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入宫
夜晚,筒子口。顶 点 X 23 U S
已然是深秋,夜风瑟瑟,寒气袭人。
城墙下一处空地上,燃着一堆火,四人围着火堆烤火。
“桧哥,这是你的红薯。”
一个衣着破烂瘦弱伶俐男孩说道,将一块烤熟,热气腾腾的红薯递给李桧。
“我不饿,给小玉吧。”李桧道。
脸上浮现出怜惜的表情,看着身边另外一个瘦骨伶仃小男孩,小男孩正直直看着耗子手里红薯,吞着口水。
小男孩眼睛一亮,随即怯怯道:“我吃过一块,桧哥你还没吃呢。”
“我不吃红薯。”李桧淡淡道。
旁边老脸皱纹密布的老乞丐叹道:“小李子,你眉清目秀,举止利落,身为乞丐却不像乞丐,多半出身富家,一时落魄。唉,锦衣玉食惯了,自然吃不下红薯。”
李桧哭笑不得,道:“说啥呢?深秋夜,空气清爽,吃红薯屁多屁臭恶心且拉稀,我只是懒得上茅房。”
来到筒子口已经二十天,李桧与聚居此地的乞丐流散之人混得很熟。
有一次,一条野狗追咬小玉,被李桧一脚踢飞,见李桧孤零零一人,小玉便邀请李桧加入他们。
“总比饿肚子强。”
小玉接过红薯,道:“饿三天,土也能吃下,谁还在乎屁臭?”
李桧闻言愕然,叹了口气。
曾身为死囚,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一线,李桧却着实没有饿过肚子。
闻言苦笑不已,饿肚子的难受堪比死亡。这二十天来,李桧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整天饥肠辘辘,毫无尊严。
生死似乎很容易,浊世中,填饱肚子和拥有尊严比死更难受。
斜靠着断墙,正要闭上眼睛,忽然黑暗的角落里闪过一点亮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脸上堆满幸灾乐祸的微笑。
“我上趟茅房。”
这是小玉等三人此生听到的李桧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没吃红薯呢,这么快就上茅房?”小玉嘟囔道。
“真笨!桧哥看你饿,特意把红薯让给你的。吃豆屁多,吃红薯哪来屁多拉稀?”
“师父……袁先生为什么让我流落筒子口?”
李桧不满道:“你吃香喝辣,我几乎饿死。”
说得可怜兮兮,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雷少轩忍着笑道:“不在筒子口厮混一段时间,如何洗掉身上的冷厉之气?如何能让人证明你是平州受灾流落此地的?”
“王宫绝不收来路不明之人,更遑论罪犯死囚。”
雷少轩正色道:“筒子口皆乞丐盲流,许多人沦落在此多年,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便是身边的乞丐盲流。”
“收人入王宫,必定派人来调查,那三人便是你最好的证明。”
李桧恍然。
看似进入王宫必经严格的审查,以防图谋不轨之人混入,其实不然。
乞丐盲流证明虽然不严谨,却已经足够,因为没有人会试图图谋不轨,切命根从筒子口混入王宫。
从筒子口选入王宫的太监,只会作为差役,干最脏、最累没有前途的苦役,几乎没有机会进入王宫核心区域,不进入核心区域,如何图谋不轨?
因此,即便想图谋不会,也不会切命根从筒子口混入,因此从筒子口选入之人,从事苦役,只需要有筒子口的人证明就足够。
离王宫不远
的一条小巷,狭窄昏暗,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
小巷深处有一处普通的宅院,灰墙灰瓦,虽然不大却颇为齐整,门口蹲着两座精致的石狮子,雷少轩和李桧站在门口,长三声短两声,连敲三次门。
“谁啊?”
不多时,院里传来尖细的老人声音。
“苦命之人!”雷少轩沉声道。
停顿片刻,雷少轩又道:“走头无路,问路之人,求张总管指点。”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小院不大,四角点着四个灯笼,十分明亮。
一个须发皆白、目光锐利的老年太监,冷冷地看着雷少轩。这便王宫直殿监总管张士保。
“何事?”
敲门、答话都是袁文伯教给雷少选的,然而张士保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这位兄弟在筒子口沦落多时,走头无路,想入王宫求口饭吃。”
雷少轩说道,取出一块金子,双手捧递给张士保。
闻言,张士保转脸看向李桧。
李桧向前一步,行礼道:“李桧参见张……”
“你是什么东西?”张士保尖细着声音道,“敢在我面前站着,跪下!”
雷少轩闻言,顿时热血上涌,满脸通红,双手颤抖,几乎要爆发。
“是。”
李桧看也不看雷少轩,毫不迟疑地跪在张士保面前。
张士保面色不改,淡淡道:“刚从王宫办事回来,鞋有些脏……”
“我给您弹一弹灰!”
李桧跪在张士保脚下,卷起衣袖,便要抚去。
突然,张士保微微侧身,右脚骤然暴起,朝着李桧脸庞踹去。
空气中传来气爆的尖啸声,李桧的衣服被风卷起,紧紧贴在身上,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啊!雷少轩眼瞳骤缩,惊叫一声,瞬间心悸。
张士保竟然是个绝顶的武功高手,骤然起一脚,迅雷不及掩耳,雷少轩根本不及反应。
要是这一脚踢实,李桧脸骨都会破碎。
雷少轩寒气大冒,骤然握住湛青刀。
呼!空气中一声炸响。
张士保的腿骤然停住,脚背几乎贴到李桧鼻尖上。
李桧若无其事地用衣袖轻弹张士保的鞋面。
“您的鞋很干净。”李桧不卑不亢道。
“好了!到此为之吧。”
张士保面不改色,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王宫严禁有武功之人混入,刚才那一脚不过是试探。你今晚留下换身衣服,明日随我进宫。”
张士保转身回正房,道:“睡厢房,插好大门。”没有看一眼雷少轩手里的金子。
入宫意味着见面将遥遥无期,无论如何,李桧进入王宫之路已经铺好,剩下只能靠李桧自己。
“又换新家,这次的家,虽然墙没有西京城墙高大,房子却更华丽,与魏王为邻,有无数绝色美女为伴,堪比王侯!”雷少轩开玩笑道。
“却没有一间房是我的 。”李桧轻声说道:“还不让随意盖房,筒子口好歹还能搭个草窝。”
雷少轩一愣,叹了口气道:“好好保重,兄弟!”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正房窗户后面,一双明亮的眼睛羡慕地注视着他们,雷少选走后,张士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直殿监
位于王宫西北角,与御花园毗邻。
“他是什么人?他是你什么人??”张士保领着李桧,穿过王宫西门,向直殿监走去。
“国子监学子。”李桧闻言微愣,决定说实话,“结义兄弟。”
张士保闻言一愣,停住脚步,两眼看着前方。
“天下最瞧不起太监的人当中,以国子监学子为最!”
张士保冷冷道:“如果他能视一介无根之人为兄弟,要么他是圣人;要么他是无视一切世道人情规矩、只凭内心行事之人,这种人不问是非,心冷如铁。”
张士保双脚如风,边走边道:“与之相处,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与其为敌,不死不休;要么与其站在一起,哪怕与全天下人为敌,也毫不动摇。”
李桧闻言一凛,几步追上,急促道:“张公公,要是您,该如何处之?”
“身为太监,本就被天下人唾弃,如今有人视你为兄弟,你该如何?”
张士保语气有些低落道:“身为太监,与朝廷官员私下往来,是死罪。如想保住你或他性命,最好远离此人,否则总有一天,你们生死相见。”
李桧闻言有些糊涂。
什么意思?到底站在雷少轩一边,还是远离雷少轩?
李桧忽然明白,张士保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直殿监位于王宫外城西北角、一处不大四合院内。
院内二十几个新入宫的太监,正排队填写入宫履历。
“我入宫三月有余,之前填写过履历,怎么还要重新填写?”一名搬运柴火的太监嘟囔道。
“啪!”执笔太监伸手一巴掌扇在这人脸上。
“不填是吧?滚回你的筒子口去。”
“不、不……公公,我瞎了狗眼,您饶了我吧。”
一旁的直殿监副监李长海恶狠狠道:“且饶你一次,再多嘴,直接逐出!”
在场的太监见状凛然,再无人敢出声。
二十几名太监都是最近几个月新入宫的,之前都录过履历,不知为何被要求重新辑录。
李桧心中暗惊,隐约感觉这应该是为了自己。
一起辑录履历,意味着二十几个人一同入宫,自己不过是二十几个太监之一,将无人注意自己。
张士保做事简直滴水不漏。
然而,就这样办事滴水不漏,拥有绝顶武功之人,竟然只是直殿监掌印太监,可以想象,王宫内权力争斗多么激烈。
李桧师从袁文伯,从蛛丝马迹中拨茧抽丝,分析局势,自然不在话下。
“没有根,便不要当自己还有种,王宫之内,有种之人死的最早。”
李长海训斥道:“要学会当孙子,王宫内犯错的结果便是死。”
“李桧,静慈宫值守清扫;张直,御书房……”
李桧闻言微愣,自己竟然能进入王宫内城值守,清扫静慈宫。
静慈宫乃文妃的寝宫。
寝宫分为正房、厢房、前院及后院。
文妃住正房,东、西厢房分别为书房和客厅,前院为日常活动之所,后院用作杂物房,太监及宫女值守在后院,随时听候前院召唤。
作为值守清扫太监,身份低贱,没有前院召唤,不能随意出现在前院。
李桧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几位宫女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忙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杖刑
文妃喜欢在御花园内放风筝,尤其是秋高气爽之时。m.www.uu234.net
趁着值守空闲,四名宫女在后院制作及试放风筝。
“尚姐姐,后院地方太小,风筝放不起来,要不咱们到外面广场上试一试?”俏丽乖巧的宫女燕儿道。
“值守怎能擅离?大的风筝放不开,先试一试放小的风筝吧。”宫女尚婉儿道。
她是文妃惠侍,净慈宫宫女副主管,今日特地来后院制作风筝。
小院深秋,槐树绿,银杏黄,院落深,微风起,风筝飘飘,宫女雀跃,后院一片秋日温馨景象。
“燕儿,你放的风筝好漂亮啊!”宫女琴儿拍着手道。
“尚姐姐做的风筝就是好放。”燕儿拉着风筝道。
风筝越飘越高。
“燕儿,再别松放风筝,要飞偏了。”尚婉儿见状,急忙喊道,“那是娘娘最喜爱的锦绣泥燕风筝。”
一只轻巧的风筝飞在空中。
薄薄的风筝用丝绸剪裁出泥燕,黑白色彩搭配分明,燕身绣着艳丽的牡丹、寿桃与蝙蝠,显得华丽典雅,俏丽可爱。
“噗”一声轻响。
泥燕风筝飞得太高,过长的线被屋檐挂住,顿时掉到屋顶上。
燕儿一时傻眼,瞪大眼睛,直直看着屋顶的风筝。
燕儿小心地扯动丝线,感觉有些吃力,心里惊慌起来,风筝被卡在屋顶瓦上。
“尚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燕儿眼泪盈盈欲滴,要是把文妃最喜爱的风筝弄坏,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还不快让人取梯子来。”尚婉儿狠狠瞪着燕儿,叱道。
两个值守太监从杂物房取来梯子,架在屋檐上。
“尚姐姐,让他们去取吧,房子好高啊!”
看到尚婉儿要上梯子,燕儿担心道。
“他们笨手笨脚,扯坏风筝砍你的头。”尚婉儿不耐烦道。
李桧淡然看着这一切,漠然无语。
直殿监为宫中地位最低的部门之一,负责各殿及廊庑洒扫。
直殿监太监多被人看低一等,不被其他太监和宫女放在眼里,李桧来到静慈宫值守,几乎无人愿意跟他说话,李桧自然不会厚着脸皮往前凑。
李桧坐在屋檐石阶上,冷眼看着尚婉儿爬上梯子,心里震惊不已。
尚婉儿是个武功高手!
双手轻握梯架,似一步一步往上爬,其实几乎脚不沾梯飘了上去。
来到房顶,尚婉儿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取下风筝,走回梯子正要迈步上梯子,不料双脚被风筝线缠住,突然一个踉跄,从房顶一头栽下。
尚婉儿临危不惧,身体微扭,想要踢断丝线,挣开缠绕,猛然意识到线断风筝必毁,一时犹豫不决。
说时迟那时快,心里轻叹,狠了狠心,任由身体坠落,翻身让后背着地,拼着轻伤保住风筝。
众人顿时惊呆,浑身发冷。
尚婉儿坠落之地有一个香炉,炉盖顶铸造着一个锋利狰狞的尖头,正对准她的脑袋。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骤闪,一只手托住尚婉儿后脑勺。
“啊!”
李桧一声惨叫,手掌被尚婉儿脑袋狠狠砸进香炉盖尖顶上,鲜血染红香炉。
李桧忍着剧痛,将手掌拔出,掌背露出森森白骨。
李桧掌心被香炉盖尖顶刺入穿透,手指托住尚婉儿后脑勺。
尚婉儿脑袋被轻微撞击,没有受伤,看着鲜血染红的香炉顶盖,不由阵阵心悸后怕,脸色铁青,惊魂未定。
“你没事吧。”燕儿、晴儿围了上来。
剧痛从手掌骨间传来,李桧脸色煞白,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地面。
琴儿急忙取来药粉敷上,包扎好,场人皆沉默不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干什么?”尚婉儿忽然面沉似水。
只见尚婉儿对着两个太监点点头,冷厉道:“拿下!”
值守太监径直过来,抓住李桧的手,按跪在地上。
“身具武功,值守嫔妃寝宫不报备,乃是死罪。”尚婉儿看着李桧,冷冷道:“杖刑三十,即刻施行。”
杖刑三十,几乎是杖刑最高等级,多半被打死。
“尚姐姐!他是好心!”燕儿急忙道。
“多嘴,自己掌嘴两下!”尚婉儿眉头上挑,冷冷道。
众人凛然。
“一、二、三……”
啪!啪!啪!……
杖刑声在静慈宫后院响起。
看着尚婉儿冷酷的目光,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尚婉儿乃是静慈宫有名的冷血女官,号称毒寡妇,果然名不虚传,连救命恩人都不放过。
众人心里唏嘘不已。
杖刑后,李桧后背血肉模糊,浑身鲜血淋漓,昏迷过去。
王宫西北角落有一处僻静的院落,名为肃慎堂,用于禁闭犯错待处置的太监宫女,说是关禁闭,其实并无人看守。
王宫内戒备森严,晚上各处宫门院落锁闭,被关禁闭的人想逃也无处去;何况因禁闭而逃是死罪,谁也不敢逃离。
李桧静静趴在冰冷的木床上,苏醒过来,深秋天气微凉,寒风吹过,李桧不由打了个寒颤。
后背已然皮开肉绽,值得庆幸的是,也不知是太监不懂如何行杖刑,还是看在同为太监的份上,杖刑三十后李桧并没有受内伤。
脑海总浮现着尚婉儿冰冷的面孔,李桧的心也如秋夜凉风,越来越冷。
后背传来阵阵剧痛,浑身虚弱,昏昏欲睡。
突然,一道黑影从墙外飘入,一个身穿宫女衣裙的蒙面女子贴墙站立,如阴影闪动。
李桧心里一紧,眼瞳骤缩,自己是唯一被关此地的太监,此人是冲自己来的。
宫女站在窗口,点开窗户纸,听到李桧呼吸均匀,身体一动不动,悄然推开门,骤然扑向李桧,点在昏睡穴上。
宫女将被子揭开,露出皮开肉绽的后背。
宫女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全清除干净,露出狰狞一片的皮肉。
宫女取出一瓶胶状药物,轻轻涂抹在李桧后背上,再敷上和清除下来的一样的药粉,盖上被子,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李桧忽然睁开了眼睛。
皇帝乃刺客的终极目标,太监身为皇帝身边最后一道防线,其武功对刺杀有极强的针对性,比如穴位瞬移便是。
不得不说张青传授李桧的太监内功心法,不愧为天下最神奇的内功。
才李桧移动穴位,避开了宫女的点穴,这才知道来人并非害他,而是为他换药,且不让他知道。
身为普通太监,只能用最普通的伤药,药效自然不好。
如此大面积的皮肉伤,很容易引起感染,一旦感染发烧,必有败血症等并发症,这也是杖刑超过三十、十有**死亡的主要原因。
后背传来阵阵清凉麻痒的感觉,这是伤口结痂愈合的征兆,药效如此之好,宫女给李桧抹上的药膏不啻是神药。
无论多大面积外伤,一旦结痂,意味着几乎不用担心,如感染溃烂化脓败血之类的麻烦事。
李桧缓缓坐起,心绪复杂,冷如冰窟的心缓缓暖和起来。
入宫前,张士保特意试探他是否身具武功,其实也是一种警告。
宫内高人深藏不露,即便有些许武功,也绝对不要人前显现,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比如看似普通的张士保,一脚便尽显顶尖高手风范。
皇帝、嫔妃等人不会武功,身边的人如果身具武功,必然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身具武功必须报备,不报备是太监和宫女的绝对禁忌。
李桧伸手救尚婉儿,暴露出武功,顿时让自己陷入绝境。
身具武功不报备,面临的不是处死,便是逐出王宫。
杖刑三十便表明宫里的态度,因为杖刑三十已然与处死无异,甚至比砍头更残忍。
杖刑而死的,多半是打烂半身慢慢等死,死时皮肉溃烂化脓,满身是蛆,不啻是天下酷刑,杖刑三十表示绝不容忍。
“公公,李桧显露武功,会不会连累咱们?”李长海端着一杯泡好的香茗,放在张士保桌上。
“自筒子口选入宫中,干粗重下贱的苦役,自然要选最强壮的人。这些人沦落江湖,会些拳脚再平常不过了。履历上有他会粗浅拳脚功夫的记录,已经如实记录存档,出事与咱们何干?”张士保喝着茶,淡淡道。
“原本此人该去茅房清理粪便,谁知静慈宫值守的何林身体不适,我见李桧眉清目秀,便临时排班换上他,有何不可?难不成派一个丑八怪往宫内值守,冲撞贵人不成?”
“尚婉儿那娘们够狠,够毒!”
李长海打了个寒蝉,道:“对救命恩人不仅不救,还下死手。真是最毒妇人心,毒如蛇蝎,毒比……”
“李桧被静慈宫惩戒,意味着静慈宫接管此人,打死或逐出皆与直殿监无关。”
张士保冷冷道:“你派个人去肃慎堂,看看李桧需不需要找大夫诊治,伤好前送点好吃的。好歹他曾经是直殿监的人,尽点直殿监的心意。”
“是,公公。”李长海答应,“还是张公公仁厚!”
说是不管,还不是让人治伤送吃的?李长海暗诽道,明明是一副好心肠,偏偏装硬冷。
……
雷少轩苦着脸,手上拎着两个大包,跟在张倩华身后,一路叫苦不迭。
身为修士,身体经过灵气改造,外表虽然与常人无异,实则强悍无比。
然而,长时间拎着如此大包,体力虽然毫无问题,心里却着实感到疲惫不堪。
从早晨外出吃早餐,一路逛街购物,走走停停,逛到晌午,买到的东西堆成两个大包,要买的依然没有买齐,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失窃
“茶具要樟木的,清幽木香配上淡雅茶香,清新静神,乃是绝配。www.uu234.net”张倩华兴奋道。
“买!”雷少轩微笑道,不忍打击她的情绪。
何况茶亦为他所喜,香茗醇厚,能洗去凡尘烦恼。
“笔用青笔,软硬皆宜;墨以天一阁为最,墨艳淡香;纸选宣德,白如雪,韧似丝绸;砚是鲁砚最好,清雅宜人。”张倩华如数家珍道。
雷少轩心里颇有些吃惊,常见的文房四宝,也含有如此多的讲究,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张倩华不愧为花娘,学识渊博。
“国子监学子,往来无白丁,文房四宝最显儒雅风度……”张倩华道。
“买!”雷少轩笑道,“不是书籍才显风度吗?”
“师兄真笨,国子监里有书,学子借书不限时限数量,借回来摆上便好。”
“啊?这……”雷少轩闻言目瞪口呆。
窗帘、桌布、刷子、花盆……
“提不动了呀。”雷少轩哭丧着脸,两大包已然沉如山。
“再买两块毛巾,两把熏香,两盒胭脂,一面铜镜……”
饭碗要用白瓷,白如玉,既高贵又典雅;菜碟选花碟,与菜色搭配,增进食欲,又爽心悦目;大盘青花最美……筷子要红木或者湘竹……雷少轩的耳边回荡着张倩华的声音。
雷少轩两眼一翻,靠墙瘫倒。
“国子监便在附近,同窗不免偶尔来吃顿饭,饭桌更能增进同窗情谊,餐具怎可马虎?”张倩华腻声道。
“没钱了!”雷少轩坚决道。
“好吧!”张倩华嫣然一笑,道:“晚上没有饭吃噢。”
雷少轩投降。
水池巷两边院落多为国子监教习官吏所有。
国子监教习官吏俸禄不高,因此宅院不大却颇为齐整,小巷白日行人不多,颇为幽静,有一种宁静祥和之感。
雷少轩苦着脸,两只手臂提着两大包裹,如同挑着扁担;张倩华兴高采烈如同小女孩,舔着一支糖葫芦。
其实张倩华年龄不大,恰刚及笄,自小家中突遭大变,从此颠沛流离,历经磨难,好容易有了依靠,才放空心绪,方显真性情。
走到家附近,神念往院子扫去,雷少轩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了?”张倩华看到雷少轩脸色有异,奇怪地问道。
“家里来客人了!”雷少轩脸色微凝,冷冷道。
院子里有四个人,正在**阵里打转。
这四人穿着皆普通,看不出来历,手执锋利、造型诡异的刺刀,动作轻巧利落,虽陷入迷阵,神情不见丝毫慌乱,典型的军队精英。
常人皆认为,刺杀屋内目标,便是刺客悄悄潜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其实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经过特种训练的雷少轩十分清楚,最好的刺杀方式不是潜入而是伏击。
潜入别人房屋内刺杀,如何得知目标是否察觉?门窗在里面栓死,如何开门不惊动目标?这些不可控因素决定了潜入刺杀的成功率不高,除非潜入强杀。
趁人外出时潜入埋伏,趁人回来时刺杀,简单有效且隐蔽。
这四个人
便是想潜入院内,试图伏击雷少轩。
大白天潜入刺杀,显然不怕事情败露,这需要有极强大的势力进行掩盖收尾,毕竟雷少轩好歹有国子监学子的身份。
想到这点,四个人是谁派来的便昭然若揭,齐王吴泰。
张倩华有些紧张地看着雷少轩,道:“怎么办?”
雷少轩冷笑道:“胆敢潜入军情司校尉宅院,袭击军情司校尉,必定为敌军奸细,自当格杀无论。”
心里微微苦笑,身为军情司校尉,没有为南军带来过一点情报,反而有了合法杀人的执照。
可惜人生地不熟,即便报之兵部,多半也无人为自己出头,最终不了了之。
雷少轩第一次感觉到了没有权力的无奈。
湛青刀可以杀光这些刺客,却无力斩断看不见的权力之网。
“不要!”张倩华忽然拉住雷少轩道:“杀人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如报官?”
“敢堂而皇之潜入家中杀人,衙门里必然有人准备收尾。”雷少轩无奈道:“报官的最终结果便是官府派人抓人,后脚便放人。”
这绝不符合雷少轩的性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杀我,我杀人;人若犯我,我让他疼,刺骨的疼,雷少轩恶狠狠道。
“跟我来。”雷少轩沉吟片刻,嘴角微翘道。
……
文渊阁乃国子监内的最高建筑。
四层乃是沈伦办公之所,身为国子监司业的沈伦,有资格在最高层拥有一处办公地点,然而更多的却是手下几名教习在此地办公。
为何?无非一个字:懒!
沈伦对处理文牍极其厌恶,便将办公之所丢给他们使用,替自己处理文牍,自己不过偶尔过来喝茶聊天。
当然,能在这里办公、替自己处理文牍的教习,自然也是沈伦最为看重之人,视为门生。
雷少轩来找方青,被指点来这里。
进入文渊阁四层,雷少轩不由暗暗吃惊,里面太奢华了。
书桌、椅子、茶几几乎都是檀木制成,墙壁也由精致的木头雕刻,嵌到墙上,或为屏风,或为木柜,或为格子,尽显奢华典雅,房屋角落暗香幽幽。
方青正专心致志伏案写东西,苏敏坐在桌后支着下巴沉思,柔嫩的脸庞泛着瓷色,显得平静安详,沈伦歪斜着身体,靠在椅子上,端茶细品。
“果然是极品紫金龙井,每年只产几斤。”沈伦叹道:“茶香清幽淡雅,能洗却心中污垢。”手里把玩着一块羊脂玉雕。
“你来干什么?”沈伦一眼瞥见雷少轩领张倩华进来,惊异地问道。
随即看着张倩华,眼前一亮道:“国色天香,人间绝品。”
“相貌不过皮囊,哪里比得过国子监先生胸中文华锦绣。”张倩华嫣然一笑道。
“我找方教习。”雷少轩看着沈伦,认出了当日讥讽自己的老者,有些吃味道:“先生怎么称呼?”
“他是国子监司业沈伦沈大人。”方青见到张倩华,微微失神道:“广寒宫花娘果然绝色,名不虚传,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我家失窃。”雷少轩看着方青,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初到西京,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找谁,恰好家离国子监不远,只好找先生求助。”
“既然如此,我陪你去报官便是。”方青闻言欲起身。
“家中所丢失的物品十分贵重,国子监介入也许能找回。”雷少轩看着方青,不动声色道,“倘若报官,只会登记在案,然后束之高阁,不了了之。”
“国子监乃是学府,无人寻物,报官才是正途……”方青有些不解道。
雷少轩似有深意,沈伦打断方青。
“丢了什么东西?”沈伦看着雷少轩,饶有兴趣问道。
“几斤极品紫金龙井,一块极品沁水羊脂玉,一只青窑梅花瓷瓶……”雷少轩看着沈伦手里的羊脂玉,慢吞吞道。
方青、苏敏闻言愣住,竟然丢如此珍贵的东西?这位不是军士吗?边军不是穷吗?
“得罪了谁?被人盯上了?”方青有些吃惊道,“你哪里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闻言,张倩华捂住脸,别说极品紫金龙井,家里最便宜的花茶茶叶也没有,倒是有不少来不及丢弃的茶叶渣。
“得罪谁?可能得罪了某位王子。”雷少轩脸色泛出为难之色道:“既然老师这么说,实在不行我报官吧。”
沈伦闻言连连摆手道:“报什么官?报官东西还能找回吗?”
沈伦看着方青道,摇摇头道:“你这个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且心地善良,好东西总喜欢送学生,弄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就是!”雷少轩点点头,道:“我记得入学时,老师送我一方极品田黄玉镇纸,百年松脂琥珀定神香十支,一个九层青芝蒲团也丢了……”
方青闻言,瞪大眼睛。
沈伦瞥了一眼苏敏,道:“这位是苏教习,乃是文华阁看守教习……”
文华殿是国子监。
雷少轩看向苏敏,继续道:“……御制胭脂十盒,御制珊瑚凤钗……”
苏敏闻言,目光闪烁,急道:“据说太后用东珠研磨制成定颜面膜,极其有效,你丢了没有?”随即捂嘴。
“买了十盒。”雷少轩面不改色,道:“也丢了。”
这东西只有皇家使用,上哪里买去?
张倩华差点笑出来,补充道:“还有几盒极品天星香丸。”众人侧目。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回头给你一个清单。”沈伦摆摆手道。
“……”
雷少轩舒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只想出几件物品,心里对沈伦的清单充满期待。
沈伦满脸笑容,兴奋道:“盗窃物品需有人证物证,有吗?”
“家里物品大多搬空,只剩陋室空院,物证不好找;人证有四个,被困在我家中。”
苏敏微微笑道:“国子监学子被人欺负,老师当然要为学生出头,无论谁盗窃物品,国子监有义务找回。”
沈伦一拍大腿道:“说得好,随我去抓窃贼。”
张倩华第一次认识到雷少轩狡猾,不由满脸通红,方青苦着脸,苏敏十分兴奋,沈伦一脸的理所当然。
找来几个值守的教习,拉上一小队国子监护卫,浩浩荡荡直奔水池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捉赃
其实,雷少轩来找方青是有原因的,入学报道时,他发现方青为修士,对自己显然有好感。顶 点 X 23 U S
齐王势大,短时间内自己对付不了,国子监呢?修士呢?修士对付凡人应该不在话下,即便不能出手,震慑也好。
如能让方青出面,震慑一下齐王,也能免去自己的一些麻烦。
西京非苦海死囚营,凡事能用刀解决,总不能一刀宰了齐王,从此亡命天涯吧?
进入文渊阁来找方青,却意外发现沈伦、苏敏皆修士,也不知用何种方法,灵力内敛,看不出是修士,若非有破妄眼,雷少轩根本看不出来。
更令他意外的是,当初被他讽刺,说在凤楼内风流的沈伦,竟然是国子监司业,国子监二号人物,让人啼笑皆非。
沈伦似乎一眼便明了自己打算,热切参与其中,雷少轩不由心喜。
方青极老实,苏敏不拘小节,雷少轩惊奇地发现,沈伦极狡猾。
比自己更狡猾、更无耻,不容分说,直接帮助雷少轩列出一个长长的失窃清单。
“有人证便好。”沈伦捋着几缕山羊胡子,理直气壮道:“国子监乃神圣之地,自当勇于抓贼,惩戒盗劫等不法之事,怎可置身事外。”
神圣跟抓贼有什么关系?雷少轩哭笑不得,却一下子喜欢上这老者。
当着方青、苏敏、张倩华的面,雷少轩与沈伦一一讨论每一件物品来历、特点等,如同串供一般。
越讨论,沈伦越喜欢雷少轩:一眼看到事务本质,不拘泥规矩,奸诈狡猾却不贪婪,不失本性。
沈伦本就不是拘泥规则之人。
可惜雷少轩无灵根,否则,倒是可以将其收为关门弟子,沈伦暗想道,暗叹了一口气。
收徒不仅看资质,脾气相投也是一个很主要的方面。
来到小院,众人愣住了。
“你住如此简陋的小院,拍下香君的四万两银子是不是借来的?”苏敏目光闪烁,担心道,“失窃清单是不是有些长?”
方青也觉得有些过分,不自然道:“是啊,要不减点东西?”
雷少轩看着沈伦,赧颜道:“可我确实丢失了清单上的东西,要不沈老您安排一处豪华些的院子,把困在我家里面的人证扔进去,然后再抓?”
这样也行?方青、苏敏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此刻,雷少轩依然不愿意放弃,也不知是意志坚定,还是贪婪。
“大些豪华宅院,我也想要,上哪里去找?”沈伦瞪了一眼,一把推开院门,道:“此处小院何时成你家了?先前不是安排做国子监秘密仓库了吗?”
太无耻了,老的比小的更无耻,一个比一个无耻。
如此说来,岂不成了沈伦黑吃黑,失窃物品岂成国子监的东西?雷少轩哭笑不得。
苏敏脸绯红,国子监怎么能有这样的学子先生呢?真个羞与之为伍,不过好像说什么脸皮厚,吃个够,自己跟着吃就好。
张倩华却醒悟,肯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自己,报失清单太少?岂不是显得太寒酸?
失窃清单越长越对得起自己的身价,张倩华忽然觉得,雷少轩这么做理所当然,不由挺直胸,如同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这是什么阵法?”
沈伦一眼看出院内的蹊跷。
“南军军情司的九宫**阵。”雷少轩理直气壮道。
用阵法对付凡人,也是修士禁制。
边军军情司深入敌后刺探军情,被追杀乃是常事,为了能够逃脱、隐匿、狙击,军情司收集有不少简单的、不用灵力的阵法。
小院狭小,简单阵法其实无法困住精英军士,然而雷少轩摆的九宫**阵,明面上没有用灵力,用作阵基的九根竹签,却涂抹有张倩华的血。
血,其实也是灵力一种,不过张倩华乃凡人,此处九宫**阵便不能算修士对付凡人。
凡人对付凡人,当然不是禁忌。
闯入的四人当中,一个掉落水井,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牙齿咯咯上下打颤;两人被木头打伤,院内不停地打转;一人被竹签刺伤,瘫在地上。
四人皆被国子监护卫军士擒获。
夜晚,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吴泰把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地上全是瓷器碎片、散落的书籍和茶水。
“他们怎么能说是我指使四人偷窃?”吴泰气急败坏。
“那四个人自己承认的。”管家小心翼翼道:“他们潜入雷少轩宅院埋伏,被抓当场,不能承认是去杀人,便只有承认偷窃。”
“于是雷少轩就列个清单?一共丢失五十一万二千八百两,还大方地抹去一十九两银子的零头?”
吴泰将一脚踹在管家头上,气急败坏道:“那处破院子不过五百两,藏有二十七件宝物?把我当冤大头吗?官府相信吗?”
管家捂着脸,歪着嘴道:“因为雷少轩曾花四万两银子拍下花娘香君,因此院内藏有五十一万二千八百两是可信的,认为他不想露富,才隐居小巷内。”
其实齐王心里明白,只凭雷少轩自己,即便报失十九两银子,自己也能让他显得不可信,关键是雷少轩背后有国子监。
有沈伦在,别说五十万两,就算报失五百万两,官府也得先认下。
“沈伦那老东西说了,要是齐王不认这笔帐,他便告御状。”
管家小心翼翼道:“仅凭人证告御状,付出些代价,主公也能压下此事,最终不了了之。问题是所列的失窃清单所列物品当中,几乎都在齐王府内,或者下属的商号柜台上有售,如若不认,他便派人捉赃。届时赃物,不,是物证齐全,闹得更大。”
吴泰瘫软在椅子上,懊悔万分。
自己没事惹雷少轩干嘛?不就一个香君吗?拍卖会,人家价高者得,又不是针对自己。
为了出一口气,如今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人证被擒获,想赖账都不成,真要被沈伦告御状,拿什么说明其中物品是自己的?许多东西为受贿而来;派人捉赃,商号贴上销售赃物的标签,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赔!”吴泰咬牙切齿道。
虽然吴泰身家千万,然而现金也不多啊,齐王府至多存有十万两左右现银。
赔五十一万二千八百两银子,把所有流动资金都掏空,只能借款过日子。
太后、皇后、贵妃、王子、公主、王公大臣,婚丧嫁娶,哪处能省钱?不能丢齐王面子,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唯一不怕丢面子的只能是
让下人多吃几顿咸菜,或者自己少泡几杯好茶,衣服只能少添购,更遑论装风流。
“以后离那姓雷的远点,谁敢靠近找他麻烦,打断狗腿,逐出王府。”
王府里回荡着吴泰怒吼声。
一场秋雨一场寒。
几场秋雨过后,西京天气逐渐寒冷起来。
李桧入宫后,消息全无,张倩华已然救出,了却一桩心事。
袁文伯曾经是北魏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任何试图打听他消息的人,都会被人注意。
雷少轩只能放下探听他女儿消息的念头,等待国子监入学后,再找机会。
好在袁文伯虽然被流放,妻儿却没有被牵连,无需解救。
袁文伯本意也不是解救他女儿,而是看护和照顾,关键时候给予帮助。
离入学还有几日,雷少轩想起了摩罗和尚。
当初摩罗和尚让雷少轩拜他为师,托他将一颗佛戒送到西京永宁寺。
受人之托,自让守诺。
回到地方,交往之人皆平民,然而雷少轩依然喜欢穿上校尉军服。
虽然有些不妥,也不知道为何,雷少轩对军营及死囚营里带回来的习惯,都不大不愿意改变,或者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依然是个死囚。
紧束的皮甲,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雷少轩离开家,沿着水池巷往永宁寺走去。
秋风吹黄了茂密的银杏树,金黄色的银杏叶铺满水池巷路面,如一条金色的绸带,煞是美丽。
走出水池巷,穿过胡家街,跨过八里桥,越过穿城而过的大通河,进入慈恩寺大街。
大街两边古树成荫,银杏与苍松相间隔,苍翠与金黄交融,灿若云霞。
诺大的一个寺院占据整条街道,寺内香烟缭绕,梵音袅袅,寺院外人流如潮、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阿婶,为何此地这么热闹?”
雷少轩问一位路边卖香,满脸皱纹、脸上祥和的老人问。
先帝灭佛毁寺,少有寺院如此热闹。
“慈恩寺乃是流传千年的古寺。”老人微笑道:“慈恩寺求佛最是灵验,所以这里香火鼎盛。”
“平日也这样吗?”雷少轩问道。
老人奇怪地看着雷少轩,道:“今日重阳节,一家人都到寺院求佛,你不知道吗?”
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恍然道:“你刚从军营回来没进家门吧?”
“你是军人,杀戮战场,刀枪无眼,更要入寺拜佛,保佑你平安。”老人一脸真诚道:“重阳日,一家人团聚,你平安家人便能平安。”
“我没带钱。”雷少轩一脸尴尬道,其实他不想入寺院,耽误自己往永宁寺的时间。
“小伙子说什么呢?护国守家军士求个平安要什么钱?”老人瞪着眼睛,生气的样子,将一把香硬塞到雷少轩手里。
雷少轩苦笑不已,老人的真心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阿婶,我下次会给你钱的。”雷少轩诚恳道。
“走吧!走吧!”老人故作不耐烦道:“求佛保平安,自己平安,家人平安。”
家人?雷少轩黯然神伤。
老人好意难却,雷少轩只能拿着香进入寺院。
第一百七十章 遇寺而见
慈恩寺不愧为千年古刹。www.uu234.net
寺内柏木森森,苍翠欲滴,银杏金黄一片,灿若云霞,树木间殿堂楼阁若隐若现,秋蝉空鸣,梵音袅袅。
一路前行。
过放生池,只见池水幽深清冽,不时有黑影闪动,分不清是鱼还是鳖;抬眼看,山门雄伟高大,斑驳的石锈记录着千年的沧桑;一路走,讲经的殿堂重重叠叠,房舍廊庑连绵不断。
一路游人如织,熙熙攘攘。
雷少轩只想赶紧烧香,及早离开慈恩寺,便径直穿过天王殿,来到大雄宝殿。
大殿外挤满人群,排队等待进入大殿佛前跪拜。
远远望去,大雄宝殿巍峨雄伟,巨大的佛祖释迦牟尼像,似笑非笑,妙相庄严,气韵生动,俯瞰芸芸众生,令人景仰。
如果排队等候跪拜烧香,短时间内根本轮不到自己。
雷少轩心内一动,不如去给药师佛烧香吧。
药师佛称消灾延寿药师佛,拜之可使众生离苦得乐,解除病痛和灾害,希望自己能够延寿,修回丢失一半的寿命,正适合自己却不适合众人,雷少轩想道。
药师殿前果然人流稀少,佛像前摆着六个蒲团,只有四人点燃香,执香在手,跪拜祈祷。
跪拜之礼乃是点燃六支或者九支香,雷少轩着急离去,便将一把香全部点燃,跪在药师佛前,抬眼看去。
殿中莲台座上结跏趺坐的是药师佛,为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称“大医王佛”。
药师佛相貌庄严美好,令人见之顿生欢喜心、清净心。
雷少轩似有所悟,觉得内心明澈,净无瑕秽。
只听得身边一位身中年女子 正低头念经:“……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
雷少轩把手中香枝一把全部插在香炉内,显得虔诚却笨拙,身后扑哧一声笑,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这军士,一把香都插在这里,还如何参拜别的佛像?”
“我有急事要走,别的佛殿下次再来参拜。”雷少轩随口道,颇有些不好意思,转身看去。
只见一位及笄女子,身穿湖蓝长裙,瓜子脸精致俏丽,明眸皓齿,钟灵毓秀,挽着一位妇人,笑盈盈的看着雷少轩。
雷少轩心突跳一下,浑身微微颤抖。
雷少轩两眼直直看向那妇人,只见妇人身穿锦绣长裙,相貌端庄,脸色红润,微胖显得雍容华贵,目光清澈,似能看彻人心。
一刹那,仿佛一切凝住。
妇人猛然看到雷少轩的脸,顿时呆住,虽然不敢肯定,却已泪流满面。
“娘!”雷少轩低声喃喃道,睁大眼睛,却不敢肯定,颤声道:“是娘?是如意吗?”
虽然梦萦魂牵,少年离家,多年不见,印象模糊,雷少轩试探道。
“轩儿?轩儿吗?”
公孙倩猛然看到雷少轩,一时呆住,雷少轩虽然面容酷似自己儿子,然而雷少轩已经长大,且身穿军服,无论如何对不上自己的孩子。
一声娘,唤醒刻骨铭心的记忆。
“轩儿,我天天盼,夜夜盼,时时刻刻祈祷能见到你……”公孙倩颤抖着,扑了上来,眼泪扑簌簌流下,巨大的惊喜击倒了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娘!”雷少轩再也忍不住,抱着公孙倩嚎啕大哭。
“哥!”雷彤抽泣着,抱着雷少轩的胳膊,“哥,我好想你,
没有你,我不敢出门,睡不着觉,呜呜。”
“我不是在做梦吧?”公孙倩止住眼泪,放开雷少轩,看着这个已然比自己高的军士,抚摸着雷少轩的脸庞。
“不是梦!娘”雷少轩紧紧拉着公孙倩的手,哽咽道,“是我!轩儿。”
雷少轩抹去如意脸上的泪珠,道:“如意都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
如意头埋在雷少轩的肩头,哭道:“我才不要长大,长大哥哥就不能抱我了。”
三人百感交集,泣不成声,许久,身边响起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恭喜夫人一家得以团聚!”
一个发须皆白精神矍铄的和尚,目光炯炯有神,手握串珠,一旁行礼道。
“大师,我要重塑药师佛金身。”公孙倩收住眼泪,激动对和尚道,“感谢我佛护佑我儿平安,让我一家人团聚。”
“轩儿,此乃慈恩寺方丈宝真大师。”公孙倩对着雷少轩道。
“嗯,嗯!见过大师。”雷少轩颇有些不以为然道。
心里暗诽,每次碰见和尚,都没有好事,刚与母亲相遇,便让母亲破财,捐出一座佛像金粉,重塑金身。
似乎明白雷少轩心里所想,宝真老和尚眯缝着眼睛,微笑道:“夫人不必客气,少主与我佛有缘。”
“无缘,无缘。”雷少轩不客气摆手道:“一位老妇人好心送我一把香,实则无奈才进来烧香的。”
“轩儿不许胡说。”公孙倩嗔道:“不许对大师无理。”
“无缘岂能进我佛门?”宝真不以为意,微微笑道“岂不闻入寺得见?”
雷少轩脸色微变,忽然想起来,苦海路上曾得澄观偈语:遇寺而见。
雷少轩心里微惧,不知宝真和尚此刻所言,是随口而言,还是真有什么深意。和尚神神秘秘,言语皆有深意,却不明言,实在不讨人喜欢。
“我们走吧!”雷少轩再不愿停留,对母亲道:“重塑金身也不急在一时。”
雷少轩忽然对宝真和尚道:“和尚,我母亲为佛重塑金身,你多多为她祈佛,护佑她平安长寿。”
这句话有些不客气,颇显无理,宝真和尚却毫不气恼,满含深意道:“护我佛难,佛自护之。”
雷少轩心恍,摩罗和尚收自己为徒,让自己任护法僧,自己当时虽然答应,却从不放在心上。
宝真和尚明里暗里的话,句句皆似有所指。
真晦气!雷少轩心道。
实在对和尚有些害怕,雷少轩拉着公孙倩和妹妹,几乎是落荒而逃。
“娘,你们是怎么来到西京的?”雷少轩问道。
公孙倩看着雷少轩,叹了一口气。
“你被流放苦海,娘走头无路,领着我们来西京找爹。”雷彤挽着雷少轩的手,轻声道。
雷少轩闻言,脸色阴沉下来。
当年要不是父亲抛弃公孙倩,公孙倩根本不会被抄家,雷少轩也不会被流放。
雷少轩姓雷不姓公孙,和嫁入雷家的公孙倩一样属于雷家不属于公孙家。
父亲抛弃公孙倩,公孙倩带着三个孩子,重新回到公孙家,才受到外祖父公孙烈牵连。
“轩儿,你受委屈了。”公孙倩歉意道:“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一会见到你父亲,别提这件事好吗?”
看着雷少轩,公孙倩心里十分难过。多年来,自己受尽委屈,为了孩子,默默
忍受。好在雷少轩已经长大,并且平安回来,所有的委屈都值得。
“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雷少轩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只要娘高兴就好。”
“娘可没有可高兴的时候。”雷彤嘟囔道:“爹娶二娘,她比娘年龄还小一轮,却是正房,还生了个妹妹。”
“为什么?”雷少轩奇怪地看着雷彤,“娘原来就是正房,而且生了咱们几个人,怎么又冒出一个正房?”
“那还不是因为公孙家势弱,没人为娘撑腰。爹离开娘后,回西京新娶二娘。二娘姓周,乃是周家嫡女,周家势力强大,为强强联合与雷家联姻……”
“如意,别说了。”公孙倩止住雷彤道:“轩儿,只要你们几个平安就好,娘委屈些没关系。娘还是平妻的待遇,你们也可享受雷家嫡子身份。”
“哼!那是因为娘会做生意,为雷家挣钱。”雷彤气愤道:“他们一个个狗眼看人低,好在不跟他们住在一起,要不还不得气死。”
雷少轩沉默下来。
门当户对乃当世流行的联姻方式,父亲抛弃母亲,回京新娶周家女,多半是因为此原因。
周家乃是西京名门望族,与雷家家族势力相当,能与周家联姻,相比无依无靠的公孙倩,自然不知道好上多少。
可以想象公孙倩在雷家所受的委屈必然不少。
雷少轩与同窗一席宴,便已然深刻体会到身份差距是什么感觉,不由对母亲心疼不已。
见到雷府,雷少轩才知道世家之大。
雷府几乎占据整条街道。
高墙深院,朱红大门,门口矗立两尊狰狞的两丈高石狮。
进入大院,豁然出现一处空旷的大院空地,如同校场一般,青石板铺就,气势恢宏。
只一处大院,便尽显世家底蕴。
雷少轩暗叹,流放苦海,万里跋涉,见过多少红尘苦难,从未见过豪门奢华,今日方知天外有天。
母亲居住在后院一处独立宅院。
公孙倩挽着雷少轩,看不够,泪滴不停,雷少轩不忍心母亲难过,只好捡好听的说。
“哥,听说苦海死囚无衣无食,不得不穿死人衣服,饿极还吃人肉,对吗?”雷彤挽着雷少轩的右手,好奇地问道。
雷少轩哭笑不得,道:“你看我不是很好吗?死囚营可以出来狩猎,打鱼猎野猪野牛野鹿,有鱼有肉,你看我也一点都不瘦。”雷少轩胡扯道,意在安慰母亲。
“真的吗?”公孙倩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听人说,能从苦海活着回来的死囚几乎没有,不是死在战场,便是死于伤病,或冻死饿死。”
“你看轩儿不是活得很好吗?还是个校尉。”雷少轩笑笑道:“儿子又白又帅,哪点像是受过苦的人?”
正要穿过大院,往右边月门走去,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身穿锦绣宫装裙的女人。
妇人一身宫装彩绣华丽,秀发盘云,莲叶脸柳叶眉,长得颇为标致,双目明亮透彻,让人感到极为随和。
公孙倩见到来人,拉着雷少轩站到一旁,让过道路。
“见过夫人!”公孙倩放开雷少轩,微微侧身行礼。
雷少轩刹时醒悟,这便是雷府大夫人,父亲抛弃母亲,回西京后娶的正房周芹。
母亲原本是正房,已经生育三个子女,如今却被迫行妾礼,雷少轩悲愤难抑,不由脸泛怒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父亲
“参见二娘。www.uu234.net”雷彤行礼道。
“你应该管夫人叫母亲,管你生母叫二娘!”周芹旁边一名微胖妇人道,脸上满是不屑。
“当初入府之时,说过是平妻。”公孙倩脸色顿时沉下来,“弟妹,请你勿要妄言。”此人乃是雷府四房夫人孙芳。
孙芳仗着自己是四房正房,往日却只靠着府里发的例钱过日子,很是嫉妒经商而极富有的公孙倩,有机会便处处针对她。
周芹微微一笑道:“此事到此为止,四妹不必多言,咱们快走吧,出门要晚了。”
雷少轩闻言,深吸一口气,心稍稍舒服些。他看得出周芹还算明事理,并不针对自己母亲。
孙芳沉脸道:“一点都不懂规矩,弟妹也是你叫的吗?真是没有家教。”自己是四房正妻,一个妾室叫自己为弟妹,不啻是一种侮辱。
公孙倩脸瞬时煞白。
孙芳看着雷彤,冷冷道:“光天化日,挽着男子手臂,如此不知羞耻,雷府的脸都让你丢光。”
“你是什么东西?”雷少轩阴沉着脸,脸上泛着怒色道:“管母亲叫二娘?你是畜牲生,畜牲教养的吗?不看你是女人,我大耳光扇你。”
众人闻言愕然。
“你是谁啊?”孙芳气急败坏,道:“怎么敢在雷府放肆?来人,给我赶出府去!”
“提裤子你不认人?”雷少轩讥道:“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谁?”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看向孙芳,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孙芳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心里一阵恐慌,急忙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到底是谁?”
公孙倩也看着雷少轩,脸上满是疑惑,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真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提裤子不认识我的关系。”雷少轩迟疑片刻,脸上有些不自然道。
孙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带着哭腔道:“我什么时候提了裤子就不认你?”
雷彤猛然摔开雷少轩手臂,气道:“再不理你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老欺负娘,你还跟她有关系。”眼泪盈盈欲滴。
见雷彤生气,雷少轩苦笑,再不敢胡说,道:“她上茅房自然要提裤子,我们根本不认识,所以我们的关系是:她上茅房提裤子,不认识我。你们胡想什么呢?”
众人闻言绝倒。
孙芳气得浑身颤抖,道:“你到底是谁?来人,将他打出去。”
雷少轩冷笑道:“我从不打女人,但是再敢侮辱我娘,我就让你提了裤子认识我。”
雷彤眨着眼睛,好奇道:“哥,她怎么会提着裤子认识你呢?”
迎着雷少轩的目光,孙芳心里一凛,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急着要认识我,只能快步跑,跑得太急,不提裤子怎么行?”
众人闻言,忍着笑,看着孙芳却不敢笑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辱人者,人恒辱之。无人觉得雷少轩过分。
公孙倩更是泪水涟涟。
身为军官之女,她怎么会不知道边关之苦?
死囚营更是天下最阴暗、残忍之地,说什么有鱼有肉,不过是骗骗雷彤罢了。
死囚营里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心理畸形、扭曲变态,方才看到自己被羞辱,雷少轩脸色大变,公孙倩心提了起来。
她害怕雷少轩爆发,闹得不可收拾,毕竟雷府非一般世家,却又隐约盼
着有人为自己出头。
雷少轩控制住了暴戾之气,羞辱孙芳,又没有闹大。
儿子长大了,公孙倩感到很是宽慰。
“有爹生,没爹养的东西,竟敢到雷府来撒野!”雷少轩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雷少轩闻言,脸色煞白,缓缓转过身。
雷少轩眼眸骤缩。
修士!
一名灰袍脸色阴沉的中年修士,两眼死死盯着雷少轩,怒极冒火。
雷少轩扭转目光,转向修士旁边一名锦衣中年人,此人微胖商贾模样,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雷少轩心里一阵刺痛。
“轩儿,你回来了?”
这锦衣中年人便是自己的父亲雷玉春。
雷少轩痛极而怒,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是何人?敢称我父亲?”
“我是你父亲……”雷玉春脸色微变。
“父亲?”雷少轩看着公孙倩,缓缓道:“父亲是母亲无依无靠时,为母亲撑起家的顶梁柱,是孩子寒冷时挡风遮雨的臂膀,是孩子绝望时的明灯。”
雷少轩目无表情道:“我有一个父亲,他抛弃母亲,让其沦落街头;抛弃孩子,让子女忍饥挨饿。我父亲是一个畜牲。”
场中一片沉寂,谁也没有想到雷少轩会说出这番话来。
雷玉春闻言又羞愧又怒,结结巴巴道:“你、你……”
雷少轩上下打量着雷玉春一眼,讥道:“阁下相貌堂堂,印堂发亮,衣着艳丽华贵,一看便是好人,怎会是一个畜牲父亲?”
雷少轩看向那名修士,冷冷道:“我是有爹生没爹养。阁下嘴唇突如猪嘴,目凹陷如猪眼,脸尖似猴子,上下没有一点与人相似之处。不知道父亲是猪还是猴子?或者母亲是……”
“我是雷府护卫总管,你给我住嘴!……”雷府护卫总管雷玉伯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正是孙芳的老公,刚才远远听见雷少轩羞辱孙芳,忍不住呵斥雷少轩有爹生没爹养。
没有想到,雷少轩骂爹不是个东西,连带着骂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来人!拿下他,给我狠狠地打。”雷玉伯气急败坏。
身边四名护卫冲上前来,试图将雷少轩按倒。
然而,雷少轩拥有练气三层修为,身上有数千斤力气,区区几个护卫想撼动他,不啻于蚍蜉撼树。
除非雷少轩不反抗。
刺啦!一阵撕裂声。
护卫将雷少轩上身衣服撕开,露出后背。
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背伤痕累累,横的、竖的、深得、浅的、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层层叠叠,几乎如鳞片一般。
公孙倩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自己的儿子,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少苦,才会留下如此的伤痕。
雷少轩出身死囚,不难想象,身上的伤到底经历了多少生死绝境。
公孙倩忍不住,扑到雷少轩身边,用身体护住雷少轩,颤声道:“住手!”
公孙倩好歹是府里的夫人,护卫面面相觑,不敢拉开公孙倩,只好停手
一个妾室,竟敢挡住行刑,雷玉伯见状,更觉生气。
身为护卫主管,位高权重,高高在上,平日早就瞧不起公孙倩卑微忍让,地位低下,毕竟当初公孙倩被抛弃,然后一无所有上门投奔。
见护卫停住手,勃然大怒,拿起一根鞭子一甩,将公孙倩卷
住扔了出去。
公孙倩摔倒在地,嘴角沁出鲜血。
“滚!”雷少轩见状,目裂眦,一脚踹在护卫身上,一名护卫惨叫一声被踢飞,剩下护卫骇然欲绝。
雷少轩挣脱护卫,跑到公孙倩身边,扶起公孙倩。
“娘!”
“我没事,轩儿,没想到你受那么多苦!”公孙倩抚着雷少轩的脸,泪流满面道:“以后娘再不让你受一点苦了。”
“啊!”雷少轩闻言暴起,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双眼通红,霍然转眼看向雷玉伯。
“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娘?”
雷玉伯脸色微变。
雷少轩骤然拔刀在手。
嗡!
湛青刀寒光流溢,嗡声尖啸。
“老子砍死你!”
风雷激荡,湛青刀划出一道森冷的刀光,劈向雷玉伯。
刀光冷厉,狠毒,毫不留情。
雷玉伯身影骤然,闪出道道如同实质的身影,这已然用了修士的速度。
雷少轩与修士对敌无数,几乎打遍太一宗所有内门,经验丰富,这一刀哪里是雷玉伯能躲得掉的。
咄!一声沉响。
湛青刀狠狠地劈在雷玉伯腰间,将雷玉伯砍翻在地上。
幸好雷玉伯身穿护甲,护住了腰间,尽管如此,倾尽全力的一刀,依然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肚子内翻江倒海。
雷少轩身形突闪,一脚踩在雷玉伯脖子上。
屈辱、惊惧让雷玉伯浑身颤抖,死死看着雷少轩,嗓子被踩,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敢到雷府闹事,你死定了,你母亲也死定了……”
“我死不死不知道,你却要死了!”雷少轩狠戾道。
雷少轩手起刀落,湛青刀狠狠扎向雷玉伯。
“住手!”
一道不可见的力量忽然束住雷少轩的手,狠狠一带,湛青刀被带偏,扎在青石板上。
一名灰衣老者阴沉着脸,出现在雷少轩面前。
修士!筑基修士,雷府大长老雷宏,准确的说,雷少轩的爷爷。
“参见大长老!”众人见状,齐声行礼。
“放开他。”雷宏看着雷少轩,沉声道。
“给我娘道歉。”雷少轩森然道。
雷玉伯惊魂未定,刚才雷少轩那一刀,根本就是想取他性命。
“不、不……”雷玉伯见到雷宏,大着胆子道。
如果他道歉,今后别想在雷府抬起头。
雷少轩轻蔑地瞥雷玉伯一眼,湛青刀狠狠地扎在他的手掌上。
“啊!”一声惨叫。
“救我,”雷玉伯涕泪交加,嚎叫道。
雷少轩先前一刀从空中试图扎向雷玉伯胸口,线路有些长,雷宏发出一道无形之力,将刀带偏。
如今雷少轩有了准备,拔刀直接扎手,线路极短,哪里还能被人束缚?
“放肆!”雷宏勃然大怒,却毫无办法。
雷少轩根本无视他的警告。
雷少轩表明不认雷府,是个外人,照说外人来雷府闹事,身为大长老,无论如何都绝不能退缩。
然而雷少轩实实在在是他亲孙子,他能下狠手?最重要的是,不用灵力,刚才那一刀,府内无人能敌!
咄!
如同钉子钉入木头的声音,雷少轩狠狠又扎了一刀。
“啊!我道歉,”雷玉伯哭嚎道,“嫂子,对不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撕袖
公孙倩走过来,看了一眼雷玉伯,淡淡道:“轩儿,放开他吧。”
瞥了一眼父亲,雷玉春目无表情,似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雷少轩心里十分失望。
雷玉伯挣扎爬起,用狠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雷少轩,不敢作声。
“你就是这么管教儿子的?”雷宏看着公孙倩,神色复杂道。
雷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雷少轩扎向雷玉伯胸口的那一刀决绝狠毒,后面两刀肆无忌惮,行事毫无顾忌,显然是一个狠人,这种人根本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自己出面教训,徒惹不快,雷府无人是其对手,雷宏只能选择无视,将气撒在公孙倩身上。
“大长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公孙倩有些惶恐道。
“以后不许此人踏入雷府一步。”雷宏看了一眼雷少轩,暗叹一声,狠了狠心道。
转身离去。
“不要!大长老,轩儿不过是……”公孙倩闻言急道。
“要不是我娘在这,请我都不来。”雷少轩轻蔑道。
“娘,对不起,让您为难。”雷少轩满脸歉疚道。
雷少轩上前,扶着公孙倩的肩膀,心疼地看着母亲,噙着眼泪不舍道:“娘!我走了,多保重,有空我再来看你。”
“哥,别离开我们。我好害怕,我不要你走。”雷彤猛然扑了过来,抱住雷少轩胳膊,呜呜哭了起来。
忽然,公孙倩擦干眼泪,轻蔑地瞥了一眼雷玉伯,转身看向雷玉春。
“当初公孙家被抄,我来到西京,并非走头无路,不过是念些旧情;此外,还为两个年幼的孩子还有轩儿,希望能通过雷府帮助轩儿回家。”
公孙倩恨恨道:“未曾想雷府对轩儿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让轩儿受尽苦难。如今轩儿回来,我不能再让我的孩子没娘,不能再让我的孩子受苦。”
公孙倩伸出衣袖,猛然撕下袖口,扔到地上。
“古人割袍断义,我衣袖已断,天地为证:雷府负我公孙倩和轩儿,从此我与雷府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公孙倩平静道“这些年,我为雷府挣下无数钱财,足够偿还收留之情。”
公孙倩左手拉着雷少轩,右手拉着雷彤道:“咱们走,跟着哥哥,一家人永不分开。”
看都不看雷玉春一眼,走出雷府。
“娘,对不起,是我害你离开雷府。”雷少轩有些惴惴不安道。
“傻孩子说傻话!孩子在哪,娘就跟到哪。”
公孙倩轻舒一口气,道:“雷府不是娘的家,你们才是。”
与雷府决裂,彻底放下心中委屈,公孙倩满身轻松。
随即眼泪盈盈欲滴,抚着雷少轩后背道:“轩儿,受那么多的苦,为什么要骗娘呢?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许说假话。”
“旧伤多为战场所伤,新伤是因为我发了一笔财,被土匪盯上。”
齐王势大,雷少轩不愿意让母亲担心,又撒谎道:“军士挣钱不容易,我实在舍不得那点钱,跟他们打了一场,结果受伤。”
“又骗我!”公孙倩瞪了一眼雷少轩,“你那一刀,连你四叔都挡不住,千军万马都去得,区区土匪岂是你对手?”
雷少轩这才想起母亲出身将门
,那一刀的威力一看便知,急忙叉开话题道:“娘,我真的很好,还给您拐来了一个媳妇。”
“真的?”公孙倩眼睛一亮,惊喜道:“走,看看去。谁家的女儿这么幸运?能嫁给我儿子。”
“拐媳妇?我有嫂子了?”雷彤扑哧一笑,兴奋起来。
“她……”雷少轩迟疑片刻,有些不敢看公孙倩,“娘,您别生气!”
公孙倩奇怪地看着雷少轩。
“她出身风尘!”
“什么?她是婊……”雷彤捂住嘴巴,有些气急,声音高了起来。
公孙倩又心疼,又生气,道:“轩儿,军士挣钱不容易,没钱娶媳妇,也不能娶一个风尘女子,风尘出身媳妇有辱门风,以后怎么见人?”
“她虽然出身风尘,却是完璧姑娘。”雷少轩解释道。
“真的吗?”公孙倩脸色稍霁,依然沉着脸道:“不行,风尘女子,不仅名声不好,多水性杨花,不能进门。”
“她是广寒宫的花娘,不仅完璧,且精通琴棋书画,非一般风尘女子。”雷少轩耐心道。
“竟然是广寒宫花娘?”公孙倩放下心来。
花娘乃是公认的完璧处子,虽然出身风尘,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看着一脸热切的雷少轩,想到儿子受尽苦难,好容易有一个女子相随,不忍打击,迟疑片刻道:“好吧,可以进门,只能为妾,为最末尾的妾室。”
“娘,我可是花了四万两银子,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呢。”雷少轩抓住公孙倩的手,求道,“为这四万两银子,我几乎丢掉性命,背上的新伤便是因此而来。”
公孙倩心一颤,气急道:“为一介风尘女子,丢掉我儿子性命,这样的女子怎能进门?不行,即刻卖掉或送人,越快越好,哪怕一两银子不要。”
雷少轩闻言傻眼。
本以为说花四万两银子才得来张倩华,十分不容易,本意让母亲接受,不料弄巧成拙。
“不行啊,娘!”雷少轩只好说实话,“她乃是前金吾卫统领张青之女。”
雷少轩看着公孙倩,认真道:“张青因罪流放苦海,收我为徒,传授武功,我这才得以杀出苦海,师父是我救命恩人。”
“哼!自作聪明,”公孙倩白了儿子一眼,动容道:“既然是救命之恩,自当以命报之,风尘女子又如何?”
“自作聪明的哥哥,差点让娘把嫂子卖掉!”雷彤拍手幸灾乐祸道:“以后在娘面前还老不老实?”
公孙倩看着雷少轩,沉吟片刻,摇摇头叹息道:“正妻之位不行,风尘女子为正妻,会被人瞧不起。你身为军官,有头有脸,免不了与各色官员打交道,官员家眷绝不会与一位风尘女子交往。”
雷少轩闻言脸色狰狞,道:“我何曾稀罕与之往来?总有一天,我打烂这些臭规矩。”
“作为平妻,跟着我经商,拥有独立的财权,不与正妻相争,娘不会亏待恩人之女!”公孙倩松了口气道,“走吧,接她回家!”
看着如此简陋的院落,公孙倩眼泪又掉了下来。
“娘!如意的眼泪不值钱,老喜欢哭,”雷少轩笑嘻嘻道,“娘的眼泪怎么也如此不值钱?”
院内,张倩华正在水井旁洗衣服,柔嫩的双手被
冰凉的井水冻得通红,额头香汗淋漓,哪里还有花娘的样子。
好勤快的姑娘,公孙倩见状,顿时心生好感。
见有人进门,张倩华抬起了头。
一位雍容的妇人和一位俏丽可人的女子,正好奇地打量自己,雷少轩站在一旁微笑,心里意识到什么,不由有些羞涩,有些慌乱,心怦怦跳,急忙站起,迎上前去。
“这是娘!”雷少轩扶着公孙倩的胳膊道,“娘,这便是张倩华。”
“见过夫人!”张倩华急忙行礼道。
“叫娘!”公孙倩看到张倩华貌美不可方物,却恭敬有加,举止得体,见其双手冻得通红,不觉心疼。
这不仅是一位貌美的姑娘,更是一位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好媳妇。
“小妹雷彤,小名如意!”雷少轩见公孙倩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不由轻舒了一口气道。
“嫂子好美啊!”雷彤惊叹道:“拐来这么一位仙女嫂子,哥哥好福气。”
“貌美又不能当饭吃。”张倩华羞涩道,忽然恍然,有些哭笑不得道:“拐?”
张倩华伸出柔荑手,取下一对羊脂玉玉镯,放到雷彤手里,道:“虽然初次见,我好喜欢小妹。这玉镯是羊脂玉,正好配上小妹雪白的肌肤。”
“不、不……我不能收。”雷彤闻言,顿时惊慌和不安起来。
看到这么简陋的小院,联想到张倩华可怜的身世,不难猜想哥哥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
耳濡目染,雷彤怎么会不知道羊脂玉的珍贵?这对玉镯至少能买几座宅院,多半是哥哥家里最珍贵的东西,自己怎么能收?
第一次见面,嫂子送的东西又不能拒绝。
“娘!”雷彤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公孙倩。
公孙倩怎会不明白雷彤所想,心里更是喜欢,道:“嫂子给你东西,你就收下。”
拉过张倩华的手,道:“我们贸然而来,没有准备任何东西,颇为失礼。跟娘走,你送彤儿一件礼物,娘给你配十件。”
雷少轩对母亲的气派总算有了直观的认识。
一见儿子,开口便在慈恩寺重塑了一座佛像金身,见儿媳妇,一送便是十件羊脂玉。
雷少轩颇有些感慨,开玩笑道:“娘,儿媳妇真能干,多会钓鱼啊,一对玉镯钓了娘十件!”
张倩华羞红脸,嗔道:“谁叫你穷?还不是娘心疼你?借机给你东西。”
“恩!穷也是好钓饵。”雷少轩看着兴奋不已的雷彤道:“如意,哥帮你找一个又帅又穷的郎君?把娘的家底钓光?”
“呸,呸,呸……”雷彤急呸道:“要找郎君,就要找一个又帅又有钱又有才的……”
看到雷少轩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恍然大悟,羞道:“哥真坏!我永远都不嫁人,陪着娘!当个守财奴,铁公鸡,就不让你拿走一分钱。”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公孙倩微笑着,心里十分激动。
多少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儿子,雷彤和自己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此刻,一家人多么温馨!
“娘,离开雷府,娘的生意会不会受他们打击?”雷少轩颇为担忧道。
再缺乏人生阅历,雷少轩也能想象与世家豪族为敌的后果。
第一百七十三章 平安吊坠
“你外公被抄家,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一定要有自己独立的财产。顶 点 X 23 U S”
公孙倩脸上微露傲然之色,道:“娘的生意分两部分:一部分与雷府合股,帮着雷府做生意;另一部分是娘名下独立的资产。咱们不求别人。”
公孙倩看着雷少轩,道:“雷府仗势欺人,虽然合股,娘却没有任何决策权,不要也罢。雷府各房为名利争斗得很厉害,有时甚至不择手段。娘是外来者,实力弱小,当时为了星儿、彤儿的将来,娘有意地将名下资产与雷府隔离,所以离开雷府,对生意的影响不大。”
“可是雷府势力强大,会不会报复娘的生意?”雷少轩依然不放心道。
公孙倩微微笑道:“外公被抄家,我和彤儿却没有被牵连,多亏了太后。太后姓公孙,与外公是本家,虽然离得有些远,却依然是外公长辈。太后极念旧情,这几年,通过太后,娘做的都是王宫的生意,雷府不敢打压。”
“他们以为娘投奔雷府是走投无路,其实我来西京,是因为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公孙倩叹了一口气道,“也为星儿、彤儿前途。入了雷府,便是雷府之人,而不是公孙氏犯官之后,依然能堂堂正正挺胸做人。”
雷彤闻言,心里一颤,哭道:“娘好苦!”
雷少轩默然无语。
可以想象落魄而来的公孙倩,无依无靠,在雷府必然被人打压和蔑视,然而为了孩子,公孙倩默默忍受。
雷少轩对父亲的无情感到无比的愤怒。
“娘,总有一天我让他跪在娘面前。”雷少轩恨恨道。
翠玉轩坐落在西京最繁华的紫坊街上,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小楼雕梁画栋,华丽不失典雅,牌匾用一块青玉雕成,更显古朴。
门柱用墨玉刻着一副对联:玉皆蕴灵,无妨登楼觅有缘;人必有心,何不诚信比善真。
“这是娘的翠玉轩。”公孙倩微微笑道,来到自己的店铺,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娘,您太抠门,有这么大一家珠宝玉石店,却没给我一件首饰。”雷彤嘟囔道:“嫂子一来,便给十件。”
“那还不是怕你养成奢侈的习惯?”公孙倩瞪了一眼,叱道,“小时候忍饥挨饿的苦,你都忘了?”
“那都过去了!”雷彤气鼓鼓道。
“十件咱们一人一半。”张倩华拉着雷彤的手道。
雷彤点点头,喜笑颜开。
公孙倩摇摇头,雷少轩哑然一笑。
翠玉轩一层是店铺,二楼为定制区域。
一层摆设如书房,立着各式的柜阁,装修典雅古朴。
每个格子放置样品,分金器、银器、瓷器和玉器,琳琅满目。
雕刻精致的紫红色檀木柜阁,大红的羊毛地毯,宽敞的茶厅,笑容可掬的侍女,进入一层,让人感觉十分舒适和放松。
这里并没有常见的柜台,每一件器物都放在开放的格架上。
一眼看去,金器、银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瓷器圆润柔和,玉器玲珑剔透。
每一件器物皆是精品。
进入一层大厅,如同进入一个色彩夺目、华丽奢华的童话世界。
“娘,东西怎么不放到柜台?这么大木架只放寥寥几件东西,岂不是浪费空间?”雷彤不解地问。
“翠
玉轩每一件器物都是精品,精品有资格占据一个独立的位置!”
公孙倩微微笑道:“翠玉轩最早只给太后定制首饰、摆件,后来后宫嫔妃也很喜欢,慢慢地,世家豪族夫人也喜欢来这里定制。这些人对首饰和摆件要求很高,所以翠玉轩逐渐只经营精品。别小看格子上摆的东西,上面任何一样物品都是唯一的,当世只有一件,决无重样。”
“这里能定制?”
雷彤闻言眼前一亮,道:“哥,你小时候给我雕刻的那块小木牌项链呢?能不能用玉石给我雕一个?”
雷彤一直想念哥哥,念念不忘儿时的木牌,然而时间过去太久,大概木牌朽烂了吧,雷彤想道。
闻言,想起天葬路上离去的如意,雷少轩神色黯然道:“押送苦海的路上,我把木牌送人了。”
雷彤闻言一愣,有些不高兴。
雷少轩见状,苦笑道:“如意,我给人家一块木牌,人家送我一块炎玉髓,价值连城。路过庚南冰川时,天寒地冻,多名死囚冻伤,冻死两人,靠着那块炎玉髓,我才平安走出。”
雷彤瞪大眼睛,舒了一口气,道:“别说一块木牌,就算一百块金牌、玉牌也比不上哥的平安。”
“平安?”雷少轩忽然心里一动,道:“娘,给我选块最好的玉石,我给你们一人雕一个平安项链吊坠。”
翠玉轩二楼便是定制器物之所。
来到二楼,一名秃顶微胖中年人,迎了上来。
“聂掌柜,麻烦你取一块最好的玉石来。”
聂掌柜闻言一愣,道:“夫人,玉有翡翠、羊脂、田黄、青玉……种种,无法比较哪一块最好。”
雷少轩道:“取白玉吧,顺便取一套玉雕器具来。”
不多时,聂掌柜取来一块白玉,细腻柔和,温润如脂,果然极品。
雷少轩暗运灵力,白玉软如细泥,被分为三块。
雷少轩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公孙倩,用神念回想起慈恩寺里药师佛的形象,福灵心至,暗颂《大成智慧无相般若金刚伏魔经》,佛力涓涓,沁入玉佛像。
雷少轩想了想,顺手在背面刻下几个字:慈心如海,福寿随善。
公孙倩见状,想起自己苦心哺育子女的经历,受尽无数委屈,终究没有白费,孩子平安团圆,喜极而泣。
拿起另外一块玉石,雷少轩看了看妹妹,想起儿时给妹妹唱的儿歌《梅花颂》,心里充满温馨和怜爱。
神念运刀,刻下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又在背面刻下一行字:玉心永存,一生如意。
雷彤最喜欢梅花,又见刻有自己小名,抢过吊坠,爱不释手。
雷少轩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张倩华,道:“喜欢刻什么?”
“随意,”张倩华摇摇头,目光中满是期待。
“刻几个元宝?财源滚滚,永不受穷。”雷少轩开着玩笑道。
张倩华瞪大眼睛,气呼呼道:“不如刻几头猪几只鸡鸭,多养鸡鸭多养猪?”
雷少轩哑然一笑,神念沁入玉石,刻刀如飞,不多时,玉石浮现出一个飒爽英姿美男子,横刀雪地,霸气绝伦。
“爹!”张倩华见状,泪水涌上,盈盈欲滴。
自己日思月想,父亲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如今得到一个刻像,父亲的形象才又清晰起来
雷少轩叹了一口气,在背面刻下字:且思且祝,永寿永安。
雷少轩划破手指,鲜血滴玉,用神念在玉石上刻下两套阵法,一套却邪避灾,一套血脉追魂。
鲜血沁入玉坠,白玉顿时鲜红透亮,玲珑剔透,更显灵动。
雷少轩正色道:“娘,你们永远不要随意摘下玉坠,玉坠裂而不碎,乃是警示,如无必要,不可前行;遇险之时,玉坠可挡一击。”
雷彤喜滋滋道:“这么好的玉坠,我怎么会摘下?哥有这么好的雕工,怎会那么穷?哥在,能有什么危险?”
雷少轩苦笑,妹妹还是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温馨、感动又有些担心。
“彤儿,好好听哥的话,”公孙倩叱责道,“不许调皮。”
公孙倩看着雷少轩,满是怜爱道:“轩儿,选完首饰,娘给你做几身衣服。”
“娘,不必了。”雷少轩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乃是军职,习惯着军服,这身校尉服还是新的。”习惯了穿军服,再穿其他的衣服都觉得别扭。
雷少轩到兵部报道,意外得知,虽然入学国子监,兵部并未取消自己军籍,反而将关系从南军转到兵部,这意味着自己仍是在职军官。
“土包子。”雷彤轻蔑地瞥了一眼雷少轩的校尉服,道:“这也叫校尉服?你见过真正的校尉服吗?”
“……”
雷少轩哭笑不得。
怎么不叫校尉服?难不成边军发的不是真正军服,街上店铺买的才是?
看着母亲给自己选的所谓校尉服,雷少轩忍不住摇摇头。
方巾罗帕用华丽的丝绸缝制,披膊及护肩绣着大红蕾丝,胸背甲选绛红色犀牛镂空皮,刻出飞豹图案,金扣金光闪闪,红、青、白玉片穿成玉带,精致华丽,上下衣物皆锦缎拼接,尽显高贵奢华。
“这才是真正的校尉服。”雷彤得意洋洋道:“西京最流行的款式,你的叫瘪三服。”
此套校尉服饰,除肩带和补子表明是校尉外,其余式样皆用最华丽,质地最好的材料制成,既显霸气却不失典雅,然而怎么看都不像军服。
“流行款式?军服难道不是统一的吗?”雷少轩颇感奇怪。
“西京世家子弟入军职的不少,哪里肯穿普通的校尉服?”公孙倩轻叹一口气,出身将门,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兵部无奈,特允许西京军中服役的军官自备服装,于是便有各种军中校尉服饰流行。”
这样也行?雷少轩听得目瞪口呆。
兵部屈从世家,如此一来,奢靡之风盛行,必然影响军心,这样的军队岂能上下一心?雷少轩暗叹。
“这能打仗吗?买一身所谓真正的校尉服饰,足够南军校尉几年的军饷。”
穿着如此华丽的军服,雷少轩感觉十分别扭,嫉妒道:“穿这身军服,苦海战场上,铁定被敌军围攻,扒光后杀死;不,没进军营,便被抢光成裸猪。”
公孙倩扑哧一笑,正色道:“不光要穿这身校尉服打仗,打的还是一场大仗。”
雷少轩有些迷惑。
“战场在王宫内,太后七十大寿宴席上。”公孙倩看着英姿勃发的雷少轩,欣慰道,“穿这身校尉服,陪娘参加太后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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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寿宴
王宫,懿秀宫。www.uu234.net
王宫果然气派,碧瓦雕檐,飞龙盘柱。
傍晚时分,宫内处处张灯结彩,画烛流光,香炉袅袅,花插金瓶,隐隐笙歌传来,更显奢华喜庆。
懿秀宫门前,后宫嫔妃,皇亲国戚,诰命夫人等,在太监的指引下,已然列好队,等候公孙太后到来。
雷少轩注意到,母亲和自己几乎被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细想便释然。
能面见公孙太后献礼的,除了皇亲国戚、后宫嫔妃外,都是一品以上诰命夫人,包括朝廷重臣、世家豪族的主母,公孙倩是以家人身份才得以进入懿秀宫献礼。
“公孙太后驾到!”
一名高瘦的太监,手执拂尘,走出懿秀宫门口,尖着嗓子喊道:“献礼!”
雷少轩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老妇人,在一大群宫女簇拥下缓缓走出。
老妇人头发皆白,脸如莲萼,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妇人径直走到懿秀宫中间凤椅上端坐,颇显威仪。
这便是公孙太后,也是自己家的恩人,雷少轩颇有些期待。
从皇亲国戚夫人开始,众人与下人捧着礼物,一一进入懿秀宫,给太后献寿礼。
“二王妃恭祝公孙太后寿礼金玉如意一柄,绸缎四匹……”
“……金寿星一尊,绸缎四匹……”
“……翡翠寿星一座,紫檀寿桃两对……”
“……紫檀香柜一副,沉香杖一对……”
“……金银元宝八只,江东黎绣两幅……”
“……”
献礼人流络绎不绝,公孙太后不时微笑着点点头,有时和送礼的人寒暄几句,看看打开的礼物,队伍缓慢前行。
“娘,公孙太后叫什么?论辈分,跟外公是什么关系?”百无聊赖,雷少轩手捧着礼盒问道。
“无论何时,都不能直呼太后闺名。”公孙倩悄声道:“论辈分,公孙太后是你外公的表姑,你要叫姨(祖)姥姥。”
公孙倩叮嘱道:“王宫自有规矩,不用民间俗称,要随着叫太后。你外公与她隔了几代,关系有些远。太后照顾咱们是恩典,咱们却不能主动乱攀附,免得惹人耻笑,也会招人嫌弃。”
正说话间,忽然走来宫女,径直来到公孙倩面前,道:“太后让你们过去献礼!”
公孙倩一愣。
队伍前面有许多地位尊贵的夫人家眷,等着献礼,无论如何也轮不上自己,不由悄声问道:“太后为何提前叫我献礼,有什么事吗?”
宫女迟疑一下,轻声道:“太后身体有些疲倦,不能一一接见献礼之人,想见过你后便回寝宫。”
雷少轩闻言吃了一惊。
公孙倩地位低下,却屡蒙公孙太后眷顾,又想起外公被抄家时,正是因为公孙太后,母亲和妹妹等女眷才得以幸免,不由对公孙太后感到感激和好奇。
进入懿秀宫,走到公孙太后跟前恭敬行礼。
“倩儿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雷少轩偷偷抬眼看去,只见太后满头银发,红润的脸上皱纹密布,眼睛里闪着慈祥的光芒,正微笑着注视公孙倩。
“我给太后准备了玉雕翡翠苍松摆件,八个金寿桃,八个金……”
好了,都是一个样子,什么金啊,玉啊,不是名贵便是珍稀。”公孙太后嗔怪道:“你挣点钱不容易,干嘛学他们送如此珍贵的东西,我都快入土了,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不能吃不能穿的。”
公孙倩一愣,急忙笑道:“我还特地给准备了些不值钱的东西呢。一副雪狐毛编织的暖球,秋凉了,暖肚子;一副狗皮肚兜,睡觉时穿上,宫里东西都是丝绸,虽然华丽名贵,却比不上狗皮暖和;还有十把琥珀松香定神烛香,点上能让人安神静气,容易入睡。”
“就这几样,比什么金寿桃,金元宝强十倍。”公孙太后面露微笑,“拿来我瞧一瞧。”
“轩儿,快把东西拿上来。”公孙倩舒了一口气道。
“轩儿?”公孙太后疑惑地看着公孙倩道:“我听你说过星儿、彤儿,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儿子?”
“轩儿是大儿子。”公孙倩犹豫片刻,道:“当年父亲被抄家,他被流放苦海,前段时间刚回西京……”心里暗叫糟糕。
“大胆!竟敢带死囚给太后祝寿,居心叵测,该当何罪?”公孙太后身后闪出一名宫女,指着公孙倩叱责道。
此宫女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颇为秀美,瞪着眼睛似怒似嗔,然而目光闪烁,正是懿秀宫内侍周蕊。
雷少轩闻言心一凛,此女不怀好意。
“不、不,太后,轩儿已经赎罪完毕,如今乃是南军军情司校尉。”公孙倩急忙解释道,“太后对民女恩重如山,民女只想让轩儿一睹太后尊容,以为纪恩。”
“什么民女,叫倩儿。”公孙太后叱道:“公孙家的人几乎死绝,只剩你我几个,还那么见外?”
公孙倩闻言眼睛湿润。
皇宫险恶,也不知道母亲如何得罪了人,幸好有太后,这是一个可敬可亲的老人,雷少轩心里颇为感动。
忽然,公孙太后身体猛然一晃,几乎坐不住,显然身体极其虚弱。
身后宫女急忙扶住。
雷少轩凝破妄眼看去,顿时大吃了一惊。
公孙太后身上煞气浓厚,脸色苍白,目光疲倦,嘴里喃喃自语而不自知,生机虽然依然旺盛,却散而不凝,显示身体极其疲惫。
太后的情形,几乎与当初雷少轩煞气缠身时一模一样。
“太后姨姥姥,”雷少轩沉吟片刻,道:“不知道您是否常年噩梦缠身,无法入睡……”
“大胆狂徒,胡言乱语,诅咒公孙太后凤体……”
“住嘴!”公孙太后止住宫女的话,微笑道:“几十年了,除了母后、皇后、太后,我都不记得我还有别的称呼,也没有人敢叫我别的称呼。”
公孙太后看着雷少轩,轻叹道:“你外祖父受罪案牵连被抄家,你被流放苦海,想必吃尽苦头,此为国法,我无法干涉太多,你恨我么?”
“母亲及妹妹蒙太后之恩得救,已得太后天大恩典。”雷少轩认真道:“命运莫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只会感激所得,岂能怪我所失?我见太后身体虚弱,疲惫不堪,似乎睡眠不足,与我曾经的经历相仿,不由一问。”
“噢,是什么经历?”公孙太后闻言,不由提起兴趣。
公孙倩神情十分紧张,王宫内胡言乱语乃是大罪,万一儿子说出不合时宜的话,难免惹
出是非。
雷少轩看了一眼公孙倩,迟疑片刻道:“苦海边关乃是杀戮之地,我曾为死囚,为活命拼死厮杀。因为杀人过多,煞气缠身,日日作噩梦,喃喃自语不自知,夜夜惊醒无数次,暴躁易怒,痛苦无比。”
公孙太后闻言动容,缓缓道:“你是如何处置的?”
雷少轩心中雪亮,太后默认了自己的病症,道:“我偶然得高人指点,学会镇煞驱邪,静心安神,才安然入睡。”
“太后,此人身为死囚,杀人无数,亡命之徒,不可轻易让其靠近。”周蕊一旁道。
公孙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叱道:“他是我后辈,南军校尉,国之栋梁,如何不可信?”
“我乏了,剩下的人,所送礼物先收下,改日闷了再看吧。”公孙太后随后离开。
不久,一位太监领着雷少轩来到太后寝宫,静心斋。
雷少轩静静站在静心斋门口,身边守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屋檐下,还立着四名太监,为首的是司礼监总管李春。
太后失眠病症由来已久,今日留宿雷少轩,试图让雷少轩帮助入眠,此事极为敏感及机密。
身为司礼监总管,李春对此极为重视,便亲自过来看一看。
月光如水,洒满静心斋。
清冷银光下,宫殿、树木、墙壁,石台阶、香炉……融成一片,如置身草原,又如开阔的山谷,分不清是物是屋,是树是墙。
静心斋内,公孙太后已经换上睡衣,斜靠暖榻上。
“太后……”雷少轩行礼道。
“叫姨姥姥,或太后姨姥姥,”公孙太后不以为然道,“公孙家人几乎死绝,好容易遇见个后辈,还讲那么多规矩,怪生冷无情的。”
雷少轩心里感动,太后年纪大,话有点多,却更显人情味。
“年轻时,我随先帝西征,那时国内局势不稳,为尽快回归,先帝不得不采取一些决绝狠毒的手段,做出些惨绝人寰之事,杀戮过重。”公孙太后缓缓道。
“卧虎滩,坑杀狄戎数千人马,惨状不忍目睹;石尔沁平原,一把火烧绝牧草树林,赤地千里,烧死无数生灵,以至阴魂不散,夜夜哭嚎惨叫;断绝华兰峡谷通道数年,一粒盐一粒米不许通行,华兰峡谷以西,饿殍遍野,食尸秃鹫漫天飞,峡谷尸臭千里……自此我日夜无法入睡。”
公孙太后看着雷少轩,身体发冷,微微颤抖,眼睛里一片迷茫和恐惧。
雷少轩暗叹,坚定道:“姨姥姥,国有国运,人有人福,您有我呢!”
雷少轩站起身,走到门外,顺手拿过侍卫手里大枪,来到院中。
雷少轩静立月光下,深吸一口气,手中大枪忽然轻抖。
呼!
风忽起,隐有雷声。
嗡!
枪尖遽抖,金戈鸣,声荡四野。
慷慨、激昂、壮怀激烈的气机溢满小院。
森冷寒光,从枪尖抖出,震碎月光,顿时院内波光闪动,粼粼碎碎。
一杆枪,抖出千军万马、枪林密布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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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阴谋
公孙太后看得入神,一时忘记了头疼,如同又回到年轻时,随先帝巡行四野,千军万马相随。
草原、山谷、湖边、河畔……处处金戈铁马。
明月高挂,随军夜宿,太后神情有些恍惚。
“李总管,上!”雷少轩兴起,忽然轻喝。
他早已看出,随行四名太监皆是高手,立于屋檐下,纹丝不动,气机似有似无。
李春闻言,也不答话,取过侍卫龙刀,猱身而上。
叮!
刀枪相撞,金戈脆响,让人神魂激荡。
快!
李春速度奇快,形如鬼魅,闪出道道残影。
不愧为宫内高手,这样的速度,达到凡人极限,不动用神念,相信当世无人能跟上李春的速度。
雷府都有修士,王宫内绝不可能没有高人。
宫内,绝不能随意用神念四下探测,不过用来捕捉李春身影,却毫无问题。
神念中,李春的刀慢如蜗牛,龙刀在月光下纤毫毕现。
雷少轩的军枪使得堂堂正正,大开大合,雄浑霸烈,任尔千变万化,我只一枪灭之。
恰如千军万马,一枪单骑。
公孙太后看得入神,身体十分疲惫,不知不觉中已经斜卧,宫女急忙盖上被子。
“年轻真好!”太后喃喃道。
看着雷少轩和李春争斗,太后目光一阵迷茫,仿佛正穿过岁月的记忆,回到年轻时。
一位飒爽英姿的女将,随着先帝夜宿军营,篝火旁围坐,看着一对军中勇士相搏赌斗,大声说笑,大口喝酒,毫无顾忌地说着粗话。
公孙太后慢慢闭上眼睛,睡去。
李春和雷少轩对视一眼,悄悄收手。
噗!静心斋灯灭。
雷少轩坐在静心斋门口,开始轻声诵念《大成智慧无相般若金刚伏魔经》。
梵音袅袅,弥漫静心斋。
李春听了一会,猛然醒悟,想起一事,眼瞳微缩,叫过一位太监,轻声吩咐。
夜更深。
静心斋院内,气温微降。
雷少轩微微睁开眼睛,院内毫无异状。
然而,凝起破妄眼看去,院内煞气越来越浓,阴魅幢幢,并向静心斋聚拢,却被雷少轩挡住。
煞气浓厚,煞气中还有如海的紫色气体,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这是龙气。
典籍有云:紫气如龙,是为龙气,非王宫不聚,至刚至阳;煞气至阴至柔至邪。
龙气阳刚,煞气阴柔,有龙气的地方,也容易聚拢煞气。
这也说得通,王宫乃国运枢纽,贤王恩泽天下,龙气升腾;恶政为祸万民,煞气沉沉。
王宫为政,虽然有心为善,却难免出现恶果,王宫往往也成为煞气聚集之地。
念诵佛经,雷少轩身上发出白色光芒,如一道火墙;煞气阴魅如冰,撞到墙上,纷纷融化后退。
阴魅便是阴魂无灵,就如僵尸无意识。
驱煞镇邪,以佛力最佳,历朝历代王宫皆有佛堂,然而先帝灭佛,北魏王宫内便没有和尚,怪不得静心斋如此多的煞气。
太后随先帝征伐,身上也是杀戮过重,天然地吸引煞气阴魅。
少轩叹了口气。
也就是公孙太后心地善良,心有正气,能抵挡煞气侵心,否则早就发狂或大病死去。
随即雷少轩心惊,皇宫绝不可能没有高人,难道看不出此情形?
不对!
雷少轩心冷似冰,这一切有阴谋!针对太后的阴谋,有人想让太后早死,却不能明来,只能借助阴谋。
太后对母亲有大恩,谁害太后,便是老子死敌,雷少轩想道。
清晨,太后醒来,窝在被窝里,迟迟不愿起身。
“太后?”宫女轻声询问,“是否更衣?”
公孙太后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好舒服!真舍不得起来,如年轻时候,只想赖床。惠儿,扶我一把。”
惠儿微笑道:“太后身体硬朗,永远年轻。”
“多亏了轩儿,”太后感慨道,“这么多年,我都忘了好好睡上一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沉睡的感觉真好。”
惠儿喜极而泣,道:“嗯,今天能睡好,以后就能天天睡好觉。”
太后没什么亲人,对身边宫女极好。只是太后睡眠不足,暴躁易怒,身体日渐虚弱。太后能好好睡一觉也是身边几位宫女的心愿。
“雷校尉候在门外,是否放其回家。”惠儿问道。
“留他陪我吃过早饭再回去。”公孙太后道。
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昨天他在干什么?”
“他为太后颂经,”惠儿感慨道,“他说颂经能让太后静气凝神,安然入睡,念了整整一晚上。”
太后闻言一愣,脸色微沉,不动声色道:“颂经一事不可宣扬,违令者逐出王宫,又不是和尚,颂什么经?”
惠儿闻言,心中一惊,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早餐十分简单,一碗奶,四样点心,四样咸菜,白米粥,小米粥。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雷少轩狼吞虎咽。
要参加宫内宴席,就必须先经太监教授礼仪,雷少轩却是临时被召留宿,自然无人教授礼仪。
虽然小时家教严格,宴席上不能失礼,然而一夜辛苦,饥饿难耐,加上太后似乎并不在意礼仪,雷少轩也就顾不得了。
“轩儿,多亏你颂经,我才能沉睡。”
太后漫不经心道:“你信佛?”
“不信!”雷少轩大口吃着点心,随口道。
宫内点心不仅精致,且十分美味,平生所见,雷少轩颇有些大快朵颐之感。
“不信?”太后闻言,吃了一惊。
这答案出乎意料。
“你如何会念经?你娘信佛吗?”太后淡淡问道。
“我娘笃信佛。”雷少轩心中大骇,太后之问绝非随便,道:“她还在慈恩寺重塑药师佛金身,说感激药师佛保佑我们母子重见。”
“你既会念经,为何不信佛?”太后奇怪地问。
“我曾救一个和尚。他自西域佛国来,欲往北魏传经,途中被一条金曼巴蛇咬伤濒死。临死前,我陪了他几日,得传经文。”
雷少轩有些气愤道:“他劝我出家,我彼时年少,只想回家见娘,觉得他有拐骗我出家的嫌疑,因此不信佛。”
扑哧一声。
惠儿笑出来,道:“秃驴可恶,竟然诱
拐少年。”
猛然捂住嘴,太后面前乱插嘴说话,是大罪。
“和尚倒也不全坏。”雷少轩不动声色道:“我被押送苦海的路上,风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幸得一位道士和和一位和尚相救。”
太后脸色微舒道:“幸好没有出家,否则哪里还能见你娘?”
“娘为了我吃尽苦头,受尽委屈,我要好好孝顺她,娶几房媳妇,生一大堆孩子,让她照看。”
雷少轩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老人爱听的话,道:“寺院清苦,灭人伦,出什么家?”
太后听罢,笑骂道:“你娘吃尽苦头,还要为你的孩子操心,哼,有你这么孝顺的吗?”
望着雷少轩离去的背影,太后脸色阴沉下来。
“查一查轩儿所说是否属实?王宫内颂经是否居心叵测?”太后对站立一旁的李春道。
“太后,昨夜我听闻他颂经,便立刻派人查实。”李春恭敬道,“据查,雷校尉确实不信佛。”
如果雷少轩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短短一个晚上,李春已经把自己与母亲重逢,及慈恩寺内的所有经过查得清清楚楚。
“他只入过慈恩寺一次,经天王殿,大雄宝殿,罗汉堂……都没有停留,径直来到人流最少的药师佛殿,一把香点燃,全部插入香炉,显然是应付了事。”
“如此说来,他所说都是真,颂经不过是机缘巧合,并非居心叵测。”太后松了口气,嘲讽道:“倩儿也是,自己儿子都不信佛,她信什么佛啊?儿子差点让佛拐跑。”
先帝灭佛毁寺,如果传出太后寝宫有人颂经,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何况灭佛也是太后赞成的,雷少轩如果有意在太后面前颂经,不啻是打太后的脸。
昨夜颂经,显然雷少轩不懂事,一心为太后着想,并无他念。
想想也不奇怪,一个死囚,一位军官,一直在军营内成长,从不出营,知道些什么?
“要不要处置此事?”李春沉声问道。
太后眼一瞪道:“公孙家人几乎死绝,好容易有个孩子陪我说说话,处置什么?此事不许再提。”
公孙太后忽然脸色一沉。
“周惠侍是周府的人,应该是拿了雷府的好处,寿诞献礼时,几次诋毁为难倩儿。”
公孙太后冷冷道:“她已然十八岁,按规矩两年后才可出宫,既然轩儿有意多取几房媳妇,选个日子,将她赐给轩儿为妾,让轩儿替我管教,也不白让轩儿喊我声姨姥姥。”
众人听罢凛然。
……
静心斋院内打斗成了太后睡前节目。
此刻,李春捂着脸,有些气急败坏,脸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身为司礼监总管,地位尊崇,皇亲国戚、朝廷重臣见到,即使心里瞧不起自己,明面上也要尊称一声“李公公”。
雷少轩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他结结实实踹到脸上。
打人不打脸,与其相信雷少轩不知道这点,毋宁相信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光打脸,甚至不管死活,雷少轩枪枪不离要害,似乎要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一来,李春不得不竭尽全力与雷少轩周旋。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法明言
既然不管我死活,老子管你死活干嘛?李春心里发狠。
龙刀划出一道流星,闪着微光,狠狠劈向雷少轩。
当!
刀枪剧烈对撞,火星四溅,夜色中迸发出美丽的光芒。
一刀一枪,棋逢对手。
刀骤闪如电,枪矫健如龙腾九渊,让人看得浑身热血沸腾,驱走身体寒气,心里感到无比充实,忘记所有迷茫和恐惧。
凭着一杆枪,一把刀,似乎能摧枯拉朽,荡碎魑魅魍魉,让人无比安心。
太后看得入迷,忘记头疼,慢慢睡去。
李春越来越喜欢与雷少轩对刀。
一是恼怒。
雷少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潜意识里要给他一个教训。
二是喜欢。
身为司礼监总管,身份最高的大内太监之一,所学武功自然是最顶尖的,却找不到对手。
以往对手都是手下找来的。不是怕伤自己,不敢全力;便是太弱。
身为武者,谁没有一腔热血?没有对手的感觉,无比郁闷。
与雷少轩拼斗,虽战战兢兢,却能酣畅淋漓,忘记宫内阴暗与狡诈,只剩简单的专注与纯真。
只有提起全部精神,才能拼出旗鼓相当,也就忘记了乱七八糟的其他情绪杂念。
不得不说,战斗是心灵的洗礼。
“你的刀,柔软得像个娘们……”
“住嘴!”李春恨恨道。
太监本来就没有命根,十分敏感,被人骂成娘们,深深地刺激了李春。
李春咬着牙,一刀快似一刀,狂风骤雨般攻向雷少轩。
雷少轩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却忙而不乱。
“用点力!没吃晚饭么?”雷少轩讥道,“果然还是老了。”
雷少轩仿佛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嘴上毫不留情,嘴巴比枪狠毒。
李春听罢,又是一阵暴跳如雷。
“老子砍死你个王八蛋。”他已经顾不上太后是否听见自己骂粗话,尖着嗓子吼道。
“……”
刀如狂风,席卷乱云。
枪如骤雨,倾泻如瀑。
“再快点!”雷少轩喝道。
就差一点点,雷少轩的枪快要达到极限,只有高手才能刺激自己,道:“猪都比你快!”
李春怒目圆睁,骤然抡起龙刀。
寂静!
惊天一刀,无声无息,带出一道黑影,撕裂虚空而来。
嗡!
刀非无声,而是超越声音,如闪电裂长空。
当!
沉重的撞击力,从手里枪传来。
雷少轩如被一块巨石击中,踉跄后退,跌坐地上。
咄!
龙刀飞出,狠狠地插入地面石板,刀身剧烈抖动,发出嗡嗡声。
“太痛快了!”雷少轩感慨道,“算你赢。”
“哼!让你狂。”李春舒了一口气,讥道:“跌坐在地上,谁是猪,不是猪倒像一蛤蟆。”
李春浑身酥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总算看出来,雷少轩并无恶意,不过是军营中拼斗习惯说点粗话,没有看不起太监之意,不由好感大增。
小太监递过来一壶水,他喝了一口,递给雷少轩。
“小子,”李春忽然道,“听我一劝如何?”
“噢?”雷少轩喝着水,眉头一挑
,道:“说吧。”
“你是军人,习惯直来直去。”
李春缓缓道:“官场之上,却最忌讳直来直去。尤其是言语,即使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表面仍要和和气气。”
“凭你枪法,少有对手,说横扫天下不为过,”李春摇摇头道:“不过凭你的嘴,官场上寸步难行,迟早被人弄死,就算死,你大概都不知道为什么。”
雷少轩一愣,若有所思。
“就说你娘吧,为人处世强你百倍,”李春犹豫一下,道:“有太后关照,眼前过得还不错,宫内依然有无数的阴刀暗箭。”
雷少轩一凛,忽然道:“关于太后的事,也不能明言?”
李春愣住,警觉道:“什么事?”
“我没有想好呢。”
“……”
李春气得跺脚,只想骂娘。
雷少轩依然留在静心斋吃早饭,依然是狼吞虎咽。
看在眼里,太后受到感染,胃口似乎也好起来。
今日,雷少轩似有心事,看着太后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
“轩儿?有事?”太后微笑道,“趁早晨心情好,快说出来,是不是天天来我这里念经,烦了?”
“是关于太后身体的。”雷少轩慢吞吞地瞥了一眼门口,“或者太后寿命的,我不敢直说。”
李春闻言,惊得寒毛竖起。
事关太后身体,尚且能说一说;有关太后寿命,能随便开口说吗?能胡说八道吗?这还不叫直说?
太后闻言,脸色微变。
往日有人敢当面说自己寿命,她一定命人打出去。可是她能感觉到雷少轩并非常人,关键是雷少轩发自内心感激自己,对自己亲近,如同孩子。
“常听人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雷少轩慢慢道:“虽然和娘参加太后姨姥姥寿诞,却还不知太后高寿,想当面问问。”
太后暗惊,直直地看着雷少轩。
雷少轩似乎不觉,只顾低头吃饭。
“你们下去,惠儿守住门口。”太后缓缓道,“春儿留下。”
太后看着雷少轩道:“世上不想我死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春儿。春儿在此,你可以放心说话,你刚才意思说我活不过两年?为什么不明说?”
任谁都知道,参加寿诞,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年龄,雷少轩参加寿诞怎会不知道太后年龄?太后已经七十一岁。
刚才所说一切都是是暗示,是借口。
雷少轩苦笑,这能明说吗?
雷少轩字斟句酌道:“太后为煞气困扰,能活到现在,凭的是心善,心怀善念,胸有正气,能抵邪挡煞。”
“镇邪镇煞,以佛法最佳,先帝灭佛,宫中无僧人出入,然而,”雷少轩顿了一下,道:“天下高人无数,除却佛法,尚有无数方法可以去邪镇煞,为何让太后困扰多年?”
太后脸色煞白,李春脸色铁青。
“你是说,多年前,便有人暗地里想让我死,却不能明来。”太后缓缓道。
“是小的疏忽,没有及时查明阴谋。”李春脸色狰狞,道:“我马上去查。”
“这不怪你,我患病之时,你还没有入宫,入宫后,人人皆以为我的病是痼疾。”
太后脸色缓了下来,道:“此事不急在一时,过急容易惊动幕后之人,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轩儿,你不能牵涉宫中事,否则我死后,你必死。”太后沉吟片刻道,“你再辛苦几天,然后不要再入宫。”
“太后身体刚有起色,需要这小子帮你镇邪。”李春急道。
“说到佛,你怎么看佛与道?”
太后看着雷少轩。
看着太后,雷少轩想了想,道:“苦海路上我曾为一僧一道所救,所以我认为佛、道还是有用的,佛力镇煞也是真的。”
雷少轩想起苦海路上拖着铁链的僧人,道:“传说佛能救世,我却未曾见过。寺院占据大量田亩,却不纳粮纳税,不事生产,不利民生。不过,佛能寄托信仰,减少信民心中痛苦。其余事我不甚了解,不敢妄言;至于道,与佛类似。”
“你比你娘强,你娘笃信佛。”太后轻声道:“佛有用,我岂能不知?然而佛能寄托信仰,争取民心,却是一件动摇国本的大事。”
“这点无需担忧,”雷少轩闻言轻松道:“有千军万马,刀枪之所至,无不臣服。”
“人心是刀枪砍不断的,也是千军万马碾不碎的。”太后摇摇头道。
“小子,有什么办法,让你不在时帮助太后抵挡煞气?”李春道。
“可否请高僧入宫,清扫一番煞气?”雷少轩犹豫一下,道:“乔装打扮如何?”
太后瞪了雷少轩一眼道:“先帝灭佛,我延请高僧,岂不是打先帝的脸?国人怎么看待我?”
雷少轩苦笑道:“我可以布置一处阵法,不过仍需佛力驱动,我让娘悄悄去一趟慈恩寺,取回一件佛器即可。”
“王宫内任何人和事,都不能与佛有关系。”太后正色道:“静心斋有些旧了,要简单装修一下,春儿,你亲自办好这件事。”
夜深,太后已然熟睡。
所有烛灯都已经熄灭,静心斋陷入一片黑暗。
破妄眼中,院内龙气与煞气纠缠,紫色和煞白融合,不分彼此,熠熠生辉;静心斋外,整个王宫被紫色和煞白雾气笼罩,氤氲升腾。
几天后,雷少轩将不能再在宫内留宿,望着龙气,雷少轩犹豫不决。
龙气不属五行灵气,然而龙气至刚至阳,天下难寻。
雷少轩记得一句话:五行生混沌,混沌化阴阳。
阴阳也是气。
阳气升腾为天,阴气沉浊为地,浊气下坠为九幽。
龙腾九天,至刚至阳,龙气属于阳气,不属五行,却从混沌而来。
五行灵气到底与龙气有什么关系?
雷少轩机械地念诵佛经,心里汹涌翻腾。
体内丹田漩涡自成体系,由五行灵气组成,随意引入异样气体十分危险,也无先例可循。
雷少轩心里苦笑,自己引灵入体,自成漩涡,典籍从未见记载,哪里有什么先例可循?既然如此,再引入龙气又有何不可?
俗语云:撑死胆大,饿死胆小。
龙气十分珍贵,放过之后,再无机会。
雷少轩用神念引入一缕龙气,小心翼翼从头顶没入。
然而龙气一入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急遽向下,直奔丹田漩涡,就如一个顽皮的小孩,猛然扑入母亲怀抱。
雷少轩大吃一惊,急忙切断龙气引入。
丹田内,漩涡缓缓旋转,外围分为五部分,五种颜色泾渭分明,越靠近中心,五种颜色越来越分不清,直到中心融为一点。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取佛器
漩涡中心幽深无比,虽然在丹田内,神念却无法探知。顶 点 X 23 U S
如深邃虚空某处,知其存在,却遥远浩瀚,通往无比神秘世界。
龙气直奔漩涡中心,遽然消失。
雷少轩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细细查探体会,并未发现身体有何异状。
雷少轩又小心翼翼引入更大一缕龙气,龙气如前急遽没入、消失,仿若漩涡中心才是龙气归宿,雷少轩依然不知龙气去往何处。
雷少轩放下心来,牵引一缕缕龙气,源源不断地引入体内。
随着龙气不断引入,雷少轩惊奇地发现,龙气与五行灵气完全不同。
五行灵气之木灵气走肝,水灵气走肾,金灵气走肺,火灵气走心,土灵气走脾。
龙气沿着各种线路直奔丹田。
雷少轩瞬时醒悟,龙气不分五行。
龙气引入速度越来越快,雷少轩只觉得浑身越来越热。
龙气经过之处,犹如烈火熔炉,一遍一遍地焚烧一切杂质阻碍,锻造身体。
往常五行灵气引入体内,对身体的滋润和改造十分缓慢,龙气却极其粗暴,果然不愧为至刚至阳。
幸好在金陵沙漠中,经过酷刑一般地改造,雷少轩身体杂质被五灵去除,就如初生婴儿一般纯净,回归先天。
身如琉璃,龙气能毫无阻碍地通过,也免去雷少轩剧痛。
如果身体不纯净,龙气所经之处,焚尽一切杂质,以雷少轩练气三层的修为,必定内火焚身而死。
静心斋小院内,龙气沸腾,雷少轩狠了狠心,打晕侍卫和太监。
雷少轩神念悄悄散开,覆盖以静心斋为中心毗邻宅院,发现无人注意,再也忍不住激动心情,彻底放开心神,全力引入龙气。
连雷府都有修士,诺大王宫,必有高手甚至修士。
雷少轩豁出去,赌无人能感知龙气。
用龙气修行的修士极其罕见,王宫内聚集有如此多的龙气,本身就表明无人在此修炼。
以静心斋为中心,王宫内慢慢刮起了风。
雷少轩身体越来越热,感觉强壮如龙,两眼通红,心里却十分恼怒,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枷锁束缚自己,让自己没有自由。
雷少轩忍不住要一拳砸烂大地,化身为龙,欲上九天,摆脱命运束缚。
龙,本就要九天翱翔!我要飞。
龙,怎甘心被命运束缚!我要打碎这枷锁。
雷少轩悚然一惊。不知不觉中,自己心神竟被龙气感染,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醒悟,灵气是有情绪的,龙气霸道、雄浑、睥睨星辰。
天道呢?难道天道也是有情绪的?
常有传说,某时某地有人作恶多端,被天雷劈死,却从来没有人证实过,传闻仅仅是传闻。
此刻,雷少轩隐隐感觉,这应该有真实的成分,因为天道有情绪,作恶者不为天道所喜,天雷劈之。
天道有情绪,天道分善恶吗?天道判善恶就一定对吗?
雷少轩不由心里升腾起敬畏的感觉。
人也许该自省,据善恶行事,以应天道,否则为何修行者众,修成者寥寥?
漩涡越来越快,瞬息万里,似斗转星移。
咔嚓!鸡蛋破壳之声如天籁传来。
雷少轩气机猛然突破一层,达到练气四层。
呼,雷少轩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
已是凌晨
,不能再修炼,否则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破妄眼中,王宫内龙气已经稀薄许多。
雷少轩感觉一下身体,除感觉强壮一些外,似乎并无什么变化;心态则起了明显改变,隐隐有一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恨不得立时翱翔九天。
练气四层修为,翱翔个屁,上树都难,雷少轩哑然失笑。
这不过是突破一层的心里膨胀,一种错觉。
陪着李春来到慈恩寺,雷少轩心内十分不舒服。
自从摩罗和尚要他出家,心里便对佛教有隐隐的抗拒,全然忘了,其实每一次遇见和尚都有好事。
第一次得传《大成智慧无相般若金刚伏魔经》,第二次与母亲重逢。
李春灰衣灰袍,灰巾包头蒙面,坐着一辆马车,天刚蒙蒙亮,便来到慈恩寺。
随行的,只有雷少轩,还有一名一样灰衣灰袍、灰巾包头蒙面小太监。
大雄宝殿。
“施主,又见面了。”宝真和尚笑眯眯道,“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无缘、无缘,”雷少轩连连摆手,不客气道,“我不是施主,是债主,我陪贵客来贵寺讨要一样东西。”
李春淡淡道:“此次来宝刹,想求一件有佛力之物。”
声音尖细阴柔,宝真和尚眼瞳骤缩,心中骇然,隐隐明了来者何人。
宝真和尚不动声色道:“寺中之物,皆信众所捐,亦属信众。施主看上何物,但取无妨。”
李春和雷少轩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两人并未事先计划好取何物。
见状,宝真和尚沉吟片刻,道:“佛力乃是信力,虚无缥缈!何物含有佛力,本僧亦不十分确定,想来只有佛像才有,佛前祈祷,自然生出佛力。”
佛力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倒也不能说宝真和尚推脱。
闻言,李春眉头皱了起来。
王宫绝无可能将一座佛像迎入。
且不说佛像巨大,难以搬运,先帝灭佛之令却犹在,谁敢迎佛?
李春看向雷少轩。
雷少轩眉头微蹙,他已然明白宝真和尚心里小九九。
宝真和尚希望此行人迎走一尊佛像,隐隐有否定灭佛令之意,换句话说,他猜出李春乃是王宫来人。
雷少轩不由心里十分不爽。
“既然如此,就取这尊大佛吧。”雷少轩看着宝真和尚道:“今日闭寺,全体僧众放下一切功课,将这尊佛像搬至贵客指定之处。”
“……”
宝真和尚哭笑不得。
如此巨大佛像,想整体搬运,便是全城人也做不到,更遑论区区一寺僧众。
自己目的送佛像入王宫,然而倘若贵客指定搬至郊外焚尸场,还搬个屁。
顿时醒悟,自己心太急,功利之心太重,多半要坏事,隐隐有些后悔。
宝真和尚平静一下心态,诚恳道:“如不计强弱,其实凡寺院之物皆含佛力,唯有佛像最浓厚,既然取不走佛像,施主取殿内任一件物件皆可。”
李春心沉下来。
“小子,看上哪件物品没有?”李春心里微恼,“别的物品不要也罢,我看佛身金光闪闪,剥下所有佛像身上金箔,将将够用了。”
要不是雷少轩随行,自己没准被迫迎一尊佛像,虽然不可能迎大佛,然而再小也是佛像,事情就大条了。
不由恨上宝真和尚。
雷少
轩闻言嘴角直抽搐,李春太狠了。
没有数十万两金子,哪能给所有佛像贴金?
慈恩寺立寺千年,至今也不能让所有佛像贴金,真要是把所有佛像金箔剥光,慈恩寺直接破产,成穷光蛋。
太监刻薄狠毒,千万不能得罪!雷少轩记起了袁文伯的话。
宝真和尚浑身微微发抖。
先帝灭佛令犹在,费尽千辛万苦,慈恩寺才躲过灭佛令,可千万别毁在自己手里。
“恩,金箔自然好,可用来铸成一件佛力金如意摆件,华丽又典雅。”雷少轩随口道,环顾大殿四周。
宝真和尚心猛然提了起来。
“或者铸成金寿桃,金元宝……”雷少轩边走便道。
宝真和尚心一阵冰凉。
“……金童,金竹……”
雷少轩猛然看见菩萨手里托着一个玉瓶,不由眼中一亮。
“不过金子乃是俗物,佛力耗尽便无用,”雷少轩指着玉瓶道,“此玉瓶内当有佛言,可集佛力,源源不断。”
对慈恩寺来说,玉瓶才是真正意义上宝物。
瓷瓶自立寺以来,便置于菩萨手中,历经千年,蕴涵佛力极为浩瀚。
好在对寺院而言,佛力易得,金子难求,取玉瓶好过取金子。
果然,宝真和尚闻言,心突突跳个不停,十分肉疼,苦着脸取下玉瓶,暗舒了一口气。
玉瓶内果然刻有高僧祈佛真言。
……佛曰:信力为佛,福寿绵长……
李春见状,十分满意。
玉瓶是常见之物,不拿在手里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佛言,也就不能说是佛物,取回宫内,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太后之物,能随意拿在手里吗?
雷少轩等人了离开慈恩寺。
宝真和尚苦着脸,对一位扫地的老僧道:“师祖,雷施主走了。”
老僧脸色枯槁,皱纹密布,双目深不可测,看着雷少轩远去的背影点点头。
“甚好!”
“雷施主似对我佛颇有怨念,对取走或毁佛像,剥掉佛像金箔等毫不在意,更是取走菩萨手中千年佛瓶,非我佛中人。”
“你可知来者何人?”老僧淡淡问道。
“声音奸细阴柔,乃是一位太监。”
宝真和尚想了想,道:“据传雷施主之母公孙夫人深得太后眷顾,由雷施主陪同,又是太监,来者当是太后身边之人。”
“那佛像可毁?金箔可曾剥走?”老僧直视宝真和尚问。
宝真一愣,道:“那倒没有。”
老僧叹了口气,道:“佛讲缘分,毁像剥金也是缘。眼见之佛,不过外物,有何可惜?心中佛,才是真佛!”
“太后灭佛毁寺,至今我佛仍无法公开传教,今日借雷施主之手,将一件佛物送入太后心中,开一个口子,走通一条路,乃是兴佛之始。”
看着远去的雷少轩背影,老僧平静道:“今后雷施主来寺,寺中之物,任取任求,要整个慈恩寺,给他便是。”
宝真和尚闻言愕然。
“此外,”老僧正色道:“我观雷施主印堂灰暗,近日有血光之灾,派出寺中所有僧兵暗中守护,不惜一切代价保其平安。”
宝真和尚不知道的是,远去的雷少轩手指上戴着的、灰蒙蒙毫不起眼的佛戒,在老僧眼里熠熠生辉。
护法僧之戒在召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挑衅
金秋十月,国子监。顶 点 X 23 U S
终于迎来入学的日子。
雷少轩自小聪慧,又得袁文伯教导,太一宗内早已博览群书,对在国子监学习,其实并没有多少期待。
只是离开前锋营,为了更方便地寻找母亲,由军职转为民官,入国子监学习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与母亲意外重逢,心愿已了,本应该离开西京,寻地继续修行;怕母亲伤心,失去一半寿命的事不能明言,也就无法离开。
对凡人来说,国子监是梦想,雷少轩不忍心母亲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坚持国子监的学习。
好在雷彤也入学国子监,如此一来,就当陪妹妹读书好了,雷少轩安慰自己。
雷少轩与雷彤不同班。
与大部分同窗一起在广寒宫喝过酒,关系显然亲近不少,不过身为地位最低下的学生,雷少轩依然能隐约感觉到同窗的疏远和鄙视。
见惯生死,雷少轩早已心冷似铁,丝毫不为这些疏远和鄙视所动,只当这些人是空气,感觉相当无趣。
北魏二百六十九年秋,国子监,秋爽斋,西厢房。
太学六十九(丙)班正在上课。
方青为本班主管教习,上第一节课。
“人生,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方青站在讲台前,看着又一届新生,道:“国子监乃是国之最高学府,在此学习,当努力学习权谋、学术、道德,功成者治国、平天下,再不济也要齐家,最不济也学会修身做人。”
方青看着全班二十个学生,如同看自己弟弟妹妹,亲切道:“国子监乃国之学府,讲究兼收并蓄,课堂之上,鼓励讨论争论,课堂下,须博览群书,方不负太学学子之名。”
“你们正风华正茂,须知此刻身处秋爽斋方寸之地,然而外有国子监,有北魏国,北魏国外有西陆大陆,大陆外有鸿尘大洲,大洲外有星域,星域外有无尽虚空,虚空有无穷无数星域,总之你们心胸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真的吗?大陆外还有大洲?”
“星域是什么?夜晚看到明月,上面有人?有大陆?”
“……”
“我听说修士能横渡虚空,前往外域。”
“……”
闻言,教室里纷纷议论起来,显得十分兴奋活跃。
不愧为太学,第一节课就让人长了见识,原来世界如此之大!
“柳直,说说你的想法。”方青忽然道。
“男人自当心胸宽广,胸怀天下,容大陆星辰,无尽虚空。”柳直大声道,挺直胸口,有些激动,“我必努力学习,不负太学学子之名,不丢国子监脸面。”
“那你得把菊花居士之名改掉,”方青点点头,鼓励道,“国子监学的是治国术,整天想菊花干什么?”
“他整天都想暴菊花……”有人小声道。
班里顿时哄堂大笑。
“华青郡主,你来说说。”方青道。
华青郡主乃是鲁王小女,容颜秀丽,妩媚多姿,羞红着脸,声如莺啭,低低道:“男子心越宽越强,女子胸越大越好,男人心再大,也乖乖的爬倒在石榴裙下;男人心大怀天下,女人胸大征服男人……”
“耶,郡主说得太好
了……”
“国子监有增大胸围的课程吗?”
“……”
尖叫声,喝彩声,哄闹声……教室里乱成一团。
雷少轩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淑女矜持吗?不是说国子监最高学府,学风肃正吗?
淑女来这里学习隆胸?学风肃正,会在课上公然讨论征服男人?
雷少轩却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能入国子监的女孩子,皆是世家豪门之女,言行举止要求极刻板,礼仪严谨,繁文缛节让人不胜其烦,又正是叛逆年龄,压抑已久,早就盼着有个地方发泄,发泄过后,便刻苦学习。
国子监女生的学习并不输男子,这些女叛逆学员很快会刻苦学习,方青见怪不怪,不由摇摇头。
“雷少轩,你说说。”见雷少轩沉默不语,似乎没有适应这种气氛,方青道。
雷少轩一愣,站起来,沉吟片刻。
“男人嘛,当然心要宽广;女人嘛,胸大为佳。”雷少轩淡淡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无非是求美人和黄金,只要取之有道,不强求,不走歪路便好。”
“军人果然朴实。”方青苦笑道。
“朴实什么呀?是穷,土包子没见过美人。”有人小声讥笑道。
“谁家里没有娇妻美妾,还用书中求?”
“我一出生便有无数美女相伴,奶娘美,丫环美……”
“……”
“雷校尉,你求美人,求什么样的美人?”华青郡主睁着大眼睛道。
雷少轩闻言,顿时警觉。
华青乃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不能得罪,可是别的女生能得罪吗?
“自然也想求大胸美女,”雷少轩赧颜道:“我穷,只能求一位,最好美女之胸一边大一边小,全齐了。”
班里哄堂大笑,彻底乱套。
哄闹也没有让方青手下留情,布置的作业,十分繁重,女生也不例外。
国子监乃是培养官员之地,对学业功课要求十分严格。
女生凭身份入国子监学习,毕业后不进入官场,然而国子监对女生的学业,并不会因此放松要求,考核不通过,会被驱逐。
唯一的例外是对边军军官的考核,大多数军官入学时,书读得不多,因此,对其学业考核会适当放松,或者不做考核,比如诗词歌赋的写作等。
雷少轩松了口气,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再重新读还不得烦死?
如今只需要学习各种公文处理,学习政务流程等官方往来文牍即可,这些都不难,雷少轩的学习会很轻松。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午饭时间到了。
暖香厅是国子监食堂,班里同学三三两两往暖香厅走去。
“你真的喜欢女人胸,一半大一半小?”柳直跟在雷少轩后面,小声追问道。
惹得雷少轩直翻白眼。
不得不说柳直虽然出身豪门,却有些傻气,那晚挺身而出,救了雷少轩,也改变了雷少轩对同窗的态度,不靠近鄙视自己的同窗,却也不刻意疏远。
“你真的喜欢菊花?”雷少轩看着这个有些傻气同窗,颇有些兴趣道:“不是喜欢暴……”
柳直一瞪眼道:“菊花乃花中四君子之
一,风流素雅坚贞,岂是你们能理解的?”
“风流是真,素雅坚贞未必。”雷少轩摇摇头,十分不相信。
傻气的人,多半也有些邪气,憨气。
两个人互相调侃,说笑着往暖香厅里走。
厅内极其宽敞,能容数百人就餐,先来的人依次排队取食,寻找各自伙伴占座吃饭。
雷少轩四顾,却见雷彤在一个角落里茕茕孑立,孤零零似风中小花,脸上似有泪痕。
雷少轩急忙走了过去。
“哥!”见到雷少轩,雷彤急忙抹干眼泪。
雷少轩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彤儿,怎么了?”雷少轩心疼道,“你怎么一个人?你不是有许多女伴吗?”
“他们知道娘与雷府决裂,我们再不是雷府的人,娘是犯官之后,所以她们也就不愿与我来往了。”
“就因为这个?不来往就不来往!”雷少轩舒了口气,轻笑道:“娘是世上最好的人,有咱娘,咱们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不跟咱们来往是她们的错,理她们干嘛?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傻妞。”
“有人说娘带着三个孩子在北川经商,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是谁?”雷少轩脸色霍然狰狞。
“是老子说的,怎么了?”一个声音从雷少轩身后传来。
雷少轩霍然转过头。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男子,正轻蔑地看着雷彤。
雷少轩身形骤闪,单手卡住男子的脖颈,举了起来。
男子脖子被卡,顿时脸煞白,双目暴突,咳咳着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雷少轩恶狠狠道。
“他是四婶的弟弟孙志文。”雷彤紧紧拉着雷少轩握紧的左手拳头,道:“不要和他计较。国子监内打人,会被开除。”
“不光你被开除,恐怕你妹妹也会被处分。”柳直急忙上前劝道:“国子监是国之最高学府,规矩森严,绝不可动手打人。”
雷少轩强压怒火,将孙志文扔下,柳直悄声道:“孙家在国子监内有些势力,不要授人以柄。”
雷少轩霎时明白,孙志文分明是故意挑衅。
孙志文踉跄后退,往地上吐口水,得意地笑道:“我呸,浪荡娘们的孩子,有本事吐我啊,吐我啊,打我啊,打我啊,谅你也不敢。”
“打人不行,骂人也没人管吗?”雷少轩阴沉着脸。
“骂人倒是没人管,教习常用辞赋讽刺骂人,视为风雅。”
“孙志文!”
雷少轩叫了一声,孙志文直直地看了过来。
“你又是什么玩意?”雷少轩沉声道:“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就是猴子搞上黑猪的後裔,我要是你妈,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把你丢在尿盆里淹死,真佩服你妈,当初怎么让你生出来的呢?怎么不刚生个脑袋的时候俩腿一合,夹死你个逼,你妈嘴唇太厚是混蛋,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你妈生的,这是谁裤裆门没拉,怎么把你漏出来了,你你他妈个连狗都不如的傻逼撕逼个狗日的龟孙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小王八羔子如果你连狗都不如,请你放弃自己,说实话,你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爱的傻逼贱婢贱人。”
“孙志文,我是你爹!”雷少轩忽然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辩
静!
暖香厅内怕是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所有人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www.uu234.net
恶毒!太恶毒了!
“啊,啊,你混蛋,啊……”孙志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雷少轩哆嗦着,张大嘴叫。
噗!
一口浓浓的东西从雷少轩嘴里吐出,直奔孙志文张开的大嘴而去,悲剧发生了。
太恶心了!所有人浑身起鸡皮。
孙志文愤怒、恶心欲吐,几乎晕倒。
雷少轩目光冷厉,闪到孙志文跟前,狠狠一脚将孙志文踹飞,猛冲向前,不停地狠踢暴打。
“骂我娘!”雷少轩一脚一脚暴踢,一拳一拳到肉,狠狠道,“今天我叫你骂个够!”
母亲为了孩子,受尽委屈和苦难,还屡屡被人羞辱,岂能容忍?
暖香厅一阵喧杂骚动,却无人上前相劝。
雷彤眼泪盈盈欲滴,不再相劝!
既然打坏蛋,干脆打个够,被开除也要够本,雷彤心里恨道。
柳直急得团团转,想劝又自忖劝不动雷少轩。
“住手!”
一名阴戾的中年人,急匆匆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教习,“我让你快住手!”
“快停手,孙旭臣来了。”柳直急忙拉住雷少轩胳膊,小声道:“他是国子监副监院,主管风纪。”
孙志文倒在地上,鼻青脸肿,蜷缩着身体呻吟哀嚎。
孙旭臣脸上微微抽搐,对身边教习冷厉道:“国子监创立百年,从未有过当众如此狠毒殴打学子先例,此人行为极其恶劣,后果十分严重,即刻开除学籍,逐出太学。”
“慢着!你不分青红皂白开除我哥哥,是什么道理?”雷彤闻言急道,“按照国子监院规第一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学子犯错,处分前允许自辩。我要求哥哥自辩,否则我们撞天钟。”
“你!”
撞天钟,意味着要召集国子监主管官员集讨论,吏部主管太学,也要派员参加,如此一来,当场开除学籍的处置便显得有些草率。
“哼!允许你自辩。”孙旭臣冷静下来。
无论有天大的理由,殴打学子都为重罪,他倒不怕雷少轩自辩。
孙旭臣冷冷道:“院规第八条规定,殴打同窗者开除,自辩又能如何?”
雷少轩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你,既然允许自辩,我请求方教习在场作证。”
“我们都在此,你有什么理由?说吧。”沈伦面沉似水,身边站着方青和苏敏。
沈伦曾对雷少轩抱有很高期望,曾想将其列入一等观察名录。邱敬之说军士暴戾之气过重,为官场大忌,今日所见显示,雷少轩果然十分暴戾。
“他骂我娘不守妇道,浪荡。”雷彤气愤道:“我哥才打他的。”
众人一听,一阵沉默。
娘大过天,任何人的娘被如此羞辱,必然暴怒。
“这不是打人的理由。”沈伦语气缓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院规规定,殴打同窗者,要开除学籍,并无理由。”
雷少轩翻了一下白眼,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他骂我娘,所以我骂还他,很公平啊!我什么时候为此打他了?”
“……”众人闻言石化,孙志文闻言几乎气晕。
“你们可以随意叫人证,问一问是不是他骂我,我骂还他,并没有动手打人。”雷少轩两手一摆道。
太他妈无耻了?众目睽睽,还能这么赖账?众多学子听得目瞪口呆。
“好像真是这样。”旁边一位女生轻声道,“孙志文骂彤儿的娘,彤儿的哥哥并没有动手打人,而是狠毒骂还,还说他是孙志文的爹,我们都听见了,好过瘾!”
“他骂人的样子好帅气啊!”又一名女生犯花痴的样子道。
众人闻言哄笑。
“那你为什么打他?”沈伦眉头微蹙,无论有天大的理由,打人都是非法的,无可开脱。
“他让我打他的。”
雷少轩指着孙志文,道:“你也可以随意找人证,他说;‘吐我啊,吐我啊,打我啊,打我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总不犯规吧?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就不劳院监出面处理了吧?”
众人闻言呆愣,这他妈也行?这……这是理由?
沈伦点点头,道:“有些道理!”
“你骂他,他才说的气话,怎能算数呢?”孙旭臣沉声道。
“既然说出来的话都不算,那我没有骂他。”雷少轩面不改色道。
“他骂我了,”孙志文已经颤巍巍站了起来,哭丧着脸道:“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骂你了?”雷少轩面露委屈之色道,“第一句是什么?”
“第一句是‘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就是猴子搞上黑猪的後裔,’”孙志文捂着半边脸,眯缝着熊猫似的眼睛,咧着嘴道。
沈伦嘴角微翘,太毒了;众人又一阵哄笑,孙志文紧张起来。
“我要是你妈……”雷少轩似乎有些忘记。
“……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把你丢在尿盆里淹死……”孙志文急忙道。
“……真佩服你妈……”雷少轩摇摇头,似乎记不清楚,企图否认。
“……当初怎么让你生出来的呢?怎么不刚生个脑袋的时候俩腿一合,夹死你个逼……”孙志文接着说道,有些慌神,太恶毒了。
在场女生和女教习满脸通红,太恶毒了;有些女生握紧拳头,狠命记住,这是女生无敌的武器。
“你妈嘴唇……”雷少轩接着。
“……太厚是混蛋,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你妈生的……”孙志文抢道。
“太后是什么?”雷少轩突然厉声道。
“……太厚是混蛋,太后……”孙志文喃喃道,惊恐万状。
“你骂太后是混蛋。”雷少轩脸色一沉,怒目而视,“大家都听见了,难道不该打?”
雷少轩看着孙旭臣,讥道:“听到了?他骂太后,我是人证,如此着急开除我学籍,怀的什么目的?”
孙志文瘫软在地,指着雷少轩,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你……是你说的,不是我……”
孙旭臣浑身发冷,微微颤声道:“自辩表明,确实是他让你打他的,属于双方自愿,本院监不便参与私事,此事到此为之。”
雷少轩环顾,参与诋毁雷彤的人,碰到雷少轩的目光,纷纷低头躲避。
国子监建院
百年,公然殴打学子而不被处理的人,惟有雷少轩一个,也算创造国子监的历史。
“先生,雷少轩是否太过暴戾?太过阴险?”方青有些忐忑不安道。
“敏儿,倘若有人无故羞辱你母亲,骂她浪荡,不守妇道,你该如何?”沈伦看着苏敏道。
“我一般不会打骂别人,那太暴力。”苏敏抿着嘴笑道,“我会切了他命(根)子,送入王宫,给他找一份工作。”
“……”方青瞬间觉得大腿间凉飕飕的。
“世家之间争斗,太过下作,恶毒诋毁人母,如此毫无底线之事都能作出来,也就怪不得别人阴险暴戾。”沈伦看着方青道:“世家已成国之毒瘤,做事毫无底线,非阴险狡诈不能对付,你太老实了,我对雷少轩倒是很期待。”
“孙旭臣已经将孙志文开除学籍。”
“难道国子监会培养一个毫无底线的人?将孙志文除名也好。哼,算便宜他了。”
“雷少轩如此狠毒,恐非国子监之福。”方青有些担心道。
“雷少轩是惹事的人吗?”沈伦不以为然道:“好容易从死囚营里出来的人,无比珍惜生命,不触其逆鳞,怎会无故生事?”
沈伦悠悠道:“雷府驱逐雷少轩,其母为儿子不惜与雷府决裂,带走大半资产,雷府怎肯罢休,雷少轩,要小心啊。”
雷彤挽着雷少轩的手,心里十分担忧。
“哥,娘与雷府决裂,雷府、孙家、周家都会对付咱们,我好担心。尤其是孙旭臣,他可是监院,主管风纪。”
“不要担心,如今孙旭臣见我都躲。”雷少轩安慰道:“只要我在国子监受处分,所有人都会认为孙家有人骂太后,我是人证才被报复,他不敢处置我,至少在国子监内不敢。”
“真的?”雷彤将信将疑。
雷少轩微微一笑,道:“嗯,你看谁不顺眼,告诉哥,我给你出气去!”
“不要。”雷彤捂着胸口,嗔道:“这次打人,几乎被开除,吓死我了。”
“国子监内,我想打谁,保证都是他自己让我打的。”雷少轩微笑道。
有监院背后撑腰,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大喇叭吹牛不要钱。”雷彤舒了一口气,腻道:“有哥哥真好,别再离开我们。”
雷少轩心里感动,忽然道:“星儿呢?”
雷彤黯然道:“娘不让我跟你说。”
雷少轩直直看着雷彤,雷彤躲闪着雷少轩的目光,忽然一跺脚。
“好吧,当年二哥也要流放苦海,娘用一个病死的小乞丐冒名顶替他,二哥名义上死了,不能光明正大出现。”雷彤抽泣道:“二哥也很苦,好在据说他有什么灵根,已经选入雷府内府修炼。”
雷少轩脸上漠然,心里一阵刺痛。
“内府在雷府的地位很高,”雷彤看着雷少轩轻声道,“爷爷也很喜欢二哥,二哥倒也不会受苦,只是见不到他,我很想他。娘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去闹事。”
“不过见个人,闹什么事?”雷少轩不以为然道,“别难过,有空我带你一起去见他。”
“嗯!”雷彤顿时高兴起来。
仿佛哥哥在,便没有什么事能难倒。
第一百八十章 宅院之争
同仁巷,公孙倩宅院。m.www.uu234.net
公孙倩的宅院为典型的四合大宅院,分前院和后院。
后院不大,小院种有石榴、翠竹,中间搭着葡萄架,屋檐下摆着几盆苍松盆栽,颇为雅致,生趣盎然。
正房分东西屋,公孙倩住东屋,西屋为书房,中间为客厅。
雷彤住在东厢房;公孙倩原本让张倩华住西屋或东厢房,张倩华觉得地位不够,死活不住,搬进西厢房;公孙倩家教极严,雷少轩并未与张倩华成亲,不能住在一起,苦着脸住进东厢客房,雷彤隔壁。
雷少轩和妹妹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家中,来到后院,却发现公孙倩正指挥着丫环和仆人搬东西,小院中间站立着一位身姿袅娜女子。
听到动静,女子回过头来,雷少轩微微愣神。
女子身穿彩绣宫装裙,腰肢纤细,眉目清秀,唇似樱桃,雪白肌肤,嫩若凝脂。
太美了,与张倩华比不遑多让。
见到雷少轩,女子脸色羞红,颇为不自然。
“你怎么来了?”雷少轩惊奇道。
这女子正是太后宴席上不怀好意的宫女周蕊,时任太后惠侍,懿秀宫副总管。
“蒙太后恩典,将周惠侍赐予你为妻。”公孙倩喜滋滋道。
“不要,送回去。”雷少轩皱起眉头道,看也不看周蕊一眼。
太后寿诞当日,周蕊不怀好意,太后赐下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蕊闻言,脸上微浮恐慌之色。
雷少轩淡淡道:“娘,你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公孙倩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周惠侍是太后亲赐,地位尊崇,娘把正房让出来,也是应该。”
周蕊哼道:“我乃太后赐嫁,地位尊崇,自然要住正房。”
雷少轩闻言,怒视周蕊,道:“滚出去,哪来哪去,这里不欢迎你。”
周蕊脸色一沉,怒道:“太后亲赐,我走出家门,你们便是犯欺君之罪。”
公孙倩连连摆手,道:“轩儿,太后所赐之物,代表皇家颜面,不能怠慢,否则被人告到王宫,便是欺君,娘不能对不起太后。”
张倩华一旁有些着急,道:“我让娘住西厢房,不要冲动,我住客房好了。”
雷彤见状,拉着雷少轩的手,道:“娘刚与雷府决裂,今天国子监孙府就对付咱们,不要再惹上王宫之事,让娘和我住一起好了,反正我一个人睡觉觉得害怕。”
周蕊脸有傲色,入新家,要及早确立地位,否则事情一了,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了今后幸福,只好硬着头皮争。
母亲和妹妹是雷少轩软肋,雷少轩再不敢提反对意见。
看着母亲和妹妹担忧的脸色,雷少轩苦笑道:“娘,彤儿,好吧好吧,我投降,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雷少轩看着周蕊,缓了缓口气道:“你便是太后赐给我为妻的?”
“正是。”周蕊心里洋洋得意,自己代表太后,谁敢不给面子?
“你们先安排吧,”雷少轩对着公孙倩道。
雷少轩拉过周蕊的手,“跟我来。”
不容分说,往外走去。
不得不说,周蕊是天生尤物。
如果说张倩华是纤弱,如风中玉兰,让人怜惜,不忍亵渎;周蕊便是牡丹正盛开绽放,浑身荡漾着一股醉人体香,体态窈窕,妙容娇媚,雍容华贵,男人一见便忍不住
要征服。
手心传来柔嫩,闻着**的淡香,一路疾走,耳边(娇)喘声连连,雷少轩只觉得浑身燥热。
忍住心中欲念,雷少轩拉着周蕊来到水池巷原来的小宅院。
宅院无人居住,久不打扫,更显破败,犹如废弃的荒屋。
进入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床和空荡荡的柜子,屋顶、角落布满蛛网,处处弥漫灰尘,屋内显得逼仄、阴暗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周蕊惊慌道,恐惧袭上心头,身体微微发抖。
“这里无人居住,可埋人;院中有井,可沉尸。”雷少轩狞笑道:“你知道我出身死囚,杀人再平常不过,此地正是杀人灭口好地方。”
周蕊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啊,不要杀我。”眼睛里全是是惊慌之色,浑身颤抖,更显妩媚,激起雷少轩强烈的**。
“我是太后赐嫁,杀了我,追究起来你们全家都躲不掉。”周蕊哭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争,放过我吧。”
瑟瑟发抖的周蕊,低低抽泣,十分无助,更显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雷少轩心中一软,不忍再逼,苦笑一声,掏出一块金子,扔到床上。
“你不是被赐嫁给我吗?这才是我家,以后你一个人住这里。你地位尊崇,想住哪个房间任你选,我们都让你。”雷少轩讥道,“刚才是我母亲家,你我无权选择房屋。”
雷少轩冷冷道:“我家就是这么穷,只有这种条件,住这里谈不上什么欺君怠慢,我每月会给你送生活费,少到母亲家来烦我们。”
周蕊石化,这才明白刚才雷少轩只是吓唬自己。
随即醒悟,如果这是雷少轩家,留她在此居住,好像算不得欺君。
“你让我住这里,我立刻回宫禀报太后,说你不把她放在眼里。”周蕊气急败坏道。
雷少轩头也不回,周蕊又急又气又委屈,急忙追上雷少轩,紧紧抱住雷少轩的腰,哭道:“我错了,别扔下我。”
雷少轩感觉到背后传来柔软、清凉的感觉,淡淡体香让人魂飞天外。
雷少轩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脸上梨花带雨的周蕊,伸手扶住周蕊的肩膀。
“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周蕊点点头,羞红了脸,“我再不敢争了,随娘安排。”
“脱衣服……”
“公子,大白天……嗯嗯……好吧。”
啊,一声惨叫,荡人心魄……
……
“为什么太后寿诞上,诋毁为难我和娘?”
“雷府托人让我这么做的。”周蕊腻声道:“他们送了一万两银子。”
“是谁托你的?”
雷少轩吃了一惊。
就为了让周蕊顺势说几句话,便要花一万两银子,看来雷府为了毁掉公孙倩或者自己,有些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不知道是谁,中间人是周家一个远方亲戚。”
“难道是我那个二娘?”雷少轩面沉似水,冷冷道。
“不、不是!”周蕊急忙道:“你那个二娘是我远方堂姐,据我所知,她为人很好,虽然和你娘,不,和咱娘不亲,却从来没有刻意针对娘,也不和娘争。”
雷少轩暗舒一口气。
他虽然不认父亲后娶的二娘,却也不愿意一家人相残。
“你们干嘛去了?”公孙倩见周蕊羞红着脸,跟在雷少轩后
面走进来,奇怪地问。
雷少轩微微笑道:“我和她一起回家看了一下,我们俩都觉得还是娘这里的客房比家好,所以愿意住娘的客房。”
张倩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对雷少轩的无耻和奸诈知之甚深,多半干了什么事,唬住了周蕊。
公孙倩拉过委屈的周蕊,瞪了一眼雷少轩,道:“好了,娘这里就是你的家,哪有到家还住客房的?你就住娘那里。”
“不、不……”周蕊的眼泪瞬间流下,却安下心来,道:“宫里都喜欢争,我方才不懂事,才跟娘争的,哪有媳妇住正房,婆婆住厢房的道理。”
周蕊死活不住正房,公孙倩无奈道:“既然这样,你住东厢房,彤儿跟我住一起。”
不看僧面看佛面,周蕊乃是太后赐嫁,家中地位不能太低,否则便是打太后脸面。
周蕊偷看了雷少轩一眼,见他不反对,大着胆子道:“就听娘的安排。”
雷彤兴奋道,“我就喜欢跟娘睡!”
公孙倩嗔道:“长大了,还腻!跟娘睡只是暂时的。”
公孙倩对张倩华道:“娘这里地方小,暂时先这么安排,过段时间,我一人给你们一座院子,都别争,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
雷少轩愕然,道:“娘,一人一座宅院,这么有钱?”
公孙倩喜滋滋道:“不是娘有钱,是太后听说你在水池巷的住所过于简陋,听闻娘又刚与雷府决裂,担心咱们没有地方住,特地赐给你一座庄园。”
“赐给我一座庄园?”雷少轩吃惊道:“这礼也太大了吧?”
“不全是赐与,而是卖给娘。”公孙倩十分欢喜道:“太后将周王的碧波山庄以二十万两银子指定卖给你,娘出钱。”
周蕊皱着眉头,迟疑道:“娘……”
“怎么了?”雷少轩奇怪地问。
周蕊有些不敢看雷少轩,红着脸道:“据说碧波山庄闹鬼,是一片凶宅。”
周蕊鼓起勇气,道:“周王乃是先帝亲兄弟,与先帝夺嫡失败后,沉迷酒色,花费不下百万两银子,建了碧波山庄,搜罗数十名绝色美女,整日在碧波山庄厮混,不问世事。”
“太后只要咱们二十万两,岂不等于白送?”雷少轩心里感动道。
周蕊摇摇头。
“后来先帝西征,周王借机谋反失败,先帝不愿担负杀兄罪名,下令封锁碧波山庄长达一年,活活饿死上千人,几乎每一处宅院都是白骨累累。”
“怪不得诺大的新建王室庄园,多年无人取走。”公孙倩脸上表情神色复杂。
“碧波山庄是太后专门留给我和娘的,”雷少轩喜形于色,不以为然道:“娘出身将门,我出身死囚,怕什么凶宅?”
“哥,可我有些害怕呀。”想到要住凶宅,雷彤身上寒毛微竖,躲到公孙倩身后。
“哥当年在死囚营时,没吃没喝,饿急抓起死人的脸就啃,啃得剩半边脸肉,半边白骨骷髅,眼洞森森,极为可怖,”雷少轩压低声音道:“结果,半夜三更时候,鬼就站在我床边笑!”
“你看他就站在你身后!”雷少轩突然指雷彤身后。
“啊!啊……”雷彤大叫,一把跳到公孙倩背上,惊恐万状;周蕊、张倩华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雷少轩哈哈大笑,被雷彤追着打,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