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火焚天
李英琦闻言,心里破口大骂:你妈啊,谁跟你是一家啊?分明是你贪恋美色好不好?审讯完毕交给我们?谁不知南军就是前锋营改编的?进前锋营的东西还能交出来?蚊子进去前锋营,都要刮一层肉下来。www.uu234.net
话说到这份上,李英琦知道自己无法将人带走,却无法翻脸,苦着脸劝道:“修士非凡人,不交人,你们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放人!”
沈一元身后众人顿时轰然,数十形色各异江湖人喧哗躁动起来。
“边军了不起?还不是贪恋女色?”
“一见面就说是奸细扣人,是奸吧?哪来的细?太无耻了……”
“哼,仗势欺人罢了。”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圣火宗干的,想拿人,也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
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雷少轩冷笑,湛青刀一指,厉声道:“一队戒备,二队准备,三队压制,胆敢冲击军阵者,杀!”
身后军士霍然分列出三队,一队持枪,二队横刀蹲下,三队持弓搭箭。
气氛霎时一变,肃杀气势压住声音,全场为之一静。
众人忽然醒悟,前锋营不讲道理的名声不是虚传的,无论对谁,刀枪横扫而过。
沈一元气急败坏,却毫无办法。
修士绝不可干涉朝廷事务,无论大小,此乃铁律。
如果宗门能介入朝廷的事情,庙堂必乱。一支军队修士举手可灭,介入凡尘事务,何人能制?岂不是天下大乱?
宗门介入朝廷事务例不可开,否则必成天下公敌。这也是凡人不知道修士存在的原因。
修士甚至不能人前法力显迹,除非将在场的人全部灭口。
可是这女子太重要了,沈一元不能就此放弃。
秦妍杀也就杀了,如意对宗门意义重大,以至伤都不能伤,这也是秦妍被追杀伤痕累累,如意却毫发无损的根本原因。
“你如此不讲道理,是不是不把青云宗放在眼里?”洛子渊脸色涨得通红,怒道。
“青云宗我看在眼里。扣押奸细,如何不讲道理?阻挠南军办事,是何道理?”雷少轩看着洛子渊,乜着眼睛讥道。
忽然,雷少轩瞥了一眼洛子渊身边的白衣女子,顿时被吸引。
姬冰正站在洛子渊旁边,她是洛子渊三师妹,肤白似雪滑如凝脂,樱桃小嘴,秋水双眸。
见到雷少轩目光不善,姬冰顿时羞红。
雷少轩微微一笑,似有所指缓缓道:“南军捉拿奸细也是有名额的,青云宗拿出一两个美女奸细与
我们交换,也不是不可以。”
军士闻言愕然,什么时候雷校尉如此好色了?如意闻言忐忑,秦妍脸色不变。
李英琦心一沉,脸浮忧色,南军蛮不讲理出了名,要是雷少轩无知无畏,直接扣青云宗的人,事情就大条了,心有退意,连连向沈一元使眼色示意。
姬冰面沉似水,微嗔微怒,转脸不言。
洛子渊气得两眼喷火,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掌劈死这色痞校尉。
然而他身为修士,不能对凡人动手;身后青云宗门下各派皆凡人,攻击一队阵容齐整、已然戒备的军队,无异以卵击石。
况且还没有哪个世俗门派胆敢围攻军队,除非造反。
“雷校尉,”沈一元看着雷少轩,压低声音,颇为无奈道,“此二人皆为圣火宗圣女。圣火宗是一个修士门派,所修功法邪恶,吸食生人生机,取人魂魄,无数凡人惨遭荼毒,罪恶滔天。”
沈一元诚恳道:“二女虽貌若天仙,实则食人魔鬼,且手段高强,对付你们几个军士,弹指可灭,雷校尉万不可自误。”
“是谁污蔑我圣火圣女?”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众人眼前身影一闪,路旁草地蓦地出现六道人影。
沈一元脸色大变,圣火宗乌延雄率领三卫和两名侍女赶到。
沈一元、洛子渊神情紧张起来。
青云宗只有四个师兄弟修士,其余都是凡人,远非乌延雄对手。
看了雷少轩一眼,沈一元心里暗叹。
青云宗不能对凡人动手,拿雷少轩没有办法,乌延雄可没有这些顾忌,雷少轩等人在劫难逃。
乌延雄身材挺拔,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阴沉着脸。
环顾众人一眼,乌延雄扭过头对着秦妍和如意,怒道:“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如意,跟我回去。”
“你就死了这条心。”秦妍脸色微白,柳眉上挑,颤声道,“我死也不会让如意走我的路。”
看到军士们依然持弓执刀横枪,森然相对,乌延雄有些不耐烦,道:“既然如此,杀了他们。”
乌延雄身后闪出三道身影,一高一胖一瘦,头系黑巾,身穿黑色劲装,三人同时抬手,一道耀眼的光团突然爆闪,化作滔天岩浆。
空气骤然沸腾,剧烈燃烧。
刹那,四周化为火海,军士仿佛被岩浆淹没,灵肉分离,肉身置身烈火,灵魂飘于空中,眼看一切将化为灰烬。
“离火焚天。”沈一元咬牙惊呼,脸色煞白。
太歹毒了!三卫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法术对付凡人。
离火焚天所过之处,不仅
肉身化为灰烬,而且魂飞魄撒,不入轮回。
雷少轩目眦欲裂。这些军士经历千辛万苦,爬过无数尸山血海,好容易能有机会离营回乡,却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
离火焚烧,物燃尽,灵枯灭。也许自己能逃过一劫,军士却会灰飞烟灭。
雷少轩恨意滔天,闭上眼睛,灵气布满全身,神念弥漫,他要牢牢记住每个人的脸,要为他们报仇,要将敌人抽筋扒皮,碎骨吸髓。
岩浆漫天。
置身烈火,骨肉剧疼,军士们不由闭上眼睛,眼睛里依然红光弥漫。
绝望之际。
“砰,刺啦拉!”
爆炸声骤响。
一堵冰墙蓦现,和岩浆洪流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爆炸。
烈火一闪熄灭,岩浆退去。
军士们忽然感觉有风拂过,浑身一凉,眼里蔚蓝一片,仿佛冰湖。
雷少轩的神念里,秦妍身体忽然化作冰墙,挡住岩浆洪流,手化作风,卷走热浪。
军士们在风中毫发无损。
空气扭曲如涟漪,秦妍身影从涟漪中由虚化实,长剑斜插地上强撑身体,摇摇晃晃,忽然“扑”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娘!”
如意哭喊着,猛扑上前紧紧扶住,雷少轩急忙来到秦妍身边。
三卫被爆炸热流撞飞,后退几步,踉跄站立,惊恐万状。
“离火焚天”的法力几乎都击在秦妍身上,要是秦妍死,他们结局将无比悲惨,尽管是奉命而为。
只是他们不明白,往日杀人不眨眼的煞星,今天怎么会舍身救人,救的还是蝼蚁般凡人。
乌延雄见状,脸色大变,心里有些后悔,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
心里又有些恼怒,为了救这些凡人,妻子舍身,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还有些担心,如果秦妍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如何面对女儿。
秦妍强撑起身体,站直身体,注视着三卫。
三卫不敢对视,低头不语,三卫之玄火卫硬着头皮道:“圣女,你没事吧?”
“圣火戒:叛徒必受诅咒,烈火焚魂,永世不得轮回。”秦妍看着他们,一字一字道。
真火卫、离火卫、玄火卫惊恐万状。如果圣女死于他们之手,无论是否奉命,他们都是叛徒,圣火宗对叛徒的残酷让人不寒而栗。
乌延雄可没有令他们杀圣女。
真火卫、离火卫、玄火卫急忙跪下,不敢说话。
“传我圣女令:圣火门徒,伤雷少轩者,视为圣火叛徒,上天入地,抽筋扒皮,抽魂炼魄。”秦妍冷厉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托付
乌延雄讪讪陪笑道:“妍儿,为一介凡人,何必如此?”
圣女令只有圣女才可发出,乌延雄虽然身为圣火西方护法使,却无法更改圣女令。m.www.uu234.net
圣女令不同一般命令,每一道圣女令都会录入《圣火焚天录》,无法收回或更改,这意味着命令的期限是永远,除非圣女发出另外一道圣女令覆盖。
如果秦妍死了,这道命令将永远存在。
乌延雄心里恼怒,无处可发,霍然转身看向沈一元。
沈一元脸色一凛,有些惊慌,青云宗四大弟子迅速排成四明镇天阵,护住众人。
青云宗修士不能杀凡人,圣火宗可没有这个顾忌,这也是圣火宗被北魏修士视为众矢之的原因之一。
雷少轩见状,心里发狠,喝道:“三轮齐射,警告!”
阵阵弓弦响动。
嗖!嗖!嗖!齐响。
箭雨破空,狠狠没入道路中间,在青云宗众人和圣火宗几人之间隔开一道屏障。
雷少轩心里清楚,面对圣火宗修士,此举充满挑衅,而且如蚂蚁站在大象前面,试图阻止象群拼杀一样,显得羸弱可笑。
然而,雷少轩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厉声道:“南军缉拿奸细,擅启事端者,杀!”
一队继续持弓搭箭,对准圣火宗众人,眼神平静而冷酷。
持弓者全是原前锋营老兵,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军令既出,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曹傲然、沈小宝等人入南军不久,对军令的理解不如老兵深刻,执刀在手,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圣火宗修士,心里却也发狠,怒目而视。既然退无可退,拼一把就是。
现场鸦雀无声,圣女秦妍不发话,圣火三卫再不敢乱动。
乌延雄见状,脸色闪烁不定,颇有些羞怒,缓缓看向雷少轩。
雷少轩手握文雷子送给自己的雷印,将内力化作满腔怒火注入湛青刀,仿佛感觉到主人心意,湛青刀刀身流溢着森然寒光,嗡嗡作响。
雷少轩怒视乌延雄,湛青刀缓缓划动。
肃杀的气氛弥漫四周,刀锋切纸一般,切过空气,发出隐约风雷之声,似乎暴风雨在酝酿,乌云弥漫刀身。
雷少轩挥刀,如同推动沉重的世界,骤然划出。
一道暴戾冷光,如黑夜陨星撕裂虚空,狠狠地砸在沉重大地上。
轰!……
湛青刀插在大地上,发出沉响。
刷!……
沿着刀身方向,大地泥流涌动,如巨锤粗暴地从地下骤然穿过,将所有没入泥里的箭矢砸出,如瀑般洒向空中,泥土如
雨,纷纷扬扬。
地上赫然出现一条粗大的松垮泥线,横在圣火宗和青云宗之间,泥线相邻的土地隐隐裂开道道细痕。
众人骇人,这是凡人刀法吗?是,因为雷少轩用的是内力。
他们能挡得住吗?行,代价巨大无比。
雷少轩冷冷注视着乌延雄和三卫,秦妍已然发出圣女令,他却从来没有将生死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习惯。
面对雷少轩狠戾的目光,乌延雄和三卫心里升腾起一股心悸感觉,仿若被一头巨兽盯上。
这头巨兽不过弱小凡人,直觉却告诉他们,雷少轩能毁灭他们。
乌延雄举手停在空中,冷冷看着青云宗,沉默不语,似沉思似警告。
沈一元深深看了一眼雷少轩,带领青云宗众人迅速离去。
秦妍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雷少轩急忙上前扶住:“阿姨,你怎么了。”
乌延雄身形一晃,也来到秦妍身边。
秦妍看着雷少轩,紧紧抓着雷少轩的手,虚弱道:“少轩,圣火宗良莠不齐,恶人恶行,非我所愿。”
秦妍目光中带着深深自责和痛苦之色,道:“你把如意带走,不要让她留在圣火宗。哪怕做个凡人,也不要让她走我的路。如意不离开,必然修行《九天玄女太阴经》,此经用生人生机修炼,杀戮重重,天道不容,历代圣女都没有好下场。”
如意闻言眼泪扑簌簌滴下,颤声哭道:“娘,我不要离开你。”
乌延雄脸色阴沉,道:“如意为太阴体质,最适合修炼《九天玄女太阴经》,你为何如此固执?”
雷少轩闻言,内心震撼无比。
他博览群书,自然清楚太阴为修士梦寐以求,与纯阳一样,是世间最顶尖的两大修行体质。
随即醒悟,沉声道:“阿姨,青云宗追杀你们,是不是因为如意为太阴体质?”
秦妍微微摇头,道:“如意体质自小由高人封印遮掩,青云宗只知如意特殊,却不知如意是太阴。”
秦妍注视着雷少轩,眼里露出哀求的目光,道:“还记得炎玉髓项链吗?无力自保,怀璧其罪。太阴体质对如意来说是祸非福,好在十八岁后太阴体质会逐渐衰弱消失。你带走如意,把她当妹妹,照顾好她,好吗?拜托了!”
乌延雄心中无比烦闷,怒道:“这小子与你们寥寥数面,不过是个陌生人,你就这么放心他?”
秦妍深情看着如意,缓缓道:“你哥哥身为凡人,为你,不惜性命与青云、圣火两宗作对,是个恩怨分明、为信念不计生死的人,值得托付。跟哥哥走,
做个凡人,嫁一个喜欢的人,比在圣火宗杀戮修行、结局凄惨强多少倍。”
雷少轩肃然起敬,秦妍是个睿智的人。
雷少轩清楚地知道,修士修行,山中枯坐百年的比比皆是,修炼有成者寥寥无几。
即便修炼有成又如何?无非继续山中枯坐修行,修行,修行。
雷少轩有时问自己,元婴千年寿,却日日修炼,不入红尘繁芜,与深山顽石又有何区别?
千年枯槁岁月,不如人间一日繁华。
如此说来,让如意作一个普通人,也不算什么,何况修炼《九天玄女太阴经》此类灭绝人性功法。
“我会把如意当亲妹妹,照顾好。”雷少轩肃然道。
乌延雄冷哼不已,却无可奈何,终究不放心,令两个侍女随行。
……
天色暗下来,前方迷蒙蒙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雷少轩问道。
“凤凰岭。”一名老军道。
“校尉,后面有人尾随,似乎是青云宗的人。”断后的军士跑上来道。
“哼,阴魂不散。”雷少轩闻言恼怒,心微沉。
夜色逐渐深沉,迷雾茫茫。
雷少轩心揪了起来。
白天青云宗也许不敢杀人,夜晚呢?或者不敢杀死所有的人,但是趁夜雾沉沉突袭,杀几个人,抢走如意却不难。
“走!”雷少轩轻叱道。
一行人策马狂奔,无数马蹄声踏碎深夜。
队伍身后不远的地方,青云宗一行五人紧紧跟随,赫然都是筑基修士,为首是一名冷峻瘦弱中年修士。
更远处,乌延雄抱着秦妍和三卫缀在后面。
“青云宗李天来了,此人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乌延雄恼怒不已道。
如意不过一介凡人,青云宗竟然派出筑基圆满修士追赶,俟机下手,果然可恶。
然而秦妍受伤,乌延雄修为与李天伯仲之间,整体实力不如对方,只能悄悄跟随。
漆黑一片,迷雾愈浓,伸手不见五指。
如此浓雾,容易走失,雷少轩被迫时时用神念探查四周,不让军士走散。
虽然雷少轩曾元神出窍,却未能凝实,依然虚弱,神念使用过频,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然而,他正想收回神念时,忽然感到一道极强神念扫过自己,心头大骇。这道神念之强,超过太一宗内门弟子。
“竟然派出筑基圆满修士来抓捕如意?”雷少轩不由有些恼怒。
如意乃一介凡人,抓捕如意,不用说肯定不怀好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葬路
“抓捕如意不过是为了她的体质。顶 点 X 23 U S”
雷少轩心里暗怒。
口口声声圣火宗枉造杀戮,夺生机、取魂魄是为修行邪功,难道青云宗抓捕如意是为了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跑不死你!”感知到后面的追兵,雷少轩发狠道。
“四人一组,缰绳相连,随我策马前行。”雷少轩面容越发清冷。
筑基圆满初期修士还不腾空飞行,借助法器极易让人发现修士出没,因此李天只能用身法快速追击,极为消耗灵力。
已然快马跑了一个多时辰,那道极强的神念,始终隐隐缀着队伍。
雷少轩不由感到心惊和佩服,对方元神之力强悍,不愧为筑基圆满修士。
“小六,是不是有人追赶?这么浓的雾,他们是如何追上我们的?”曹傲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疑惑地问道。
“是的,青云宗的人在追击,就在身后不远。”雷少轩微微颔首道。
对方追击速度越来越快,神念愈发接近,雷少轩已经能感知对方的五个身影。
幸好雷少轩元神纯粹无比,尽管比不上对方强大,感知范围和坚韧程度远超对方,正如一个精壮少年与虚胖成人比。
强不如对方,敏捷及韧性超过对方。
“策马右转,离开道路,快速前进。”雷少轩果断下令道。
队伍急速右转,快马急奔。
随行老军皆出身前锋营,强悍警觉,应付突发情况经验丰富,黑夜浓雾中传令准确,不至于让队伍失散。
“哥,右转便出道路,看不见路面,会不会迷路?”如意担心道。
伸手不见五指,怕如意失散,雷少轩与如意同骑一马。
如意已经长成姑娘,正是情窦初开年龄。
与男子同骑一匹马,靠在男子怀里,满满的全是异性气息,这男子还是自小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不由感到有些羞涩,有些慌乱,心里好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满脸通红,没话找话。
闻着如意身上淡淡少女体香,雷少轩也有些心神俱醉,然而心里始终记着那个冰冷黑夜中,可爱的女孩身影。
雷少轩强忍冲动,平静道:“迷路没有关系,总比被人追上强。”
右转跑了一会,那道极强的神念终于消失了。
雷少轩舒了一口气,不敢大意,依然继续策马狂奔。
“好了,追兵追丢了,放马缓行。”
又跑出半个多时辰,雷少轩心里稍稍放松。
夜色更深,行走一天的队伍还没有休息过,人人疲惫不堪。
“小六,要不休息一会吧。”罗浩几乎瘫在马鞍上,有气无力道。
“好
吧。”
雷少轩神念扫了一行人,人马皆疲惫到极致,无力继续前行,叹了口气,让众人下马休息。
下马不卸鞍,围坐成一团,天气微寒,却不敢生火,只在一块平地上休息吃些东西。
浓雾中行进,绝对是行军大忌。
深坑、沟渠、碎石、棘刺,都有可能伤到马匹。
雷少轩用神念探路,可以避免这些伤害,自然不惧,然而他毕竟只有练气二层修为,无法长久使用神念。
远处,乌延雄扶着秦妍坐下,三卫散在一旁。
“这小子够狡猾,连青云宗那些笨蛋都被甩掉,不错!”乌延雄心里佩服道,对雷少轩恶感稍缓。
“既然是笨蛋,自然会被甩开。”秦妍白了他一眼,有些嘲讽道。
秦妍深知青云宗可不是笨蛋,如意等人并没有摆脱危险,修士手段繁多,此时不过有些顾忌没有使用罢了。
秦妍等人终究不放心如意,一路悄悄尾随保护,只是离雷少轩太远,并没有看清他们的情形,要是看到雷少轩搂着如意,估计乌延雄得气炸肺。
乌延雄筑基初期圆满,修为与李天相当,然而神念没有李天强,靠着施展血脉追魂术,紧紧缀在雷少轩后面,只要不超过百里,血脉追魂术都能找到如意的位置。
而李天却靠神念强大追击,不由不让乌延雄感到佩服。
刚下马休息片刻,雷少轩忽然又感觉到那道神念隐隐靠近,脸色一变。
“全体上马,即刻离开。”雷少轩眉头紧蹙,冷厉道。
“真是阴魂不散。”乌延雄也感知到了李天的靠近,怒道。却又无可奈何。
乌延雄几人不是李天等修士对手,雷少轩带领着如意还能逃跑,还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再也跑不动了。”沈小宝嘟囔着,强撑起身体。
关键时候,死囚营和前锋营的差距凸显。
尽管前锋营老军张文祥等年龄大,身体差,却依然一声不响咬牙坚持着,死囚营几个兄弟已然有些支撑不住。
然而,生死关头,雷少轩只能狠心严令继续逃遁。
雷少轩带领着队伍,忽东忽西,飘忽不定。不时忽然停下,还没有来得及休息,雷少轩却又忽然下令快马疾驰。
这支队伍就如一条湖底的小鱼,倏尔来忽而逝,惊恐万状,拼命逃遁,却始终被一条凶猛的大鱼追赶。
虽然人人疲惫不堪,对雷少轩命令默默执行,毫无怨言。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雷少轩会领着队伍忽东忽西逃遁,也不明白夜色茫茫,漆黑一片,迷雾沉沉,雷少轩怎么能发现后面有追兵?
更令他们惊异的是,队伍离开道路,策马狂
奔好几个时辰,却没有一匹马踏入深沟或者撞树。
过了很长时间,雷少轩终于没有再感知到那道神念,不由舒了口气。
然而,雷少轩心里忽然有些惊恐,他迷路了!
不,不是迷路了,而是雷少轩发现神念感觉不到路面。
这不可能!雷少轩用神念狂扫四周,然而神念如同陷入浓稠泥潭,无法延伸出去。
“下马!”雷少轩沉吟片刻,下令道。
无法感知路面,骑马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校尉,浓雾散去了。”军士们有些惊喜道。
浓雾并没有完全散去,化作朵朵铅云身边飘过,队伍仿佛置身空中,正云中漫步,往远处看去,夜空深邃,星光隐隐。
“小六,你看地面。”
罗浩指着地面,惊恐万状。
脚下是一条小路,铺满大小卵石,水草丛生,如通一条干涸的河道。
诡异的是,他们仿佛脚踏空中,从卵石小草上踏过却毫无感觉。
身边马匹,沉默而行,悄无声息,如同幽灵,首尾相连,似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他们。
“这是什么地方?”雷少轩心狂跳,毛骨悚然感觉袭上心头。
军士们极度惊惧,不敢停留,快步前行,只想早点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乌延雄终于追到了离如意不远的地方,青云宗修士已然不见踪影。
迷雾散去,夜色晴朗,圆月高挂,乌延雄远远看到了如意和雷少轩的队伍。
然让,看到的情形让乌延雄和秦妍感到恐惧惊心。
雷少轩领着队伍,向他们缓行而来,又从身边经过,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无言默默前行。
他们的身影如影如幻,能见却无法触及。
乌延雄想起了一个传说,不由浑身发抖,喃喃道:“天葬路。”
“怎么回事?”
眼睁睁看着如意从身边经过,触之可及,却悄然远去,秦妍惊恐地问。
“他们误入天葬之路,与我们已然不是同一个世界。”
乌延雄心如刀绞,缓缓道:“有一句话:天葬路,隔阴阳,星辰咫尺开轮回。”这意味着如意生死不知,怎能不让他心痛。
乌延雄、秦妍和三卫紧紧,看着如意一行人漫无目的前行,仿佛他们面前隔着一块透明的水晶镜子。
夜色深沉,星光微弱,微风渐起。
雷少轩拉着如意的手,和队伍不停地走着。
无论走多久,始终看不到路尽头;无论往哪个方向走,脚下始终是铺满卵石和水草丛生的河道,隐约看到两边河岸,却走不到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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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镇灵毒
雷少轩强捺惊惧,拉着如意的手,坚定前行。
忽然,雷少轩感觉到如意停住脚步,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
“怎么了?如意。”
感觉到如意异状,雷少轩吃了一惊。
如意踉跄着,忽然身体一软,缓缓瘫倒,雷少轩急忙抱住。
如意冷汗涔涔,浑身冰冷,身体抽搐扭曲,卷缩一团。
“哥……哥,我好冷!我……”如意颤抖着,抱着自己肩膀。
“怎么回事?”雷少轩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道。
“不好,小姐灵毒发作了。”被派来跟随如意的青儿神色紧张道,婉儿也神色慌张,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是灵毒?”雷少轩闻言,疑惑不解,急忙问道。
雷少轩博览群书,医、巫、丹皆不陌生,对修士、凡人之毒大致了解,因为离水之毒缘故,查阅探究过毒物典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灵毒。
青儿看着雷少轩,犹豫片刻,道:“小姐体质特殊,最适合修习《九天玄女太阴经》,主公已经让小姐修到第一层。”
青儿不敢看雷少轩,颤声道:“修炼此经须以魂为引,生机为辅,引灵入体。因为有伤天和,圣女发现后,强行封住小姐修为,离开圣火宗,后来被青云宗追杀,直到遇见雷少爷。”
婉儿抓住雷少轩的手,十分焦急。
“修炼《九天玄女太阴经》,灵气与生机魂魄融合,威力强大,然而灵气如果没有生机压制,就会变为剧毒。小姐修为低下,绝对不可能冲破圣女封印,不知为何就突然发作。”
婉儿绝望道:“灵毒发作,如万蚁噬身,痛苦无比;死时灵肉枯槁,不得轮回,最为残忍……”
雷少轩心里微叹,天道唯微,克公不偏,伤人性命,自然有报。
“别说了。小姐如何吸生机的?”雷少轩清冷道。
“我们只知道,为了小姐修炼,主公抓过几个修士。”
“青云宗说你们为了修炼,残杀无辜。”雷少轩心里微怒。
青儿看着雷少轩,不屑道:“那是外人无知。圣火宗靠凡人供奉,怎么会残杀无辜?不过为了修炼,确实抓过不少修士。”
婉儿气愤道:“听圣女说,圣火修士为供奉,过多介入凡人事宜;而宗内修士良莠不齐,有人干了许多坏事,这些都被算到圣火宗头上。此外,抓捕修士得罪许多宗门,他们便煽动凡人造谣诬陷圣火宗。”
雷少轩恍然。
凡人生机羸弱,根本支撑不起修士修炼。为了修炼残杀无辜的说法,多半夸大其词,除非残杀万人才可修炼。
然而残杀万人可能吗?天道渺渺,黄泉幽幽,如何能容如此天怒人怨之
事?如此残忍,还修什么道?
当然哪里都会有暴戾不良的修士,不以凡人性命为念,乌延雄及三卫便视人命如草芥。
他们代表不了圣火宗,至少如意是无辜的,然而如意却替他们受过。
如意需要生机,何处有生机?
雷少轩眉头紧皱,心急如焚,此刻只有他是修士,却又不知如何给予如意生机,自己修为低下,也不知生机够不够如意所用。
思绪万转,无计可施。
如意脸色铁青,冷汗如雨,条条肌肉麻痒,根根骨头酥痛,全身抽搐,面目狰狞,无力挣扎,瘫软在雷少轩怀里。
眼睁睁看着痛苦的如意无力挣扎,瘫软在怀,秦妍泪流满面,乌延雄双目圆睁。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灵毒发作是何等残忍。
圣火宗用灵毒惩处罪大恶极的叛徒,灵毒发作时,万蚁噬身,痛苦难忍,将自身皮肉条条生撕下来。
秦妍泪流满面,看着乌延雄,一字一字恨道:“你造孽太多,报应到女儿身上,如若如意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灭圣火宗,毁掉《九天玄女太阴经》,将所有修行此经的人碎尸万断。”
乌延雄咬碎牙,眼眸微缩,痛苦万分,却无可奈何。
抱着如意身体,雷少轩只觉抱着一团微弱火苗,眼睁睁看着火苗风中摇曳欲熄,却无力呵护,心如刀绞,将如意抱得更紧。
如意越发痛苦,身体抽搐,声音嘶哑吼叫,却发不出声音,瘫软如泥,血管青筋暴突,隐隐渗出血来。
看着如意无比痛苦的样子,雷少轩恨不得以身代替,隐约感到如意已然无法忍受,雷少轩泪流满面,狠了狠心,右手猛然握住刀柄。
看到雷少轩的动作,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袭来,秦妍“啊”惨叫,乌延雄双手握拳,目眦欲裂。
如意的头不停扭动,似是探寻什么,忽然张开嘴,一口咬在雷少轩手臂上。
钻心剧痛传来,伤口处鲜血喷涌。
如意感觉到一股清凉迅速地弥漫全身,驱走痛苦和虚弱,温暖的感觉,让人如沐春风。
“好舒服!”如意喃喃道。
如意脸上满是轻松惬意,久久不愿意睁开眼睛,只希望**的感觉永存。
看到这一幕,秦妍双手举在空中,身体僵硬呆住。
如意紧紧咬住雷少轩腕臂,涓涓血流喷涌,流进如意嘴里。
剧痛和虚弱让雷少轩微微颤抖,不由抱紧如意,手臂往如意嘴里靠得更近。
慢慢地,雷少轩觉得越来越虚弱无力,眼睛模糊,微星闪烁。
如意脸色慢慢变得通红,圆润如常。
“够了呀,笨蛋。快点止血呀,再失血,你会死呀。
”秦妍哭道,雷少轩却没有听见。
最后一丝力气消失,雷少轩眼一黑,栽倒在地。
众人见状,急忙围过来。
“小六,怎么了?”
“校尉失血过多,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屁的办法,喝老参汤行,有吗?”
“办不到,你乱出什么主意?”
“都闭嘴,让小六休息一会……”
“……”
曹傲然喝断七嘴八舌的众人,将雷少轩轻放地上。
看着脸白如纸的雷少轩,众人既担忧不已,又无比钦佩。
世上有几人能以自己血喂人救命?有如此舍己救人的上司,是每个人的幸运。
如意缓缓醒来,看见雷少轩鲜血淋漓的手臂,瞬间明白一切,泪流满面。
圣火宗里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甚至残害无辜,让如意迷失、阴暗起来,不信世上有舍己为人。
唯独心里还有一块净土,保留儿时一个美好记忆一个陌生哥哥给自己讲故事,为自己唱歌,哄自己入睡。
尽管如此,母亲逼自己跟雷少轩离开,如意心里其实将信将疑。
如今,如意的心如坚冰融化。
如意将雷少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抱住他的脖子,眼泪扑簌簌流,湿透他的脸。
“哥哥,你要是死,我也不独活。”如意心冷,喃喃哭道。
“咳、咳……”雷少轩咳嗽起来,吃力道:“如意,松开一点脖子,我还不想死啊。”
如意闻言,惊喜万分:“哥……哥,你……醒了?”
急忙松开脖子,羞红脸,刚才将雷少轩抱得太紧,羞死人!
“校尉。”
“小六。”
众人脑袋围聚过来。
“感觉怎么样?”
“好点没有?……”
“……”七嘴八舌乱问。
“好了,别看了,让小六休息一会。”耶律青石不耐烦道。
“不!不能休息。”雷少轩强打精神,挣扎坐起道。
心里隐约想起一件事情,却无法明言。
雷少轩深吸几口气:“此地诡异无比,须尽快离开。”
李桧看着雷少轩,欲言又止。
“我们行走多时,四周依然处处坟墓,恐怕是误入坟场,我们迷路了。”李桧道。
“胡说八道。明明四处残垣断壁,我们是在古庙废墟里。”沈小宝摆摆手纠正道。
“你们说什么呀?”罗浩皱着眉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分明是一处集市,到处是卖肉台子,鲜血淋漓的……”
“不对,我看到的是……”
“……”
第一百四十章 冥河
众人醒悟,面面相觑,人人眼里看到的情形竟然都不一样,不由浑身发冷,惊惧万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别争了!”雷少轩挣扎着站起来。
雷少轩看了看众人,冷静道:“我们迷路了。我也想起来了,最后一次躲避追杀时,似乎往哪个方向走,景色都一样……”
“鬼打墙?”
雷少轩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鬼打墙,不过人所走方向都一样,牲畜走却不一定。放开缰绳,让马领路,看能不能领着我们走出去。”
雷少轩所见是一条河,却没有说出来,此刻人人惊慌,人心不稳,说出来只会更乱。
雷少轩不知道,如意所见也是河,一条一模一样的河。
松开缰绳,马匹果然很快找到方向,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在所有人注视中,行进马匹首尾相连,排成一条笔直长队,如线穿行,情形颇有些惊悚。
雷少轩惊奇地发现,马匹正是沿着河流前行。
强忍着疲惫和恐惧,众人跟着马匹,缓缓向前行走。
夜越发深沉,没有星星,迷雾似有似无。
身体稍微恢复,雷少轩依然和如意同骑一马。
背靠着雷少轩,如意觉得雷少轩怀里如此温暖、坚实,让她觉得安心、温馨。没有了羞涩,一切理所当然;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哥……哥。”如意轻声道。
“嗯?”雷少轩想着心事,随口应着。
“我看到一条河。不过河里刚才全是卵石和水草,如今却长着美丽的花,好美啊!”如意指着地上,惊奇道。
雷少轩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河依然是刚才所见,河岸长满美丽的花彼岸花。
雷少轩终于明白,这条河是……冥河。
“是啊,好美的花呀。”雷少轩忍着心中恐惧,轻声说道。
雷少轩不忍心说实话。
他在太一宗见过彼岸花的记载。
据说,黄泉世界黑暗无边,了无生机,一条河亘古不变,河岸长满美丽的花。
这种花叫彼岸花,以冥河水浇灌,以魂为食,化万景万物。
冥河为魂之河,虚幻世界之河,神秘莫测。看见冥河之人,永世沉沦,走不出来,直至灵魂消磨殆尽,化为彼岸花。
怪不得众人所见皆不同,彼岸花化万物。人心所想不同,所见亦不同。
远处,黑夜,小山。
一个白衣飘飘女子,伫立山顶,正注视着雷少轩一行人。
女子如此美丽,沉沉黑夜不能掩其光芒,仿若仙女下凡。
“哼,人人杀气沉沉、煞气
重重,杀人无数,活该闯入天葬路。”女子哼道。
然而,女子目光扫过如意,眼眸剧缩,心里掀起滔天波澜,激动万分。
“天啊,我等了三千年,终于等来了。”女子喃喃自语,手微微颤抖,几近失态。
忽然,女子玉指轻弹,乌延雄、秦妍眼前景色泛起微微涟漪,仿佛一颗小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雷少轩、如意的身影扭曲破碎,倏尔消失。
女子玉指弹碎血脉追魂,乌延雄再无法追寻如意。
如意觉得心口一疼,隐约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浑身无力,瘫软在雷少轩怀里。
麻痒无力的感觉又隐隐袭上心头。
“如意,你怎么了?”雷少轩心提了起来。
如意脸色苍白,紧紧抱住雷少轩,流着眼泪。
“哥哥,我灵毒恐怕又要发作。你的血绝对不够救我第二次,我要你杀了我,刀刺我心……死后,好好打扮安葬;别抹脖子砍头,那样死太难看。”如意一字一字说道。
雷少轩闻言,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雷少轩将如意抱下马,放在地上。
“不,我还有一腔血,顶得住。”雷少轩双眸圆睁,怒道,“不许放弃希望。”
“不……我不喝你的血。喝血,你会死,最终我也会死。”如意狠心哭道,“杀了我,我不想死于灵毒或者别人之手。”
如意脸色逐渐苍白,身体慢慢僵硬。
“快点喝血。灵毒没完全发作之前,如能尽快压制,也能少用点血。”雷少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雷少轩绝不会轻言放弃。
如意的机会,也是自己的机会。否则等如意昏迷过去,无意识控制吸血,也许会把自己吸干。
如意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巴慢慢靠近雷少轩手腕。
一刀滑过,鲜血喷涌,娟娟血流,流入如意小嘴。
“哥!”如意痛哭。黑夜中,鲜血发出艳丽红光,竟是如此美丽。
第二次灵毒发作,荼毒更狠厉。
躺在雷少轩怀里,如意感觉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迷糊,昏昏欲睡,只有雷少轩手腕传来丝丝温暖。
“好舒服啊,是春天吗?”
春眠不觉晓,如意如此虚弱疲惫,只想鲜花丛中睡去。
看着如意慢慢失去知觉,雷少轩心撕心裂肺般痛。
一滴冰凉的水滴,滴到了如意脸上。
如意一惊,努力睁开眼睛:“是哥哥的泪滴,不!我绝不能睡过去,不能昏迷,如果昏睡,哥哥一定会死。”
如意身体逐渐温暖起来,雷少轩却渐渐虚弱无力,心头被拉出一根丝线,一点一点把心撕裂往外抽
,力气随着丝线抽出,一点一点消失。
随着力气消失,雷少轩再也忍不住,头一低,昏迷过去,手腕依然紧紧靠在如意嘴上。
“哥……哥……哥哥!”如意无助地哭喊着,“来人啊,来人……”
黑夜沉寂无声,四周迷雾茫茫。
马匹、军士都诡异消失不见。
如意挣扎着,慢慢撑起身体,爬了起来,将脸贴在雷少轩脸上、胸口上。
额头冰凉,胸口传来微弱的跳动。
“哥哥。”
如意欣喜若狂,破涕为笑:“哥哥还活着。”
如意环顾四周,试图找一个方向。
必须尽快走出此地,只要走出这地方,哥哥就能活下去。
如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修为曾被母亲封印,绝无可能自行冲开,唯一可能是此地有异,引发灵毒。
只有离开,才能平安。
然而夜色茫茫,一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始终走不出,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哥哥两个人,怎么才能走出?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幻阵?
虽然如意修为不高,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见识却并不低。
如果是幻阵,对凡人来说,只要随心走就好。
幻阵乃是灵阵,身有灵力或者修有灵念,永远受影响,而能影响凡人的只有眼睛。
许多凡人,深山遇到鬼打墙,往往不敢闭眼而行,因为深山里,处处悬崖深沟密林,时时有毒虫猛兽,闭眼而行,不免恐惧,反而走不出来。
其实,凡人想走出幻阵,闭上眼睛随着心走即可。
如意将雷少轩背着身上,闭上眼睛。
如意曾是修士,身体还不错,然而修为被封,只觉得雷少轩身体如大山般沉重,步履蹒跚,一步一踉跄,向前挪动。
走了许久,眼看支撑不住,停下脚步,睁眼四周看了看,正要闭上眼睛继续前行,眼前忽然一点亮光闪过。
灯,一盏灯,一个石屋,一个伫立的身影。
有人,太好了!如意喜极而泣。
如意一步一步挪动,努力背着雷少轩朝小屋走去。
孤零零的石屋,简陋粗糙,然而在这寒冷、孤寂的深夜,石屋透出的微弱灯光显得那么温暖。
门口一闪,一个白衣飘飘女子蓦地站在门口,玉润脸庞透着瓷性光芒,眼睛深邃,飘飘然不染尘埃,天仙风韵,绝代风华。
“救救我们!”
如意吃力地喊道,再也支撑不住,将雷少轩放到地上。
然而,如意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地上绿草茵茵,花香阵阵,没有卵石、水草和彼岸花。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灯玉露
黑夜、小屋、绿草、花香,一切如此诡异。www.uu234.net
如意心里恐惧,不由将雷少轩紧紧抱在怀里。
“孩子,你中了灵毒?”女子柔声道。
女子缓缓移步向前。
千年等待,宿命的相遇,目光注视着如意,越看越是喜欢。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如意闻言,微惊,心里莫名升腾起希望。
“我是九黎圣母,你叫什么名字?”
九黎圣母站到如意面前,目光清澈,满含笑意,如同看自己的孩子。
“九黎圣母姐姐,我叫如意。您能帮我救救哥哥吗?”如意鼓起勇气,哀求道。
“姐姐?”九黎圣母闻言微愣,几千岁的姐姐?
心里更是喜欢,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被人叫老,神仙也不例外。
九黎圣母似乎不愿意理会如意的请求,静静地看着如意,目光深邃,短短几尺距离,却如同看过无穷岁月长河。
“我等一个九阴体质的人,等了无数岁月。如意,你愿意拜我为师么?”
九黎圣母嘴角微微翕动,声音似星空传来,幽深又遥远,似是询问,又似是宣誓。
如意闻言不由身冷心惧。
深夜迷途,河岸一个小石屋,突兀出现一个美丽白衣女子,声称等了一个九阴体质的人无数岁月,任谁都会惊恐。
“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意强压心中恐惧,颤声道。
“往生黄泉路,幽冥河岸。”九黎圣母缓声道。
“黄泉路?我们是不是死了?你是鬼吗?”如意一阵恐慌,手足无措。
“黄泉无生无死,冥河无阴无阳。”九黎圣母满含深意,似有所指道,“是阴是阳缘起落,是生是死一念间。如意,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九黎圣母不紧不慢又问出一句。
话音一落,阴风阵阵,淡雾蒙蒙,天地间有隐隐回声,回声喃喃,颇为不满。
如意心沉入谷底,忍不住抱着雷少轩低低哭起来。
身处诡异之地,雷少轩危在旦夕,自己疲惫不堪,忽然遇见一个自称九黎圣母的白衣女子,以为有救,没想到此人竟然不知是人是鬼。
而且九黎圣母无视两人性命,反而一直问是否愿意拜她为师,无疑是个刻薄,残忍,冷酷之人。
如意心里一阵绝望。
九黎圣母看着如意,心里暗叹。天机渺渺,缘起缘灭,她等一个九阴女子无数岁月,眼看此人就在眼前。
她问如意三次,倘若如意不答应,便是无缘,此是天机问缘。
错过此次缘分,不知道又需要等待多少岁月,才能等来下一个九阴女子。
事前她不能明言,不能强迫,甚至不能暗示,否则还能叫缘分吗?
她自然知道如意所想,无非是救怀里之人
,然而已入黄泉路之人有那么容易救吗?代价难以想象!
其实她已经说得很明白,黄泉路无生无死,无须救。
可惜如意听不懂。
“如意,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九黎看着如意,满含期盼,平静问道。
这是最后一问。
话音一落,阴风呼啸,石屋内灯火明灭,雷声隐隐,似是天机发怒。
天道缘分不可强迫,三问已经有些过分,天机自然有怒,也是警告。
如意心不在焉,依然沉浸在绝望和恐惧之中。
见状,沉默片刻,九黎圣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将人移于屋内,可免岁月侵袭。”
缓步而行,足不沾地,洁白衣裙,飘飘欲飞。
“姐姐,我愿意拜你为师。”
如意福灵心至,忽然醒悟,流泪道。
如意起身,朝着九黎圣母跪下,九黎圣母大喜。
一阵香风,将两人卷入石屋。
石屋内有一石桌,桌上点着一盏青灯。
“师父,什么叫九阴女子?我听娘说我是太阴。”如意看着九黎圣母,乖巧地问道。
九黎圣母脸上颇为不屑:“太阴乃是体质,九阴却是命数,不可同日而语。太阴万中无一,九阴万年无一。天道唯一,天地间,九阴女子只能存活一个。”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辰阴心阴窍阴相阴命,乃天机之命。”九黎圣母轻声道:“师父所修之术,非天机命不可修。”
如意瞪大眼睛,似懂非懂,然而她心本不在此。
“我跟师父走,求师父救雷少轩哥哥。”如意咬着牙,低低泣道。
九黎圣母看着如意,顿时心疼起来。
九黎圣母明白,眼看自己离开,无人可救雷少轩,如意才狠下心,拜九黎圣母为师。
让自己留下来,本意其实只为雷少轩,心里依然宽慰。如意是一个肯舍己救人的善良孩子,九黎圣母心中自然心疼和喜爱。
“你哥哥杀戮过重,才会误入黄泉路。此地无生无死,是一条心路,无人能救,心路只能凭心走出。”九黎圣母柔声道。
看向雷少轩,九黎圣母眉头微皱。
此人身上煞气磅礴,实在令人厌恶,却能舍身救如意,实则有情有义,非残暴杀戮之徒。天道果然有缺,凡事不完美。
罢了、罢了!此人好歹救过自己徒弟,帮他就当是收徒的代价。九黎圣母脸上有些肉疼。
“那盏青灯引路,黄泉岁月无法近身,执灯而行,便可走出。”
九黎圣母手一招,青灯飘然而来,落在手上。
青灯古朴沧桑,锈蚀斑斑,灯芯明灭,发出微弱青色毫光。
“师父,这灯为何没有灯油,只有灯芯呢?”如意惊奇地问道。
“心灯,以
魂为油,以心为引。”
说罢,玉葱小指轻划,划开雷少轩手臂,沁出一滴血,没入青灯之中。
刹那,青灯光芒大作,欣喜不已,围着雷少轩头顶转动一圈,停在空中。
“好神奇的灯啊!”如意瞪大眼睛,惊叹道。
九黎圣母白了如意一眼,没好气道:“这是黄泉九狱阴阳青灯,好久没有主人了,原本是为你准备的,结果便宜别人。”
如意闻言欣喜,不以为意道:“哥哥不是别人。”
如意大着胆子,拉着九黎圣母的手,乖巧道:“师父啊,我们来时黑夜沉沉,四周情形都一样,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到底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
九黎圣母闻言哀叹,就知道黄泉路上救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黄泉路只能自己走出。”
看了一眼伶俐可爱的徒弟,九黎圣母叹了口气,道:“看清方向,需要修出破妄心目。”
有些心疼,又有些妒忌,九黎圣母恨恨道:“也不知道这小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我准备的好东西,我徒弟一样都没有得到,全用在他身上。”
心知此系雷少轩缘分,九黎圣母无可奈何,不得不给雷少轩这些东西。
一则雷少轩救了自己徒弟,九黎圣母不能不感谢雷少轩;二则黄泉路需要雷少轩自己走出去,九黎圣母不能见死不救。
修士修心,九黎圣母不能违心强留这些宝物。
本心是根本,外物是小道。所谓宝物能者居之,也是缘者得之。
说着,九黎圣母拿出一个精致玉瓶,揭开瓶盖,一滴晶莹玉露飘到空中,停在雷少轩眼睛上空。
九黎圣母玉指沾花如飞,口中念动咒语。
天机渺渺,黄泉不堕,轮回无妄,灵目看破……
“师父,这是什么?”
“这是碧落九真玉露。碧落洗凡尘,幻妄无所隐,可洗去他蒙尘的凡眼和凡心,看破一切虚妄。”
“听起来好神奇。是不是很珍贵啊?师父。”如意目光闪动,羡慕道。
“哼,贵倒是不贵。”九黎圣母心疼不已,没好气道:“有一百万个你哥哥一样的凡人魂魄,便能在碧落九真玉芷上凝出一滴玉露。”
如意吐了吐舌头。不贵,确实不贵;而是珍贵,太珍贵!
如意放下心来。这便宜师父对自己真的太好了!
尽管她修为不高,却也知道些奇异的事,光凭那盏青灯,就知道师父是如何对自己的。
也许拜师是对的,付出如此昂贵代价,师父绝不会害自己。
尽管与九黎圣母相处的时间很短,并不了解九黎圣母,却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真心。
“好了,你哥哥醒来后,就可以自行离开,咱们走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黄泉咒
要离开了呀!如意心猛然一紧。
多少揪心,多少不舍!如意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
青灯光芒下,雷少轩的脸纤毫毕现,苍白虚弱,却无比生动。
如意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滴了下来。
忽然,如意低头闭上眼睛,轻轻一吻,吻在雷少轩嘴唇上。
“不要!”九黎圣母急忙喊道。
晚了!如意抬起了头。
“如意,你、你……”九黎圣母有些气急败坏,愣愣说不出话来。
“师父,您怎么了?”如意不解地看着九黎圣母。
“唉,黄泉即来世。黄泉一吻,两世姻缘啊!”
九黎圣母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苦笑道。
世间事,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身为九阴女子,如意乃是天下最适合修行天机之术之人,其命数暗合天道,修行天机之术,不会被天机反噬,自然毫无障碍。
如意一吻,需历两世情劫,天机渺渺,哪里能取巧?
九黎圣母苦笑,却无法对如意细说,免得影响如意心境,且一切随缘吧。
九黎圣母带着如意乘风而去。
石屋内青灯一闪而灭,没入雷少轩体内,石屋随之没入黑夜。
……
雷少轩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一条河里挣扎漂浮,河流广阔无边,四周黑夜茫茫,找不到方向,苦苦挣扎,渐渐绝望。
忽然,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在天边点亮一盏灯。
灯光!灯光处是河岸。
他拼命地向灯光游去,远远看到了河岸,灯却灭了。
眼看着白衣女子飘然远去,他大声呼喊。
“姐……姐,救我呀!”
仙女乘风而立,声音远远传来:“我救不了你,灯灭了。”
“姐姐,如何才能点亮一盏灯?”
白衣女子头也不回,歌声在空中飘荡。
黄泉自古,虚世轮回,黄泉心灯,不灭我身。
毒咒其恶,独堕幽冥……
“姐姐,这是什么歌啊?”雷少轩喊道。
“黄泉咒。”
白衣女子飘远,消失天际。
“黄泉自古,虚世轮回,黄泉……”
雷少轩一边念着,一边努力向岸边游去。
然而,灯灭,岸边陷入黑暗,遽然远了。
河流广阔,浩渺无边,雷少轩心底绝望,放弃挣扎,身体猛然间沉下去。
“啊!”
雷少轩霍然惊醒。
“如意?”
雷少轩急忙大喊,无人回答,四周一片死寂。
雷少轩发现自己置身石屋内,如意已然不见。
雷少轩顿时慌张起来,四处探寻。
“如意,如意……”
无人应答,没有回声。
夜,静得可怕,仿佛连声音都被其吞没。
“这是哪里?好像是河岸,可是灯呢?”
雷少轩冷静下来。
要是有一盏灯就好了,心念一转,雷少轩头顶蓦地闪出一盏青灯。
淡淡青光笼罩,雷
少轩顿时感到温暖。灯与心神相连,似是身体一部分。
青灯照亮石屋,石桌上有一块玉片,发出柔和的光。
雷少轩神念浸入玉片。
如意身影飘然而立,身边有一位白衣女子,正是雷少轩梦中所见。
“哥哥,我跟师父走了,你等我回来。师父叫九黎圣母,她给你留了一盏青灯,洗去你凡眼凡心……”
青灯?凡眼凡心?
雷少轩看向九黎圣母。九黎圣母看着雷少轩,哼了一声。
影像猝然消失,石桌上静静地躺着一片玉片。
隔空碎念?好厉害的神通!
雷少轩吃了一惊,却放下心来。
隔空碎念,神念破碎虚空,至少元婴以上修为才能做到,如意有一个极强修为的师父。
雷少轩博览群书,修为不高,见识不凡。
洗去凡眼凡心?
雷少轩来到石屋外,这里黑夜沉沉,迷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
雷少轩神念凝聚在眼睛,往远处望去。
景色为之一变。
一片荒野戈壁,荒凉孤寂,一条路向远方延伸,路边杂草丛生,不时能看见稀疏零落的森森白骨。
一个个透明人影行进在道路上,如游魂飘荡。
忽然,一支迎亲队伍,向雷少轩走来。
新娘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靠近雷少轩,队伍不避不让,新娘骑马直直撞在雷少轩身上。
雷少轩只觉身体一寒,新娘骑马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身体,继续前行,对雷少轩视而不见。
雷少轩瞬间觉得被带走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身体发寒,虚弱无力。
雷少轩醒悟,汗毛竖立,惊叫:“幽魂之路。”
惊魂不定注视着远去的队伍,忽然,骑在马上的新娘回头,看着雷少轩微微一笑,美丽新娘瞬间变成红衣裹着的骷髅。
雷少轩顿时魂飞魄散。
洗去凡心?雷少轩心念一动,头顶青灯青光大作,落到胸前。
灯光所到之处,鬼魂纷纷躲避一旁,惊惧不已。
雷少轩身体一暖,身体恢复力量。
这是心灯?随心念而动。
雷少轩托着青灯细看。
青灯毫不起眼 ,灯座刻着几行古朴的金文:九狱阴阳。
雷少轩顿时明白,这是黄泉九狱阴阳青灯。
黄泉自古,虚世轮回,黄泉心灯,不灭我身……
“黄泉咒。”雷少轩喃喃道。
雷少轩醒悟,黄泉青灯,洗去凡心才可驱动。
“黄泉自古,虚世轮回……”雷少轩轻声念了出来。
黄泉灯毫无动静。
雷少轩叹了口气。此灯颇为不凡,无油自燃,应该是法器之类,黄泉咒却似乎毫无效果。
对于法器,雷少轩并不陌生,太一宗长老令便是法器。
太一宗们内有诸多法宝,均需要法力驱动,雷少轩修为低下,根本无法使用。当时只顾修炼,也少有机会使用法宝。
对于咒语,雷少轩只知其用,却不知道如何用。
雷少轩一心修炼,从不修术,咒语
便是术,明其理而不知其用。
沉吟片刻,雷少轩用神念缓念黄泉咒。
“黄……”
一字念出,雷少轩只觉一切停止运转,时光凝住。
头疼欲裂,像是被人用斧头劈裂,雷少轩抱着头,踉跄欲倒。
青灯一闪而灭,似是突然油尽灯枯,雷少轩疼痛随即消失。
雷少轩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泉咒,自己竟然无法用神念念出一个字。
雷少轩神念凝实,并不比筑基修士差,属于筑基修士巅峰,却依然无法驱动黄泉咒一个字。
黄泉咒到底有多大威力?需要多**力才能驱动?雷少轩惊叹不已。
雷少轩坐下,默念几遍《金刚经》,平复心境,稍稍恢复了一些神念之力。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然而,这条路显然是幽魂之路。世上只有一条鬼魂行走之路,便是轮回路,难道这就是轮回路?
雷少轩一惊,心里有些确定。凡目没有洗去之前,自己看到一条河和彼岸花,一定是冥河。
不由想起白衣女子和如意,自己梦里的白衣女子是真的?还是梦?
不对,黄泉路乃是心路,青灯也是真的。如果一切是真,难道世上当真有黄泉路?
雷少轩胡思乱想着。
真也好,幻也罢,如何离开这里?
既然路不可走,那么只能避开路。
雷少轩咬咬牙,燃起青灯,四周环顾,离开路,冲入黑暗。
……
雷少轩睁开了眼睛。
“校尉,你醒了。”
“校尉醒了……”
“小六醒了,快点过来。”
“……”
眼前全是熟悉的面孔。
“这是什么地方?”雷少轩有气无力问道,头昏沉。
“小六,你昏迷了两天,我们都急死了。”曹傲然舒了口气,小声道,“这地方叫凤凰岭。”
“咱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雷少轩道,“回北川的路,应该没有这个地方。”
“我们被青云宗追杀,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误入凤凰岭天葬路……”
“茶马古道四大凶地之一的凤凰岭天葬路?”雷少轩吃惊地问道。
“是的。”罗浩点点头道。
他走过苦海路,自然知道茶马古道四大凶地。
雷少轩骇然。
凤凰岭天葬路诡异无比,据传误入此地的人,常常莫名其妙不知所踪,货物却毫发无损,也从无人知其因。
雷少轩神念一动,一盏青灯缓缓漂浮在丹田旋涡,一切并非幻觉,衣兜里面,静静躺着一片玉片。
“如意呢?”雷少轩沉吟片刻,问道。
雷少轩现在知道,进入天葬路的也许是自己魂魄,身体也许并没有进入,如意的情形是否也是如此?
众人纷纷低头,避开雷少轩目光。
青儿、婉儿向前,抹着眼泪道:“少爷,小姐失踪了。”
如意是圣女的逆鳞,如意失踪,她们无法想象,她们将面临怎样的悲惨结局。
看着雷少轩,青儿、婉儿不由浑身发抖。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故人
“别担心,如意失踪之事与你们无关。m.www.uu234.net”雷少轩安慰她们道,“如意自己走了。”
青儿、婉儿闻言瞪大眼睛,直直看着雷少轩,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
雷少轩哭笑不得,拿出玉片,惆怅道:“把玉片给你们圣女,她会明白一切,只会奖赏不会处罚你们。”
青儿、婉儿没有修出元神,却也明白这是传信玉片。
能免除处罚已是意外,奖赏无法想象,青儿、婉儿不由喜极而泣。
……
出凤凰岭,已然远离苦海,进入北魏内陆。
归心似箭,继续策马狂奔,翻山过河,一路跋涉,十数日,北川在望。
雷少轩心里忐忑不安,又有些迷茫。
母亲应该离开北川了吧?多年来音讯全无,希望母亲仍留在北川。
无论母亲在北川与否,都只能从北川开始寻找。
“小五,回北川你有什么打算?”沈小宝问罗浩。
沈小宝家不在北川,然而有家难回。
“我是个孤儿,能有什么打算?”罗浩摇摇头,颇有些无趣道,“先陪着小六找伯母吧。”
“你不去秦淮巷找相好的了?”雷少轩讥道。
“我哪里还敢靠近秦淮巷?一靠近没准又一次失火,再把我抓回苦海?”罗浩苦着脸道,伤感道:“我被抓之时,相好的到牢狱看过我几回,可惜……”
“谁说风尘戏子无情?小五遇见一位如此深情女子,无论如何都得去秦淮巷看看……”
“呸,你不是希望小五探望相好的,是想去秦淮巷寻风流……”
“哈哈哈哈”
“……”
进入北川城,一路打听,并没有打听到母亲消息,马少腾已经前往江州为官,只有余正住在小桥大街一处门脸小院。
雷少轩怀着激动心情,急切地拍打着木门。
“谁啊?”
一个风姿绰约、妩媚俏丽少妇打开半边木门,警惕地看着雷少轩等人,声音软糯道:“你们是谁?你们找谁?”
“我们找牢狱看守余正余大人,”看到少妇颇为紧张,雷少轩和声道,“我叫雷少轩,来自苦海死囚营……”
少妇闻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雷少爷?常听公公说起你,你……你竟然能从苦海活着回来?”
少妇脸色舒缓下来,颇为高兴道:“你叫我玉姐吧,公公正在家里,你们快请进。”少妇是余正的儿媳妇黄玉。
雷少轩放下心来,总算寻到一个熟悉的人,微笑道:“太好了,余大人好吗?”
黄玉眉头微皱,苦涩道:“公公身体一直不适,卧床两年了。”
小院不大
,房屋颇显破旧,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然而小院打扫得很干净,屋檐下整齐摆放着杂物,院中有一张石桌,四个方凳,角落种着一株石榴树,青翠欲滴,让小院顿显温馨空灵。
正房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公公患肺痨,一直卧床,咳嗽不已,你们不必靠近……”看着雷少轩,黄玉颇有些为难道。
雷少轩摆摆手,推门而入,军士们留在外面。
房里弥漫着一股奇异味道,夹杂着浓厚药味迎面而来,让人恶心欲吐,雷少轩不由皱了皱眉。
房间靠墙床榻上,躺着一个老人,正探身往地上痰盂咳嗽。斑驳阳光透窗而入,射在老人身上,雷少轩一眼便认出老人正是余正。
“雷少爷?”余正起身一刹那,与雷少轩目光对在一起。
“余……余大人?”雷少轩十分激动,颤声道。
“什么余大人?还是叫余老头自在些,一个衙役罢了……咳……”余正摆摆手道,说着又咳嗽不已。
雷少轩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余正的手。
“别过去,公公肺痨,怕染上你。”黄玉见状,急忙摆手道。
“不碍事。”雷少轩以为黄玉嫌弃余正,心里颇为不满,眉头上挑。
随即发现余正所盖被子干燥清爽,屋里虽然有异味,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显然时时清洗打扫,心里恶感顿去。
“我有个好媳妇!”余正看破雷少轩心思,道:“心善、勤快、孝顺,北川找不出来!”
雷少轩顿时赧颜,颇有些过意不去。
“雷少爷,你能进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余正看着雷少轩,沙哑道:“却不要靠近……”
雷少轩不答,抓过余正手掌,神念往身体探去。
雷少轩浏览过不少医、药、巫典籍,虽然不懂诊治,却大致知道些医理,修行过程中,常常内视探查身体,对人体结构并不陌生,知道咳嗽多半是肺部原因。
雷少轩将余正的肺部与自己对比,发现余正心肺舒张有力,血管清晰并无异常,只是肺里积满恶心粘稠的痰液。
这应该不是肺痨吧?雷少轩暗想。无论如何,须先将痰液排出。
雷少轩对黄玉道:“你离远一些,到门口去。”
黄玉闻言疑惑不解,依言退到门口。
雷少轩将余正被子掀开,抓住余正手臂轻轻一甩,余正身体顿时飘到空中。
雷少轩已经有练气二层巅峰修为,余正在他手里,轻若鹅毛。
望着余正如一片树叶甩到空中,黄玉不由惊叫,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正惊异间,雷少轩将余正忽而倒立,忽而斜躺,忽而
转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还不时拍打余正后背。
无论雷少轩如何动作,余正身体始终飘在空中,仿佛有根绳子吊着。
“哗啦啦”一阵流水声响。
一股恶臭猛然爆开,余正只觉得胸口为之一空,呼吸大畅。
余正肺部积痰被雷少轩拍了出来。
雷少轩将余正放回床上,余正只觉得全身舒服,没病似的坐了起来。
余正拍拍胸口,咳嗽几声,声音清晰有力,疑狐道:“我似乎没有病?”
“好舒服!”余正抓住雷少轩的手,感激道:“雷少爷,你是神医!我吃了那么多药,都没有去掉咳嗽,如今想咳嗽都难。”
雷少轩舒了口气,余正果然并非肺痨,不过是浓痰深积无法排出。
黄玉喜极而泣,急忙清理。
“这么说,雷少爷终于从死囚营离开了?”余正平静心情,关心道。
“我升任南军军情司校尉,推荐入京师就读国子监太学。”雷少轩微笑道。
“恭喜。”余正看着雷少轩,叹道,“好人有好报!你母亲如果知道你的消息,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我回北川便是想探听母亲消息,却一无所获。”雷少轩沮丧道。
余正颇有些歉意,摇摇头道:“我从未想过你能回来,不过我还是曾留心过你母亲的消息,毕竟你母亲当年在北川也是个名人。”
余正眉头微蹙,轻声道:“当年我押送你们往苦海回北川时,你母亲已经离开。据一些曾与你母亲有过商务交往的商人说,你母亲带着你弟弟和妹妹去往京城,毕竟当年你弟弟是你母亲买通官府,冒名顶替的,留在北川总归是一个隐患。”
得知母亲的消息,雷少轩舒了口气,心里有些失望却更为期待,恨不得即刻插翅飞到京城。
“余大人,我还想知道胡叔叔的消息。你原来是衙役,应该有些门路打听,不知道方便吗?”雷少轩看着余正,急切道。
“胡兄现在好吗?”余正好奇地问道。
“他舍身救我而死,我欲将他骨灰送回安葬。”雷少轩语气颇为沉重,难过道,“如有可能,我希望能报答他家人。”
“哎,胡兄一代奇人,好人!当年他苦苦哀求我,非要入死囚营护卫你。雷少爷,你替我给他上柱香。”余正感慨万分,安慰道:“打探他家消息不过小事一桩,我马上去办。当年他是军士,府衙内有存档,你等两天就好。”
正说着话,黄玉推门而入,神色慌张道:“公公,外面来了几个自称逍遥山庄的人,要收咱们家的房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逍遥山庄
雷少轩扶着余正,来到院内。m.www.uu234.net
院中站着六个人。
为首一名猥琐中年男子,瘦脸如猴,正四处打量,领着五个劲装打手,面对满院的军士,显得颇不自在。
“你们是什么人?”余正脸浮怒色,沉声道。
余正原是衙役,对三教九流的人十分熟悉,自有一番气势。
“余头,我是逍遥山庄王兴全。你儿子余一凡在赌场将媳妇和房子作抵押,借五百两银子赌输了,我们来要钱。要么你拿出五百两银子,要么我们收房子领人,你看着办。”
王兴全似乎听说过余正,说话倒也客气,却也是不容分说,无一丝商量口气。
军士们闻言一阵哗然。
一路到北川,众人皆知余正是雷少轩故人,眼看竟然有人欺上门来,如何不怒。
“哟呵,开赌场敲诈勒索,讹到咱们头上了?”
“揍他……”
“……”
一拥而上,将几个人踹翻在地,拳打脚踢,雷少轩不及阻挡,沉吟片刻,默然不语。
余正见状颇为焦急,欲上前阻拦,却被雷少轩扶住。黄玉心慌无神,哪里有什么主意,呜呜抽泣。
几个人被打翻在地,鬼哭狼嚎,连连求饶,面对军士,不敢还手。
雷少轩不发话,军士们哪里肯停手。
“余头,且停住,有话好商量。”王兴全终于知道找谁说话了。
余正闻言忙道:“雷少爷,先停手,且听他们说话。”
雷少轩摆了摆手。
王兴全连滚带爬从地上爬站起来,鼻青脸肿,捂着半边眼睛,哭丧着脸。
“余头,您也是前辈,该知道即便打死我们,赌场钱您还得还,除非离开北川郡,否则躲不过去。今日子时三刻前,不还钱不给人不给房,您儿子手保不住,明天不还钱,脚保不住。”
军士们闻言更是愤怒,天下竟然有如此嚣张的赌场。
“难道没有王法吗?随意扣人,砍手砍脚?”雷少轩面沉似水,颇为不解,怒道。
说到底,雷少轩并没有什么人生阅历,亦不知三教九流之事。
“能开赌场之人,自然纵横黑白两道,官府哪里会管这些事。”余正叹气,无奈道:“终归是我们借了银两,即使报官,官府也会偏袒。”
余正漠然不语,心焦如炭。
五百两银子,他哪里拿得出来?往日衙门当差,一年俸禄不过十余两银子,即便先前有些积蓄,也早被几年病症折腾光了。
余正儿子孝顺,儿媳妇贤惠,原本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温馨平静,只是儿子有好赌恶习,总想一夜暴富,哪里知道赌场黑暗
这一关要是过不了,天要塌下,家破人亡了。
如今可不是客气的时候,余正看着雷少轩,欲言又止。
雷少轩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余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我来处理。”转身对王兴全冷冷道:“五百两银子是吗?算我头上。”
“弟兄们,去赌场耍两把,看看逍遥山庄有多逍遥。”雷少轩对军士们挥手道。
雷少轩从太一宗离开,文乔子给了他数十万两金子,算是履行诺言,即送他荣华富贵之约。荣华谈不上,富贵倒是不假。
金子对凡人贵重无比,对修士而言,不过是最廉价的金属。
百万两黄金也买不起小小一块精金,一颗却神丹更是数千万两黄金计。
你拿得出数千万两金子,可你拿什么搬运数千万两金子?修士交易要是用金子,估计得搬金山。
可见,除非入红尘,否则金子对修士基本无用。
黄金对修士正如铁之于凡人,不过是便宜金属。
身怀数十万两金子,五百两银子对雷少轩而言,不过一根羽毛。
军士们轰然而笑,兴高采烈,跃跃欲试,雷少轩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呀?
“你们这么兴奋干嘛?吃大席?”雷少轩眉头微皱,颇为奇怪道,“赌钱是要输钱的好不好?你们也想扣在那吗?”
“跟着校尉赌钱什么时候吃过亏?赌,捞两把。”一名军士自信满满道。
“对,小六领着还怕他们?死囚营赌钱咱们什么时候输过?”
“就是,什么赌场敢跟南军前锋营过不去,砍他娘的。”
“靠!敢情你是想去霸王赌?输了改抢劫?你当是苦海啊。”雷少轩一脚踹了过去,哭笑不得。
“……”
一行人吵吵闹闹,随在王兴全后面,浩浩荡荡向逍遥山庄走去。
王兴全叫苦不迭,龇牙咧嘴,原本来收账,结果收来一帮土匪。
余正见状,颇为担忧,坚持要跟来,雷少轩只能由着黄玉跟随照顾,一起来到赌场。
……
逍遥山庄掌柜樊元宝半躺在卧榻上。
尽管才四十出头,却喜欢让新娶年轻貌美的一房小妾轻捶大腿,心觉惬意且温馨,颇有情调。
然而,一个伙计报信,却让轻松心情顿时变坏。
“十几个军士来还债?”樊元宝眼眸微缩,一把将案几上杯子扫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这哪里是还债?分明是上门闹事,还债给钱不就行了?
开赌场自然不怕人闹事,无论是谁。樊元宝不认为十几个军士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至少北川城不能。
不过凡是小
心为好,十几个军士真闹将起来,事情也不小,万一阴沟翻船,损失惨重,东家可饶不了他。
“走,看看去。”樊元宝阴沉着脸,起身道。
走下楼,樊元宝习惯地巡视一番赌场,赌场内吆三喝四,很是热闹。想到正是这热闹,才让自己财源滚滚,心情不由大好。
“哼,任谁也不能在这里闹事,谁敢坏赌场事,老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十几个小喽,要是不识好歹,就叫他有来无回。”樊元宝发狠道。
让护院总管准备好数十名护卫,樊元宝来到门口。
……
“雷少爷,逍遥山庄内有酒楼、青楼、赌场,生意十分火爆,背后是北川沈家势力。沈家大少爷沈岳任吏部侍郎,北川上下皆给面子。据说北川三司也都有暗股参与其中,绝不能硬来。”余正忧心忡忡道。
余正在北川当衙役已久,很清楚三教九流的事。
南军军士咄咄逼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让余正颇为担忧。一路之上,余正还看到几个出身死囚营的人。死囚营是什么人,余正能不知道吗?
“放心吧,余大人。”雷少轩微笑着,安慰道:“你世居北川,我们不会让你为难。”
余正苦笑。
当年的前锋营名声在外,哪里是吃亏的主?然而余正却无可奈何,眼看着房子被收,儿媳被掳,除了依靠雷少轩,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军士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一股狠戾。
大不了鱼死网破,余正恶狠狠想道,难道让自己流离失所?
余正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若非为黄玉着想,自己恨不得豁出去,闹一场。
这也是余正强撑身体跟过来的原因。
况且此事透着蹊跷。五百两银子非小数,余正身为北川老衙役,多少有些名声面子,赌场怎会轻易把事情做绝?
即便是普通人,赌场也很少为赌债逼人卖房卖女,因为很容易把人逼上绝路。
如果逍遥山庄门口天天有人上吊,或者逼急天天放火,生意还怎么做?
远远看见逍遥山庄大门。高墙碧瓦,朱漆大门,精致小楼院落,狰狞石狮,颇有气势。
樊元宝穿锦衣绣袍,腰系二十四节玉带,手拿折扇,倒有几分书生气质,目光阴戾,沉着脸看着雷少轩领着一行人朝大门走来。
“干什么的?”樊元宝身后一个护卫喝道。
“玉面香容留醉客,忘忧却尘且逍遥。 逍遥山庄,果然气派。”雷少轩瞥了一眼大门对联,赞道,“似青楼非赌场。”
“客官,逍遥山庄只接熟客,无人担保,生人恕不接待。”樊元宝不卑不亢,拱手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邀请
“我来接儿子。顶 点 X 23 U S”余正闪出身影。
“余老爷子请。”樊元宝摆手让开大门入口。
“其余各位客官请门外歇息。”樊元宝看着雷少轩理直气壮道。
开店买卖,有权接待或者不接待客人。店大压客,逍遥山庄自有底气。
军士们轰然哗声一片。
“凭什么不让进?开门做生意,还有拒客?”
“接客?接什么客?婊子店吗?”
“砸了它……”
“……”
樊元宝冷眼看着军士们。
他心里隐隐希望军士们强闯,数十名护院护卫便有理由出手阻止,护卫人数是军士人数几倍,根本不惧怕军士们。
却又害怕军士们真的强闯,以至于事态失控,闹出死伤。军士死伤,后果难料。
樊元宝颇为忐忑,漠然不语。
“闭嘴。”雷少轩转脸看着军士们喝道。
脸上颇不耐烦,斥责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逍遥山庄既然有规矩,想进去便要遵守。你们是恶客吗?门前闹事,没有王法吗?”
众人愣住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死囚营众人闻言暗谤,果然还是小六无耻。
雷少轩微微挑眉,指王兴全淡淡道:“我们正在余正余大人家做客,你们的伙计特地邀请我们前来逍遥山庄。”
“啊?我……邀请?”王兴全瞪大眼睛,眼见樊元宝面色不善,急道:“我何时邀请你们?我是去要债的……”
雷少轩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是说,我们十几个人吃饱了撑的,无事随你来散步?要债?何时欠你债?”
“欠债不是你们……”
随即醒悟过来,十几个军士没欠债,跟来干嘛?自然是邀请来的。
“我没有邀请你们啊……”王兴全哭丧着脸,哆嗦道。
曹傲然狠厉地一脚将王兴全踹倒,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哼,明明邀请我们来,竟敢否认。”
“对啊,胡说什么你们是逍遥山庄的人,竟敢骗南军的人?”
“打死这骗子……”
“……”
其他军士见状,顺手将几个伙计踹翻在地。
樊元宝气急败坏,当面狠揍他的人,分明不给逍遥山庄面子。
上前阻拦?什么理由?阻止人家揍骗子?
然而任由军士们蹂躏山庄的人,岂不是示弱?丢了面子以后谁还给他面子?岂不是有人天天来闹事?
樊元宝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雷少轩冷眼看着他。
“掌柜救命!”王兴全忽然醒悟过来,大叫:“是我邀请的……”
樊元宝强忍着一口气,恨恨地瞪了王兴全一眼,摆摆手让开道路。
“既然各位为邀请而来,便是逍遥山庄贵客,里面请。”
雷少轩意味深长地看了樊元宝一眼,一言不发走进赌场。
罗浩等众军士蜂拥而入,卷起阵阵微尘。
虽未知雷少轩所想,罗浩等死囚营几个兄弟依然十分兴奋。
这几人皆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死囚,见惯生死,哪会把一个小小赌场放在心上,更认准有雷少轩在就绝不会吃亏,死囚营里雷少轩奸诈狡猾无耻的传说经久不衰。
更何况边军直属兵部,地方官府无管辖权,雷少轩身怀南军军情司校尉身份,更让罗浩等人有恃无恐。
有身份外加奸诈无耻,必大杀四方。
进入赌场,罗浩等人毫不客气地吆五喝六,领着军士们驱赶赌客。碰到稍有不满的,一脚踹翻,反正在军士眼里赌客都不是好人。
为赌博,压房子压老婆的活生生例子就发生在眼前,更是让军士们怒不可遏。赌客会是好人?
驻守边关,沙场杀戮,埋骨他乡,危险且艰苦,军士们每日想的却是家里妻儿孤苦,赌客对妻子毫不怜惜,军士自然对他们毫不客气!
赌场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樊元宝气得脸色铁青,几个赌场护卫开始还试图阻拦,被军士们顺手打翻,脖上横着军刀,顿时不敢作声。
“军情司办事,谁敢动?……”
“咱们受邀为客,你们对客人如此粗鲁野蛮,不教训教训,都不知待客之道……”
“……”
樊元宝见状隐隐后悔,忽然明白今天事恐难善了,不过想翻脸却须要更好的理由,强压怒火道:“你们想怎样?”
“什么怎么样?我们受邀而来,茶都没有一杯,逍遥山庄就是这么待客的吗?”雷少轩云淡风轻责备道。
一句不提还债的事,仿佛真的是受邀为客,理所当然的样子。
“待客之道?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没看本少爷累了吗?”罗浩露出一副痞子嘴脸,指着赌客恶狠狠道:“我们是客人!客人,懂吗?赶紧给客人让座。滚。”
来到赌场正中最大的一张赌桌,罗浩动手将筹码搅乱,驱赶赌客,满桌赌客怒目而视,罗浩得意洋洋,簇拥着雷少轩坐下。
流氓!恶棍!樊元宝心里暗骂,咬牙强忍。心里明白不能让雷少轩领人胡闹,这些人皆亡命之徒。
一眼瞅见王兴全哭丧着脸跟在身边,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去。
“还不快把余少爷带来,没看见余头来了吗?”樊元宝厉声道。
脸上有数个明显掌印,颇显懦弱的余一凡被推搡到余正和雷少轩面前,看见余正,目光躲闪道:“爹。”
余正气急,猛然站起,抓住余一凡,不停地扇着耳光。
“逆
子,让你赌……打……压房子、输老婆,你怎么不去死?”
众人急忙拦着,看着余一凡,余正急喘粗气,说不出话来。
余一凡哭丧着脸,辩解道:“爹,不怪我!我赌骰子,谁知连开九把,庄家把把开小。”
众人闻言,不由一楞,雷少轩眉毛上挑,余正脸色煞白。
任谁都知道,此中必定有鬼。你见过连开九把骰子,把把开小?
余一凡并无多少赌资,骰子赌大小,一赔一,有输有赢,并不会输多少钱,最适合钱少却有赌瘾赌徒过过瘾,聊尽人事。
然而把把开小,连输九把,把把翻倍,房子老婆输掉也就不奇怪了,再多输几把,金山都要输光。
余正冷厉地看向樊元宝,心里已然断定,其中必有陷阱。
樊元宝皮笑肉不笑道:“余少爷,九把骰子把把开小不稀奇,我见过十二把骰子,把把开小的。”
“把把小?神仙吗?”
“不是神仙,是骰子灌铅……”
“肯定有鬼……”
“……”众人七嘴八舌。
雷少轩摆摆手,淡淡道:“把骰子拿来。”
众怒难犯,樊元宝让人取来三颗骰子。
余正将骰子抓在手里,仔细端详,骰子轻重均匀,响声清脆。余正曾为诏狱讯官,作手脚的骰子瞒不过他。
余正对着雷少轩摇摇头,骰子并没有动过手脚。
用动过手脚骰子骗人的手段最为低劣,逍遥山庄并不屑采用,樊元宝心里暗暗冷笑,默不作声。
尽管军士们仗势欺人,处处捣乱,却没有理由赖掉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自己表面处处退让,但是只要不被人挑出毛病,余一凡愿赌服输,逍遥山庄占理,难不成雷少轩等人敢明抢?
雷少轩微微一笑,心念一动,从五灵之心中取一块金子,手掌一翻,拍在桌上。
“五十两金子!”雷少轩淡淡道。
罗浩等人瞪大眼睛,死囚营里谁见过这么大一块金子?几年不见,小六竟然发财了?
樊元宝嘴角微翘,颇有些不以为然。逍遥山庄赌客如云,五十两金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再加五十两金子。”雷少轩随手又取出一块金子,扔到桌上。
罗浩等人颇有些哭笑不得,雷少轩玩人的习惯改不了。
雷少轩似乎觉得有趣,接着又扔出一块。
“这里还有五十两。”雷少轩似乎觉得太少,丢脸似的自嘲道。
罗浩等人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嗯,再来五十两金子。”
雷少轩变戏法似的,又扔出一块金子,像扔一块破抹布。
罗浩等人泥塑般目瞪口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黄玉摇骰
众人原以为跟着雷少轩来逍遥山庄赌霸王赌,赢拿走,输赖账,没想到雷少轩是个真霸王。顶 点 X 23 U S
樊元宝见状,眼皮直跳,隐隐不安。
“二百两金子,见识一下连开十二把小的骰局。”
看着樊元宝,雷少轩面沉似水,清冷道。
很少有人会携带一块块金子出门,只会携带金票银票。
然而太一宗乃是修道门派,哪会有金票银票?金子倒是不少。文乔子也懒得找人兑换,离开之时,雷少轩只好装了数十万两金子。
好在雷少轩有五灵之心项链,倒也不怕携带如此沉重金子,也就懒得换成金票、银票。
所有人闻言吃了一惊,雷少轩难道开一个真正赌局?
罗浩等人面面相觑,感到十分意外。
罗浩等人进入赌场后一直有意制造混乱,试图搅乱局面,乱中求变,甚至有耍无赖抢人之意,却从没想到过雷少轩身怀巨款,要开赌局。
“既然雷少爷有兴趣赌一手,逍遥山庄乐意奉陪。来人,请何掌柜上场。”
樊元宝巴不得雷少轩早说这话,只要不动粗,逍遥山庄会怕吗?
开赌场怕与人赌?笑话。
只要赌局赢了,官司打到天,也不怕雷少轩赖账。
如今最怕的反而是雷少轩领着军士胡搅蛮缠,逍遥山庄内捣乱生事。
总不能因为南军军士吆三喝四、驱赶几位赌客就动手杀人吧?与其冲突,逍遥山庄打烂,能把军士们如何?卖到矿井挖矿还是送到逍遥山庄青楼里当牛郎相公?
呸,让满脸刀疤、横蛮无理、丑陋粗鄙的这几位当牛郎相公,青楼还不直接倒闭?也别开了。
樊元宝心里暗恨,直接让逍遥山庄最好骰手何毅上场,要一举定乾坤。
高手自有风范,白脸精瘦的何毅坐到雷少轩对面,自信满满,投出轻蔑的目光。
身为最好骰手,何毅极讨厌输了不认账,打打杀杀、耍无赖的人。雷少轩无疑是此类人之一。
“骰子赌大小,我是庄,您先请。”
何毅将三颗骰子装入骰盅,缓缓推到雷少轩面前。
罗浩、黄玉等人顿时紧张起来。
罗浩等人知道雷少轩根本不会赌,抽签赌长短都得靠作弊才能赢,更遑论摇骰子;黄玉则担心雷少轩把自己输掉,毕竟赌场手握丈夫赌债,雷少轩是唯一能还债的人。
“玉姐,你来摇骰子。”
雷少轩瞥见黄玉满脸焦急,泪痕未干的样子,不由恶作剧道。
看到余正家中情形,雷少轩对黄玉深怀好感。黄玉貌美、勤快、孝顺,可惜有些懦弱,有心想帮。
“啊?不!……不。”
黄玉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摆手。
众人目光都注视过来,更让黄玉羞涩难当,涨红了脸。
“我不会……我根本不懂规矩……”黄玉泪犹未干,带着哭腔道。
“骰子比大
小,就是摇出点数看大小。三颗六面骰子,总共可摇出三到十八点。三到十点为小,十一至十八点为大,三颗骰子点数相同为豹子……”
何毅摇摇头,心中更是瞧不起,却仍不失风度详细解说道。
“没那么多规矩!”雷少轩听了几句,打断何毅。
“反正我也不懂。摇出点数比大小就好,点数多就赢。”雷少轩摇摇头道。
看着黄玉惊慌的样子,雷少轩颇有些不忍,狠了狠心道:“玉姐,要是不上场,可就只能把你压在这里了。”
“啊?”
众人听了绝倒。
感情雷少轩也没赌过,根本不会摇骰子,干脆让黄玉上场。
难道雷少轩并没有还债的意思?罗浩等人恶意想道,还是赶紧准备霸王赌吧!
黄玉心沉谷底,阵阵绝望。
雷少轩拿出金子,却没有还债的意思,坚持让自己赌骰,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现在唯一希望也只能是自己上场。
黄玉战战兢兢站到台前,拿起骰盅胡乱晃动几下,扣在桌上,急忙把手拿开,似乎骰盅能咬人。
“开……开……”罗浩等人声声喊道。
“一,一,二,四点小。”
“小什么小,四点就是四点,不比大小……哪来的小?”罗浩等人嚷嚷道。
“不懂规矩别乱报数……”
“……”
黄玉脸色霎时煞白。
三颗骰子最小点数是三点,摇出的概率极低,几乎不可能摇出,哪怕对方摇出四点也是庄家赢。
“败家婆娘,臭手扫把星……唔唔”余一凡嘴里骂道,却被余正一巴掌扇在嘴上,顿时唔唔说不出话来。
“该我了。”何毅满脸笑容道。
任何人上场,相信都能摇出比四大的点数。
何毅收起骰子,上下四左右四,潇洒挥舞着骰盅,猛然扣到桌上,然后轻轻拿起骰盖。
骰盘上赫然现出三颗红点。
“一、一、一,三点,这怎么可能?”
何毅霍然站起,目瞪口呆,罗浩等人猛然爆发出欢呼。
“三点,哈哈哈,发了……”
“太神了……赌运通天!”
“……”
从绝望到狂喜,黄玉双手握在胸口,浑身哆嗦,喜极而泣。
看着这个可怜可敬的女子,雷少轩摇摇头,敲着桌子。
何毅咬着牙,收起轻视的目光。他很肯定黄玉是第一次摇骰子,结果却是自己输。
自己摇骰狠下过苦功,想要什么点数都能随心所欲,难道有人搞鬼?自己并没有感觉任何异样,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谁敢捣乱?
唯一原因是失手,而且是多年来第一次失手,好在只要有赌便无输,何毅安慰自己。
果然,雷少轩抓过何毅面前金票,连同自己的金子推到桌子中央,继续赌局。
“玉姐骰子摇得真好,再来一把,四百辆金子。”
三颗骰子摇出四点也能叫摇得好?是走了狗屎运好不好。罗浩、曹傲然等一众死囚营兄弟心里暗谤。
几年不见,雷少轩还是那么无耻,就如当初死囚营,一点没变,死性未改。
黄玉闻言脸煞白,连连摆手。
“不、不……雷少爷,你自己来吧!”黄玉哀求道。
雷少轩摇摇头,黄玉泪眼欲滴,咬了咬嘴唇,只好再次抓起骰盅。
黄玉虽然提心吊胆,然而摇过第一次骰子,再没有了恐慌和羞怯,学着何毅上下左右慢慢摇了几圈骰盅,小心放到桌上,退到一旁。
众目睽睽下,显得笨拙可爱。
“一、一、三,五点。”
荷官大声报出点数。
众人轰然,几乎又是必输的点数。
要知道何毅乃是摇骰子的高手,任谁都知道,赌场里摇骰子的高手就算用一颗骰子也能摇出五、六点,何况三颗。
黄玉脸色霎时又是煞白,从狂喜到绝望,浑身颤抖,泪眼盈盈欲滴。
刚赢回来的金子转眼间又飞了,前途瞬间变得暗淡,命运将无比凄惨。
“玉姐,摇得挺好的,比第一次多摇了一点。”
看着黄玉几乎崩溃的表情,雷少轩不以为然道。
罗浩、曹傲然等人闻言几乎气炸,恨得直咬牙。
五点还叫好?能不能别那么无耻,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四百两金子对军士们无疑是巨款,他们不相信雷少轩还会有更多金子,刚才干嘛不见好就收?
五点!
何毅放下心来,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摇出更高点数。
随即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失手,心里还是一紧,提起全部精神,两眼发直,双耳竖起,全神贯注地摇起骰子。
“一、一、一,三点。”
荷官拉长声音道。
静!……
现场一片沉寂。
任谁也不相信逍遥山庄的骰子高手,两把都摇出三点。
突然,樊元宝狠厉地抓住何毅脖子,提了起来,吼声震天。
“何三,你他娘的是怎么回事?现在是骰子比大小点数,不是赌大小。”
任谁也不相信何毅摇出三点,樊元宝只能认为,可能是何毅记错规矩,把把摇出豹子来。
何毅有苦说不出,只能顺着樊元宝的话,神不守舍道:“啊,嗯,三点真的都是豹子……”
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摇出三点,明明刚才自己想摇出十八点。
雷少轩把所有金子又堆到桌子中间,面露喜色。
“姐姐果然赌运滔天,转眼赢八百两金子,咱们接着来。”
黄玉惊道:“不,不,雷少爷,这么多的钱,咱们先还债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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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修士
雷少轩环顾四周,见余一凡畏缩一旁,脸色欣喜,毫无愧色。www.uu234.net
“赎人?急什么?”雷少轩看着黄玉,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相公好赌,借钱赌输掉你。你再赌一把输了,赎不了人,等于你也把他输掉一次,很公平;要是赢了,这些钱足够你花一辈子,没必要赎一个赌徒,省得祸害你一辈子……”雷少轩循循善诱道。
众人闻言绝倒。
此次赌局赢钱到底是为赎人还是为拆散夫妻?
“不、不……雷少爷,相公只要不赌还是很好的。”黄玉连连摆手道。
却发现雷少轩只是戏谑地看着她,知道是玩笑,顿时哭笑不得,满脸通红。
余一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余正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他。
第三次摇骰子。
黄玉从容了许多,拿起骰盅上下左右摇动,扣在桌上,顺手揭开骰盖。
“二、二、四,八点。”
点数依然不高,黄玉却了松口气,没有多少恐慌,刚才点数那么低都能赢,让她莫名地有了信心。
回头看见余一凡、余正等脸色有些白,顿时醒悟,这点数多半要输。
何毅把把摇出豹子,绝对是摇骰高手,这点点数能赢吗?心又忐忑起来。
拿起骰盅,何毅却犹豫起来。
自己到底摇几点?十七、十八点难度有点大,十五、十六点容易失手,十三、十四点?万一出点差错,很容易输……
何毅突然失去信心,踌躇起来。
“是赌点数大小,不是赌大小,别搞错了。”
看着何毅有些犹豫,樊元宝不耐烦催促道。
何毅一咬牙,猛然摇动骰盅,迅速扣在桌上。
“一、一、一,豹子!不,三点。”荷官报点数。
怎么又是豹子?
众人有些呆,要是没鬼才怪!所有人都注视着何毅。
何毅看着似笑非笑的雷少轩,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出千!”
骰子是逍遥山庄所出,也是自己摇的,能怪别人出千?自己把把摇豹子更像是出千。
何毅垂头丧气,跌坐在椅子上。
情形实在有些古怪,逍遥山庄众人交头接耳,阵阵躁动,望着樊元宝,似乎等待着什么。
军士们则欢呼雀跃,对颇有些紧张的气氛视而不见,毫不在意。
樊元宝脸上肌肉抽动,面色狰狞。
他也看出这并不是何毅想要的结果,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何毅故意的?何毅惊疑困惑的表情根本不像作伪。
“取一千六百两金子来。”樊元宝咬牙切齿道。
众目睽睽,只要赌客要求继续赌,逍遥山庄绝不能退缩,否则名声就臭了。
第四把。
莫名奇妙地连赢三把,黄玉变得从容,不再担心输赢,心里隐约有个信念:无论如何都不会输!
黄玉摇骰已经像模像样,“啪”一声将骰盅扣在桌上。
“一、三、三,七……点。”荷官拉长声音道。
七点,还是低得不可思议。
黄玉貌美、纤弱、羞涩,让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由生出呵护之心,对黄玉摇出再低点数,皆无苛求之念,也不觉得奇怪,更无人觉得会输,因为紧接着何毅会摇出更低点数。
这场骰局比的不是点数,也不是比谁赌运好,更像比谁更倒霉。
赢的从来没有摇出过好点数,庄家却更像被霉运缠上。
“一、二、三,六点,庄赔。”荷官颤着声音道。
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璀璨金子和金票,闪着夺目诱惑的光芒。
军士们轰然起来,喝彩有之,取笑有之,揶揄有之。
“逍遥山庄不行,娘们都赌不过,不如我来……”
“哇,一、二、三,大顺,是不是该赢啊?”
“滚!……”
“……”
一片喧嚣声中,雷少轩平静地看着樊元宝。
已经赢了很多钱,最好见好就收,然而此事一直透着蹊跷,不弄清楚缘由,早晚余正一家还会被人所害。
雷少轩绝不放过想害恩人的人。
在最绝望的时候,余正给了自己最需要的帮助,这一切弥足珍贵。雷少轩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运气来了,神仙也挡不住,三千二百两金子。”雷少轩看着何毅,嘴角微翘,淡淡道。
将所有金子金票推到桌子中间。
何毅手抖,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樊元宝。
樊元宝咬着牙上下思忖,难以绝断。他心里十分清楚,此刻换任何人上场也不会比何毅更好。
“取三千二百两金票来。”樊元宝心在滴血,一字一字道。
三千二百两金子无疑是一笔巨款,赌场最大利润其实是靠抽成,不是靠赌博赢钱。
除非赌客要求,赌场一般不参与赌局。
靠抽成累计赚回三千二百两金子,无疑极为不易。
不过樊元宝虽然心里愤怒、怀疑,却依然没有乱方寸。
一把骰局输赢三千二百两金子,为逍遥山庄有史以来最大一次,称豪赌不为过。
全场闻言一阵哗然耸动。
黄玉脸又是脸色煞白,之前是恐慌、羞怯,这次却是心里沉重。
三千二百两金子的输赢,就握在自己手中,这赌局估计是北魏有史以来女子赌局之最,也不知自己该感到荣幸还是不幸。
黄玉颤抖着摇动骰子,猛然扣在桌上。
“开,开……开。”黄玉两眼直直盯着骰盅,喃喃自语,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额头滴汗。
“一、二、四,七点。”
黄玉瞬时手脚冰凉,心里只剩一个声音完了!
何毅脸色铁青,目光闪烁不定,双手微微颤抖。
看到如此紧张,显得十分不自然的何毅,樊元宝恨不得一脚将其踢下,换上自己。
他原想没准黄玉撞大运摇出高点数,那时还得需要何毅这种高手压制。
谁曾想黄玉把把倒霉,又是一个七点,如此低点数,即便换上路人甲也能赢,又何必用何毅?
樊元宝心怦怦直跳,替何毅担心及紧张起来。
黄玉把把霉运缠身,然而霉运似乎会传染,何毅连着出错。
何毅不会比黄玉更倒霉吧?樊元宝患得患失。
这可是三千二百辆黄金,不是三千二百两白菜,足够新建一座更豪华的逍遥山庄。
一座逍遥山庄的输赢就在一念间。
“一、一、一,豹子,不!三点,庄赔。”
“你跟豹子扛上了,是吧?”樊元宝暴跳如雷吼道,气急败坏。
堂堂逍遥山庄第一骰手,摇不出八点来?这里面一定有鬼!
樊元宝狠厉地看着雷少轩,手下众人也都紧
张起来,随时看樊元宝的脸色行事。
雷少轩视若无睹,随意开玩笑道:“南军边关拼死,杀人军功不值几个鸟钱皮,逍遥山庄一把骰局就够咱们弟兄花一辈子,早知赌场这么有钱,先前不如抢几个赌场。”
罗浩等人忙不迭点头。
“抢赌场多容易,就这几个护卫?一箭穿一串。”
“不行,咱们可不是对手,只会杀人!赌场高手嘣个屁就熏死咱们了,你们不怕吗?”
“我当然死,你不怕被熏死?”
“怕?当然了……好怕啊,哈哈哈哈!”
“抢什么抢?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赌场这种害人地方,烧了才好。”黄玉闻言义愤填膺道,全然忘了自己刚赢走三千二百两金子。
樊元宝脸青一阵、白一阵,发作的念头被一盆凉水浇消得一干二净。
边军军士皆亡命之徒,雷少轩正找不到理由毁了逍遥山庄。逍遥山庄以势压人,图谋赖账,无疑正中雷少轩下怀。到时拆了逍遥山庄,闹出人命,官司打上天也不占道理,他将何以处?
“取六千四百两金票来,请岳先生来。”
……
“修士!”
雷少轩眼瞳骤缩,小小赌场,竟然有修士坐镇。
一个凡俗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走进赌场,目光如电,气质潇洒飘逸。此人便是赌场镇守岳山。
看到嚣张跋扈、喧哗躁动不已的众军士,岳山脸上露出厌恶表情,随手一挥,衣袖忽然涌出一阵冷风,向军士们卷去,瞬间军士们如坠冰窟。
军士们四周温度骤降,杀气如刀,沁入身体,身体动弹不得。
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身处刀林,被束缚在刑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雷少轩勃然大怒,神念凝聚破妄眼中,岳山分明在用灵气震慑众人魂魄。
这是绝对禁忌。
不得显迹,不得对凡俗出手,这是修士宗门约定俗成的规矩。
此人毫无顾忌对军士们下手,无非见此地没有修士,而凡人是看不见灵气的。
“四象。”雷少轩即刻冷厉道。
曹傲然、耶律青石、罗浩、凌军闻言,“喝!”齐声怒吼,怒气迸发,身形外移,横刀于胸,摆出四象。
刀出鞘,怒火烧,瞬间煞气弥漫。
四人皆尸山血海中爬出,四象阵一出,顿时如临大敌,煞气、杀气腾腾。
“戒备。”
雷少轩厉声叱道。
军士皆前锋营出身,天天打仗,打的都是恶仗、硬仗,警觉、冷酷无情成为本能。
四象阵出,军士刀出鞘执于手,面色冷厉,森然戒备。
岳山终究有所顾忌,未出重手,仅以灵气弥散、附着神念震慑,想让军士昏迷了事,毕竟人数众多,下重手终会留下痕迹,惹来麻烦。
谁知这些人皆死士,坚毅、狠厉心如铁石,且浑身煞气,受到攻击,没有昏倒且能反击,顿时灵气如沉泥海。
怪不得修士虽强,却无法面对整队的军队,煞气正是灵气克星。
岳山顿时心头恶感翻涌,头昏欲吐。
毕竟他只是低阶修士,不过练气六层修为,勉强修出元神,眼看修行无望,才愿意驻留逍遥山庄坐镇。
刚才灵气震慑中,附有几缕神念,被煞气缠绕,顿觉恶心欲吐,头沉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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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颗骰子
几只蝼蚁咬疼大象!
岳山勃然大怒,面目狰狞,心里发狠,又一股灵气喷涌而出。
尽管军士们浑身颤栗,如临死亡,然而军令如山,雷少轩令出,刀山火海,不能动摇。
威压骤临,沉重如山,死亡气息翻涌。
凝聚成团的磅礴煞气,与阵阵灵气绞杀缠绕一起,仿佛杀戮修罗场,恐惧、彷徨、无助……
如身处九幽之地,明知是光天化日,却感觉漆黑晦暗;明知四周皆人群,却感觉鬼影幢幢;明知身在热闹繁华之所,却见尸山血海,万户萧萧……
灵煞剧烈碰撞,光明与黑暗交替,鬼蜮与阳间穿梭,都市繁华与杀戮场交融,幻念丛生。
岳山将神念附在灵气之中,不停侵入军士们意识,削弱他们的意志,军士们不知道有人攻击他们,根本无从抵挡。
昏昏沉沉,头疼欲裂,身形摇晃,军士们随时倒下。
见状,雷少轩怒目而视,霍然拔刀,横空挥去。
如闪电划过,将虚空撕裂。
嗡!嗡!嗡!……
阵阵清脆交鸣声四周荡开,如号角壮怀激烈,似召唤,似激励,似欢呼呐喊,欲斩妖除邪。
刀音透心而过,军士们顿时脑清神爽,清醒过来。
忽然,雷少轩瞥见黄玉身形摇摇欲坠,脸如纸金,已然不支。
黄玉乃是女子,心地善良,性格懦弱,无法忍受灵气与煞气激烈对撞形成的幻相,加之身体羸弱,承受不起煞气冲击。两者结合冲击,有可能让她变成白痴。
雷少轩醒悟,福灵心至,心念一动,双手结印,指向黄玉。
“一沙一世界,一叶两冥河。”
雷少轩缓缓念道。
左手五指灵动如幻如影,结出一个神秘手印,一道白光射向黄玉。
黄玉沐浴白光,顿时温暖起来,如洗却尘垢,心窍清净,满身轻松。
修佛顿悟。
无意中,雷少轩莫名其妙地结出佛印,护住黄玉。
佛曰缘。
多少人修佛不成,雷少轩从来不刻意修佛,只为静心凝神,每日诵念《无相金刚伏魔经》,却不知道诵念多了,修出佛力。
可叹!雷少轩莫名其妙地结出单手佛印却不自知。
佛印从不传授,全凭自悟,人人不同。修出佛力,自然就悟出佛印!
佛要普渡众生,救世救人,克杀克煞。
雷少轩已然修出佛力而不知,突然看见黄玉被煞气所伤,自然而然地激发佛力,本能地结出佛印。
相持片刻,见占不到便宜,岳山猛然收回灵力,顿时脸色铁青,身形踉跄,扶住椅子才没有摔倒。
这一切瞬间发生。凡人看不见灵力、煞气,只觉得事情莫名其妙地发生,莫名其妙地结束。
“你想看连开九把小的骰局?你想连赢九把?狂妄!”
岳山坐下,额头浸汗,微喘几口气,看着雷少轩冷笑道。
一介凡人,也不知靠出千还是诡计,连赢五把便不知天高地厚,岳山鄙夷想道。
雷少轩五灵均衡,世间绝无仅有,灵气内敛丝毫不外溢,岳山根本看不出雷少轩是修士。
“本不敢惊动先生,不过逍遥山庄倘若连输九
把,便要输掉十万二千四百两黄金。因此小的不敢作主,这才惊动先生。”
十万二千四百两黄金,足够北川郡十年的赋税。
对修士来说,十万二千四百两黄金顶多算零花钱,对凡人,无疑是一笔巨款。
普通人如余正,身为衙役,一年俸禄不过十两银子。
第六把骰局。
岳山没有上场,只在一旁观战。
逍遥山庄由何毅摇骰,对手依然是黄玉。
黄玉站到台前,脸色憔悴,身形瘦弱,楚楚可怜。
几次摇骰,忽惊忽乍,从恐慌到从容,从绝望到狂喜,极端的起起伏伏,黄玉感觉疲惫不堪,几乎站立不稳。
她原本不过是个善良小女子,如同无数普通女子一样,渴望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然而丈夫一次赌博就把自己输了出去。
命运就是如此不公,根本无力抗争,自己就如挂在网里的鱼,徒然地挣扎,无法摆脱濒死的命运。
自己根本不会摇骰子,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雷少轩让自己上场,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雷少轩是唯一能让自己挣脱命运之网的人,因此无论雷少轩让自己作什么,黄玉都咬牙坚持。
现在隐隐明白,雷少轩是要自己坚强起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濒临绝境,女子往往能迸发出无比坚韧的毅力。
骰盅在黄玉手里摇动,“啪”扣到桌子上。
“一、一、一,三点。”
黄玉脑子嗡响,一片空白。
余正脸色铁青,余一凡手发抖,喃喃道:“你这个败家的婆娘……”
曹傲然、罗浩等军士们沉默下来,逍遥山庄的人轰然耸动,低声欢呼起来。
三点!
哪怕何毅也摇出三点,赌场规矩,相同点数也是庄家赢。
樊元宝长舒了口气,用佩服的目光投向岳山。
不用摇也赢了,何毅满脸轻松;岳山摇着扇子,一脸的得意洋洋。
“最小点数是三点,就算我们摇出最小点数,也是庄家赢。”
何毅张开双臂,将桌上所有金子金票都拢到面前,道:“你们输了!”
雷少轩见状,冷笑道:“哼!想抢钱吗?”
雷少轩一刀横在何毅脖子上。
“你们不摇骰子,便是零点,零点还想赢三点?”
早在死囚营里,对雷少轩的无耻和狡诈,罗浩等人就已经见怪不怪,此刻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还是小六厉害,三点都能赢。
随即醒悟,这哪里是赢?而是准备霸王赌的前兆,赌输改抢劫了。
于是,罗浩等人一顿喧哗怪叫。
“抢钱,咱们死囚营怕过谁?”
“哈,敢抢南军的钱,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
军士们轰然而动,显然开始耍赖。
黄玉直捂脸,太无耻了,还能这么干?心里却隐隐有些期盼,似乎零点真的不能赢三点。
逍遥山庄众人见状,随即执棍拿刀,蠢蠢欲动,瞬时对峙起来。
军士们冷笑不已,对护卫视若不见,樊元宝冷汗直冒,一脚将何毅踹倒在地。
“赌局没有结束,谁让你收钱了?滚蛋,
我来!”
必赢的局面,谁摇骰子结果都一样,然而何毅一伸手,转眼便被雷少轩抓住口实,却有可能搅乱翻盘。
自打进了赌场,这些亡命徒恨不得无事搅三分,给他们口实会有好结果吗?
雷少轩摆摆手,军士们安静下来。
罗浩不甘心低低嘟囔道:“必输局,直接掀桌子正好。小六到底搞什么名堂?还有什么办法不成?神仙也办不到。”
“你确定要换人上场?”雷少轩看着樊元宝,淡淡道。
樊元宝大马金刀坐下道:“这局我来摇骰子。”
胡乱将骰子放进骰盅,左右四上下四摇动,猛然将骰盅扣在桌上,动作潇洒干净。
身为逍遥山庄掌柜,自然对各种赌术不陌生。
“金山银山不如手里五指山,开!”
樊元宝喝道。
雷少轩见状,嘴角微翘,罗浩见状,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世间凡事运行依靠的是规则,所谓大道,指的是规则。
没有规则,一切皆空,一切皆输,一切皆乱。
多年前,雷少轩就懂得这个道理。
死囚营里,雷少轩有奸诈、狡猾、无耻的名声,然而,却从没有人说他仗势欺人,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道理很简单,雷少轩按规矩办事。当然,如果有人敢不按规矩,雷少轩就更没有规矩。
一句话,雷少轩用实力来遵守规矩,而不是靠实力破坏规矩。
这场赌局,便是用规矩行事,否则军士们早就抢开了。
靠规矩结果会如何?雷少轩满含期待。
骰盅解开,樊元宝脸色骤然煞白。
骰盘上赫然露出四颗骰子,每一个都是一点。
“一、一、一……一,四点,不,三点,庄……赢。”
荷官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
众人轰然哗开。
“到底三点还是四点?四颗骰子三点?瞎眼了?”
“哈,这边摇三颗骰子,你们摇四颗,果然赢得精彩……”
“……”
喝骂声、嘲讽声、狂笑声乱成一团。
樊元宝忽然指着雷少轩,吼道:“你们作弊出老千!我明明在骰盅里放三颗骰子,怎么会多出第四颗来。”
雷少轩悠然道:“第四颗骰子能增加点数,能摇出更高点数,自然赢面更大,你是说我们好心作弊帮你们赢了?”
樊元宝颓然坐下。
任何人出千作弊,是为了自己赢,哪有帮对方赢的道理?可是自己需要这第四颗骰子吗?
“就算摇出三点我们也是必赢,”樊元宝恨恨道,“我们不可能出千,一定是你们……”
此事极其怪异!
然而,赌局摇三个骰子,自己骰盅里却开出四个,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
此事交代不清楚,雷少轩怎肯善罢甘休?
这些军士哪个是善茬?开赌场的公然出老千作弊,名声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来?
普通人也就罢了,自己身后那么多护卫,完全可以武力解决,可是在场的都是边军兵痞,根本不怕逍遥山庄的人。
樊元宝向岳山投出求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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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黄玉买仆
岳山愣愣地看着骰盅,摇着扇思忖。
此事透着古怪,未搞清楚前,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更不敢轻易决断。
修士本不该参与凡人俗事,更遑论为赌场作弊骗人钱财,犯忌且丢人。
何况身为修士,竟然弄不懂骰局中发生什么,不由心中发冷,隐隐升腾起惊惧退缩之意。
看着岳山,雷少轩不动声色,心里冷笑。
黄玉扣好骰盅后,破妄眼看去,雷少轩看见一股细细白线透入骰盅,将三颗骰子一一变为一点。
这是岳山神念之力。
岳山仅有练气六层修为,便能神念外放,殊为不易,却用来为赌场牟利坑害凡人,雷少轩心里不由怒火中烧。
用神念与之交锋,会暴露自己修士身份,因此雷少轩对岳山翻动骰子不予理会。
岳山以为黄玉摇出三点,庄家无论如何都能赢,没有必要用神念帮助樊元宝摇骰子,给了雷少轩机会。
雷少轩想也不想,用神念将一颗骰子裹着放入樊元宝骰盅。
“余大人,赌场公然出千作弊,按律该如何处置?”雷少轩看着樊元宝冷冷道。
余正一愣,道:“北魏律法并无对赌场作弊处置之条目,以往作弊赢钱的案子中,多按诈骗钱财论处,如果数额巨大,设计骗局及参与之人等皆抄家,流放千里。”
“逍遥山庄背后有通判都司,甚至都尉,不如……”余正压低声音,有些担忧道。
雷少轩不以为然摆摆手,冷笑道:“诈骗南军军资,自有边军处置,轮不上地方官府插手。”
樊元宝闻言眼眸剧缩,转眼间赌场变成了诈骗军资?逍遥山庄被扣这种罪行帽子,冤屈几乎能六月飞霜。
雷少轩眉毛上挑,杀气腾腾道:“咱们将一干人等押回边军,倘若真有什么通判都司、都尉参与其中,自有大帅找他们交涉。边军艰苦,抄个什么通判都司、都尉的家,足够边军舒服一阵子的了。南军拘捕犯人,阻挠者等,格杀勿论。”
啊?军士们闻言一阵雀跃,似乎巴不得通判都司、都尉对他们出手,让大帅出面。
岳山闻言摇头苦笑,这是**裸的威胁。
涉及边军,此事已经闹大,身为修士帮赌场看场子已然过分,再敢对凡人出手,一定逃不了。
何况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将一颗骰子送入骰盅,一定有高人。
看到岳山摇摇头,樊元宝心凉下来。
数额巨大,雷少轩当众说明是南军军资,谁敢吞没?哪怕雷少轩一两金子都不拿走,只需回南军报信,逍遥山庄敢不乖乖将金子送去?
至于逍遥山庄背后的势力,碰到无法压下之事,只会退缩,不敢出面。
边军臭名昭著,缺衣少粮、军资不足时,据说曾假扮马匪抢劫。
如今南军赌赢了,谁敢吞没?
樊元宝断定,如若动起手来,雷少轩必格杀勿论,而什么南军大帅一定会借机敲诈勒索,届时就不是什么金子银子,而是人头滚滚。
南军敢到地方官府拿人,地方官府敢去边军拿人?再者,赌场护卫敢杀人?
“雷少爷,庄三点没错,黄姑娘刚才是四点,庄赔。”樊元宝无奈,低三下四道。
这却不是雷少轩想要的答案。
“自然是庄赔,庄赔就能了事吗?”雷少轩冷笑道。
雷少轩声音高起来,冷厉道:“让余大人不顾病体初愈,被迫
来此领人,让黄姐几乎无家可归,你们就是这样交代的吗?”
雷少轩一字一字道:“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你们不认识余大人。”
赌场为三教九流一支,对官府之人都给面子,对余正一家赶尽杀绝,绝对不正常。
樊元宝闻言,脸上一苦,无奈道:“出手的是逍遥山庄三股东北川姚府……”
“北川富商姚府?”余正闻言,大吃一惊。
“我与他无冤无仇,素无往来,他怎么会对我出手?”
“是姚府三公子姚庆……”
姚庆是北川富豪姚府三公子,母亲只是一名小妾,却深得主家宠爱。
其母只有姚庆一子,极为溺爱,疏于管教,以至自小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一贯骄奢淫(逸),游手好闲,乃是北川有名的纨绔子弟。
有一天姚庆经过余正家门,邂逅黄玉,看见黄玉身具小家碧玉气质,婀娜多姿身材,如玉凝脂肤色,惊为天人。
如果是普通百姓,姚庆用强也就罢了,然而,余正虽然权力不大,却也是衙门中人,恃强凌弱会惹出麻烦。
打听到余正儿子嗜赌,于是姚庆设局让余一凡入套,压上黄玉和房子。
知道原委,余一凡浑身发抖,小小赌局,竟有如此惊天陷阱;余正脸色铁青,如果不是雷少轩,自己将家破人亡。
军士们一阵哗然,怒不可遏。
余正乃是雷少轩恩人,黄玉温柔、孝顺,深得军士们敬佩。
军士们沙场拼杀,虽是为国戍边,然而时刻所盼都是家里妻儿平安,最不能容忍欺凌妇孺的人。
“打死这娘养的。”
“天打雷劈的东西,今天老子要将他大卸八块。”
“……”
群情激愤。
这一切都是姚庆惹来的祸根,自然要姚庆来背。姚庆不过是小妾所出,估计姚老爷也不会为这个败家子出头。
姚庆的命运便注定了。
军士们如狼似虎向后堂冲去,不多时后堂传来凄厉的惨叫、求饶、哭声,雷少轩不加理会,阴沉着脸。
光天化日之下,便凭空设下如此歹毒的害人陷阱,浊世沉沉,世道竟是如此黑暗。
樊元宝看着雷少轩,陪笑道:“此事该如何处置,任凭雷少爷发落。”
“害人终害己,既然想贪女人,就用他女人来赔……”曹傲然咬牙切齿道。
“不、不……”黄玉闻言惊叫道,“罪、罪不及妻儿,不要伤她们!”
知道原委,黄玉几乎惊倒,忍不住眼泪直流,哭道:“女人命苦,不要伤了她们。”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心里更是悲愤。
“打断狗腿,逐出北川。”雷少轩狠厉道。
雷少轩从不是心软之人,随即心里暗叹,黄玉虽心地善良,却柔弱可欺,不由替她担心。
望着楚楚动人的黄玉,心里更是怜惜。
“此人欠逍遥山庄五百两银子,既然余大人和黄姐没有五百两银子赎回,那么我出五百两银子买下此人。”雷少轩指着余一凡,目无表情道。
众人闻言愣住,此行不是来赎人吗?怎么变买卖了?
余正脸色微变,黄玉急道:“雷少爷……”
雷少轩打断黄玉的话,面沉似水。
“黄姐,此人年轻力壮,转卖为苦力应该值不少钱。咱们素昧平生,我怎可平白无故送你如此多银两?”
闻言,余一凡脸色煞白。
“这、这……”黄玉喃喃自语,脑子一片空白。
转眼雷少轩翻脸不认人,黄玉顿时不知所措。
“我开赌局赢钱,你摇骰可以分红不少金子,足够花一辈子,何必理会这个废物?”
“不……不,雷少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黄玉抹着眼泪道,“女儿家哪能选择?”
“你可以选择从我手里买啊。”雷少轩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卖给谁都是卖,你出价高,我自然可以卖给你。”
“丈夫怎可买卖?夫为妻纲,嫁入夫家,当顺从丈夫……”黄玉念着《夫纲》言语。
“买回的人便是你奴仆,为私人财物。任打任骂,可以转卖,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不从者可送官断处。买下仆役,你便是天,便是地……”雷少轩打断黄玉道。
黄玉闻言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忽然醒悟,抢道:“只要让他为我奴仆,我买!多少线都买,立字为据!”
众人绝倒,余一凡瘫倒在地,余正啼笑皆非。
据说,此后余一凡染上病症,走路踉跄,两眼无神,整日打哈欠流口水,面瘦肌黄,站立不稳,有人说是房事过度之症,也有人说是干苦力用力过度所至。
……
梅园,雷少轩曾经的家,如今却已荒废。
外看仍是高墙朱门大户,里面却是拆墙毁瓦,处处断壁残垣的凄凉景象,偶有破屋,也是朽窗烂牖,蛛网高垂,破败不堪。
高墙深院如荒野般寂寞荒凉。
雷少轩愣愣地站在曾经的大院内,思绪万千。
书房,没有了灯烛书影……
小院,没有了欢歌笑语……
厅堂,没有了宾朋迎送……
一切繁芜生命都悄然无息地湮灭在旧日的回忆里,只剩后院花园小塘依旧。
夜深人静,雷少轩心中酸楚,沿着塘岸漫步。
一泓水,皎洁月,翠竹依依,蛙声一片……水塘四周十分幽静。
小径幽幽,长满荒草,行走不便,雷少轩索性坐在水边一块巨石上,那是曾经的小码头。
“哥哥,你来抓我呀!”妹妹清脆稚嫩童声清晰而又遥远。
“哥哥,你抓不着我!”
“嘻嘻,你耍赖。”
“哥哥、哥哥、举我高高……举高高……”
“……”
声音依旧,人影杳渺。
雷少轩泪流满面,闭上眼睛。
微风拂过,水面微微泛起涟漪,蛙声愈发清亮,月亮越发皎洁。
依然是儿时的风,儿时的湖,儿时的蛙,儿时的月……
这是我的家,一切都是我的。
让我感受我的家,我的风,我的湖,我的蛙,我的月……我的一切。
水塘寂静无声,水面微微泛起阵阵清凉之气。
不!是灵气弥漫,向着雷少轩聚拢而来,似依恋,似欢呼,似召唤。
似乎风有情,树有情,湖有情,月有情,灵气有情。
雷少轩猛然醒悟。
谁说修行须无情?灵气何为灵?灵气有灵,自然有情,有情自然可召。
雷少轩彻底放松自己。
灵气都是孩子,丹田是家,雷少轩轻声呢喃道。
世人皆谓灵气无情,谬误!
无情怎可称灵呢?然而,灵气有情,却不是人人能领悟和感知的。
第一百五十章 平江寻故
五灵为雷少轩补充生机,五灵重铸,五灵生机平衡。顶 点 X 23 U S
五灵本是灵气之根,五灵聚体,雷少轩天然能吸引灵气。
天地空灵,灵气似召唤,欢呼着从四面聚集而来。
此时灵气虽不如天灵峰灵泉浓厚,却无比纯净,似薄雾弥漫,朦胧延绵不断。
雷少轩丹田漩涡越转越快。
喀!
一声轻响,如天籁之音。
浑身一震,灵魂深处有一种鸡蛋破壳的感觉,雷少轩突破,达到练气三层修为。
练气三层是一个坎。
引灵入体,表示入门,练气三层标志真正踏入修行大门。
练气三层,灵力能外放,可攻击,也可防守。比如灵力外放,便可聚灵力成盾护体。
使用灵力直接防守及攻击,才能称为修士,也是修士主要的对敌手段。
练气三层以下修为,灵力不能外放,只能将灵力注入法宝使用,与凡人内力并无区别,也就无法区分修士与凡人。
……
龙江西去,在潭妙山脚下拐了一个弯,留下一处平滩,名叫平江村。
平江村风景极美。
远远望去,龙江宽阔如海,远水翻银,浪拍长空,沙汀隐隐,别浦悠悠,渔舟如叶。
平江村前临驿路,背靠山岭,进村小路两边翠柳稀疏,茵槐茂密,田野绿油油,白鹭翻飞。
好一幅田园风景图画。
一路走来,小村显得十分安详静谧。
临近村口的一块荒芜草地,却搭着一处丑陋窝棚。
几根木头竖起,铺着薄薄稻草层,粗糙简陋,也许一阵风便能将其吹跑。
如此窝棚根本无法避风挡雨,只能简单地遮挡阳光。
这就是胡友德的家?
雷少轩心里忽然惴惴不安,又感到无比酸楚和疑惑,对一个脸色蜡黄农夫道:“老朱,你确定这便是胡友德的家?”
“确定!据说胡友德在公孙府为仆,护送其外甥往苦海,一去不回,如今只剩婆娘和一对儿女在家。”老朱点头道。
雷少轩此行是送胡友德骨灰回乡安葬。
余正查出胡友德籍贯后,雷少轩立刻前来,一路打听平江村,恰巧碰到姓朱的农夫,便请他带路,径直寻来。
雷少轩眉头皱起,好奇问道:“这哪里是家?如此简陋,不过一处窝棚。”
老朱目光闪烁,面露惊慌之色,结巴道:“雷……雷……少爷,我已经将你们带到,不如自己问她们?”
老朱不愿多言,态度坚决,雷少轩颇感无奈,给了一两银子,老朱欢天喜地离去。
听到声响,一个麻衣草鞋枯瘦中年妇女,忽然走出窝棚里,满脸怒容,颤声道:“你们已经霸占我家,打伤我儿,还要如何?”
众人闻言愕然,一阵躁动。
妇人身后,又跟出一个瘦小女孩,梳着整齐辫子,面露惊慌之色,紧紧抓住妇人衣襟。
一个灰衣精瘦青年站在女孩身后,愤怒的脸上满是伤痕,拄着一根木杖。
雷少轩强压心中激动和酸楚,走上前去。
“阿婶,我是公孙府雷少轩,我来自苦海死囚营……”
“你是雷少爷……天啊!”妇人闻言脸色大变,惊呼道。
疾走几步,身形
猝然停住,目光急速扫过一行人群,没有熟悉的人出现,顿时明白了什么。
痛苦的目光停在雷少轩身上,眼泪喷涌而出,颤声道:“这么说,我家胡友德……已经……”
这是胡友德的家,这是秋娘无疑。
雷少轩难忍悲痛,泪流满面,微微点头。
秋娘身体一晃,踉跄两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颤巍巍缓缓倒下。
雷少轩身形急闪,抱住昏迷的秋娘,进入窝棚,放到草榻上。
神念中,秋娘身体极为虚弱,心肺无力,气血不足,脉搏乏力却有规律,显然身体疲惫不堪,不过倒无生命危险。
窝棚内只有两张木头和稻草搭成的草榻,几床叠得整齐的被子和寥寥数件衣物,锅碗瓢盆摆在角落,一张草榻上散落着几本书册,再无他物。
走出窝棚,雷少轩脸沉似水,看向女孩和年轻人。
“你是胡一平胡兄和胡静?这是怎么回事?”雷少轩缓缓道。
“雷少爷,帮帮我们。”胡静看着雷少轩,抽抽嗒嗒哭着,愤怒道:“他们强占我们家,把我们赶出来,还烧了家里所有东西。”
原来,平江村里正何强儿子迎娶吉县县尉张霆之女张夕。
张夕喜爱庭院池塘,恰巧胡友德家与何强宅院仅一墙之隔,门前有一处小池塘,何强为讨好张夕,提出购买胡友德宅院。
丈夫不在,祖宅如何能卖?何况何强出价之低令人发指。
秋娘坚决不同意,于是何强找出村里几个老人作证,说当初何强宅院范围包含胡友德家宅地,还据此更改地契。
为赶抢时间施工,何强派人烧毁胡友德宅院,强行驱逐秋娘一家,胡一平与之争执被打伤。
“村民宅院失火,没有报官吗?难道没人管?”余正闻言愤怒道。
“官府派人勘察,却是里正陪同,他们说是灶台余烬复燃,以至夜间失火,非故意纵火!”
胡一平怒容满面,一字一字道。
军士们再也忍不住了。
强占民宅,纵火焚屋,如此骇人之事,如何不让人愤怒?
“欺良压善,胡作非为,这哪里是里正?”
“专横跋扈,就没有王法吗?”
“天高皇帝远,哪来王法?”
“走,太可恶了,干他娘的去!……”
“……”
雷少轩压抑心中怒火,紧紧牵着胡静的手,领着队伍往村里走去。
“雷少爷,”余正紧走几步,跟上雷少轩,颇为担心道,“此时须从长计议!”
“嗯!为何?”雷少轩思忖着,漫不经心道。
“据我所知,何强长子何东乃是本县团练使,手下有数百县兵,今日乃是其弟大喜之日,必然领人到场贺喜,维持秩序,咱们区区十数人,不是他们对手。”
“那又如何?眼睁睁看着祖宅被霸占,袖手旁观?”罗浩恨恨道。
身为小混混,罗浩自认为自己欺男霸女,已然是恶徒,然而与何强一比,简直是善人之首。
“何强取得宅院的手段令人不齿,手续却无懈可击。强行闹事冲突,如有死伤,衙门之内,咱们并不占理,不如忍一时,找人证物证……”
余正身为衙役,深知官场规矩,靠蛮力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复杂化。
余正欲言又止,看着雷少轩,脸有忧色。
“有话直说!”罗浩不耐烦,心恨难平。
“不如由我出面与之斡旋,虽然拿不回宅院,却能争取些许补偿。”余正舒了口气道。
身为官场中人,多少会有些面子,这点余正很自信。宅院之事已经成定局,无论如何拿不回来,不如退而求其次。
余正心里十分担忧,此行人皆是边军军士,想法简单,脾气暴躁,手段粗暴,多半会闯出祸事。
“我会小心行事的。”雷少轩明白了余正的意思,笑笑道,“好容易从苦海回来,我不会轻易回去。苦海又不是逍遥山庄,那地方不养人!”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走入村中,远远看见一处极大的院落,高墙深院,隐见楼阁亭轩。
此刻,院内香雾缭绕,张灯结彩,细乐声喧,颇有富贵风流喜庆气象。
这哪里是小小的里正宅院?不啻是豪门大宅。
雷少轩心里感慨,这院落之开阔,与自己曾经的都尉府邸不遑多让。
朱红大门洞开,四、五个披红挂彩的人正门口迎送,为首是一个头顶微秃阴戾男子,满脸堆笑站立门外。
“他便是何府管家曹青。”胡静浑身发抖,紧紧抓住雷少轩,恨恨地盯着曹青道。
感受到胡静的恐惧,雷少轩心疼不已,大步向前。
“此地是何宅,你们是干什么的?”
看到一行人来者不善,一名高大肉脸眼睛深陷的凶狠男子挡住去路。
一眼看到胡静,顿时明白,狞笑道:“胆敢领人来闹事,你哥哥伤好了吗?”
胡静更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雷少轩不动神色,直直看着此人道:“你姓什么?为何挡我去路?”
“呵呵,爷姓凌,叫凌飞,欺凌的凌,怎么样……”
雷少轩脸色一沉,冷厉道:“三哥,我要过此路。”
凌军怒火难抑,闻言闪出,狠狠一脚将凌飞踹倒,众人刚要一拥而上,被雷少轩拦住,淡淡道:“让老三教训足够。”
凌飞被踹翻在地,怒吼爬起猛扑凌军,却非凌军一合之敌,被凌军又是一脚踢翻,无力反抗。
秋娘家惨状让凌军满腔怒火,恨透了何府帮凶,一脚一脚冷酷地围着凌飞狠踢。
雷少轩说让老三教训足够,是教训到足够,不够不停;或者是老三一个足够对付。雷少轩没有说清楚。
雷少轩无耻奸诈狡猾,说话常常有深意,有时让人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只要小六不说停就不停,准没有错,凌军想道。下手更狠,脚脚到肉,凌飞鬼哭狼嚎。
曹青又惊又怒,一挥手,院内呼啦啦冲出十几名护卫,拖耙拿木棒冲上前来。
雷少轩眉头一挑,喝道:“挡住他们!”补充道:“先警告,别主动伤人!”
军士们横刀而立,持弓搭箭,院内护卫顿时惊住,踌躇不前。
曹青见状气急,猛冲上前,直扑雷少轩。
雷少轩身形不动,轻蔑喝道:“二哥!”
曹傲然闪出身影,虎吼一声,撞向曹青。
雷少轩心里暗恨,一字一字道:“打人别打脸!”
曹傲然心领神会,拳拳不离曹青脸庞。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