道香君可否听说过此节目?”雷少轩直直的看着张倩华道。
“啊!”一声惊叫。
“我!我……”
“我!……”犹如晴天霹雳,张倩华喃喃着,浑身发抖,倒退几步。
“我会!”张倩华颤声道,泪流满面,打湿面纱。
“我马上摆……”
见状,微星捂住嘴,心里骇然,似乎事情不像自己所想,颇有些失控的感觉。
一点梅花寒风绽,
二点梅花唤雪飞,
三点梅花如侬脸,笑看寒夜北斗引路来,
……
张倩华喃喃道,一根一根地在桌上点燃蜡烛。
八根蜡烛,六瓣两芯梅花图案。
雷少轩取出湛青刀,看了一眼张倩华,身形如影闪动。
嗡!嗡!……
湛青刀划过空气,发出清脆的嗡声。
雷少轩身影急转,骤然消失,化作一阵清风,拂过蜡烛摆出的梅花图案。
时光仿佛一刹那凝固,一切停止了。
八根点燃的蜡烛,被刀斩断,被风托起,一朵一朵美丽火花飘到空中,如梦如幻。
正如儿时的记忆。黑夜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挥刀,朵朵美丽的火花一一飘起,在空中飘飞。
“爹爹,梅花……好漂亮啊!”小女孩追逐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拍卖
噗!噗!噗!……
蜡烛一一坠落,掉回原来的蜡烛根上。
除张倩华外,在场三人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雷少轩刀法简直神乎奇迹。
“你们退下吧!”张倩华吩咐道。
“不行啊,花娘与外客相见,需要有人见证。”
张倩华身后的姑娘急道:“姐姐,否则所有人都会被责罚,姐姐也不例外。”
“让微星留下见证吧。”雷少轩眉头微蹙,果断道。
“我?不、不。”微星急忙摇摇头。
看到雷少轩目光坚定,又无奈点点头,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嗯,好吧。”微星不情不愿道。
上了贼船还能下来吗?
心里随即升起淡淡的感动,被人信任的感觉其实是不错的。
既然贼船下不来,那就不下吧,微星想道,没准贼船有奇迹发生呢!
“你和微星姐姐之间有一腿?”张倩华已然平静下来,微笑问道。
“我有两条腿,”微星气鼓鼓道,“他穷得只剩三条腿,房钱还得我倒贴,哪里有什么一腿?”
张倩华扑哧一声,扯下面纱。
一霎那,雷少轩呆住了。
好美啊!太美了!
纤秀窈窕的身姿,脸庞完美无缺,黛眉秀气宛越,目光清澈,眼眸流转间波光潋滟,似笑似愁,嫣然一笑,百媚丛生。
明媚皓齿,钟灵毓秀,秀美不可方物。
雷少轩强迫自己摇摇头,回过神来。
“我受人所托寻你、救你!”雷少轩看着张倩华道:“你意如何?”
微星在场,他依然不能明言是张青徒弟,免得连累微星。
张倩华惊喜万分,忽然,眼泪扑簌簌滴下。
“广寒宫三年前从教坊司买下我,只花了百两银子;如今我是广寒宫花娘,没有数万两银子,又怎么能够赎我?”
“你愿意离开这里吗?或者说愿意离开荣华富贵吗?”
雷少轩紧紧盯着张倩华,颇有些犹豫。
“肯花大价钱拍下你的人,必定非富即贵,跟着他们必定锦衣玉食,被我带离这里,却注定漂泊无定,前路艰难。”雷少轩缓缓道。
自己寿命不长,张青远在苦海,无法依靠;自己死后,张倩华无依无靠,难免漂泊。
“锦衣玉食?不过是锦衣血泪。”张倩华轻声道。
张倩华看着雷少轩,恳求道:“拍下我不过当玩物,玩够玩腻了当礼物送人。我本就誓死也要跳出火坑。哥哥,带我离开吧。心安处,漂泊也是家,粗茶淡饭甘之如饴。”
雷少轩闻言心惊,沉吟片刻道:“离拍卖尚有些时日,我会想一切办法拍下你。”
广寒宫存在已久,背后必有强大势力背景,雷少轩人生地不熟,如果钱能解决此事,不必用强便能带走张倩华,乃是最好的解救手段。
张倩华踌躇片刻,看了看雷少轩衣服,面露忧虑之色。
“你不过是国子监学子,哪里去筹如此巨款?”
“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能上哪筹钱?”微星撇了撇嘴道:“别看我,我顶多免你房钱,却无钱借你。”
雷少轩笑笑,微星倒是个好心姑娘,面冷心热。
“要不要我赎你?丑姑娘一个,估计价格不会高。”雷少轩似笑非笑看着微星道。
“切!本姑娘要名扬广寒宫。”微星嗤道。
忽然目光黯然道:“我也想离开,却无处可去,素昧平生,又怎可用你的钱。”
“你等一下。”张
倩华道。
张倩华转身回房,不多时,端出一个一尺见方小箱,递给雷少轩。
箱子打开,箱子里装满首饰、珠宝、银票。
“都是我这两年攒下来的,虽不多也能起些许作用。”
张倩华目光里满含期望,看着雷少轩道:“只要能离开这里,我愿意付出一切。”
看着张倩华,雷少轩心里唏嘘不已,只觉得手里小箱山般沉重。
微星迟疑片刻,道:“原本只想免你房钱,不过看你虽穷却要救人份上,我赞助你一百两银子。”
雷少轩愕然,正欲推迟,微星肉疼道:“不过等你有钱了,你得还,还要付利息。”
张倩华看着雷少轩,忧心忡忡道:“齐王吴泰看上了明月姐姐,还放出风要拍下我陪明月姐姐。鸿泰商号二公子王飞代表太子参与竞拍,不会轻易让吴泰得手,所以此次拍卖价格会很高。”
……
十月初八,夜。
广寒宫门前,停着一辆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摆满一顶顶华丽的轿子,一匹匹骏马跨着金光闪闪马鞍,将云湖东岸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广寒宫一层大厅中间摆着十张方桌,每张桌子可坐三人,桌上放鲜花和精致点心;大厅两边用檀木搭成华丽包厢。
大厅前面是一座台子,占据整面墙,台前垂着精致的蕾丝帷幔。
美女穿梭,将参与拍卖的来客一一引到座位坐下。
短短时间内,便将原本是接待大厅的一层布置成拍卖场,显然广寒宫早有准备,且不是第一次。
窗户完全被包厢遮挡,场内却明亮如昼,屋顶空中高挂八颗明珠,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
八颗明珠竟然是法器,雷少轩心里暗惊。
用法器照明,极尽奢华,可以想象广寒宫多么富有,且其背后或有修士。
又是修士。
雷少轩颇有些忐忑不安,但愿拍卖顺利,不用与修士打交道。
仅拍卖会入场券便需要一百两银子,雷少轩暗暗咂舌,入场费一项,广寒宫便卷走数千辆银子。
场内坐定,雷少轩往包厢两边看去。
包厢中有两个自己最主要的对手,一个是齐王吴泰,另一个是鸿泰商号二公子王飞。
魏王吴雄胤共有六位王子。
二王子吴贞为皇后所出,被立为太子;齐王为魏王大王子,虽非皇后所出,毕竟是第一个儿子,自小被魏王喜爱,封为齐王。
齐王吴泰已经成年,位高权重,不时被赋予重任,代表魏王办理一些政务,此人极好色,对苏明月志在必得。
鸿泰商号为北魏最大商号,据说背后是太子吴贞,因此王飞参与拍卖目的多半是为太子买美女。
背后站着太子, 怪不得一介商贾敢跟齐王争抢,雷少轩心里十分鄙夷,太子将来富有四海,却如此好色,如何治理好国家?
雷少轩却是想错了。
王飞代表太子参与广寒宫花魁拍卖,更多的是显示实力,打击齐王,并非太子好色。
如果齐王争不过王飞,说明齐王没有实力;争得过王飞,却只会彰显齐王好色。
无论如何都能达到打击齐王的目的,毕竟广寒宫花魁拍卖太出名了。
齐王的确颇有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味道,根本不在乎名声,只在乎自己所得,颇显真性情,这点却是太子没有想到的。
包厢内都是些尊贵的世家富豪,身份皆不凡。
比如三王吴宏,通和商号东家商文睿,商文睿也是沈为庸东家,南越富商孙好善等等。
广寒
宫花魁非绝色不选,非才艺俱佳不选,宁缺勿滥,可说是天下美女精品,几年才举办一次,吸引了各地世家豪族。
帷幕徐徐拉开,露出左边一个红木拍卖台,台上放着木槌,大厅静了下来。
一位紫衣玉带微胖精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站上拍卖台。
男子摆摆手,满脸笑容道:“小可叶荣富,忝为弘信拍行首席掌柜,受广寒宫之邀主持今日花魁拍卖。”
“今天第一件拍品是一朵梅花。俗语道:梅花香自苦寒来。梅花瘦,却清香。起拍价一百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两。”
叶荣富拍拍手,帷幔后缓缓走出一位亭亭玉立姑娘,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纤腰瘦骨,恰如梅花寒风舞。
众人愕然,梅花竟然是一位美女。
沉默片刻,轰然而开。
“两百两。”
“两百一十两。”
“三百两”
“……”
“四百辆。”
不多时,叫价已经达到四百辆,现场沉默下来。
此时,举手叫价的人已经少了,四百两银子已经可以买到数名不错女子,梅花姑娘除却容貌外,并无出奇之处。
“四百辆第一次。”叶荣富笑眯眯道。
叶荣富环顾四周,接着道:“几年前,魏胡边界虎行山雪灾,广寒宫发现了梅花姑娘,并带回广寒宫抚养。梅花身材纤细,体有异香,不可多得。”
“此外,广寒宫怜恤灾民,决定捐出梅花拍卖之所得五分之一,以作赈灾之用。”
场内一片哗然。
“四百五十两。”一个中年胖子道,“权当赈灾了。”
“五百两。”
“六百两。”一名老者哼道,“赈灾便要真诚些。”
“八百两!”一名锦衣商人举手。
“一千六百两。”包厢内一个声音响起,全场微惊。
这是鸿泰商号王飞第一次出价,一下子将价格提高到一千六百两,高出一倍,也惊住在场的人。
“梅花,一千六百两第一次。”
“……”
“梅花,一千六百两成交!”
叶荣富落下木槌。
梅花走回台后,帷幔落下。
“花开浅水白亦奇,冰肌玉骨雪为肌,说的是兰花似雪。”叶荣富手摆指帷幔,笑道,“下一位便是广寒宫的兰花。”
随着叶荣富话音刚落,帷幔轻揭,四位美女簇拥着一位肌肤似雪、袅娜身子的女子缓缓走出,手执轻罗小扇,边走边舞,玉带纤腰轻舞天纱,飘飘然不染尘埃。
“太美了,真是人间绝色!”
“如论如何,这回我要拍入囊中,你别跟我争。”
“……”
雷少轩心里暗叹,兰花空谷幽放,孤芳自赏,寓为洁身自好,视为世间贤达高士,如今却用来哗众取宠。
浊世红尘,晦暗不明,自己无力改变,只能护住身边之人。
“一百两起拍……”
“一千两。”雷少轩身边的安平商号朱展举手。
“我还没有说完呢!”叶荣富急忙说道。
“一千一百两。”
“……”
场内已经激烈竞拍起来,叶荣富苦笑住嘴。
场内已经无人听他再说什么,原本想说连同现场四位姑娘相送,如今却是省下了。
(收藏免费,大致反应读者对作品态度,可为作者参考,敬请收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压齐王
“一千五百两。顶 点 X 23 U S”
“两千两。”
“……”
对兰花的争夺达到白热化程度。
此届花魁拍卖,齐王放出风,要把花魁、花娘全部拍下,场中众人自忖无法、也不敢与其相争,自然将目光投在其余美女身上。
广寒宫特选出的这几位美女,与花魁、花娘相比,或许才艺、气质大有不如,相貌却各有特色,不比花魁、花娘差多少。
“四千八百两。”广泰商号柳刚强举手叫道。
这个价格已经是梅花姑娘身价的三倍。
全场顿时一静,这个价格有些高了。
片刻,安平商号朱展又举手。
“五千两。”朱展额头冒汗,咬牙叫道。
他拍下兰花是为朝中某位大人准备的,价格已大大超过预期。
他不敢轻易放弃兰花,到目前为止,竞拍激烈程度远超预期,谁知道后面拍卖是不是更加疯狂。
拍不到一个人,得罪那位大人的后果很严重。
无人举牌,最终朱展拍下兰花,不由舒了口气,高兴地四顾连连拱手。
“醉仙楼,老朱请客,感谢各位给面子,让在下拍走兰花。”
帷幔后走出两人,一位体态肥胖壮硕女子,扶着一位身着绿裙的高挑姑娘。
绿裙姑娘笼烟眉似蹙非蹙,含情目似喜非喜,嫣然一笑,百媚丛生。
“春风摇曳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叶荣富台上摆手道:“下面是竹……”
“三千两!”
不等叶荣富说完,柳刚强不耐烦举手叫道。
叶荣富猛然落槌,道:“恭喜柳老板三千两拍下竹娘。”
台上肥胖健硕女子闻言愕然,大大咧咧走到叶荣富面前道:“谁拍下我?”
全场闻言皆愣,哄堂大笑。
柳刚强猛然站起,身体摇摇欲坠,指着绿裙高挑姑娘,心虚道:“我何曾拍下她?我拍的是竹……”
竹姑娘腰纤柔弱,如弱柳扶风,广寒宫特意安排体态肥胖壮硕的竹娘相搀扶,以彰显竹姑娘相貌特点,竹娘原本非拍品。
叶荣富打断他的话道:“你拍的是竹娘,她便是竹娘,竹娘身边是竹姑娘。”
柳刚强脸色煞白,几乎昏倒,强辩道:“没经过第一次、第二次落槌询问确认前,拍卖结果怎能算数?”
“竹娘,三千两第一次。”叶荣富举槌慢腾腾喊道:“还有没有加价的?”
“竹娘,三千两第二次。”叶荣富看着柳刚强不冷不热道。
“慢!我认罚一千两,我没有三千两。”
柳刚强擦着汗道:“十年内不得参与广寒宫和弘信拍行拍卖。”
柳刚强倒也光棍,直接说道:“拍物奉还。”
叶荣富摆摆手,正色道:“对流拍或者悔拍物品价格,本拍卖掌柜有权作最终决定。既然柳老板有一千两,本掌柜决定竹娘拍出一千两,归柳老板所有。”
叶荣富接着道:“拍行自有规矩,拍出物品概不退换。”
这一惩罚比认罚一千两更让人恶心,从此柳刚强有了一个名声,一千两拍下猪(竹)娘。
这一小插曲让拍卖会暂停片刻,却震慑了场内众人,让秩序肃然,叶荣富第一首席拍卖掌柜的名声也更响。
有了秩序,拍卖场内竞拍更加激烈,价格更高。
竹姑娘和后面的菊姑娘都拍出高价。
雷少轩不关心这些,静静等待着花娘张倩华的拍卖
场内几颗明珠忽然一闪而灭,台上明珠由暗逐渐亮起来。
张倩华身穿薄纱,沐浴在光芒中,独自一人缓缓从帷幔后走出,恰如美丽太阳初升。
柔和光线聚集在张倩华身上,身体上下纤毫毕现。
张倩华竟然是素颜,却更动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绝代佳人。
举止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仙人下凡,飘飘欲飞。
场内顿时为之一静,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太美了!”有人惊叹道。声音细细,生怕唐突佳人。
包厢内,齐王吴泰手中端着茶杯,心怦怦直跳。
他流连风月场,娶有多名貌美小妾,可谓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
也难怪,广寒宫培养花娘、花魁只为拍卖,拍卖前不让任何人目睹真容,王子也不例外,以免失去神秘感。
齐王只见过花魁苏明月半面,便惊为天人,志在必得。
见到张倩华如此绝色,隐约感觉与苏明月相比也不遑多让,不由有些魂飞天外。
另一间包厢内,王飞不动声色注视着张倩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鸿泰商号生意遍布各个行业,不乏客栈、青楼、会馆,见惯莺莺燕燕,绝色女子。
对王飞而言,鸿泰商号内美女几乎予取予求,不客气地说,他早已视美女如粪土,与木头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一见素颜的张倩华,王飞顿时怦然心动,似乎回到少年情窦初开时,第一次见女孩子那种激动、期待拥有之感。
三王吴宏两眼发直,思忖着什么。
他已然知天命之年,世间除了高高在上的那把椅子外,几乎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张倩华身影却瞬间俘虏了他。
年轻时,吴宏与魏王吴雄胤争位失败,为了避嫌,吴宏此后对魏王几乎处处忍让。
此次拍卖,齐王放出风声,要独揽花魁,因此原本吴宏前来不过是凑热闹,此刻却恶狠狠道:“老子处处让你老子,难道还要处处让你小子不成?”
似乎感受到场内躁动气氛,叶荣富心里十分兴奋,此次拍卖的收获远超预期。
“花魁、花娘拍卖已经几年没有举办,为何?是因为广寒宫认为几年来所选美女都没有达到应有的标准。”
叶荣富兴奋道:“本届花魁、花娘十分出色,真正达到广寒宫花魁、花娘最高标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容貌更是让仙女羞愧。”
场内明珠忽然全部亮起。
“花娘香君,起拍价五千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叶荣富大声道。
“一万两。”齐王管家举手喊道。
场内顿时一阵哗然。
“齐王果然有钱,一下子便将价格翻倍。”
“你知道什么?这是齐王表示决心之意,显示志在必得,吓退其他买家。”
“是啊,谁敢得罪齐王啊?”
果然,场内一些原本跃跃欲试商行见状,纷纷退缩,漠然不语。
“两万两。”包厢内,王飞身边侍女举手高喊道。
“鸿泰果然不愧为北魏第一商号,上来就又是翻倍,根本不惧齐王。”
“你知道什么呀?鸿泰商号背后是太子。”
“……”
场内众人对两家如此霸道的做法,颇有些不满,却不敢参与竞拍,以免得罪两人,干脆看热闹,阴阳怪气地胡说。
“两万一千两。”齐王管家道。
“两万五千两。”猛然加价,似乎颇有些不耐烦。
齐王管家低头似乎跟吴泰商量着什么。
“三万两。”齐王愤怒举手道。
王飞跟他竞争,本意在于打击他的声望,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与太子相争,他大多选择退避。
即便百分不愿意,许多事情也只是稍微抗争一下,便顺势退让,以免让父亲认为他故意针对太子。
然而,如果争女人也退让,就彻底被人认为溃败,且被人瞧不起,连男人都不是了。
而太子如果连女人都不让他,也就将他逼入墙角,彻底撕破脸皮了。
也许是意识到这点,齐王喊出三万两后,王飞停止出价,反正还有花魁,届时再争也不迟,让一次总不能让第二次吧?
最后的打击,往往让人更痛苦。
“三万两一次,”叶荣富顿了一下,环顾四周,“三万两两次……”
吴泰舒了一口气,这个价格虽然高得离谱,却依然可以接受。
虽然肉疼,却不光得到美人,而且表明自己气势十足,让场内各个世家豪族不敢挑战和得罪自己,有利于今后朝堂与太子之争。
“三万零一百两。”角落的一个包厢传来三王吴宏悠悠的声音。
“三万一千两。”齐王愕然,咬牙道。
“三万一千一百两。”吴宏依然慢腾腾举手喊道。
吴宏似是故意气人,吴泰气急站起。
“每次加价只多一百两银子,三叔,你干嘛老故意压我一点点?”
“三叔喜欢压美人,什么时候压过你?”
三王不冷不淡,讽刺道:“我要是压你就不是一点点,而是很深很重。”语带双关。
场内闻言哄堂大笑。
“三王果然雄风霸道,不光压美人,齐王都压。”
“……”
“三万五千两。”吴泰气得脸色铁青,吼道。
场内一阵沉默,吴泰已经气急,此时任何出声的人,难免被认为是对齐王的挑战。
三王似乎只是为了气一下吴泰,见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便不再开口,不过这一气,便让吴泰多掏了五千两银子。
吴泰恨得直咬牙。
“三万五千两一次,”叶荣富满脸笑容道。
这个价格已经创造历年花娘拍卖记录,身为拍卖掌柜,他当然感到幸甚,与有荣焉。
“三万五千两二次……”叶荣富举起木槌。
“四万两。”
雷少轩举起了手。
场内一片哗然。
“是谁?”
场内回荡着齐王冷厉的叫喊:“谁跟我作对?”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雷少轩。
“我实在是太喜欢花娘了。”
“怎么会是跟齐王作对呢?”雷少轩一脸无辜道。
雷少轩迟迟不参与竞拍,张倩华心里阵阵冰凉,逐渐绝望。
此刻,巨大惊喜几乎击倒了她,喜极而泣,似乎是被雷少轩的话感动。
齐王见状更是怒气冲天,刚要举手出价,却被管家拉住。
管家急道:“齐王,咱们先前已经放出风,志在花魁。如今花娘身价已经大大超过预期,继续参与花娘竞拍,所带的钱就不够参与花魁竞拍。”
管家提醒道:“届时为一个花魁拍卖,要现场抵押借钱或者放弃竞拍,咱们便成了笑话。”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
吴泰闻言,恨得直咬牙。顶 点 X 23 U S
历年广寒宫花魁、花娘拍卖,花娘身价最高不过一万五千两,如今香君拍卖价格高达四万两,依然见不到竞拍结束的迹象。
颓然坐下,恶狠狠地盯着雷少轩道:“你是何人?四万两银子拿得出来吗?”
“既然参与竞拍,当然能拿出来。”雷少轩不卑不亢道。
“看你如此穷酸,坐于场内,怎么可能有四万两银子?花四万两银子买女人的会没有包厢?哼,花四万两银子买女人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花四万两银子买一位女人,自身至少拥有数十万、百万以上身家,如此富豪在西京甚至北魏都不会籍籍无名,吴泰兼管民政,这样的富豪他都认识。
吴泰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此人不过是来捣乱,道:“叶掌柜,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一番话得罪了坐于场内的人,且有责备叶荣富的意思,场中顿时一阵哗然。
“场中人穷吗?齐王肯花一千两买竹娘吗?不肯才是真穷。”众人哄笑。
揶揄。
“有的人倒是不穷,却被三叔压得又深又重。”
讽刺。
“凭貌取人,也不怎么样,枉称贤王。”
谴责。
“说得对,四万两银子买姑娘,怎么会穿布衣长衫?”
赞同
“……”
嘲笑有之,沉默有之,起哄有之……
场内有些混乱,叶荣富摆摆手,平静道:“来者皆贵客,入场验资之举不符合拍行规矩。”
他显然不想得罪吴泰,打着圆场道:“这位客官确信要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花娘?”
雷少轩原本只想举牌,付款,走人,如今无端被怀疑,且专门针对他,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桀骜之气。
“四万两银子不买花娘了。”雷少轩故意顿了一下。
全场闻言一惊,以为雷少轩讽刺,“不买花娘?买竹娘吗?”有人小声帮着说出来。
“我只买花娘一根头发,一会还要拍下花魁。”
雷少轩鄙夷道:“不行吗?”
口气如此之大,气得吴泰心头冒火。
吴泰心头微凛,要是此人如此富有,再参与花魁拍卖,自己将要付出极高代价。
对有钱又任性的人,最好别得罪得太狠,他会像疯狗一样乱咬。
“要是拍下花娘,拿不出银子,该当如何?”有人问道。
“拍下物品,却拿不出所需银两,罚三分之一罚金,共计一万二千两银子,十年内不得参与本行拍卖。其他拍行也会将其列入黑名单,参与拍卖需先缴纳保证金。”叶荣富提醒道。
“一万二千两银子,我岂不是得在广寒宫洗碗,洗到天荒地老?”雷少轩忍不住揶揄道。
“阁下眉清目秀,年轻貌美,当牛郎相公更有前途……”
“……”
“四万两第一次。”眼见场内又有些混乱起来,叶荣富果断道。
场内一片沉默。
“四万两第二次。”叶荣富举起了木槌。
似乎是为等看雷少轩热闹,或者四万两的价格太高,四万两银子报价后,无人再举牌。
雷少轩只一次举牌,便顺利将花娘香君拍下。
虽然花魁、花娘拍卖会在广寒宫内举办,广寒宫却没有多少人参与。
一百两银子的入场券
不是每个人都舍得掏的,微星也不例外。
得知香君被一个穷酸布衣花四万两银子拍下,微星惊呆了。
这是房钱都出不起的雷少爷?自己还号称免他一天房费,微星捂住脸,别说一天,一辈子倒贴房钱也愿意啊!
吴泰把茶杯猛然摔到地上,砸个粉碎。
“盯着此人,”吴泰恶狠狠道,“让他有钱拍,没命享!”
虽然吴泰放出风,拍卖会上意属苏明月,吓退了许多买家,王飞却不吃这一套,不会让他好受。
然而花娘价格如此之高,如果苏明月拍卖的价格太低,即使拍下也显示不出实力。
拍下苏明月,价格比花娘低,难道不是说吴泰争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只拍下身价不如花娘的次品?
如果苏明月拍卖价格过高,加上王飞不会轻易相让,就会把价格推到一个更高的不可思议的程度,自己岂不是冤大头?
仓促之间,吴泰有些不知所措,却更加生气,彻底恨上雷少轩,恨之入骨,不除掉几乎出不了这口气。
令人瞩目、十分期待的花魁拍卖开始。
“明月几时有?秋日广寒宫里寻,明月姑娘乃是广寒宫有史以来最美丽的仙子。”
叶荣富十分兴奋,花魁拍卖必将自己的声望推向一个新高度。
“花魁苏明月,一万两起拍……”
“六万两!”雷少轩举手叫道。
又一次不等叶荣富说完,便抢先举手出价,怎么看怎么像捣乱。
一次便将价格提高六倍,捣乱就捣乱吧,只要能把价格抬高,叶荣富耸耸肩,摆摆手示意拍卖开始。
雷少轩一次报价就将吴泰逼入绝境。
吴泰气急,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自己早早放风,意在苏明月,此时如果放弃,放出的风声岂不是放屁?然而花六万两银子拍下一名女子,不仅是冤大头,更是傻子。
放弃等于说话是放屁,拍下是傻子冤大头,选哪一个?
王飞霍然站起。
这个价格太高了!然而他代表太子,一言不发,如何显示太子的存在,难道说连太子也被一位捣乱的小子吓跑?
原本自己才是真正捣乱的,只为让吴泰付出些代价。此时要是举牌,万一吴泰退缩,自己可就是炒房炒成房东的白痴了,花六万两买一位女人?
场内议论声渐起。
“齐王呢?不会退缩吧?我就说他只是凭势压人,其实六万两银子也掏不出。”
“就是,没钱靠吓唬,方才就想用三万五千两银子外加恐吓拍下花娘,真是不要脸。”
“……”
“鸿泰商行也不行了,听说摊子铺得太大,亏空不少……”
“嗯,反正跟他们做生意得小心,说不定外表光鲜,内里败絮……”
场内一片嘈杂声。
无人竞拍,拍卖会变成了议论会,叶荣富顿时傻眼。
“花魁苏明月,六万两第一次。”叶荣富提心吊胆喊道,目光注视着雷少轩。
雷少轩举完手报价,此刻正大吃免费点心,像是没吃过晚饭,专门来占便宜的。
如果再无人报价,雷少轩将用十万两银子拍下花娘、花魁。
然而无论怎么看,雷少轩都不像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届时要是花娘、花魁皆流拍,拍卖会不过是一场闹剧,自己也将成笑话。
到场内议论,王飞吴泰再也坐不住了,此时谁先出价,已然成为摆脱谣言的唯一途径。
“六万一千两。”吴泰气急败坏。
“六万二千两。”王飞志在必得。
“……”
苏明月的拍卖,已然不是单纯的拍卖一位绝色女子,演变成为斗气、面子以及政局之争。
是太子势力与吴泰的暗中交锋。
这一切与雷少轩无关,他饶有兴趣一旁观看,这是当今朝堂除魏王之外,最大两股势力的面子之争。
最终,吴泰以八万两银子拍下苏明月。
代表太子的王飞不停地抬高拍卖价格,如果不是先放出风,吴泰几乎都要放弃;眼看要把吴泰逼疯,王飞才停止举牌,让吴泰气得吐血。
尽管拍下花魁,吴泰却毫无丝毫高兴之意。
“除掉他。”吴泰恶狠狠道。
“花娘呢?”管家颇有些不安问,隐隐感觉此事不妥。
雷少轩身份来历不明,过于明目张胆地杀人,后患无穷。
“灭口。既然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让她陪他一起上路好了。”
……
走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张倩华身上弥漫着淡淡体香,闻之心飘神荡,绝世的容貌,不忍亵渎。
雷少轩忍不住不停地侧脸看张倩华。
“干嘛老看我?师兄?”张倩华嗔道。羞红的脸,似嗔似笑,娇嫩欲滴,美艳不可方物。
“叫哥哥别叫师兄,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咱们之间关系。”
雷少轩幽默道:“我并非是看你!是看四万两银子。这么幽深小巷,一个人带着四万两银子,十分不安全。”
“一人?不是两人吗?呸。”
张倩华醒悟,自己是四万两银子不是人,讥道:“要不先不走了?微星不是免你房费吗?”
雷少轩脸微红,道:“我跟她可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
张倩华微微一笑道:“谁题的‘幽径独步微星伴’所有广寒宫姑娘都知道一个故事:云湖边,幽深小径,一位才子漫步,邂逅微星,终成一段情侣佳话。如今每到夜深,云湖边小径或者小巷,都挤满吟诗才子,摇扇姑娘。”
雷少轩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张倩华。
张倩华一惊:“哥哥?怎么了?”
静。
小巷太静,死一般的沉寂。
光滑青石板如镜,月光如水,将两个人身影拉得老长,显得如此孤独和诡异。
突然,一阵弓弦震鸣声响起,数支羽箭穿过月光,从角落中飞出,出现在雷少轩眼眸。
神念感知中,闪着寒光的羽箭,碎裂丝丝月色,恶狠狠破空而来,狠毒、精准、冷酷。
雷少轩眼眸骤缩,身形骤闪,卷起一阵风,揽过张倩华往小巷一边墙上贴去。
咻! 咻!咻!……
羽箭狠狠射进青石板上,溅起一阵碎石飞瀑。
感知中,雷少轩发现小巷一处屋顶暗处,躲着六名弓箭手,瞄准自己。
这六人隐藏的角度极其刁钻,走在小巷,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六人年龄相仿,衣着类似,甚至脸色表情都差不多,冷静、冷酷,目无表情。
雷少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些人乃是军人,精英。
雷少轩心中冰寒刺骨,瞬时明白了是谁刺杀自己齐王吴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血巷
又一阵弓弦悄然震响,十二支羽箭沐浴着月光,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向着雷少轩和张倩华身影覆盖。
一张弓射出两支箭,方向分叉,形成箭雨。
身为修士,以雷少轩的速度,根本不惧弓箭,然而揽着张倩华,躲闪速度慢如蜗牛。
刀光粼粼闪动,湛青刀闪出一片密不透风刀花,护住张倩华,四支羽箭狠狠扎进雷少轩胸口,发出沉闷撞击声。
咄!咄!咄!咄!
四支羽箭从胸口掉落。
雷少轩对过去美好记忆有着近乎固执的迷恋。
苦海路上,张夫人为他裁剪过一片铁背犀牛皮护甲,随着年龄增长,大小已经不合适,雷少轩依然舍不得丢弃,一直系在胸口,挡住了羽箭。
疼!
撕心裂肺般剧痛从胸口骨骼之间透出,雷少轩倒吸一口凉气,冷汗从额头浸出,两腿颤抖发软。
嗡!
极为细微却更为尖利破空声,伴随着幽灵般寒光骤然闪出。
第三轮箭雨带着死亡的气息低啸而来。
十二支追魂箭,更锋利!更细!更快!更狠!
一轮箭射出,六人看也不看,没入黑暗消失。
身为精英箭手,如果三轮箭都没有将目标钉死,说明弓箭对此人无效,继续纠缠代价惨重,此举救了箭手自己。
雷少轩心里暴戾之气骤然升起,事不可为,只能拼着张倩华受伤,将几名箭手碎尸万断,幸好箭手已经撤退。
电光石火之间,刀花如网,碎光点点,将羽箭击飞。
“哥,没事吧?”张倩华花容失色,急促道,“是谁刺杀我们?”
“不知道是谁,大概是看我有钱,抢劫的吧。”
吴泰势力强大,雷少轩不想让张倩华担心。
一阵杂乱脚步声从小巷两头响起。
雷少轩霍然抬起了头。
幽静小巷两头,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漠然无语,手握钢刀,碎步急速冲来。
黑衣,黑影,无声,在小巷里划出一道诡异的黑色影迹。
黝黑的青石,深深小巷,美人相伴,漫步无数岁月踏出的小路,如同相伴走过人生之路,颇有些浪漫,乃是文人骚客和情人幽会最浪漫的理想之所。
小巷幽幽,死在美人怀里也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
雷少轩冷笑一声,他还不想死!
久违的面临死亡时的恐惧和冷酷感觉重新弥漫心头,似乎又回到死囚营之中,经历过的一次又一次黑暗、残酷、你死我活的杀戮场。
箭手撤退,没有了箭手的弓箭威胁,张倩华便没有危险,意味着雷少轩没有了羁绊。
“你们是何人?为何刺杀我们?”雷少轩冷冷道。
“西京断云楼,要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曾飞漠然道,他是断云楼暗堂首领。
“大哥,别跟他废话,办事要紧。”暗堂副手田文豹皱眉道。
“我乃南军军情司校尉。”雷少轩冷笑一声,清冷道,“刺杀军情司校尉,格杀勿论。”
军情司负责军事情报收集、刺杀、审讯,必然也成为敌军刺杀、缉捕、审讯的主要目标,时时面临死亡的威胁,生死关头,有格杀勿论的权力。
曾飞、田文豹闻言,心头一凛,脚步顿住,迟疑片刻。
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有钱富豪,杀也就杀了,然而目标竟然是军情司校尉,这意味着要刺杀一名朝廷军事情报官员。
如此一来,就算能杀此人,兵部必然彻查,断云楼必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包括自己的性命。
何况,哪一个边军军情司校尉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军情司校尉要是那么容易杀,仗也别打了。
“杀!”曾飞喝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悸的感觉却袭上心头,心冷透骨。
狭小的小巷里,断云楼暗堂杀手如潮水般涌来。
雷少轩猛然将张倩华抱起,身转如风,将张倩华如一片叶子般抛起,轻轻扔上屋顶。
雷少轩骤然停住,冷厉的目光投向涌来的人群,将刀横指。
嗡!
湛青刀划出刀花,嗡声尖啸,刺透人心,令人心悸。
西京之内,高人无数,雷少轩不能暴露修士身份,无法动用灵力,只能用内力。
杀伐气机在小巷中扩散,热血在身体内沸腾,暴戾之气注满心头。
“杀!”雷少轩厉声断喝。
金戈交鸣骤然杂乱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哭嚎声,砍断手臂肢体沉闷声,刀刺身体噗嗤声……唯独没有喊杀声。
有人下过缄口令。
人影幢幢如鬼影重叠,断臂残肢横飞散落,鲜血如瀑飞溅,小巷鲜血汇成涓涓细流。
雷少轩如一台绞肉机,靠近者非死即伤,黑衣人一个一个不断倒下,人人胆寒。
这是人吗?曾飞、田文豹两腿颤栗,眼里露出恐惧的目光,小巷两端的黑衣人踯躅不前,地狱修罗场般惨状,震慑了每个人。
雷少轩浑身鲜血淋漓,湛青刀横在胸前,鲜血一滴一滴从刀尖滴落,溅落在青石板上,迸发出清晰亮丽的红光。
忽然,小巷入口传来嘈杂脚步声。
一大群护卫簇拥着齐王吴泰走入小巷。
小巷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似烈火岩浆包裹而来,昏暗小巷一片血红,如牲畜屠宰场,地上散落着尸体、断臂残肢、脏器。
杀意和恐惧沿着小巷向两端蔓延。
雷少轩双眼血红,浑身浴血,如同修罗,浑身散发出令人颤抖的危险气息。
猛然见到始作俑者,雷少轩暴戾之心几乎遏制不住,湛青刀似乎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意,传来阵阵清凉之意,让雷少轩保持着丝丝清明。
“南军军情司办事,无关人等退开,否则格杀勿论!”
雷少轩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嘶哑着声音道。
吴泰气急败坏,愤怒、恐惧、不可置信的表情浮现脸上,颤声连连喊道:“杀!杀了他。”
一旁的管家心头凛然,失态有些失控,欲言又止。
杀一位军情司校尉,必然引来兵部彻查。
如果发现齐王竟然为一名风尘女子,出手杀一名军官,军方的愤怒和失望可想而知;为了平息军方怒火,又要付出多大代价,何况此事瞒得住魏王吗?
然而吴泰已然暴怒,此刻只有杀人才能平息其怒火。
四名护卫闻言,拔刀冲向雷少轩。
四人脚步沉稳,步伐一致,目光锐利冷酷,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手中刀如嵌铸在手臂上,纹丝不动。
四人身影骤然起,急速的身影,穿过寂静的夜风。
一刀高,直奔眼睛。
一刀稍低,划过脖子,
一刀如针、如箭般锐利狠毒,直刺胸口。
最后一刀角度诡异刁钻,如风卷过雷少轩双腿。
四刀,形成毫
无空隙的刀网,向雷少轩横向笼罩。
高手!
四人,一人一刀封死雷少轩所有攻击的角度。
小巷狭小,四人要将雷少轩逼退;另一端黑衣人虽然攻击力不如四人,却可迟滞牵制雷少轩,届时雷少轩必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雷少轩眼眸微缩,颇有些无力感。
修士无法对凡人动手,自然无法使用灵力;新刀法也无法酣畅淋漓地使用,难道一刀将在场的人全宰了?
尤其是小巷狭小,一刀挥去,横尸遍野,支离破碎,如此一来,事情再无挽回余地,雷少轩只有跑路。
雷少轩暴退一步,湛青刀如勺,猛然往地上一划,带起一片血布。
四侍卫眼前出现一片血红,血布眼眸中闪过,越来越大,将瞳孔占满。
身体本能骤停,刀势一顿扑空,感觉一股飓风向四人狂卷而来,一道黑影闪出。
雷少轩闪电般撞来,四人本能挥刀直刺,顺势往上挑。
雷少轩双脚踏在其中一柄刀背上,借着往上猛挑的力量,身体飘向吴泰。
一道身影从天坠落,刹那的恍惚,吴泰身边侍卫不及出刀,只能勉强举刀试图防守。
雷少轩轻挥湛青刀,荡开侍卫的刀,横在吴泰脖子上。
“大胆!本王乃是齐王。”吴泰又惊又怒,叱道。
侍卫们团团包围过来,挤得水泄不通。
“闭嘴!”雷少轩恶狠狠道。
“挟持王子,罪同造反,诛九族!”吴泰惊慌道。
“啊!”一声惨叫。
雷少轩一拳狠狠地击在吴泰的肚子上。
“勾结匪帮,刺杀军情司校尉,涉嫌与敌国沟通,格杀无论。”雷少轩冷厉道,“冒充齐王,更是罪该万死。”
雷少轩环顾四周,目光冷酷无情。
众人闻言,心头大惊。
众人皆穿便服,何人能证明吴泰便是齐王?难不成王子出游还需要携带身份证明不成?往日里又有谁敢冒充齐王?
即便拿出证明又如何?雷少轩摆明了咬死齐王是假冒的,还怎么证明?
把雷少轩逼急了,一刀将吴泰脑袋砍下,彻查下来,雷少轩固然一死,其余人却一个都逃不掉。
何况身为军情司校尉,要是死死咬住吴泰勾结匪帮,刺杀军情司校尉,与敌国私通,没准还能逃脱一死,毕竟,满地的死尸能佐证雷少轩说法。
总管冷汗涔涔,忽然挥挥手,外围侍卫散去,与黑衣人迅速清理现场,不多时,小巷内尸体、残肢断臂、刀剑等清理得干干净净,只剩淋漓血迹。
“雷校尉,这是个误会。”吴总管心冷刺骨,茫然不知所措,“不如放了齐王。”
雷少轩冷笑,湛青刀用力下压。
吴泰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滴血顺着刀身缓缓滴落,不由又惊又怒又怕。
“本王……啊!”
雷少轩又是一拳击在吴泰肚子上道:“再敢冒充齐王,我砍了你。”
对于矛盾已然不可调和的生死仇敌,任何表面的客气都是虚幻的,只有冷血和无情,才能让敌方感到恐惧与力量。
“好吧!你要如何?”
在吴泰眼里,雷少轩不过蝼蚁,此刻命悬他人之手,也不得不向蝼蚁低头。
不得不承认,将刀横在齐王脖子上的确爽气,然而雷少轩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陷入绝境。
杀,不能杀;放,即刻被围杀,吴泰绝不可能让他活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身份
雷少轩脑子急速转动,一时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僵持。顶 点 X 23 U S
神念四周探去,张倩华身体瑟瑟发抖,蜷缩在屋顶一处黑暗角落里,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
好聪明的姑娘!可惜命运多舛,雷少轩死去,张倩华命运将无比悲惨。
不多时,巷口又响起整齐脚步声,一队军士沿着小巷踏步而来。
“西京京畿宿卫营北衙三旅巡查。都站好,干什么的?”
一名盔顶红缨身穿褐色皮甲的中年武士走上前,手执一杆大枪,高大魁梧,气度不凡,见到雷少轩执刀挟持吴泰,大吃一惊。
“西京京畿宿卫营北衙三旅校尉路方雄参见齐王殿下。”
军士哗拉拉纷纷握刀执枪,对准雷少轩。
路方雄注视着雷少轩,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挟制齐王?”
“齐王?”
雷少轩厉声道:“我是南军军情司校尉雷少轩,刚从西北前线回京,有紧急军务情报,需即刻到兵部军情司报道,一路上被不明身份人员尾随。此人冒充齐王,率众围攻,意图不明,放跑尾随之人。”
吴泰和王府吴总管闻言气得几乎吐血,太无耻了!
既然是紧急军务,还有空到广寒宫花四万两银子买一位姑娘?
被不明身份之人尾随?意思是齐王要么与敌方勾结,要么是强盗?
“路校尉,你来得正好!我需要你派人护送我前往兵部军情司。”
“你手里的人是齐王,你先放开他!”
路方雄沉声道:“你自称南军军情司校尉,何以为证?”
雷少轩犹豫片刻,收起湛青刀,将一块铜牌扔给路方雄。
一面精致的铜制方牌,正面刻着:雄镇西域,南军不败。
背面有一串数字:一三一四五,雷。
这是一面真的南军军情司校尉牌。
铜牌背面数字有特殊组合,对照相关编码,可以读出名字,非相关人根本无法读懂;西京城内知道此秘密的人不超过二十个,雷少轩自己无法解读。
路方雄恰恰是二十人之一,此秘密由兵部军情司设置,只传达给西京京畿宿卫营城内校尉一级军官。
吴泰走回路方雄身后,喝道:“此人挟持本王,即刻拿下,带回王府。”
齐王两名侍卫急步向前,扭住了雷少轩。
路方雄犹豫片刻,喝道:“慢着!此人乃军情司校尉,即刻押往兵部。”
士兵们拦住侍卫去路。
齐王大怒,道:“路校尉,你敢阻拦本王办事?”
路方雄咬了咬牙,道:“王爷,西京京畿卫戍条例中有特殊条款,胆敢西京内闹事者,宁错杀不放过,唯独对边军军情人员例外,宁错过不得错杀,违令者斩。”
西京京畿宿卫营乃是西京卫戍军队,魏王严令不得参与到朝廷各方势力争斗之中。
当年西京京畿宿卫营统领曾告诫路方雄,边军军情人员回京报信,除穿越敌人层层死亡封锁线外,到京后还有可能遇到种种阴谋陷阱,九死一生,凡有军情人员遇攻击,京畿卫戍官兵必须予以保护。。
这是有过血的教训的。
大魏九年,先帝与南越交战,时任平南大将军杨国虎得知南越一支雄狮,穿越鲍河直逼京城,连发十二道紧急军情警报。
不料先帝三子与当今魏王争位,与南越勾结,截杀所有回京报信的军情人员,西京几乎沦陷。
从此西京京畿宿卫营多了一条规定:遇到军情人员求助,任何京畿卫戍军卒,不惜一切代价予以保护。
条例颁布以来,几乎没有遇到过军情人员求助,毕竟身为军情人员,身份是保密的,谁没事暴露身份?进京后,也少有人员被截杀,当年的事其实是特例。
然而,这一条特殊条令,京畿宿卫营官兵人人皆知。
身为京官,路方雄知道太子、齐王及几位王子明争暗斗,齐王屡屡把手伸向军队,显然不怀好意。
今日之事十分蹊跷,堂堂齐王,率众截杀军情司校尉,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
当着京畿宿卫营官兵的面,让齐王带走雷少轩,万一害死他,后果严重。
这些王子可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得不说路方雄想的有点多,结果便是无论如何,绝不让齐王带走雷少轩。
带走边军军情人员,真有什么差错,魏王追究,路方雄一家不够砍的。
侍卫试图强行闯过士兵,路方雄暴怒,碰不了齐王,杀一两个侍卫却是不怕。
“胆敢冲击京畿宿卫营军士,格杀无论!”路方雄发狠道。
侍卫闻言一凛。
眼看事态失控,吴总管隐隐不安,阴沉道:“此人冲撞齐王,不惩戒如何体现王室尊严,路校尉,你一再阻拦,是何道理。”
路方雄漠然不语。
吴泰闻言醒悟,恶狠狠道:“打!让所有人知道冒犯王室的下场。”
这句话表明要雷少轩的命,冒犯王室视为造反,死罪。
这是身为齐王拥有的权力,路方雄无法阻止。
雷少轩暗叫不妙,却不能公然反抗。
京畿宿卫营能阻止吴泰带走雷少轩,却不能阻止齐王惩戒他,上位者自然有些特权。
只要不带走,即使打死雷少轩,也与路方雄无关;在场以吴泰身份最高,追究下来,自然是高个子顶着。
四名侍卫如狼似虎冲上前,将雷少轩双手横绑枪杆,按到墙上。
刺啦!
阵阵裂帛声响。
侍卫粗暴地将雷少轩上身衣服撕碎,后背露出。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沉默下来。
雷少轩后背伤痕累累,不少地方新伤叠加旧伤,如鳞片层叠,看去无比狰狞。
路方雄心一疼,如针刺一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京畿宿卫营军官大多从边军选出,必须与京城各大势力毫无瓜葛,且军功卓著的悍勇之士,这些人死忠,却不代表头脑简单。
看到雷少轩如此伤痕,必定曾经历尸山血海、九死一生,却无端死在阴谋之中,不由心里隐隐愤怒。
雷少轩是自己同类,战友。
“此人身为南军军情司校尉,自西北前线回京,必有重要军情,倘若死在此地,小人有义务向兵部禀明。”路方雄扬了扬手中军牌道。
吴泰心头一凛,打死雷少轩,事情真有些麻烦。
自己屡屡插手军方事宜,又无端打死边军军官,说得清楚吗?
魏王怎么看自己?不顾大局,只知争权,这种人怎能拥有军队?
何况万一边军有什么变故,将责任推到他身上,说他与敌勾结,百口难辨。
军中之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几位兄弟正虎视眈眈盯着,抓自己把柄。
吴泰恶狠狠道:“打,狠狠地打!”
口气转变,意味着不能打死,只能狠狠地打。
吴总管心领神会,对着侍卫摇摇头,侍卫点点头。
疼!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
啪!马鞭狠狠打下,一片血肉模糊。
啪!马鞭抽打的声音刺破夜空,在小巷里回荡。
每一鞭都狠狠抽在雷少轩身上,也抽在每名军士心头。
军士怒目而视,心中不忍,无论如何,都不能因私愤亵渎一名边军战士。
屋顶黑暗角落里,张倩华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得罪吴泰的下场必定是死。
雷少轩是为她而死,浊世沉沉,为何强权者总能横行霸道?
一鞭,两鞭……
路方雄不忍直视,默默听音数着鞭子。他十分清楚吴泰之意,不能当场打死,但是打得只剩一口气,回到家死去,便跟齐王无关。
怒火在路方雄心里压抑,堆积,几乎要爆发。
“住手!”小巷传来声音。
众人皆回头,三个人昂然走了进来。
雷少轩缓缓抬头,勉强睁开眼睛,宋忠、简铭之、柳直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胆敢阻拦本王办事?”吴泰气急败坏道。
一而再,再而三,今晚霉运缠身,诸事不顺。
拍卖场损失惨重,连小巷杀个人,都再三被人阻止,牵涉其中的人越来越多,事态有失控的趋势,怎能让他不生气?
“参见齐王殿下。我们是国子监太学学士。”
简铭之向吴泰行礼道:“此人是国子监学子,犯刑需送衙门,会同国子监院监一起审讯。查清事实后,向王上汇报,将犯刑之事录入国子监院史,以警示后来人,其余人等不得私刑处置。”
身为天子门生,身份不同,犯刑律直接向魏王汇报,不能私刑。
严格来说,齐王惩戒雷少轩便是私刑。
雷少轩还未正式入学,还不是国子监学生,然而吴泰会派人验证吗?
吴泰怒容满面,胸口上下起伏,直喘粗气。
“走!”吴泰强忍怒气道,领着侍卫离去。
路方雄急忙将雷少轩解下,舒了一口气。
军情人员有行动自由,雷少轩没有让路方雄护送,而是由宋忠等人搀扶,在众人目瞪口呆注视下,从屋顶接下张倩华,回到水池巷住所。
“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花娘,却舍不得买个好点院子?”宋忠感到不可思议道。
“说明此人爱美人,不爱江山不爱房子。”简铭之撇撇嘴道。
“香君,他这么穷酸,不如跟我走吧。”柳直直直看着张倩华,流着口水,开玩笑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迷乱
宴席上,雷少轩看到同窗皆眼高于顶,多少有些鄙视自己,谁知紧要关头,几位同窗却能挺身相救,雷少轩十分感动。www.uu234.net
“菊花兄,你好笨!咳、咳。”雷少轩咳嗽着,道:“你见过不强抢、便能带走的四万两银子?”
“我可不是银子!”
张倩华羞红脸,嗔道:“出广寒宫,我不过一弱女子,小丫鬟。”
望着辞别而去的三位同窗背影,雷少轩沉吟片刻,觉得以往自己想法有些偏颇,比如对同窗的看法。
国子监报道时,宋忠、简铭之和柳直都关注过雷少轩,宴请广寒宫还特意等候同行,不过雷少轩深知彼时不过是尽东道主礼仪,并非看重雷少轩,甚至内心隐隐有些鄙视,今夜却不惧强权,救了雷少轩。
也许道不同,也不妨交友往来,雷少轩想道。
雷少轩在死囚营及军营里长大,并无多少人生阅历,自太一宗回来,需要慢慢适应人心复杂的俗世红尘。
夜已深,三人离去,屋里沉寂下来。
行刑时,雷少轩用灵力护住内脏,表面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其实毫无危险。
伤在后背,只能趴在床上,雷少轩极不习惯;更不习惯的是他从未与年轻女孩共处一室,更遑论共睡一床,共用一床被子。
西京人生地不熟,无人来往,新购院子,一人独居,雷少轩从未想起准备客房、客床、客被。
张倩华为拍卖而来,只有聊聊几件随身衣物;她也从未想过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自己的人,只有小院一处,陋室三间,木床一张,薄被一床。
张倩华心里更感动,雷少轩穷困无力过好点生活,却不惜花四万两银子救自己。
今夜如何安顿?张倩华显然意识到了此刻窘境,颇为踌躇。
雷少轩从床上挣扎起身,往外走去。
“不、师兄,你留下吧。”张倩华急忙道。
沉吟片刻,张倩华忸怩道:“我也留下。”
夜深秋凉,张倩华是女孩,雷少轩为伤者,双方都不愿意对方无被,唯一办法只能同床共被。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雷少轩趴躺床上,为避免尴尬,将脸朝里。
屋里传来脱衣声.
换上内衣,张倩华羞红脸钻进被窝,拉一下被子盖住自己,被子太小,顿时露出雷少轩后背。
雷少轩似是不觉,将头埋得更深,后背皮开肉绽,触目惊心,让人心疼。
张倩华又羞又急,往雷少轩身边靠近一些,顺势俯身帮他拉好被子。
幽幽体香传来,清新淡雅,甜腻又迷离,动人心魄。
脑海浮现出张倩华绝世容颜,柔美的身段,微隆的翘臀,雷少轩心里阵阵冲动,身体某处坚硬,腹下生疼,不由微微耸起身体。
张倩华虽然未经世事,出身广寒宫,又如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羞红了脸。
“师兄,刚才那三人是谁?”张倩华没话找话。
“国子监同窗。”
雷少轩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想起张青的嘱托,心里暗叹。
“妹妹,他们家世都不错,你如此容颜必得他们倾慕,如你有意,我倒是可以帮你说合,如何?”
张倩华闻言,心里一疼,道:“师兄是不是这就想把
我送人了?”
“此话怎讲?”
雷少轩闻言吃惊,转过脸,微微侧身,顿时又把被子拉空。
张倩华滴下眼泪,幽幽道:“往年拍下的花娘,大多送人。”
张倩华自嘲道:“娶妻娶妾除聘礼外,不费一文,视若珍宝;买下花娘耗费万两银子,却被视作物品,送来送去,毫不珍惜。我价值四万两,无论谁拥有,视为荣耀,都是玩腻转送。师兄是不是也是如此?”
担心雷少轩着凉,张倩华又往雷少轩身边靠得更近,给他盖好被子。
雷少轩哭笑不得,叹气道:“我身有绝症,命不长久,也许几年,多则十几年,只想尽早将亲人安排好。”
雷少轩抬起头,看着张倩华,认真道:“你是师妹,妹妹,也是亲人,受师傅所托,除救你外,还要帮你找个好归宿。”
张倩华闻言呆住,心疼不已,忘记了尴尬,又往雷少轩身边靠近些,顿时触碰到了他的身体。
雷少轩也看清张倩华的脸,顿时看呆。
张倩华内衣贴身,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刀削的肩膀,身体瘦弱如一株风中摇曳的玉兰,体态窈窕,妙容娇媚,媚骨天生,千娇百媚。
雷少轩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有一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冲动。
哪怕我死后,洪水滔天,雷少轩热血沸腾起来。
雷少轩颤抖着,抓住纤细柔嫩如春葱一般小手,后背扯动,顿时一阵剧痛,小手传来柔软清凉感觉,脑子一清,冷静下来。
“我是怎么了?”雷少轩惊呆,羞愧难当,喃喃不知所措。
张倩华小手一动不动,任由雷少轩握着,轻咬嘴唇,娇羞不语,心里似期盼似惊慌,不敢看雷少轩。
她心里清楚,雷少轩将自己拍下,并无一丝一毫占有之意。
然而自己还能像雷少轩所说,找一个自己喜欢或者喜欢自己的男子过日子吗?
出自广寒宫,风尘女子的标签永远刻在自己身上;落槌的一刻,身价便被标定,有价格便是商品,自己是一件物品,再不会被视为美丽的普通女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任何人拥有自己,都会被觊觎,然而有谁肯像雷少轩一样不畏强权,不惜得罪齐王,以死抗争?
浊世沉沉,花娘被视为一件物品,谁会以命为自己抗争不求回报,只为一诺。
别说他还有几年寿命,哪怕能拥有一天,也是值得的;别说他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哪怕只有一条裤子,自己也心甘情愿跟他。
不是说夫妻同穿一条裤子吗?呸,不对,俗话说的是一条心才同穿一条裤子。
噗嗤!
想到这,张倩华不由扑哧笑出声,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下定决心。
雷少轩羞愧难当,急忙松手,却被张倩华抓住。
“哥。我本风尘女子,你拍下我,任何人都会视我为你的物品。好人家绝不可能娶我为妻妾,其他人只会把我当玩物,我貌美不过是他人炫耀之本,玩腻后送人。”
张倩华凄然一笑道:“若不把我送人,我还值四万两银子,哥哥还能以死护我;倘若让我嫁人,无非是把我免费送人,免费东西谁肯珍惜?”
“以往花魁、花娘被拍下,
多是玩过后送人,多送给权贵世家做玩物。这些人身居高位,年老体衰,活着时视花魁、花娘为禁脔,百般糟蹋;死后花魁、花娘无依无靠,被转卖。花魁、花娘年老色衰沦落街头的比比皆是。”
看着一脸惊愕的雷少轩,张倩华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
“真想救我,便要我,一辈子好好疼我。风尘女子,不求为妻,能为妾为丫鬟,也比被人当玩物强千倍万倍。”
雷少轩闻言坐起。
张倩华猛然扑进雷少轩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心怦怦直跳。
轰!
雷少轩胸中烈火燃烧,热血沸腾,心里只有那天鹅般白皙优雅香腻的脖颈,和抱在手里、柔软清凉如柳条微微颤抖的纤腰。
张倩华抬头看着雷少轩,笑靥如花,美人如玉。
脸上滚烫,张倩华将被子微微掀开,将头埋入。
……(为书的生存,省略。)
清晨,天微明。
雷少轩醒来,身边床铺已空,推窗往院内看去。
张倩华正在院内水井打水,衣袖轻挽,露出白皙细腻的玉臂,秀发如云,专心地搓洗着衣服。
井水清冽,冰凉刺骨,却挡不住张倩华兴奋的心情。
过去虽然锦衣玉食,却提心吊胆;如今有一个家,一个疼自己的男子,虽然房子简陋,生活艰苦,心里却无比踏实。
幸福之意难以言表,轻声哼着小曲。
雷少轩心里满是温馨,似乎家的感觉很不错,穿衣走了出去。
“怎么起来了?小心伤口破裂。”
张倩华连忙起身,挽扶雷少轩。
“伤口已然结痂,不妨事。”
凡人鞭笞之伤,用灵气浸润伤口,一夜便结痂,。
张倩华靠得如此之近,吹气如兰,淡香沁人,雷少轩不由又蠢蠢欲动。
“呸,又不正经。”张倩华嗔道。
随即将胳膊紧紧挽住,脸磨蹭着雷少轩脖子,腻不够,仿佛一放手,便失去。
雷少轩心里感动,肚子却忽然咕咕直响。
“家徒四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日子?”
张倩华轻声道:“家里要是特别穷,我可以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或者纳鞋底、裁剪之类女工活,只是花娘名声在外,我暂时不宜露面。”
“操琴棋书画之手,却要从事缝补、浆洗之类粗活?”
雷少轩轻吻张倩华额头道:“似乎你头没有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风尘女子操琴棋书画不过娱人,休要再提。”
张倩华搂得更紧,柔声道:“为别人操琴棋书画,哪里比得过给自家做粗茶淡饭。”
“好吧、好吧!”雷少轩苦笑,自己身怀巨款,却家徒四壁,也是奇葩。
雷少轩举手投降道:“家里什么都没有,咱们先出去吃点饭,然后买些过日子的东西。”
“咱们还有钱吗?”张倩华咬了咬牙,轻声道。
她已然发现除了一个项链,雷少轩身上别无他物,屋内四壁空空,无物可藏。
“你容颜如此美丽,看一眼收费十辆,街上吃顿饭回来,收的钱足够一年开销。”
雷少轩开着玩笑,轻搂张倩华,半推半挽往外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宫**
水池巷毗邻文华街,也许受国子监学气影响,民风淳厚朴实,待人热情,少有奸商诈贩。www.uu234.net
雷少轩和张倩华来到一处馄饨铺,李嫂端上两碗馄饨。
绿葱花,白馄饨,紫菜,清汤,颜色清亮分明,煞是可爱,香油醇香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张倩华吃得额头微沁香汗,脸色微红。
“好香!”张倩华眉开眼笑,轻声道。
“好俊!”李嫂啧啧夸赞道,“姑娘,你是新来的吧?真是郎才女貌。”
“李嫂,貌美如花,吃饭打折吗?”雷少轩微笑道。
也不知道说的是李嫂还是张倩华,惹来张倩华一阵白眼。
“好美的姑娘!你们天天来,吃馄饨都免费。”
李嫂笑着往四周看了看,道:“你看,他们眼睛都看直了。喂,不用偷看,这位姑娘每天都来吃馄饨,你们明天早点到。”
张倩华抬眼四顾,几张桌子的人都在看自己,不由羞涩脸红;众人偷窥被发现,急忙低头,顿时一阵慌乱。
啪!
一只碗打翻在地,馄饨、汤汁泼洒一地,一片淋漓。
一个年轻人慌张站起,眼睛依然不离张倩华。
李嫂嗔道:“没见过美女吗?老娘长得也不差啊,你怎么不看我?看别的美女的脸,却打翻我碗?”
吃客顿时轰然,年轻人慌忙掏出几文钱,扔到桌子上,落荒而逃。
“李嫂,我一直看着你呢,记账吃饭行吗?”一名吃客道。
“……”
“李姐,你好漂亮,我只顾看你,连馄饨都吃不出味道了。”
“啊呀,我忘了放盐!”李嫂恍然道,众人哄笑声更大。
雷少轩不理会众人哄闹,神念四顾,发现离馄饨铺不远的街口,有一个长相普通的行人,目光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凛。
“走吧!”张倩华微笑站起,挽上雷少轩胳膊,“买几块豆腐,买点菜,买点米。”
看来张倩华真打算过穷苦日子,肉都不提,雷少轩颇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用四万两银子拍下她,家中院小陋室,四壁空空,让她认为雷少轩很穷,也许四万两银子都是借的。
不得不说,女孩子爱胡思乱想,雷少轩感慨道。
转过一个街口,那人对一个獐头鼠目的人点头示意后离去,獐头鼠目人不远不近地跟上自己。
贼心不死,雷少轩隐隐怒上心头。
一家布店内,张倩华拉着雷少轩量尺寸。
“不节省?买这么贵的丝绸布料?”雷少轩不经意道。
神念往布店外的街道扫去,几个人跟踪自己,一直跟过了几条街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要好好打扮。”
“你是说我长得丑了?”雷少轩嘟囔抗议道。
“反正不美。”张倩华道。
“哼!你父亲没嫌弃,你比你父亲还挑剔,回去家法伺候!”
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来不仅张倩华继承了张青完美的基因,还继承了审美眼光。
“衣服是人脸面,你要入太学,怎可穿得太寒酸?”张倩华羞红脸,嗔道,“不穿得体面些,家法伺候你才是。”
“你怎么不买?”雷少轩奇怪问道。
“哼!本姑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就
不必买了。”张倩华哼道,恋恋不舍地将一块靓丽丝绸放下,显然知道家里没钱。
雷少轩心里感动,本想说家里不缺钱,微微思忖,欲言又止。
市井之中,普通人家美女过于张扬,是取祸之道,自己如今正是普通人,还不具备让张倩华肆意张扬的条件。
又走过几条巷口,雷少轩发现跟踪自己的人,似乎并非一伙人,而是各行其事,这些人虽然精明,然而痞子气十足,像极帮派耳目。
西京内,自己唯一的仇家便是齐王,这些人显然是齐王吴泰手下帮派,意欲对自己不利。
雷少轩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暴戾之气,修士不能对凡人出手?
老子命不长久,本来只想安静过日子,敢来惹我杀我,便要有死的准备,雷少轩暗道,将齐王列入必杀名单。
张倩华在房内,哼着小曲,为雷少轩裁剪衣服。
“四万两银子果然不是白花的,”雷少轩感慨道:“连裁衣都懂,以你的手艺,开一个裁缝店,相信会很快赚回来。
张倩华俏丽秀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抿嘴一笑,顿时百媚丛生。
雷少轩将一根竹子截断,削出三指宽一尺长的九根锋利竹签,刻上诡异的纹路,院内燃起一堆火,小心翼翼将竹签烤干,竹签顿时坚硬无比。
“削竹签干什么?”张倩华奇怪地问,“好锋利啊!”
“烧烤!”雷少轩面不改色道。
“笨!”张倩华扑哧一笑,道,“烧烤用这么粗的竹签?”
饶有兴趣抢过雷少轩手中竹签。
“啊!”
张倩华一声惊叫,手心传来剧痛。
竹签表面并不光滑,张倩华手太快,顿时被一根毛刺扎中,沁出一滴鲜红血滴,疼得眼泪盈盈欲滴。
“谁笨?”雷少轩心疼嗔道。
雷少轩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毛刺拔出,犹豫片刻,狠了狠心,握住张倩华的手顺势用力一挤。
“啊!好疼,不要。”
张倩华惊叫,手心内挤出一团鲜血。
再也忍不住,张倩华滴下眼泪,气恼正要嗔怪,却发现雷少轩将手掌鲜血一一抹在九根竹签上。
竹签锋利,印上鲜红血迹,顿时狰狞可怕,令人心悸。
拉着张倩华的手,雷少轩沿着院子将竹签一一插下。
“我刚才在何处插下的竹签?”雷少轩看着张倩华的眼睛,正色道。
“门后两根,石榴树下一根,屋檐窗下一根,水井旁一根……”张倩华不明所以,一一回忆道。
“每间隔两根的竹签一一相连,是何图案?”雷少轩又问道。
“九宫。”张倩华沉吟片刻,道。
身为花娘,虽然谈不上博览群书,然而花娘的培养,是按照具备与才子交流的能力进行的,杂学知识必须了解。
“果然聪明,”雷少轩赞道,“你可知六仪三奇?”
张倩华闻言,面露得意之色,点点头。
雷少轩心里一松,道:“将那三盆仙人掌放于三奇之位。”
“你是在布阵?”张倩华醒悟,好奇道,“这是什么阵?”
“九宫**阵。”
雷少轩让张倩华墙上放六块砖头,井架放两把菜刀,四根木头倚墙而立,屋檐下放上一对门板。
张倩华
疑惑道:“胡乱摆上几件东西,便叫**阵?你们军情司就用这个对敌?”瞥了瞥嘴,颇有些不以为然。
雷少轩微微一笑,沿着九宫**阵走上一圈,暗用灵力将九宫摆好。
“好了!”雷少轩拍拍手,弹了弹身上灰尘道。
看着张倩华不服气的样子,道:“四万两银子,现在你走到门口如何?”
“四万两银子?你就这么叫我?”
张倩华哭笑不得,气鼓鼓走到门口,毫无异状,讥道:“**阵?是你自己魂迷糊了吧?”
雷少轩轻笑道:“好吧,四万两,现在走回来吧。我是第一次摆阵,可能真是魂迷,搞错了。”
“那也是你貌美,迷得我神魂颠倒,不是我的错。”雷少轩理直气壮道。
“呸!”张倩华闻言心甜,顿时恼消。
“我就知道是胡闹!”张倩华嘟囔道,还是听话走了回来,陪着自己男人胡闹一两次,无伤大雅。
几步大的小院,转眼便至,走到屋檐下,却突然发现雷少轩已然不见踪影。
“哥哥,师兄?”张倩华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心慌大声喊道。
小院一片沉寂,似乎连声音也不见了。
张倩华急忙转身,发现自己站在院中,然而方才明明是在屋檐下。
张倩华不由有些心慌,急忙朝门口走去,走了一会,发现无论怎么走,总走不到门口。
停下再仔细一看,小院毫无异状,小屋、水井、石榴树都在原处。
不对,这是**阵,张倩华恍然。
虽然**阵**,然而此阵布置在院内,只要找到一处不可能发生变化的物件,以此做参考,便能找到门口,张倩华想道。
院内最不可能变的是水井,因为水井不可能移动。
张倩华自信地向水井走去,却一脚踏空,一头栽入幽深的水井。
“啊!”
张倩华惊恐万状地惊叫,水井边霍然伸出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将自己抱住,一张狡黠的笑脸映入眼帘。
……
肃杀的气息笼罩斜桥巷。
清冷的月光如刀锋,射向小巷。
浓重的杀机把小巷淹没,往日亮着的小店灯光已然熄灭,狗吠消失,小巷死一般沉寂。
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小巷暗影中传出,数十名清一色黑衣人手握两尺长、两寸宽带锯钢刀,如一条黑色蛇,沿着小巷急速窜动。
“快点跟上。”两元帮帮主秦力沉声道。
秦力阴沉着脸,剑眉凝起,心里涌动着令人心悸的不安。
“真要杀掉两个无辜的人吗?”副帮主王力不满道,“那可是国子监学子,杀他官府必然彻查,两元帮便要散了。”
“杀了他,官府彻查下来,找两个替死鬼,解散两元帮再成立四海帮;不杀他咱们都得死。”
两元帮管辖着斜桥巷周边四五条街道,对街道内商铺收保护费,最多收两个元宝的保护费,故称两元帮,当然元宝有大有小。
明面上两元帮对街坊邻居还算客气,暗地里放高利贷,拐卖人口,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恶迹不显,又上下打点,有贵人关照,倒也平安度过历年官府的打击。
今夜,正是贵人让他们潜入水池巷杀两个人,一名国子监学子和一名女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深沉
整条小巷似乎感受到了恐怖的气机,陷入死寂。
行至斜桥,队伍骤然停住。
三个蒙面身影,一字排开,站立拱桥顶端,更显高大,渊岳峙。
月光拉长三人身影,三道黑影笼罩在队伍身上。
“你们是谁?为何阻拦两元帮办事?”秦力心惊,隐约觉得不妙,颤声道。
三人漠然直视,如同看一群死人。
“两箭!”中间一人嘴唇微动,缓缓道。
声音冷漠,似地府传来,恐惧袭上每个人心头。
“冲,杀了他们!”秦力见状不妙,厉声喊道。
队伍一阵躁动,猛然前冲。
“冲!”
“杀!”
“……”
队伍喧嚣着,正欲前冲。
最左边蒙面黑衣人缓缓举起一把长弓,似缓实迅,划出道道重叠弓影,似乎死神镰刀划过天际。
嗡!弓弦骤响。
嗖!
一支闪着幽光的羽箭,似从心头飞出,消失在眼眸深处,撕裂虚空,带出清晰的一道黑色轨迹。
凄厉的破空声回荡在心头,穿过人群,发出沉闷的没入声。
咄!咄!咄!……
两元帮嘈杂队伍瞬间沉寂下来。
队伍中,六道人影缓缓蓦地一愣,缓缓倒下,喉咙骤然出现一个细小血洞,从脖子后透出。
一支黝黑的长箭狠狠地插在小巷石板上,箭尾嗡嗡剧烈抖动,闪着令人心碎的可怕寒光。
一箭穿六人。
死一般沉寂。
“杀!……冲……”秦力颤声道,两腿发抖,无力迈动。
一箭杀六人,桥上有三人,试图蜂拥而上,困死对方的想法显得如此可笑。
队伍中,人人两腿发软,浑身筛糠般颤抖,两眼直直盯着桥上高大的黑影,如同小鸡看见恶鹰,一动不敢动,等着恶鹰抓挑选其中一只小鸡。
人人矮下身子,希望不要成为饿鹰的爪下那只可怜的小鸡。
桥上右边黑衣人霍然举弓,弓影如闪电,微光一闪而逝。
嗡!一声脆响。
一个黑点凭空出现,越来越大,逐渐占据整个眼眸。
砰!
哗!……
如同下一场血雨,队伍中一个人影缓缓倒下,脑袋已然消失,血肉如瀑,血雨飞溅。
多可怕的箭法!一箭将脑袋搅碎。
众人惊恐万状,抬眼朝斜桥上看去。
如梦一般,斜桥空荡荡,似乎一切未曾发生过,空中传来冷冷的声音。
“水池巷那两人如有不测,两元帮死绝陪葬!”
忠义堂内四盏灯笼高挂,灯笼上有字,合起来是:忠义千秋。
西京四大帮派之一的北河帮正在开会。
北河帮乃是西京北部最大帮派,手下数千人,分为十堂管理。
帮主欧北河阴戾的目光看着十堂堂主,漠然无语。
“帮主,不答应齐王之命,北路商道恐怕会被切断,损失惨重。”一堂堂主赵元沉声道,“不过是杀两个人而已,何必得罪齐王?”
“让黑龙帮出手!咱们不直接参与此事。”三
堂主梁京生道。
“据说断云楼暗堂伏击此人,结果死伤惨重。”六堂主黄耀辉颇有些担忧道,“此人为南军军情司校尉,悍勇过人,不是那么好杀的,杀了也不好收尾。”
六堂乃是负责情报的堂口。
“那就让斧头帮、煞手帮还有独狼帮一起去。”环目豹眼二堂主常庆一拍大腿道。
北河帮乃是北城最大帮派,依附的小帮派不少,二堂主所说几个帮派正是北河帮所属几个小帮派。
“大哥,不答应齐王要求,顶多北路生意遭受狙击,受些损失;答应他杀太学学子,后患无穷。”五堂主宋文森目光闪动,忧心道。
宋文森补充道:“北河帮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如此显眼的杀人勾当,如何能瞒过官府。”
“哼!动用帮派杀一个风尘女子,你们是男人吗?”七堂主乔文姬眉头上挑不满道,她原本出身风尘。
“我意已绝,齐王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不宜得罪,派刑堂出击……”
话音未落,灯笼无风自灭,忠义堂内顿时陷入昏暗,只有敞开的大门透进清冷的月光。
屋内突然多出四道蒙面身影,泥塑般矗立忠义堂门口。
无人知道灯笼是如何熄灭的,更不知四人如何进入的屋内,连影子都未曾闪过,便凭空出现。
令人心悸的恐惧弥漫忠义堂,寒冷袭上众人心头。
四人中间一人缓缓抬头,一双冷厉的眸子投向欧北河。
“这里有十一个人,只能活下来五个,你们选自己死或者杀掉身边的人。”
平静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个事实,无可更改的事实。
“你们是谁?”欧北河愤怒颤声道。
四人静静站在哪里,恰如坟墓入口的石像生,一动不动。
忠义堂变成了坟墓?厚重的恐惧让在场的众人两腿发抖,牙齿发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杀了他们!”欧北河厉声道。
“我杀了你!”二堂主嘶哑喊道。猛然拔刀欲冲,莫名的恐惧却让他迈不动步子,似原地手舞足蹈,颇显可笑。
突然,三堂主猛然拔刀,一刀向身边的二堂主砍去。
咄!沉闷的一声响。
二堂主的脑袋飞了出去,咕噜噜滚落地上,脖子顿时鲜血喷涌。
“杀!”
三堂主骤然一刀,彻底点然恐惧爆发的导火索,刹那,人人红着眼睛向身边的人攻杀。
五堂主宋文森手无寸铁,面对帮主连连后退,惊恐道:“帮主,别杀我……我!”身体已经碰到了身后椅子,退无可退。
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欧北河又惊又怒,将怒气发泄到宋文森身上,狰狞着面孔吼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不……不……”宋文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咄!
一声沉响,如同铁钉狠狠钉入木头的声音。
欧北河身体一顿,忽然往前栽倒,钢刀掉下,斜插在地上。
一颗小石头从欧北河额头没入,从脑后透出,嵌入墙壁,带出血红血白的一团脑浆。
欧北河乃是帮内第一高手,被一颗小小的石头击杀,毫无反抗能力。
宋文森醒
悟,怒吼一声,拔起地上钢刀,往厮杀的人群中冲去。
六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五个受伤的人鲜血淋漓,却竭力支撑着站立。
“从现在起,你便是帮主。”
为首一名黑衣人指着乔文姬淡淡道,“水池巷那一男一女有一丝一毫损伤,你们五个人自裁。”
“不,我威望不足,恐怕有人不服。”乔文姬颤声道,
“不服的留一半,不就服气了?”为首黑衣人道:“难不成黑帮靠讲道理起家的?”
不服没有关系,留一半就好,成为了北河帮立帮之规。
此帮规让北河帮逐渐成为西京最大的帮派,也让乔文姬成为一个传奇。
……
齐王府,书房。
吴泰一把将书桌上一杯茶扫到地上。
“啪……”随着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有不明势力介入?震慑了所有帮派?”吴泰目露凶光,狠狠道,“谁敢跟我作对?”
“这股势力手段极残忍冷酷,一言不发便杀人,震慑了所有小帮派;将北河帮高层直接除掉一半,严令其保护水池巷那两人。”
吴管家看着吴泰,有些担心道:“铁血的手段,北河帮叛转,让那些帮派噤若寒蝉,自发守护水池巷周边数条街道,监视任何进入小巷的陌生人,原来在小巷内厮混的地痞混混,皆被打个半死后驱离此地。”
“查!”
吴泰冷静下来,道:“西京乃是都城,如此暴戾狠毒手段,绝非帮派所为,查一查是谁站在雷少轩背后。”
“已经查实,雷少轩确系边军累积军功,由南军司马蒋青推荐入国子监。”
吴管家肯定道:“我亲自问过蒋青之兄刑部侍郎蒋国,雷少轩曾在大战中救过蒋青,为报恩蒋青才推荐之。雷少轩在西京内并无任何势力。”
吴管家看了看齐王,欲言又止。
“说吧,”吴泰心烦意乱道:“有什么主意?”
“雷少轩此人从死囚营选入前锋营,受过特种训练,曾参与刺杀西胡二王子,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吴管家道:“死囚皆亡命之徒,身份卑贱,齐王身份尊贵,与其相比恰似宝玉比之顽石。与其为敌,顽石碎裂无足道哉,宝玉受损,却令人心疼惋惜,何必与之计较?不如放下此事。”
“哼,帮派那么多人就白死了?”
吴泰踱着步,恨恨道:“放过他?那些帮派怎么看我?不成事便放弃?”
“帮派唯利是图,有利趋之,无利退避。主上地位、势力摆在那里,谁人敢质疑?”
吴管家看着吴泰,小心翼翼道:“为了一口气,肆无忌惮地驱使帮派残杀国子监学子,反而令帮派惊惧,不敢靠近主上。”
吴泰闻言意动,深吸一口气。
吴管家此言颇有些道理。
归根到底,自己与雷少轩之间并无矛盾,拍卖会价高者得,谈不上冒犯自己,自己不过忍不住一口气而已。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吴泰阴沉着脸,缓缓道:“派一队黑卫潜入小院,潜伏灭杀。”
“这是最后一次,无论成败,此事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