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任务
“里面的游魂野鬼听着!我是吉庆市里正黄尖,你已经被包围了,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重复一遍!我是……”
正在喊话的是我的上司,名字叫黄尖。www.uu234.net根据多年来和他一起出任务的经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被里面的厉鬼暴打。
挨打也活该,一个毫无战斗力的文职鬼差,偏爱大喊大叫,吸引注意,不挨揍天理不容啊。
黄尖旁边站着我师弟,他叫高亮,是个狠人!
记得当年我还没学道法,就被他拉着冲进了一个女鬼家。
这小子发了两张符被女鬼躲开后,骄傲地告诉我,他没带武器,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两张符,已经用完了。
那天,我们俩差点儿把命撂那。
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他手里有刻了“风雷破煞咒”的桃木棒,身上还贴着一张“六甲护身符”,这让他底气十足。黄尖这边刚刚喊完,他就跟箭打的一样,蹿进了面前这栋“鬼宅”里。
我没动,因为我心里有疑问。
第一、黄尖说里面的鬼被包围了,我特马的想问一句,加上我咱们一共就三个人,是怎么对敌人形成的包围?
第二、从屋里传出的戾气看,这只鬼,少说得几百年了。为什么给我的资料里写着是个刚死了没几天的小鬼?黄尖这个货是从哪个线人手里获得的这么离谱的情报?
唉!说实话,有的时候我真感谢老天跟着这两个队友捉了十年的妖魔鬼怪,我竟然还顽强地活着……
鬼屋里传来了师弟的喊声:
“我x,今天这个够劲儿!小辫儿,赶紧上啊!”
小辫儿是我的绰号,我挺喜欢这个绰号的。因为我真名叫周大彪,一般别人都管我叫彪哥,实在是太难听了,而且跟我的形象也不搭配。
我从小瘦弱多病,到现在也才长到一米七四,一百二的体重。这身形儿,在东北这疙瘩属于“二等残疾”,根本不具备“彪”的气质。
长相也不“彪”,五官端正,因为缺乏户外活动,所以皮肤很白。好吧,如果有人非要叫我小白脸,我也没有办法。
听见高亮在鬼屋里喊我,我把嘴里的烟头吐掉,用脚碾灭了,喊了一声:
“那破房子那么小,让我进去找死啊?你赶紧把它弄出来!”
我跟高亮是虽说是师兄弟,修炼的路数却完全不同。
这小子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却是警校出身,一身横肉,格斗擒拿样样精通。至于我这身体条件,也就只能玩玩符,布个法阵什么的。
上半夜我花了一个多时辰,在这里布好了法阵,原定的计划是黄尖负责喊话,高亮负责冲进去把里面那个猛鬼引出来。虽说屋里的鬼有几百年的道行,但是只要踏进法阵,我们就能轻轻松松地完成这次任务。
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夹着高亮的回话:
“好几年没碰上这么猛的了,我再玩儿会儿!”
我心里一阵暗骂,又不按照套路出牌。高亮又犯病了,见了鬼他就犯糊涂,玩什么玩?你这分明是玩命!果不其然,他喊完没出三秒钟,他就被里面的猛鬼打出了窗户。
这是一个老旧的破房子,窗户被几块破木板封着,现在被他撞得稀碎。自己挨揍也就算了,这货从窗户里飞出来,一下子摔在了我的法阵中。
摔在我的法阵中也就算了,他还耍帅,不好好爬起来,非得来个鲤鱼打挺!这连摔带扑腾的,一下子踩坏了我刚刚布好的四五张符。
因为之前的情报不准,以为是个小鬼,东西都带的不全,加上时间紧迫,这个法阵本来就不是很严谨,纯属我临时发挥简单布置的。现在被队友拆得一塌糊涂。
前排那几张能困住猛鬼行动的缚魂符肯定是不能用了,中间这几张安魂符是拿来消除鬼身上的戾气的,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挥作用。
跟他们一起出任务就没有一次顺利的,本来以为今天这个是挺简单的任务,整完了我还约了朋友,没想到高亮这混小子给我横生枝节!
“我x的,小辫儿,赶紧上吧,这个真猛,我一个人可能整不了!”
高亮说着话,向后退了两步,这回我可以确认那几张安魂符也完蛋了。他这几步退的,把那几张符全踩进了泥地里。
行了,法阵是完全指望不上了,跟着高亮一起玩命吧。
一抬头,屋里的猛鬼从破掉的窗子里蹿了出来,我心头一惊!刚刚明明感觉屋里是个百来年的鬼!怎么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从窗子里出来的,不是个鬼,而是个僵尸。从穿着上看,死了有些年头了,衣服虽然腐化得不成样子,但是隐约还能看出穿的是清朝服饰,也不知道这古董是怎么来的?
判断僵尸的危险程度,需要看他的眼睛的颜色,最猛的是金瞳,银瞳次之,再往下是红,绿,蓝,灰,黑。今天这个呢?
tmd!这个没眼睛!
这怪物一出来,黄尖喊了一声:
“交给你们了,记着要活的!”
多次挨打的经验,让他长了记性,这句话喊完,他肥硕的身躯迅速地飘出了数丈,躲进树丛里偷偷观看。
我瞪了他一眼,要个屁的活的,我们今天能不能活还两说呢!
“急急如律令!去!”
我一抬手,甩了一道五雷符,笔直地打向僵尸的胸口。这张符意在试探一下对手的实力,没想到一出手我就觉出了不对。
一般的僵尸都会因为尸体僵硬而行动不便、动作怪异,所以才被称为“僵”尸。
眼前的这个怪物,见符到面前了,居然一侧身躲了过去,那动作又流畅又快速,看得我目瞪口呆。
发出去的符打在了房子上,轰隆一声,激起一阵热浪,我这么多年的道术不是白炼的,符的威力巨大,这股热浪推着僵尸,朝着我的方向一个趔趄。
高亮就在我面前,见僵尸站立不稳,挥动球棍朝着它扫了过去。僵尸双手一抬,在面前一档,接住了这一棍,一道金光闪过,僵尸被打退了两步。
一个回合下来,虽说打了个势均力敌,但是我看明白了,这个怪物不是单纯的“僵尸”。因为高亮的棍子打在他身上,我隐约见到他身上的魂魄一晃。
僵尸是不会有这么完整的魂魄的,这个怪物应该是有个鬼魂附身的僵尸。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居然遇到了一个“鬼、僵复合体”!捉鬼这么多年,这种东西还是头一次见!不知道哪个鬼这么不开眼,也不嫌恶心,居然找这么个怪东西附身!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变得复杂了,得认真点儿了。
高亮已经跟那个怪物展开了第二回合的战斗,只见他球棍上下翻飞,在空中划出道道金光,逼的那怪物连连后退,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他拿出真本事了,今天这几下打得还有点儿意思。
再打了两三个回合,只见高亮向那怪物当头一棍砸了下去。怪物一抬头,想抬手挡住这一棍。不料却是高亮的虚招,这一棍在怪物头上晃了一下,他身子一缩,一伸脚,在下面给怪物来了个扫堂腿,踢在了怪物的脚踝上。
这一下要是踢在普通人身上,肯定直接扫倒了。踢在这怪物身上,只让他身形晃了一晃。高亮真不含糊,见这一脚没起作用,顺势一个翻身,手中的棍子扫向怪物的腰眼。怪物哼了一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棍子头。
这根球棍可不是凡品,百年老桃木的材质,上面有我亲手篆刻的“风雷破煞咒”,威力非凡。加上高亮灵气驱动,这么大力挥舞过去,一道金光过后,竟然被硬生生地接住了。
只见那怪物抓着棍稍,手上“嗤嗤”地冒出白烟,“风雷破煞咒”可不是白给的,眼看再一会儿手就得烧焦。那怪物却浑若不知,高亮拽了几下,都没能把球棍拽回来。这家伙是要玩儿横的啊!
只听那怪物吼了一声:
“不识好歹!”
md僵尸还说话了!?这也是头回见了。不过这些年见的怪事儿多了,况且我心里有数,这不是僵尸说话,是附在他身上的那个鬼在说话。
识不识好歹先不管,揍你丫的是真的!
“急急如律令!去!”
两张五雷符脱手而出,打向那怪物。
怪物抓着高亮的球棍用力一甩,力气真大!高亮连带着球棍被直接甩飞了出去。
接着,他左手连挥,轰轰两声,我的两张符被它打得在空中炸开。
一阵热浪袭来,吹得我脸颊生疼!
不开眼的怪物,敢硬接老子的五雷符!炸不死你个老僵尸!……
嗯?还真是炸不死的老僵尸,两张符下去,把
这个怪物的左胳膊打没了。
而且……
还把这个货,打分身了!
僵尸还站在那里,身边站着刚才附在他身上的百年老鬼!
更可怕的是僵尸眼睛一翻,有眼珠了!
蓝瞳!
这可不多见,上次跟蓝瞳僵尸放对儿,还是五年前,我跟高亮俩人都被打得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何况现在他旁边还站着个有着百来年道行的厉鬼!费了半天劲把这两个玩意分开了,结果单一个就比刚才的怪物强大!
事态不仅没有控制住,反而变得更危急了!
“别玩了!出全力!”
我吼了一声,右手一甩,六张灵符脱手而出。这是我单手甩符的极限数量了,三张五雷符直奔僵尸的上中下三路,另外三张缚魂符左中右三个方向飞向厉鬼。
动真格的了!随着我甩出灵符,高亮也怒吼一声,身上金光暴起,挥起球棍,攻向厉鬼。
我面前的僵尸毫无惧色,或者是说脸烂得没什么表情了,害怕也看不出来。这一坨烂肉迎着三张符向我扑了过来。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响声,炸的僵尸血肉横飞,一阵焦臭味道夹着热浪扑面而来。
捉鬼这些年,我最烦僵尸,这玩意太脏。
而且面前这个僵尸真皮实,三张符只是阻断了它一下,烟雾中,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冲了出来。
被他扑中,光尸毒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更何况这货的尖牙还没有被炸坏,闪着森森的寒光直奔我咽喉,吓得我连忙后退。
要说我这运动能力也是没谁了,才退了两步,就脚下拌蒜,一个屁墩跌坐到地上。眼见着那一大坨碎肉奔着我压了下来……
没办法了!
我抬起手,一阵红光“呼”地笼住了整个手臂,继而化为一根长鞭,在面前打了个旋儿,一下子把僵尸掀飞了出去。
这是她给我的仙骨。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从来不用,因为每次使用都会让我刺骨锥心般的疼痛!
今天是破了例了!
我左手一抬,长鞭鞭稍卷住僵尸的脖颈,将它高高举起!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符咒。
“急急如律令!去!”
这是张复合符,是几种符咒的集合,非常难画,我身上就带了两张。也是很少使用的东西,今天真是气急败坏了!竟然逼着老子出长鞭!
符咒脱手,化为数道金光,打向了吊在空中的僵尸。
越厉害的符咒副作用越小,灵力丝毫没有浪费,这几道金光打在僵尸身上悄无声息,却像火点燃纸张一样,偌大的僵尸身体在几秒钟之内“嘶嘶嘶”地化为了青烟。
我左手一抖,收起长鞭,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亮那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我刚刚发的三张缚魂符,那个老鬼虽然躲过了两张,到底还是中了一张。这让他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已经被高亮打中了好几棍。我一抬手,又补了两张缚魂符,老鬼直接躺在地上,被死死地捆住了。
高亮一脸不高兴:
“你就不能再让我玩儿会儿?”
我瞪了他一眼,朝着远处的黄尖喊道:
“黄爷!出来洗地啦!”
黄尖从树丛里蹦了出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他是个鬼魂,是有腰牌,有文书的正统鬼差。长得很像篮球飞人里的安西教练。个子不高,短短的头发,圆乎乎,肉嘟嘟的胖脸。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感觉总在笑。
黄尖从怀中掏出了几根细绳,缠在了那个老鬼身上。这细绳是个法宝,是他专门用来拘魂的工具。被这个细绳缚住,任鬼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掉。
我舒了口气,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高亮凑过来对我说道:
“小辫儿今天真急了,连鞭子都出了?”
我没回答他,蹲了下去。高亮叹了口气,递给我一根烟。我伸手接了过来,他一边儿帮我点着火,一边说道:
“这都十年了……别老想了……”
我深吸了一口烟,瞧着袅袅飘散的烟雾……
是啊,十年了。
十年前我还是个创业公司的小美工,不会道法,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都是那个掉进马葫芦的夜晚,让我的人生从此走上了“歧途”
……
章2 马葫芦
马葫芦,是东北方言,意思是下水道,据说是这是个日本舶来语。www.uu234.net
我一直以为掉进马葫芦这种事儿,只会在影视剧里当笑料用。没想到有幸当了一把主角!尽管当喜剧演员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但是当我自己脚下踩空的那一瞬间,我只想骂一句:
“是哪个孙子把井盖弄没啦?!”
这事儿其实也不能怪我。当天不知道哪路神仙在我们这城市渡劫,雨下的跟泼水节现场似的,满城看海,马路牙子都被水淹没了。
晚上八点多钟,一个炸雷过后,公司所在的整个街区都停电了。于是我带着不用继续加班的欣喜,赶紧往家跑。
但是列位,想想吧,下大雨啊;整个街区停电啊;没路灯啊;手机照亮啊;满地都是水啊;啥也看不见啊。
你说这事儿能怪我吗?
其实刚掉进去的时候我还挺冷静的,赶紧张开两臂,想用手撑在井口。
但是不知道啥玩意抓住了我的脚踝,向下一拉,劲儿还挺大。我觉得自己“噌”地一下就被拽进去了。
水就咣叽、咣叽地灌进了嘴和鼻子里,呛!口鼻生疼!想咳嗽喷不出去,接着再呛水。
然后是窒息,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迫使我拼命地挣扎,但是很多肢体动作对求生起不了啥作用,只是无意义的本能反应。
折腾了大半天,我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再一睁眼,就看见了黄尖。他身边飘着另外一个鬼,有一米七八左右。长得比较清瘦,长脸。一身清朝打扮,从颈后甩过来一个大辫子。
只听黄尖说道:
“老李啊,你可挺长时间没叫我过来了。”
那个叫老李的“清朝鬼”回答道:
“是啊,十来年了。”
“唉,你也是,不就是抓个替身吗?这都十来年了,咋才整到一个!”
清朝鬼叹了口气:
“不能怪我啊,这河被封了盖儿,修了路,成了地下河了,根本没有人打这儿过。”
黄尖转头看了看我,那眼神儿,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嗯,这不来了一个吗?瞧着还挺年轻的。”
听到他俩这么一说,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子。
完犊子了!我被这个叫“老李”瘦鬼给抓下来当“替身”了!
听说河中井中溺死的鬼,属于横死,不能进入地府轮回,魂魄要长年在寒水中受苦寒折磨,直到找到“替身”。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些事儿都老人们怕小孩子下河玩有危险,随意编造的,今天这情况……
想到这里,我不禁挣扎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喊也喊不出声来。四五岁就已经炼成的下盘功夫,
在受到惊吓后失去了作用……
形容这种状况有个俗称吓尿了。
“算了,你放他走吧,我不要替身!”
本已绝望的我,忽然听到“清朝鬼”冒出这么一句,这不由得让我看到了生的希望。
“啥?你又来?我说老李,这都第几次了?你不让他当替身,拉他下来干啥?”
听胖子这么说,我真想踹他两脚,你管人家干啥呢,锻炼身体不行啊?误伤不行啊?
“清朝鬼”叹了口气:
“就是本能反应,这么多年也没个人来,他掉下来的位置太舒服了,我一抬手就把他拽下来了。现在后悔了,你还是把他放走吧。”
黄尖听到这里,表情明显有些不悦:
“我说老李,这啥好地方啊?你搁这儿呆着,时刻受寒水侵袭不说,还要每天受一次溺水之刑。你看,这时辰马上又要到了吧?”
死胖子真是乌鸦嘴,他刚说完,那个“清朝鬼”表情就开始有点儿不对劲儿,双手一把掐住了着自己的脖子,脸涨成了红色,腿拼命地乱蹬,浑身扭动着。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大口呼吸。
这一幕让我回想起刚才掉进马葫芦里的感觉,引起了我极度的不适。
七八分钟过去,“清朝鬼”狠狠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黑暗之中,只能勉强看到他身体的轮廓,弓着身子一动不动,飘在那里,仿佛河中一具浮尸。
看来他又被“淹死”了一次。
看着自己死法的重播,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想到自己要来替他,每天让“享受”一次这个滋味,还要受什么“寒水侵袭”,真是让我不寒而栗。
忽然,“清朝鬼”浑身一震,呼地直起腰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死后重生吸了第一口气。
半晌过去,他才呼出了这口重生气,用虚弱的声音说了句:
“好了”。
胖子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瞅瞅,又来了吧?要说这也过了百来年了,每天遭这份儿罪。算上上任里正,你都放走了有八十个替身了吧?听我一回,收了这个赶紧投胎去吧。”
看来,“清朝鬼”放了不止我一个替身了,这水鬼真仗义!是条汉子!但是要说现在让我英勇献身来替地,也确实太高估我的觉悟了。
“清朝鬼”摇了摇头:
“我都习惯了……这条河都快没了,他当我替身,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
这话说的我阵阵脸红,眼前的“清朝鬼”刚刚才受了一次溺死之苦,居然还替我着想,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黄尖叹了口气:
“老李,咱们俩也算了百来年的交情了。你心善,不害人。但是这个替身,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再放他
走……老哥我……看不过眼啊。”
“清朝鬼”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转过身,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
“带走吧,带走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丝悲凉。
黄尖见他这么坚持,也叹了口气:
“唉!既然如此,那我先带他还阳去了。”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条细绳,看着就像一条耳机线一样。往我脖子上一挂,自己牵住了另一头。
我顿时感觉浑身一松终于能动了!一瞬间,哽在喉头的话脱口而出:
“谢谢你,老李。”
听到我说话,把这俩鬼吓得跟见了人似的。
俩鬼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不对啊!”
接着把头一起转过来看着我,又一齐开口。
“你怎么能说话?”
“能说话怎么了?”
我满脸的迷茫。
两个鬼又对视了一下。黄尖又凑过来仔细观察了我一下,似乎在确认我神志清醒。
“这不对啊,他应该还在离魂期啊?老李,你是今天拉这小子下来的嘛?”
“是...是啊。”老李回答道。
听黄尖提起离魂期,我又想起了小时候听奶奶讲的一个传说。
人死了,魂魄要离开身体。刚刚离开这个住了多年“容器”的时候,魂魄都是散的,因此这个时候的“鬼”是没有意识的。
一般要三到七天,魂魄才能再重新凝聚成型,恢复意识,这段时间就叫离魂期。
因为离魂期“鬼”都是迷迷糊糊的,办起事来方便,于是勾魂的小鬼就会利用这个时间将魂魄勾到阴曹地府。
所以很多地方人死了,要停尸三到七天,并且要有家人守灵,保护灵魂在离魂期不受邪祟侵害,能顺利下阴曹地府。
像我这种刚“死”的,这会儿应该没有意识,任他们摆布才对。
不过偏偏没有,我意识清醒,还跟他们对了两句话。
黄尖皱了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自言自语
“这什么情况?”
我心说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只见他低着头想了老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算了,老李呀,我先送他还阳,其他的事儿后面再说吧。”
说完,拉着我向黑暗中走去。别看挂在我脖子上的小绳子细,还挺结实,他那头手一使劲儿,我就半飘半走地跟了上去。
回头看了看老李,他脸上有一抹无奈的微笑。
今天大难不死,多亏了老李手下留情,放我一马。瞧着他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我心中暗道:谢谢你了,大恩大德,改日图报。
章3 寻尸
黄尖走得并不快,周围一直灰蒙蒙,黑乎乎的。我闷着头跟着黄尖,什么也不敢问。两个人沉默了半天,倒是黄尖先挨不住了。
“后面的小鬼听好!我是吉庆市里正黄尖,负责吉庆市相关阴司事务。也就是阳间传说的鬼差,那个……这是我的腰牌。”
黄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腰牌来,回过身,在我面前晃了晃。
一个黑黝黝的木牌子,上面刻着四个大字“里正黄尖”,上面还有些小字看不清楚了。这可能是他的身份证明,管他呢!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安西教练”能送我还阳。
“那个...黄...黄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咋这么笨呢?找你肉身送你还阳啊?这么大的水,也不知道给冲哪去了。”
我见黄尖没啥恶意,胆子稍微大了些:
“这黑乎乎,灰蒙蒙的,不好找啊......”
“就是,老李一天净给我找事儿,他把你留下替他,我不就不用费这劲了。”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别,别,咱还是找吧,辛苦黄爷,多谢黄爷了。”
黄尖笑了笑:
“哈哈,也不知道是哪出了毛病,按说你应该在离魂期,怎么还能保持意识?我给你说,你回魂之后,可把今天的事儿烂到肚子里哈,别搞事情。”
“一定!一定!”我忙不迭地回答。
正聊着,前面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光亮。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洞口,好像还有门......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之前我们一直都在下水道里面,而那个洞口,是个排水口。
黄尖拉着我从洞口走出去,双脚一蹬,向上方飘去。我感觉“呼啦”一声,从水里钻了出来。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明月当头。
脚下是一条二三百米宽的大河,由于刚刚下过雨,河水暴涨,水流也比平时急得多,冲刷着两岸的河堤。
月光洒在河上,闪着粼粼波光。
黄尖拉着我,走到了河堤上站定:
“完了,你的肉身被冲进七宝江了,这可不好办了。”
七宝江,是绕着吉庆市城东的最大水系。
传说古时候有条巨蟒为祸人间。被一位道法高强的英雄,用七种宝物降服,巨蟒死后,化成了这条七宝江。
黄尖看了看时辰:
“没到子时,还有时间,咱们往下游找找看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放眼往下游望去,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座大桥,大桥上路灯点点,应该是吉庆城东出城的公路大桥。
“别看了,赶紧找吧,过了丑时就不好办了。”
黄尖催了我一句,然后拉着我朝着大桥的方向走去。
“黄爷,过了丑时怎么了?”
我一边
走一边问道。
“过了丑时,阴气就不旺了,咱们俩就没这么好的体力和精神了懂不?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肉身泡久了,泡烂了,还阳之后恢复也难啊,要是伤到经脉,还阳之后也得残疾。”
“哦。”
泡烂了这件事儿可比较严重,我慌忙点头,集中精神,往水里看看有没有自己的“浮尸”。
又找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已经到了公路大桥边。
我定睛一看,距离最近的那个桥墩下卡着半截树,碗口粗细。可能是暴雨时被狂风刮断,顺着江水冲了下来,被桥墩挡住了。
而我的“尸体”,就挂在那半截树上。
“找到了!在那边!”
我拔腿就往桥墩跑,黄尖手里的绳子一紧,拉住了我。
“猴儿急什么?你好好看看,就你肉身现在这个位置,一会儿稍一不慎,又得掉江里,江水这么急,你上的来嘛?”
听黄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
他说的对,那半截树只是碰巧被桥墩挡住很不稳当。随着江水的冲刷,左摇右摆的,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被冲向下游。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大桥下的桥洞里窜出个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我俩近前,大吼一声
“受死吧!”
接着,黄尖“嗷”地一声惨叫,朝着江心飞了出去,肥大的身躯,在空中华丽丽地进行了两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然后“咚”一声,掉进了江里。
还算黄尖仗义,飞出去的时候,松开了手里的细绳儿,没有把我也拽飞。
面前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米八的大个子,看着体格挺健壮。一张四方大脸,轮廓分明,五官倒是挺端正。
这体型和长相,如果去干健身教练,应该能迷惑一些无知少女。
黄尖就是被这货抡飞了,这时他手里握着个棒球棒,正摆着一个击球结束的poss。
我则是一脑袋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太快啥也没看明白。
这货是谁?不知道可能是球棍哥。
这球棍是什么玩意儿?不知道但是能把没实体的鬼差打飞。
这货要干啥?不知道我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
回忆一下,应该是刚刚我们两个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尸体”上,谁都没注意桥洞里的情况,被他“偷袭”了。
球棍哥收起poss,用球棍指着江里的尸体,对我吼道:
“瞅啥玩意儿啊?!赶紧回去啊?!”
我心说你是哪冒出来的啊?能回我不早就回了啊。
球棍哥见我没反应,把球棍往地下一丢,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黄符来。
对,就是影视剧里道士经常用的那种符,大约有十来张。然后就像打扑克
牌一样,手忙脚乱地把这些符一张一张地撵开,口中念念有词。
我印象中的道士使用灵符之前,确实会念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咒语。但是面前这个球棍哥的“咒语”却我听得清清楚楚,哭笑不得
“还魂...还魂...麻痹的,哪张来着?哎呀我去,快快快啊,河里那个快上来了。赶紧赶紧赶紧!”
还以为他能看见鬼,能打鬼差,有多高深的法术呢,感情是个连符都找不明白的新手.....
“唉...”
“我说...”
“那啥...”
我几次试图打断他,这个货只顾自己念念碎,根本插不进话。尴尬的让我怀疑自己变成了一个捧哏相声演员。
眼看着他忙活了半天,终于面露喜色,从一大把黄符中抽了一张出来,往我脑袋上一贴,然后手一指,大吼一声:
“急急如律令!去!”
这一幕,如果拍片看的话那是相当的帅
悬浮在空中的一张灵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笔直地飞向了河中的尸体,准确地贴在了我尸体的脑门上。
但是,观众看不见的是,这张黄符贴是在我这条鬼的脑门上的!
知道被当箭射出去是什么感觉么?在那一刻我知道了!
钻回到自己肉身的瞬间,我感觉眼前一道白光,越来越亮......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接着一闪....
还魂了!终于还魂了!
但是这并不值得高兴!
玩游戏有个重要的技术叫走位,黄尖这个乌鸦嘴说的没错,我尸体的位置太差了。
我没有挂在树上,只是被树枝拦住了。现在那棵树一直在水里摆动着,我觉得随时都有可能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还魂的原因,我只觉得浑身绵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其实就算是有力气,这个危如累卵的情况,我也不敢乱动。
现在只能指望河堤上的球棍哥了。我向着河岸看去,这个货压根就没理我。
那一堆符看起来是收起来了,这会儿只见他双手拿着球棍,如临大敌,正对着河水说话。
我现在已经看不到黄尖了,但是我猜球棍哥正在跟他说话。
“你不要过来!刚才只是给你个教训,你再过来我可要下狠手了!”
“什么腰牌?!我没见过,少拿鬼话骗我,吃我一棍!”
说完,他棍子一抡,河中间又咚一声,溅起了一片小水花看起来黄尖又挨揍了。
球棍哥打完这一棍,对我喊了句:
“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
然后就像没头苍蝇似的,拍着脑门,在河边来回打转。
我瞧出来了,他根本没有任何计划。
“打电话...喊人...”我虚弱地对他喊。
章4 城隍庙
可能是声音太小吧,这楞货根本没理我。又摸出了那一沓符,这次选的很快,抽了一张出来,吼了一声
“急急如律令!去!”
符咒像箭一样射向了河中央,砰!一声,半空中一道火光闪过。
不知道这次江心的黄尖又吃了什么亏,而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那棵树终于被水冲走了。
影视剧里,主人公抱着根木头漂流获救的情节,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各位全是假的!
那棵树在脱离了桥墩的束缚后,欢快地在水里打了几个滚,就把我甩进急流中绝尘而去了。
然后呢?然后我就喝水呗,呛水呗,窒息呗,眼前又一黑呗。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又成了轻功水上漂了。
哥们又被淹死了一次。
这!只是悲剧的开始。重新变成了鬼的我,脑门上还贴着刚刚球棍哥的那张logo,没等我搞清楚状况,就又像离弦的箭一样,风一般地射向了水中,直奔我翻滚着的肉身!
然后,我tm又还魂了......
喝水,呛水,窒息,眼前一黑,一亮,又成鬼魂儿了。
飞行,还魂......喝水,呛水,窒息,眼前一黑......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满脸泪水。
那一夜,我变成了一支箭;
那一夜,我喝了一肚子水;
那一夜,我变成了一条鬼;
那一夜,我又成了一支箭;
循环!solo!
一个处男,如何拿到一夜七次郎的成就?我做到了!别人是欲死欲仙七次,我没有仙直接死了七次!
直到球棍哥那张倒霉的符,从我尸体的脑门上被水彻底冲掉之后,才结束了这噩梦般的循环。
我站在水面上,往下游望去,尸体也不知道漂哪去了...算了,爱漂哪漂哪吧。连着死了这么多次,我实在是没心情找它了。
转身往上游看去,刚才这一顿折腾,我已经被冲出很远了,大桥都看不见了。还好,远远地看见黄尖飘了过来。
他被揍得挺惨,右边脑袋上的伤清晰可见,应该是被球棒砸的,胸口地方的衣服全破了,像被鞭炮炸过一样焦糊一片,看起来左边的胳膊也受伤了,他用右手捂着。
“黄爷,这...这怎么回事儿啊?”
黄尖满脸怒容
“没王法了,腰牌都不认,鬼差都敢打......我回去得写报告......”
“写报告?把你打这样,你不抓他啊?!”
“文明执法,懂不懂?”
黄尖满脸沮丧
“再说啦,我...我只是个文职。”
“那现在怎么办啊,黄爷?我那个肉身又丢了。”
今天属实太倒霉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我身心俱疲,只能指望面前这个胖鬼指条明路了。
黄尖掏出手机看了看
“算了,来不及了。你先跟我回去,我找人帮你找尸体。”
说完,一把又拉住了我脖子上的那根细绳。
这次不用找东西,黄尖行动速度飞快,我连话都没来得及问,只感觉到脖颈一紧,耳边呼呼风声响起,周围的景物迅速地向后倒去。
一刻钟的功夫就回到了市区,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商业街,这地方我认识
--城隍庙街。
城隍庙街,是一条仿古的商业步行街,白天挺热闹,这里的商家主要是卖小手工艺品、文化用品和古玩字画的。
步行街的最里面,就是城隍庙,算是吉庆市一个小小的景点。
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城隍庙早已关闭了大门。这里我逛过,地方不大,就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儿。
从大门进来,是第一进的院子,网球场大小,院子中正对着的是大殿,两边各有一座偏殿,中间摆着一个香炉。
正殿供着的是药王孙思邈,左边的偏殿是治安管理和保洁的办公室。
右边偏殿是卖香烛的,白天的时候有个“道士”打扮的人,摆个桌子,让人抽签解签。现在都已经下班了,关着门。
后院不对外开放,常年挂锁,所以我没有去过,应该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黄尖放缓了脚步,拉着我穿门而过。
院子中间的香炉边上,站着一个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一米五左右的个子,长得瘦瘦小小,穿着很休闲,白色跨栏背心,花花绿绿的沙滩短裤。长脸,眼睛很小,眯成了一条缝,鼻子下面留着两撇小胡子。
这么晚了,大门又锁着,怎么会有个人站在院子里?而且还能看见我们。
因为我们一进门,他就跟黄尖打了声招呼:
“吓我一跳,黄尖尖,是你回来啦?也不敲个门!”
他说话声音尖尖细细的,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一边说一边踢踏着人字拖,走了过来
“你这是咋整的?让人给烤啦?唉?这小子看着挺年轻的,咋死的?”
“一言难尽,先别说了,老仙儿,你得帮我个忙。”
黄尖说完,给这个瘦老头儿打了个躬。我不知道什么状况,也赶紧跟着一起,给面前这个老头儿鞠了一躬。
“呦呵!这小鬼儿还挺懂礼貌的。”
瘦老头儿见我跟他行礼,上下打量了我几下。
“黄尖尖,今天这个都会行礼了,过了离魂期了?你可是从来都准点儿的,超期不是你风格啊。”
黄尖无奈地笑了笑
“老仙儿别拿我开玩笑了,这小子奇怪,没有离魂期,所以一会儿我还得下去问问。我这有点儿别的事儿麻烦老仙儿。”
“坐下说吧,哎呦,这日精月华呀……”
瘦老头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席地而坐,沐浴在月光之中。我心里纳闷,瘦老头这大模大样的做派,难道是城隍爷?
等我们都坐下了,瘦老头儿笑嘻嘻地对黄尖说道
“嘿嘿,来吧黄尖尖,遇到啥麻烦事儿了,说出来给老仙儿乐呵乐呵。”
黄尖苦笑了一下,简单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瘦老头儿说了一遍。
瘦老仙儿听完打了个哈哈
“李和林这小子又把替身放了?这该是第八十一个了吧?”
原来水鬼老李的名字叫李和林,我记住了,这是我的恩人。
“是啊是啊,这小子是他放走的第八十一个了。”
老仙儿点了点头
“先不说他,你这会儿是想让我帮着找这个小鬼的尸体吧?”
黄尖满脸不好意思
“那个…不止。除了这件事儿,还有件事儿。”
“你还想找见那个拿棍子抽你的家伙。看看他是什么来头,是也不是?”
黄尖点头道
“什么都瞒不过老仙儿,说实在的,在我的辖区已经有二三十年没见过有道法的人了。”
瘦老头儿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行吧,这两件事儿也不难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你这鬼差个面子。”
说完,站起身来。黄尖也跟着站起身,继续说道
“老仙儿别急,你看我这办差的时间到了,得下去一趟,顺便问问这个小鬼是什么情况。您老能不能帮忙看管一下这个小鬼?”
瘦老仙儿抽了抽鼻子
“一天天净事儿,去吧去吧,我跟这小鬼聊聊天儿。麻麻烦烦的...”
说完从黄尖手里接过了那条细绳。
黄尖松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正殿。瘦老仙儿拽了拽手里的绳子:
“咱们躲开点儿,挡着路了。”
说完,拉着我走到了偏殿门口。
我觉得今天晚上就好像被人当做狗牵了一宿。这瘦老仙儿又是何方神圣?是不是城隍爷?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一口气摧毁了我二十年来架构起来的整个世界观。
正胡思乱想中,黄尖从正殿大门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儿鬼!
大约有五六个的样子,有男有女,老态龙钟,一个个面无表情,痴痴呆呆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离魂期的鬼吧?几个鬼脖子上都挂着细绳,连接成了一串,黄尖的右手牵着绳头,左手举着那枚令牌。
只见黄尖将令牌往正殿台阶下一挥,地上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深不见底的大洞,洞口泛着蓝光,正殿的台阶顺着洞口延伸了下去。
黄尖牵着那一串儿鬼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随着最后一个鬼进入洞口,地面“唰!”地一下合上了。
章5 赵甲子
我满脸迷惑地瞧了瞧身旁的老仙儿。www.uu234.net
“没见识的新鬼,开了个鬼门看把你吓的!黄尖尖是带着这些鬼,去阴曹地府报道去了。”瘦老仙儿满脸不屑的表情。
“给你说,一会儿别大惊小怪的,吓着我的徒子徒孙,听着没?”
反正都已经是鬼了,而且今天晚上死了这么多次,还有啥好怕的?老子心一横,丢给瘦老仙儿一句
“放心,我已经麻木了。随便整。”
瘦老仙儿满意点了点头。环起食指和拇指,塞进嘴巴里吹了起来。
这是典型的吹口哨的姿势,记得我小学的时候练了很久却不得要领,每次都是发出嘶嘶的车胎漏气声。
这个老仙儿的水平没比我高哪去,吹了半天,我连个屁响都没听见。尽管我也不会吹,但是还是在心里把他嘲讽了几遍:不会吹口哨就别耍酷!
人生就是这样,打脸总是来得这么快。老仙儿的口哨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手放下没多久,就听见周围一阵“”的声音。接着四周涌进来几十只大老鼠!
这些老鼠,有些从偏殿的房顶上冒出头,顺着柱子爬下来,有些从黑暗的角落窜出来,有些从门上的破洞钻出来。煞是壮观。
几十只老鼠进了院子,纷纷跑到老仙儿面前,对着老仙儿吱吱的乱叫。
长这么大我也没一次见过这么多老鼠,我瞧了一眼老仙儿,心中暗道,乖乖,这老仙儿肯定是个耗子成精!
看着老鼠们聚齐了,老仙儿点了点头,用尖利的声音说道:
“孩儿们,给老仙儿办事儿了!”
他一开口,这些老鼠停止了骚动,一动不动地瞧着老仙儿。
老仙儿拉了拉手里的绳子,我被他拉了个踉跄,站到了这群老鼠前面。他手上再一加劲儿,我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把脸凑给了这群老鼠。
“瞧见这个小鬼儿没?你们去七宝江打探打探,看看这个小鬼儿的肉身被冲到哪去了?”
一群老鼠齐刷刷地瞪眼瞧着我,我也瞪着俩眼瞧着几十只大老鼠,这个情景一定非常滑稽。
“还有,刚刚七宝江大桥边上,有个用棍子和符咒的小子,把里正打了,你们去摸摸底,看看是个什么路数。去吧!”
老仙儿说完这话,院子里聚集的老鼠一哄而散,上房的上房,钻洞的钻洞,转眼间跑的无影无踪。
老仙儿见事儿办完了,一屁股坐到偏殿台阶上,一拉手里的细绳儿
“坐下吧,估计明天就有消息回来了。”
我被他一拽,险些摔了个狗啃泥,赶紧双手扶地,顺势坐了下来。
他瞧着我的狼狈相儿哈哈大笑
“哈哈,小鬼,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心说,这老头儿肯定是耗子成精!但是嘴上哪敢敢说出来
“您是...城
隍爷?”
老仙儿眉毛一立,眼珠一瞪
“别瞎扯淡!城隍爷在那边呢!”
老仙儿指了指正殿方向。
“我是得道的仙家赵甲子。”
赵甲子,看起来他这个名儿是按照天干地支取的。子鼠,得道的仙家?
我忽然想起早年听我奶奶讲过,东北野仙五大家狐黄白柳灰。分别是狐狸,黄皮子,刺猬,蛇,鼠。
狐黄白柳灰的排名是按照背后的势力来排的,最厉害的是胡家,狐狸智力最高,在修行上占了很大的便宜,所以势力最大
难道这老鼠精是灰家的野仙?
“您是灰家的大仙儿?”
“呦呵?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灰家?没错,老仙儿我是灰家,在吉庆市地面儿上,还没有哪家的仙儿比老仙儿我道行更高。”
今天晚上可真是开了眼了!见了水鬼,见了鬼差,还见了一个灰家野仙!
赵甲子的表情很得意。从怀里摸出了一包烟,取出了一根,直接放在嘴里吸了两口。没见他点火,就冒出烟儿来了。
瞧着老仙儿抽烟,把我馋虫勾起来了,这一宿,我是真需要来一根压压惊,想跟他要,又不敢。
只见赵甲子吐了个烟圈儿,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喃喃地说道
“八十一,李和林不容易啊,嗯……这小子弄不好会位列仙班的。”
听他提到李和林,我凑过去:
“您老认识李和林?”
赵甲子瞧了瞧我,把那包烟丢给了我:
“小子,还阳以后,记着还我几包。就上这来,把烟烧着了,丢到香炉里就行。还有,老仙儿我不抽二十块钱以下的!”
“行,行。”
我忙不迭地答应着着,捡起那包烟,里面还剩下不少。我拿出一根,放到嘴巴里一吸,说来也怪,根本不用点火,直接就冒出烟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掉进马葫芦那个地儿,原来是咋回事儿?”
“不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地方是吉庆市彩河桥街。”
“嗯,你住的那片街区,是以彩河桥命名的……”
老仙儿抽着烟,给我讲了一段历史。
我所在的城市是辽宁省的吉庆市,掉进马葫芦的位置叫彩河桥街。
城市改造之前这里是一条河,名叫彩河。这片街区因为河上的一座桥而得名。
彩河发源于吉庆市以北的大石山,贯穿整个吉庆市。后来在上游修建了水库,进行了河水改道工程,城市里就只留下了一条支流。
再后来城市改造,干脆把残余的这个支流修成了排水渠,埋在街道之下,连通着城市的排水体系,成了一条地下暗河。
彩河桥也随即拆掉了,但是彩河桥街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
老李,名叫李和林,本是清朝康
熙年间的秀才。家境还不错,属于“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的类型。
李家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孩儿跟他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准备开了春儿就结亲。没想到李和林正月十五出了事儿。
康熙年间,这一代属于彩桥县,人口还不少。当地衙门沿着河边办正月十五灯会,那个时代娱乐和夜生活远没有现在丰富,赶上有这么个机会,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出来凑个热闹。
当天,彩河边热闹非凡,李和林扎了个孔明灯,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准备到彩河桥上去放。
两个人好不容易挤到桥上,李和林点亮了灯,身子探出桥栏去放,身后一个年轻人突然挤了过来,撞在了李和林的腰眼上,李和林一翻身就掉进了河里。
其实当时人那么多,按说能救上来。偏巧河中有一条水鬼,一下子就抓了他当了替身,把他死死地按在水里。
等人们找到他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从那天开始,李和林就成了彩河里的新任水鬼。这么多年过去了,彩河上也有不少人落水,正常来说他早就能抓住个替身了,但是李和林心存善念,有了机会也不肯下手。
一直到彩河改造,找替身就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首先,没人来,除非工作需要,没事谁钻马葫芦?
其次,平时这个下水道的存水量也就一米来深,淹死人技术难度太大。
于是李和林在彩河当了二百多年水鬼。已经熬走了一任里正,黄尖是第二任。
听赵甲子说完,我不由得咧了咧嘴。
“那我可是挺倒霉的,这么碰巧的事儿都能让我赶上,在水量暴涨的时候,跑来钻马葫芦,不拉我拉谁啊?该!”
赵甲子听我说完哈哈大笑。
“你不要小看这一拉,被水鬼拉住的替身,是根本就动不了的,只有完成了和鬼差‘交接’,才能恢复行动自由。”
怪不得我刚死的时候是,完全动不了,就跟魇着了似的。
“一般交接会在‘替身’的离魂期完成。这是为了防止‘替身’对抓他进来的水鬼心生怨念而造出恶鬼来。你小子可好,居然没有离魂期。”
“老仙儿,那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嗯,你小子是挺奇怪,一般人儿来回还魂这么多次,魂魄早都零碎了,你可好,跟没事儿人儿似的”
他这一提,我会想起在七宝江上的事情,一口烟呛进肺管儿,猛咳了一阵!
只听赵老仙儿说道:
“嗯,这么抗造的魂魄,老仙儿我也没见过。”
刚说完这句话,赵甲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忽地站起身来,把烟头往地下一丢。
“先别聊了,来买卖了。不省心的玩意,赶这个当口。”
章6 跳大神
我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身来,把烟头掐灭了,问了句:
“什么买卖?”
“别瞎问!一会儿不管见着啥,别吭声儿,不然谁也保不了你!听着没?!”
没等我回答。他手一使劲儿,把挂在我脖子上的绳子在他手腕上一挽,嗖地飞了出去。
赵甲子飞得比黄尖那个胖子还快。周围景物都扭曲成一条条线了,啥也看不见!脖子上的绳子勒得我生疼。
飞了两三分钟,“腾”地一声,停了下来,太快了,我眼睛都花了,晕车得我都要吐了,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半天才恢复了视力。
我嚓!我怎么坐在东北农村大炕上了!?
东北满族建筑的一大特色就是炕。早些年卧室里一般都有两个大炕南炕和北炕,中间有个过道。后来发展成只有一边炕了,另一边摆个桌椅沙发啥的。
这个房间,就只有一边的大炕。炕上一片狼藉,中间翻倒着一张床桌,杯碗碟子撒了一炕。
我坐在炕头上,炕梢坐着个中年男人,平头,穿着t恤衫,牛仔裤,四方脸,脸上不知道被什么挠的一道一道的。
往旁边一看,吓了我一跳。我身旁坐着个女人,脸画的跟猴儿屁股似的,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了。身上穿得花花绿绿的,跟唱大戏似的,挂着一身铃铛。
炕下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拿着一面驴皮鼓。
身后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有五六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是一对老夫妇。两个人紧张地看着床上坐着的这个女人。
这架势我认识!这是跳大神儿的!
女的是大神,拿驴皮鼓的是二神!
按照这个情况看,这两个跳大神的,应该是请了赵甲子!没猜错的话,现在赵甲子就附在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
没错,我看见这个女人手里还攥着绳头,另一节拴在我脖子上呢。
“老仙儿您来啦?您舟车劳顿,先抽根儿烟吧。”
说话的是拿鼓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放下鼓,抓起炕沿上的“中华”就准备开封。
“先不着急*抽烟。”
虽然是身边这女人说话,但是这声音是赵甲子没错。只见他冲着炕梢的中年男人说道
“这是黄七爷吧,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今儿个你这是闹哪出呢?”
听到赵甲子说话,中年男人别过脸去
“别问我,问你弟子去!”
“行,行,你瞅你那个臭脾气!”
赵甲子转过身对着炕下面站着的男青年。
“怎么个事儿?”
男青年把事情经过说了说
,我也跟着听了个大概。
果然,他们是在跳大神,二神叫徐德光,女的大神儿叫慧儿。是赵甲子的出马弟子
这个村儿叫张家堡(pu)子,属于吉庆市的大峪县,炕梢坐着的这个中年男人叫张顺吉,是张家堡子村的村长。地下站着的是张顺吉的爸妈。
就在两个月前,也不怎么了,这个张顺吉忽然发起疯来,发疯的时候又哭又闹,又说又唱。清醒的时候又跟正常人儿似的。
张老头儿夫妇带着他到吉庆市第七人民医院(市里的神经病院)检查了好几次。
说来也怪,一到精神病医院,张顺吉就跟好人儿一样,啥也查不出来,只要一回家就闹。
一来二去,折腾了两个月,张顺吉发病越来越频繁,近些日子除了睡觉就是闹,连饭都不吃了。
老两口年纪大,知道些老传统,觉得可能是“冲”着什么东西了。
于是托人在大峪县城里,请了这两位能给人“看事儿”、会“跳神儿”的高人。
俩人是下午六点多到的张家,简单准备了一些应用物事,“搬了杆子”(立堂口),等到十一点多钟,张顺吉犯病了,在炕上唱唱跳跳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慧儿看到张顺吉犯病的样子,知道真是“冲”了东西了。就问他到底是哪路仙家?
结果这小子说自己是玉皇大帝!
这一来,慧儿里就有底了这东西修为不高。
因为修为越低越没有敬畏之心,谁都敢冒充。修为高了,知道天高地厚了,反而会有所顾忌。
基本上这种修为低的来闹事,要求也不高,很好解决。
于是慧儿对他说道
“玉皇大帝那么忙,根本不可能来这儿。”
张顺吉听了就嘿嘿嘿地笑
“那你猜我是谁呢?”
“我猜你是黄皮子吧?!”
慧儿这么猜还是有根据的,因为修为不高的小黄皮子最能闹腾,爱唱唱跳跳,而且爱吹牛说大话。
张顺吉不回答,就一直嘿嘿嘿地笑。慧儿料想自己是猜对了,心里就更有数了。
小黄皮子其实挺好对付的,这玩意没修行到家的,都跟小孩儿一样,得哄着。但是黄家有道行的,也确实有手段,而且记仇。
慧儿继续问道
“黄家的仙儿,老张家哪里冒犯您老啦?你为啥上老张家来闹啊?”
张顺吉一听问这个,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说自己有几百年的道行,法力无边什么的,就是不聊正事儿。
任凭慧儿怎么问,他就是不上道。这样一来慧儿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因为面前这个黄皮子不肯说自己闹事儿的原因,就可能不是正主儿,只是给其他仙家打先锋跑腿的。
如果真是这样,正主儿的来头可能不小。
不过自己师父在野仙里地位不低,一般的野仙怎么都会卖自己师父个面子,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小黄皮子送走。
“你修为那么高,练了几百年了,到底有啥能耐啊?”
慧儿本来打算先探探他的虚实,但是没想到对方的回答让他差点儿笑哭。
“这个嘛...我...我…那个我一顿能吃一只鸡!”
其实也没错,黄皮子是东北对黄鼠狼的叫法,这玩意学名叫黄鼬,体型很小,最大的也就三五十厘米,也就一张a4纸那么长,所以对他来说一顿吃个一只鸡,确实是挺大的事儿了。
慧儿听他这么一说,噗嗤一笑,说道
“好!来,给他炖只鸡,让大仙儿显显本事。”
张家人一听,赶紧给杀了一只鸡,炖好了端上来。只见那张顺吉口水直流,眼珠转了转,先是闻了闻,抓起鸡就吃,吃相那叫一个难看。
一只鸡吃到一半,张顺吉喉头一紧,哇地吐了一桌。按说以张顺吉的身体,一只整鸡使使劲儿也是能撑得下的。
但这会儿他身上是个黄皮子,半只鸡下去,愣是把它撑吐了。
小黄皮子恼羞成怒,果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一把掀翻了桌子。
我奶奶给我讲过,野仙行事风格都有些奇怪,修行越高的越讲道理,修行越低的情绪波动越大,容易“抽风”。
毕竟这些动物修炼,总是带着那么点儿野性,尤其受初始智力的限制,修为低的就跟小孩儿一样,随着修行年份的增加,才越来越成熟。
“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化了一阵风走了。他一走,张顺吉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慧儿心里有数,这个黄皮子是跑回去找背后的正主儿去了。 果然,没一盏茶的功夫,一阵阴风,本来好好睡着的张顺吉腾地一下,又坐起来了。 慧儿知道正主来了。开口问道:
“不知是哪路仙家驾到,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叫你师父来跟我说话!”
张顺吉冷冷地回答。
“那,敢问是哪路老仙?我也好给师父通禀一声。”
“叫你师父来跟我说话!“
又是这一句。
接下来,无论慧儿说什么、问什么,张顺吉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要不就像没听见似的,不回答。慧儿夫妇没办法,只好搬请赵甲子上身。
章7 保家仙
徐德光把事情说完,赵甲子嘿嘿笑了一声
“黄七爷,事儿我知道了,你不是找老弟说话吗?我这不来了?给个面儿聊两句?“
床上的张顺吉转过了头:
“干聊啊?“
“那哪能呢?那个谁,小德光,给炖只鸡,弄两瓶酒。m.www.uu234.net赶紧,把这炕上收拾收拾,都下不去脚了!”
张家老两口赶紧又去杀鸡做菜,徐德光在屋里把炕收拾干净,重新摆上桌。
三杯酒下肚,黄七爷才把事情原委慢慢说了出来。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张家堡子村按照直线距离的话,跟吉庆市离得并不远,也就三十来公里。
但是吉庆市周围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张家堡子所在的大峪县跟市区中间刚好隔了一座歪棒子山。
进出大峪县到张家堡子村,仅有一条两车道的盘山公路,这条路崎岖难行,经常出事儿,不是山石滑落,把路堵了,就是车从盘山路上翻进山沟了。很多市区的老司机都称那条路叫“鬼见愁”。
交通的不便利,导致的村子的闭塞,经济发展也很迟缓,所以身为村长的张顺吉,天天为了村民致富发愁。
两个月前,忽然来了个房地产开发商,带着一伙人,看好了村外的一片大山,打算包下来开发生态旅游,生态产品。
对张顺吉来说,这是天大的馅饼砸头上了。高高兴兴地就跟对方谈起了合作。
他不知道,这片山林,正是黄老七一众黄皮子修行的地方。
知道他要把这一片地包给开发商大兴土木,黄老七就不干了,所以就派了个小黄皮子,上张顺吉家里闹。
听到这里,赵甲子明白了:
“这么个事儿啊?我说黄七爷,事儿已经这样了,你就是把他闹死了,也没招啊,你打算咋办,老弟给你想辙?”
“我不知道!我不想挪窝,先闹着。”
黄老七往炕上一倒,翘起了二郎腿。
赵甲子把那包中华开了封,点了一根儿。抽了没两口,忽然眼珠一转,一拍大腿: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山林让他们照样开发,咱们不要了,你上他家来住!”
听到这里,黄老七扑棱坐了起来:
“你是说?......”
“对,你给他们当个保家仙!咋样?”
保家仙?!
这个我听老辈人讲过,其实就是在家中供奉野仙,逢初一十五,过年过节,要给保家仙上香上供,保家仙就成了这家里的一员。
保家仙保护这家人平安,人保护保家仙安稳修行。另外有人供奉,也会增加野仙的道行。
成了保家仙,野仙就算在这个世上有了个归宿。作为家庭成员,一般不会闹事儿,偶尔有些小要求,也都会是这家人力所能及的
黄老七明显兴奋起来了,但是这会儿假作镇定,装模作样地拿起酒盅喝了口酒。
“行了黄七爷,当了保家仙,咱可就稳当了,不比在野地里修炼强啊?你就别犹豫了,咋样?我替你跟他们说说?”
黄老七听赵甲子这么说,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赵甲子瞧着黄老七默许了,赶紧喊:
“徐德光,过来!给他们家讲讲,看看乐不乐意让他们黄爷爷给当保家仙?”
徐德光赶紧答应了一声,跟老两口讲起了保家仙的事儿。
老两口子都是淳朴的人,加上徐德光一阵劝说,也就答应了。
黄老七见张家答应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没废话。屋里凭空起了一阵风,走了。他一走,张顺吉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赵甲子见事儿成了,对徐德光说道:
“行了,请保家仙的事儿你办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徐德光点了点头,拿起那面驴皮鼓,咚咚咚地敲了几声:
“送神儿喽~~~~”
我刚听了这么一句,只觉得耳边呼地一声,又被赵甲子给拽走了。
配方儿还是那个配方儿,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嗖嗖快,啥也没看着,我只想说,哥晕车,想吐。
回到城隍庙,黄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院子里,看样子等了我们一会儿了。
“老仙儿,你们去哪里了?叫我好等。”
“出去喝了顿酒,小鬼儿我给你领回来了,你要办的事儿老仙儿我也吩咐下去了,等信儿吧,我累了,歇着去了。”
赵甲子说完,把绳子往黄尖面前一递。黄尖接过绳头:
“多谢,有劳老仙儿了。”
赵甲子朝着我挤了挤眼睛:
“嘿嘿,你小子要是能活,别忘了,欠着我烟呢。”
我连忙点头:
“不能忘,不能忘。”
“要是去阎王爷那报道了,就算了。老仙儿瞧你顺眼,就当请你了。哈哈哈。”
赵甲子一边说,一边笑着从大门走了出去。
黄尖见赵甲子走了,对我说道:
“走吧,我们去后殿歇歇去。”
之前他说的没错,折腾一夜都没觉得多累,一过了丑时就觉得不舒服,倦得很,困得慌。
到后殿,要穿过正殿,我跟黄尖一进正殿,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头都抬不起来,只觉得那尊泥塑一直瞪视着我。
“城隍爷是阴官,虽然他真身没来,震慑你这种小鬼还是绰绰有余,害怕是正常的。”
黄尖解释道完,拉着我穿过了那扇通往后殿的门。
前面说过,后殿不对外开放,门一直锁着,所以我也没来过。
今天穿
过门一看,也没什么稀奇,院子比前院小很多,三间房子,从三个方向围住了院子,房子看起来很久没人维护,有些破败。
黄尖带着我进了正对的那间房。屋里什么都没有,是个纯粹的空房。大约有四十平米大,地下满是灰尘,墙上有两扇窗户,被木条封死了。
黄尖席地盘坐下来:
“坐下来吧,这里平时都是鬼住的,有城隍爷护着,没有异类惊扰鬼魂,每天丑时,我就带他们去地府。”
“去地府?”我心里一哆嗦……
“对,这是我主要工作。呵呵,放心吧,你不用去。我刚刚下去问了,你阳寿未尽,找到肉身就能还阳。”
“哦哦”
听黄尖这么说,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也问了上级,为什么没你有离魂期,他们也不清楚,已经报上去了。”
这事儿倒是不大,他说我阳寿未尽,我比较关心我还有多少阳寿。
“黄爷,您说我阳寿未尽,那我还有多少阳寿啊?”
“没看见,我权限不够,电脑上只显示‘阳寿未尽’,再说,这是天机,看见了也不能告诉你。”
好吧,查不到就算了,其实我也就是好奇问问,知道自己哪天归西,好像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黄尖好像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还有你在七宝江淹死了七次,应该是七宝江水鬼才对。我领导说死七次这种事他也没处理过,让你先还阳,也打了报告报上去了。”
啥玩意?!还有这种事情?看起来还是没有摆脱当水鬼的危机。我赶紧问道:
“那什么时候报告能批下来呢?批下来我能咋样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天快亮了,没啥事儿,睡吧。”
“睡?鬼还睡觉?”
“是啊,真是啥也不懂,活人在阳气盛的时候活动,阴气盛的时候休息。鬼刚好相反,但也需要休息的。”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鬼是全天无休,24小时连轴转呢,看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词儿也得改改了,鬼也是要休息的。
别说,还真有点儿困了。只见黄尖盘膝闭目,我这个刚死的鬼没有睡觉的经验,只好跟他学着,也盘膝而坐,闭上双眼。
我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没事儿了也愿意看看星座啊,运势啊这些东西。也爱看鬼故事。但是今天这一天绝对彻底颠覆了我的整个世界观。
这些玩意还真就存在,举头三尺有神明真不是说着玩的。水鬼,鬼差,野仙,跳大神,这一宿信息量太大了。
没有离魂期又是什么鬼?这个也让我一头雾水……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真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章8 泰豪洗浴
“几点了?”
我身上除了衣服就没别的玩意儿了,只好找黄尖问时间。
“戌时三刻,呃...就是...八点半。赵老仙儿应该快有消息回来了。”
黄尖伸了伸腰。
“黄爷,这赵老仙儿,怎么会呆在城隍庙?”
“噢,你问这个啊?这个赵老仙儿,是灰家在整个吉庆市修行最高的野仙。唉...在城市里面,想修炼非常难的,但是这赵甲子也真是有一套。找到了城隍庙这块宝地。”
刚聊了两句,忽然听见前院儿赵甲子的声音:
“时辰差不多了。黄尖尖,别跟小辈儿揭我们的底啦,赶紧出来吧。”
黄尖对我笑了笑:
“走吧,老仙儿来了”
说完就拉着我走向前院。
赵甲子还是站在昨天那个地方香炉边儿上。一只大老鼠站在他肩膀上,嘴巴凑近他耳朵,像是在说悄悄话。
见我们来了,赵甲子点了点头。弯下腰,老鼠顺着他的手臂,跑到地上,一溜烟儿地窜上房不见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赵甲子直起腰,懒洋洋地说道。
黄尖答话道:
“先说坏消息吧。”
“哈哈,坏消息嘛……这小子的肉身,被另外一个鬼给占了。”
“借尸还魂?!”
我跟黄尖一齐惊呼。
“这有啥稀奇的?”
赵甲子白了我们一眼:
“还魂之后,这小子回吉庆市了,现在在泰豪洗浴,找了好几个妹儿,又是足疗又是按摩的,不过我很担心他一会儿走不出来,因为这小子没钱付账。”
我跟黄尖面面相觑。我心说,我这是惹了谁了?怎么倒霉的事儿一件接一件的?
黄尖皱着眉,想了想问道:
“怎么会有游魂野鬼,从哪里来的?”
“从七宝江下游的县城。”赵老仙儿回答。
“肯定又是赵元这小子没管好自己地盘的小鬼儿,越来越废了,连个里正都当不明白了,成天还做梦要当鬼监!”
黄尖骂道。
“哎哎,先别着急骂街,我这还有个好消息呢。揍你那小子找见了哈,这小子叫高亮,会点儿茅山道术,老仙儿我跟他交过手了,入门级别都没到,没多大能耐。他用来揍你的符是从网上买的,打你的桃木棍是他自己做的。”
“他现在在哪?”
对于球棍哥,黄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这小子也是奇怪,跟着你那个借尸还魂的肉身,溜达了一白天。老仙儿我瞅了个机会,把这小子迷了,这会儿泰豪洗浴门口呢,你俩自己去找吧。”
赵甲子说完,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在正殿门前坐了
下来。看来他是真挺喜欢这地方的。
后来我跟黄尖很熟了,他才告诉我,这个地方在风水上讲,是块修行的宝地。
旁边又有城隍爷保着,不受外人打扰,所以尽管赵甲子自己有出马弟子上香上供,但是一到有月亮的晚上,他还是会来这里吸取月光精华。
我们要找的俩人在一起就更好办了,跟老仙儿道了谢,黄尖拽起我就走。他开车还是稳的,速度虽然没有赵甲子快,但是起码不晕车。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到了。
北方人喜欢泡塘子,因为冬季气温比较低,不能像南方随时“冲凉”。所以就有比较成熟的“澡堂”文化,尤其以老北京为盛。
泰豪洗浴是吉庆市比较大洗洗浴中心了。环境好、设施全,服务好。还有关键的一点妹纸靓。这都跟我没啥关系,因为我这种收入挣扎在低保线边缘的小上班族,是绝对消费不起的。
每次路过这里,只能看着门口停着的一排豪车流口水。不过今天流口水的不止我一个。高亮正坐在泰豪门口的马路边上,眼睛痴痴呆呆地望着地面,也流着口水......
赵甲子的法术真不是盖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把高亮整成这样。
更牛的是,我跟黄尖刚看到高亮,他就扑棱扑棱脑袋,清醒了过来,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小子刚清醒过来就眉头一皱,朝着我们方向满怀敌意地望过来。手缓缓伸向怀里。
高亮的手刚碰到衣襟,黄尖就浑身一抖,神情紧张,拉着我倒退了两步。看来昨天挨揍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幸,掏出来的不是符,而是一个小瓷瓶。高亮拔开塞子,从瓷瓶里倒出几滴水来,用手接住,然后在额头和眼睛上一抹。
估计在眼睛上抹的药水儿,让他能看见我们了。
“你们到底是谁?”
他这回没有上次那么暴力,开口说话了。
“上回我就告诉你了,我是鬼差,当差的,合法的,不是乱勾魂的!维护三界秩序的!有腰牌的!”
黄尖说着,掏出了令牌,对着高亮。
“看见没?这可是十殿阎王颁发的。你别动手哈,听我说完,你上次瞎搅合,让这个小鬼儿的肉身被别的鬼借尸还魂了!”
高亮看了看我,挠了挠脑袋,看起来是思考了一下:
“这倒是真的,昨天晚上跟你打完架,我就顺着七宝江追下去,亲眼看见一个小鬼借他的尸还魂了。”
“就是就是!我本来是要带着他还魂的,结果你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啊?有没有王法啊?腰牌都不认啊?!”
黄尖怨念很深,也不怪他,脑袋上现在还有个大包,老明显了。
高亮继续挠着脑袋,满脸不好意思:
“那个...对不起啦。对不起啦。我给
你俩提供线索,立功赎罪,借尸还魂那小子进洗浴中心了。”
赵老仙儿提供的信息很准确。只听黄尖回答:
“你先别管这个,我们知道借尸还魂这小子在洗浴中心里面。你得帮我们个忙,把他引出来,我们好处理。至于你打我这件事儿,咱俩后面再说。”
高亮倒也爽快,马上答应了
“好!我这就进去,反正这里票又不贵。”
说完转身就跑进了泰豪,里面传来了齐刷刷的喊声
“您好,欢迎光临泰豪!拖鞋手牌拿好,楼上请。男宾一位!”
其实被借尸还魂挺好。
第一,这个家伙借了我的肉身,还能跑来洗浴,表明没受啥大伤。
第二,保鲜啊!没他估计我尸体在江里早泡烂了。
不过眼见着高亮跑进了泰豪洗浴,我心里还是急得不行,毕竟那肉身不是他的啊,赶忙跟黄尖说道:
“咱俩进去不?”
“嘿嘿,咱俩进不去。你瞧瞧,关二爷坐镇,我们哪敢造次?”
黄尖向着大门里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门里望了望。
果然,泰豪大厅正中,立着一尊关公塑像,威风凛凛,右手斜背着青龙偃月刀,刀头向下,左手捧着胸前一副墨髯。
怪不得黄尖让高亮进去把人引出来呢,原来我们俩进不去。
“我说黄爷,这...这种地方,关二爷能护着他们么?”
“嘿嘿,这个不太清楚了,不过他这尊应该是找高人开了光的。关老爷是武财神,杀气大,能镇住场子,我在门口都能感到那股杀气。来,咱们再往后站站。”
说完,黄尖拉着我又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进不去,现在就只能等着高亮那小子把人引出来了。
跟高亮虽然只见了两面,但是这小子给我的感觉可以用两个字形容“二”!“楞”!
这么大的洗浴中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见“我”。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半个小时以后,泰豪洗浴里面一片大乱,接着一个穿着浴袍的青年男子,从楼上飞奔而下。
身后跟着高亮,他衣服倒是齐整,挥舞着那根标志性的球棒。
高亮后面跟着几个保安,别看这几个保安五大三粗,这个时候只是摆摆样子的,一个月才千儿八百的工资,绝对不会冲上来玩命。
再后面,跟着几个穿着浴袍的男人,拿着手机正在录像......
唉,走到哪都不缺看热闹的......
“别打啦!”
“站住!”
“这怎么回事儿?”
呼喊声夹杂着起哄的声音,大堂一片大乱。
我定睛一看!麻蛋的,跑在最前面的不是“我”嘛?
章9 还阳
还真就是我!
如果我没记错,黄尖刚才给他说的是要把人“引”出来,而不是“打”出来吧?现在真是被他搞得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了。m.www.uu234.net
根据我对这副肉身使用多年的经验,从楼梯口跑到大门口,基本上我就该没劲儿了。
果然,“我”跑到门口的时候速度已经明显减慢了。
高亮追上来,对着“我”屁股就是一脚,“我”也毫不含糊,使出一招“平沙落雁”,从门口的台阶上飞下来,噗通一声摔在了人行道上。
没等“我”爬起来,高亮冲下台阶,照着“我”夹头夹脸地一顿猛踹。
“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听他这口气是想把那灵魂从我的**中打出来……
也不知道这货哪跟筋搭错了,要把灵魂打出了窍,那不得往死揍啊?
你别说,这事儿他比我明白,真下狠手。踢了几脚之后,就动用了武器,拿起球棍往“我”身上招呼,把“我”打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哎!我说!那是我肉身...”
“轻点儿...打坏了...”
“哎!我胳膊...”
“哎!别打脸嘿!”
我又被高亮忽略了。看他棍子抡的像阵风,又没法去拉。
我转过头瞧了瞧黄尖,意思是,你倒是过去拦一拦啊?
黄尖也瞧了瞧我,耸了耸肩,意思是,他也没招......然后居然转过身打电话去了。
我心说你一个鬼差,还能报110是咋的?还不如指望那几个保安呐。
转头瞧那哥儿几个,距离拿捏得刚刚好,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又比吃瓜群众靠前,vip前排看戏。
好在有个机灵的,看样子是正在打电话报警。
警车还没来,高亮已经一棍子打在“我”脑袋上,地上的“我”就不叫,也不闹了。
这时,该看热闹的叫了。只听远处一个女服务员尖叫了一声:
“妈呀!!打死人了!”
这一声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经,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高亮倒是很淡定,停止了攻击,对着我说道(对,没有引号,是对着我这个鬼说的):
“行了,应该快出来了,他出来,你就进去,听见没?”
看起来把“我”揍“死”,是他早预谋好的。
我无奈地瞧了瞧地下躺着的“我”,只是晕过去了,一点儿没有灵魂出窍的迹象。
这会儿黄尖已经打完电话,一见这边停手了,赶紧掏出一根细绳。往我的肉身上一套,用力一拉。
细绳穿过“我”的脖子,从“我”肉身上拽出一道蓝光。
离开我的肉身之后,那道蓝光慢慢化成了人形。
是个年轻小伙儿,长得还算眉清目秀。看他痴痴呆呆的样子
,应该是又体验了一把离魂期。
高亮一看黄尖把这家伙拉出了我的肉身,对着黄尖埋怨道:
“我嚓,你有这办法,我还以为得把他弄死呢,早知道不费这劲了。”
“你怎么想的?!弄死了这肉身还能用了吗?你小子没脑子啊?怎么这么楞呢?!”
我正想搭话,补充两句,街上忽然划起一道阴风,地下的灰尘打起了一道旋儿,随即发出一道淡蓝色光芒
又来了一个鬼。
这个鬼留着碎发齐刘海的头,五官端正,挺帅气,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穿着格子衬衫半截袖,前襟松开着几个纽扣,七分牛仔裤,穿着一双旅游鞋,整个一英伦范儿,还挺时尚的。
“老黄,给我打电话这么急,啥事儿啊?”
黄尖哼了一声,手里的细绳一拉,把那个借尸还魂的鬼往他面前一送:
“这是不是你那边儿的?!”
新来的鬼探过头认了认,随即满脸堆笑:
“这个...哦...是是!哎呀,这小子是乡长的儿子,喝酒喝大猝死了。那个...上头给我发任务了,我忘了...忘了...”
“我说赵元,你能不能长点儿心?这小子跑我地盘借尸还魂来了知道不?”
赵元?对,黄尖之前说过,应该也是个里正,想当鬼监的那个。
“是是,对不起了老黄,这两天‘鬼兽’更新,我这跟几个哥们‘开荒’就把这事儿耽搁了。对不住对不住哈。”
赵元忙不迭的道歉。
“一天天的就知道玩!能不能长点心呐?赶紧领走。以后注点儿意吧!”
说完,黄尖把细绳往赵元手里一塞。赵元接过来跟黄尖连声道谢。然后一巴掌打在小鬼后脑勺上:
“一天天的!不给我省个心!”
只见他拉着小鬼,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儿打一边走,走到街口就消失了。
他刚走,街角就传来了一阵警笛声,警察快到了。
黄尖转过身,把细绳从我脖子上摘下来
“行了,你也该回去了。”
说完伸手把我头一按,一下就把我按进了肉身。
隐约记得我最后听到黄尖说了句
“高亮,你傻啊?还在这站着?不跑啊?!”
确实,这个货把我打成这样,警察来了居然还不跑,还敢留在这看热闹。
那是他的事儿了,我眼前一道白光
终于还阳了。
醒过来的时候,在一张舒服的床上。
阳光,我终于看到阳光了!
虽然只隔了一天多,但是重见光明,让我心情非常舒畅。
阳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小细腰,白嫩嫩的,然后是一个丰满的翘臀,粉衣服。
是不是又出什么岔子了?怎
么这么香艳?我把眼睛闭上,重新睁开了一次。
没错,虽然是逆光,但是眼前确实是个女人曼妙的腰肢,我顺着那小蛮腰往上望去。
哦,原来是个护士,正在抬着头,举起手在给我换吊瓶里的液体。
由于上身的粉红护士装有点儿短,再加上角度的问题。所以我睁开眼就见到了雪白的小蛮腰......
我心里欢呼了一声!在医院里!我活过来了!
小护士发现我醒过来了,弯腰来看我,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不知道是阳光带来的温暖,还是见到活人的幸福感,我感觉那双眼睛好美。
“呀!你醒啦?医生说了,你有多处骨折,有脑震荡。得住几天院,您有时间联系一下家人或者朋友,让他们来照顾一下。”
小护士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一对月亮。而且声音还挺好听,我不由得看了看他的胸.....胸口。
名字牌上写着“华信医院谭希希”。
我被送到华信医院啦?
华信医院是吉庆市最大的私立医院,虽说环境好,医疗条件好。
但是价格超贵!
“唔....”
我想支撑着爬起来,但是,胳膊和腿一起疼了起来,头也疼得厉害。
“别动别动,腿上伤的比较严重,骨折了。胳膊上还好,头上被打的也挺严重的。”
我心中暗骂,高亮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谁送我来的啊?”
送我到这么贵的地方治疗,还不如扔大街上让我去见鬼差呢!
“哦,警察啊,听说打你的人要求先送你治疗,还主动给你垫付了医药费。”
垫付了医药费?我向四周看了看,房间挺大,有二十平左右,我躺在屋子中间的一张病床上。
床头两端各有一个床头柜,窗户前摆着挺高级的一对沙发,中间是个茶几,上面摆放着茶杯。
病床正对着一张桌子,桌子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台四十左右的电视机。
这是标准的酒店式病房,而且是个单人间,不知道住这里多少钱一天。
“送我来的人,交了多少费用?”
“具体就不知道了,反正听说是一下交好多的押金,让先用着。”
我忽然想起高亮进泰豪之前,似乎扔过一句“反正这里票也不贵。”再看看我住的这个病房……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钱!
“打我的人呐?”
“被警察带走了啊,打人得拘留。”
谭希希换好了吊瓶,检查了一下我打了石膏吊起来的小腿。
“这是今天第一瓶,后面还有两瓶。一会儿医生就来查房了,有事情按床头的呼叫器哈。”
美女小护士嘱咐完就离开了病房。
章10 托梦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华信医院的住院生活。顶 点 X 23 U S除了房号不怎么吉利404,其他的还好。
高亮挺细心,还给我请了个护工,不过这不太像他的行事风格。
不管怎么样,有护工不用惊动其他人了,在洗浴中心被打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事与愿违,当天上午就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进门之后满脸堆笑:
“您好您好,我们是‘找事儿网’的记者,方便采访您一下吗?”
没等我回答,说话的女孩儿拿出手机,按出了一段视频给我看,正是昨天晚上高亮暴打我的那一段......
“昨天晚上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您看一下,被打的人是您吧?”
我满脸错愕,网络时代,事儿真是传播的太快了,我才睡了一觉,记者都找上门了。
“请问,这个拿棒球棍的男子为什么要追打您呢?听说您现在在医院的费用,是他垫付的?请问您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个影视剧里面非常经典的办法:
“对不起,我现在受伤,需要休息,不方便接受采访。”
“没关系没关系,不会耽误您很久的,咱们就简单地聊两句。”
“算了算了,我真不想说。”
接着,我们三个在病房里开始了斗智斗勇。没到半个小时,我把三十六计都快用遍了,他们就是不走。
我肯定是宁死不屈的!他们还没用美人计呢!
其实用了美人计也白费,就算我屈服了,他们也不能信啊!还容易把我转第七人民医院去(精神病医院)。
直到医生查房,这两个记者才被赶走。
郁闷的是医生刚走,就又来了个什么“后天头条”的记者对我嘘寒问暖。
一上午,来了三波记者,我觉得现在的媒体真得不好干,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有这么多人关注。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刚吃过饭,又来人了!这次不是记者,是个律师,问我要不要告高亮,他们可以代理。
然后这一下午,记者、律师轮番跑来采访和推销......搞得我住院比上班还忙。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才算清净了。
刚想睡觉,又传来了敲门声,我都神经了,一听见敲门心里咯噔一下子。
幸好,进来的是谭希希,手里拿着一个白托盘,上面放着一瓶药。
“今天最后一瓶了,医生建议你明天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不要总躺着了,不过千万注意腿。”
“哦哦,好的,谢谢护士。您还没下班啊?”
谭希希笑了笑,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
“我们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休息。”
说完开始整理吊瓶。
“这一天,折腾死我了,一会儿律师,一会儿记者的。”
“哈哈,那你没选个律师帮你打官司啊?”
“打什么官司啊?第一,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第二,人家这个事儿处理的挺讲究的,我看就算了。”
“你倒是挺老实的,这事儿换了别人,不得陪个几万块啊?好了,一会儿我过来给你拔针。”
“嗯,谢谢了。”
谭希希开始收拾东西:
“你要是不喜欢那些记者和律师,我帮你投诉一下,就没人骚扰你了。”
“还能这样?”
“是啊,其实本来就不让他们进来的,但是有些患者就愿意制造新闻,所以一般不投诉,我们都不拦着。”
“要投诉,要投诉。”
我赶紧回应了。
“好的,有事儿按铃。”
谭希希笑了笑,拿起东西走出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我真是身心俱疲,合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约到谭希希出去吃饭了,唉……做梦都没去上啥好地方,在一家大排档,点了十个大串儿,两瓶啤酒,一盘花毛一体。
唉!贫穷,限制了我的梦境。
刚要开吃,抬头一看,谭希希的脸开始变形了,越来越胖,身体也开始变得臃肿起来。
我擦了擦眼睛,再仔细一瞧黄尖?!
没错!是黄尖,我往四周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大排档,我又回到了病房中,躺在病床上。
完了,人在医院见鬼差能有啥好事?我被吓得半天没出声。
黄尖站在床前,笑眯眯地看着我,身旁还跟着一个梳着分头的人,板着一张脸,穿着板板整整的半截袖衬衫,笔直的西裤,隔着床,看不见脚上穿的什么,估计是锃光瓦亮的皮鞋。
“呦,这小子住的医院挺豪华啊。”
分头先开口说话了。
“是,高亮给他住的最好的房。这个房间,一天得一两千呢,我前两天刚从这屋领走了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家里有矿,那是真有钱!可惜,没命花了。”
不带这样儿的,我才刚住进来,你俩就当着我面谈论这个,身为一个鬼差,你会不会聊天儿啊?
“黄爷,您好,那个啥,哪阵风,把您吹来啦?”
我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没事儿,我们是来看你的,这位是我上级领导。”
黄尖摊开手,给我介绍那个“分头”。
“那个...多谢关心。我...我这个不用看。还特意麻烦领导......”
我实在是不愿意让一
个鬼差,跑到医院这种地方来给我“送温暖”。
黄尖干笑了两声,尴尬地说道:
“咳咳,嗯...这个,也不纯粹是关心。是这样的,你没有离魂期的报告,我领导已经看了,非常重视,今天特意来了解一下情况。”
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不是慰问的,是来了解情况的。
“就你叫周大彪啊?”
“领导”发话了,听这个语气,来者不善。
名不太好听也不用这么横着喊吧,小爷不喜欢这种态度。
心里的气儿往上一顶,就没那么怕了:
“对,我叫周大彪。”
“那个,你知道自己犯事儿了不?”
“不知道。”
领导斜了我一眼,看起来对我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嗯?你没有离魂期,这个事情很严重,我们非常重视,县里边派我来了解了解情况,你配合一点。”
“说吧,怎么配合?”
领导明显对我不怎么感冒,脸色一沉:
“你自己有没有感觉自己有哪些异常?”
“除了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没觉得有啥异常。”
我对这个“领导”也不感冒。没有离魂期这件事儿,你们都搞不清楚,居然跑来问我!
“那,你觉得你死的时候,感觉和其他人死有什么不同么?”
我想揍他!这货的智商被狗吃了么?问出来的问题“逻辑”这么清楚。
--我tm怎么知道别人死是啥感觉?
这货是怎么当上领导的?他是阎王爷的小舅子嘛!?
“没有!”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只见他皱了皱眉,然后把手放在下巴上,仰着头想了想。
“那个…黄尖啊...我看这个事情,还是要成立个专案组,好好研究一下。这样吧,我回县里,跟县长再汇报一下。”
“好的好的,那领导您忙。”
黄尖屁颠屁颠地送他领导出了门,看着领导消失了,又返回来神秘兮兮地说:
“给你透个话儿,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儿且得折腾几次。”
“啥?......啥准备?”
“根据我的经验,过一段时间,专案组成立了,会比较频繁地来看你。不聊了,时辰到了,我得去干活儿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黄尖凭空消失了。
我一个激灵,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勒个去!这帮人太没公德心了!随便就托梦,经过我同意了吗?这是吃果果地侵犯**啊!
我心里还没骂完,感觉门轻轻地开了,有人弯着腰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章11 出院
是谭希希。m.www.uu234.net
“唉?你没睡啊?我还怕吵醒你呢,打扰了,测一下体温。”
瞧见我没睡,她直起了腰,用电子体温计,在我额头上“嘀”了一下
“三十六度七,正常哈。今天晚上不发烧,就应该没啥事儿了。”
“那个...美女...几点了?”
“哦,一点多了。你睡得挺好,刚给你取针的时候都没醒。”
看看人家美女的素质,取针都没把我吵醒,再看看这俩鬼差,人和鬼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想起刚刚黄尖说的话,我有点好奇,开口问谭希希:
“呃...这个房间之前是不是刚刚去世一个老头儿?家里有矿,挺有钱的?”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除了好奇,也是想确认一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谭希希的反应表明了我没疯:
“呦?!你怎么知道的?护工怎么什么都给你说?看你年龄不大,还忌讳这个?”
谭希希的眼睛又弯成了月亮,虽然是带有嘲讽的意思,但还是那么好看。
“其实在医院里,这都很正常的,别想太多了。你都是外伤,没那么严重。好好休息两天就能出院了。嗯,你没睡,顺便把血压测了吧。”
说完,她拽过我的胳膊,缠上了电子血压计。
她的手软软的,有点儿凉。弄得我心痒痒的。
“那个,医院里这么多有病的,而且经常有人就这么没了。你们……挺不易啊。”
“习惯了,见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血压正常,别老瞎想了,你需要多休息,早点睡吧。”
谭希希摘下血压计,转身走了出去。
见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这么淡定呢?
她一个小姑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生老病死,也许与环境有关,但是更多的还是自己足够坚强乐观吧?
我记住了这句话。
在后来的日子里,遇到再凶猛的鬼,我都不会特别害怕,就是因为这句
见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第二天,没有见到谭希希,估计休假了。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我挨打那天的情况,录了笔录。
“警察同志,那个...高亮怎么样?”
“嗯,这个,现在拘留呢,他这已经是刑事罪了,具体要看怎么判了。你要是想起诉他,就赶紧验伤。保留证据。如果不起诉,也可以签个谅解书,可能判轻点儿。”
高个子的警察回答我。
“我愿意谅解,都是误会嘛。”
“误会也不能打人呐,该受
罚还得受罚。不过你境界挺高,我们喜欢你这样的,和谐社会嘛,大家都需要相互谅解和宽容。回头你出了院,到分局来办个手续就行。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
警察还不错,没怎么跟我废话。办完事情,很爽快地走了。
在医院住了五天,除了打着石膏的腿,我基本上痊愈了。
第六天下午,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医院。
总算是回归了社会了,我站在医院门口,还挺舍不得医院的伙食的。哦对了,还有护士。
跟谭希希这个美女呆了几天,硬是连电话都没敢要。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怂!活该当单身狗。
我叹了口气,算了,美女还会有的。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得赶紧把一些事情做个了结。
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衣裳,去银行取了些钱,买了新手机补了卡。
然后到分局把谅解书签了。
接着买了三包中华,打车直奔城隍庙,还欠着野仙赵甲子的烟呢。
今天是工作日,步行街上没几个人,城隍庙里面更清净,院子里的香炉冷冰冰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三包烟烧了。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赵甲子老仙儿,烟还你了哈。
睁开眼刚一转身,身后站着一个“老道”。
之所以叫他“老道”,是因为他蓄发,并在头顶上挽了个髻,插着个簪子。
瘦瘦的脸,下颌留着一绺山羊胡。
大约有五六十岁,年龄虽大,但是看着挺精神。
夏天热,他穿着半截袖唐装,下身穿着宽大的裤子,手里拿着个大茶缸。
“小伙儿,我看你一脑门官司,最近应该倒了不少霉吧?”
我想起来了,这个“老道”专门在城隍庙这里给人相面,抽签。
之前我从未光顾过,但是今天我心里动摇了,毕竟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离谱了。
“是啊,要不大师给我看看?”
“跟我来吧。”
老道笑了笑,一步三摇地走向了他的卦摊,我随后跟了过去。
在他的摊儿刚坐下,我就后悔了!
老道桌上铺着一块布,布上写着四个大字观音灵签。
字下面画着一幅“太极八卦图”,图上放着一个签筒,里面插着一把竹签。
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身为一个仙侠游戏的死美工,为了少闹笑话,还是在网上看过些资料。
老道这张图简直错漏百出,把他的能耐揭了个底儿掉!
第一,观音是佛教的菩萨,观音灵签,下面居然放了道教常用的太极八卦图......
第二,这老道连太极八卦图都
画错了。
太极八卦图其实是由太极图和八卦图组合而成的。
太极图就是我们常见的那个黑白阴阳鱼儿。
八卦图,是八卦按照八个方位,围成一圈儿。
老道这张图错就错在八卦方位上。居然把乾坤画在了一起,逆时针“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么随意排下来了。既不是先天八卦,又不是后天八卦。
如果他不是牛x到能开宗立派,那就是个江湖骗子。
骗人好歹也做点儿功课吧?他这也太水了。
“那个…我还有事儿,改天再来求教吧。”
跟骗子没啥好说的了,我已经准备开遛了。
“哎……小伙子,见面就是缘分,不如……抽个签吧。”
“不了不了,大爷,我还有事儿哈。”
老道眼看自己从“大师”,一下沦为“大爷”了,赶紧出了新招:
“嗯,不抽也罢,送给你一样东西吧,你用得着。”
“那个,我看算了吧,多不好意思,再说我没带钱。”
见这老头儿要开始推销“封建迷信”产品了,我赶紧表明穷人的身份。
“嘿嘿,没说要你的钱。免费赠送。”
这世界上最贵的东西就是“免费”,比明码实价的狠多了。
“真不用了,您老休息,我还有事儿哈。”
我扔下一句,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的腿石膏还没拆,拄着拐棍,“老道”年纪虽大,四肢健全,健步如飞!
几步从桌子里绕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当我是老骗子啊?今儿你不要还不行了呢!”
说完,往我手里塞了一张折成了三角形的黄纸。然后头也没回,溜达着回到他的竹凳上,拿起茶缸继续喝茶去了。
我站在那里等了半天,这老头儿还真没要钱。
“那……谢谢大爷哈,我走了?”
“老道”头都没抬,像轰苍蝇似的,朝我摆了摆手。
我走出城隍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张符,折叠的鼓鼓囊囊的,隐隐约约能看见朱砂笔画的印记,看起来到不像是假货。
既然是免费赠送的,管他呢,我拿出钱包,把这张符塞进了钱包夹层里。钱包往屁股兜里一塞,下一站,纸扎店。
我得给李和林烧点儿纸,虽然也不知道他用不用得上“钱”,但是这份儿恩德,哥们不能忘了。
城市里现在管的严,不准烧纸。我一直打车到彩河和七宝江汇流的下水道口,总算把这份儿心意尽到了。
办完这些事儿,虽然花了我不少银两,但是心里一片轻松,回家一觉睡到了天亮。
章12 高亮
第二天,大晴天儿。m.www.uu234.net
虽然说我腿上还打着石膏,但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刚走到公司楼下,就有俩美女在我前面等电梯。
我认识其中一个,是隔壁公司的前台小妹儿。
说起来这个“隔壁公司前台小妹儿”可是我们公司的超级明星,我们没少谈论她,就因为漂亮!
其实她的长相,并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类型。
但是有两个重要的特点,一个是白嫩,皮肤好得吹弹可破,像能掐出水来。
另一个特点是那种强烈的邻家小妹儿的气质,斯斯文文的,萌萌甜甜的,特别有亲和力。
其实我心里有数,这女孩儿跟我是没啥交集的。
但是一大早能跟美女一起乘电梯,总比跟着抠脚大汉一起强。
“今天化妆啦?晚上有约会?”
前台小妹一说,我也好奇起来,无奈我在她身后,看不见她化了什么妆。
“没有,给你说,昨天晚上没睡好,又做噩梦了,今天早晨赶紧画了个妆,不然黑眼圈太明显了。”
“嗯嗯,你是公司的门面,是得保持形象。”
“别乱说了,我就是一个前台,羡慕你们这些有技术的。”
“苦逼美工而已。哎?你又做噩梦了?你一个前台,哪来那么大压力,一天还老做噩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这样,一睡觉就做噩梦,我现在都害怕睡觉了。”
“你需要个男人保护,哈哈哈!”
两个妹纸叽叽喳喳地上了电梯,我腿脚不方便,慢慢地跟在她们后面。
邻家前台妹儿好心地帮我按着电梯开门键,伸出另一只手,扶了我一把,我心里这个美啊……
“几层?”
“13,谢谢”
我果然普通到不会给人留下印象,跟她同一层,她居然都不知道。
我们公司主要是做手游的,是这些年创业大潮中诞生的小微企业之一。
因为资金有限,无法支撑整个项目完成,所以老板天天在外面跑投资,偶尔也会拉些外包项目来做。
我经验浅,在公司只负责一些相对简单的美术工作。
在公司里,跟我交集最多的是负责美术资源的策划任杰。
这小子长得略有些胖,但是还没有达到被称为胖子的标准,四川人,自称有四分之一的东北血统。
之前在电脑城给人装机,后来改行,进了游戏行业,有两三年的经验,算是职场老手了。
任杰最大的特点就是滑!作为一个老油条,他总是能在工作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划水”,工作总是做到“刚刚好”。
不过这小子人非常随和,我刚进公司第一个跟我搭话聊天的就是他。
见到我来了,他嘿嘿嘿地笑起来:
“彪儿,你复活啦?听说你挺牛啊,跑泰豪消费去了?”
“滚蛋!我就是去找人,被一个疯子给打了!”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这帮小子都知道了?
“别扯了,肯定是跟人抢妹纸了,哎呀我去!腿都让人打折了?”
任杰瞄着我打着石膏的腿,不怀好意地嘲讽我。
“抢你妹!说点儿正事儿,我没来这些天,没啥事儿吧?”
我还是比较关心我的这个饭碗的,出院之后新手机加上几包中华,都已经开始刷信用卡了。
“还那样,老大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说是谈了个外包项目,过几天就要签,咱们可能要忙。走啊,抽根烟去?”
“大清早刚来,你就抽烟?”
“老大又没来,划一会儿水,没事儿!”
任杰从包里掏出一包玉溪烟,给我晃了晃。
“看见没?好烟!赶紧的,前两天参加婚礼,顺的喜烟。走走!”
说完,扶着我就去了消防楼梯。
夏天开空调,办公室里是不让抽烟的,我们都是在消防楼梯里抽烟。
今天刚到消防楼梯,就听见“隔壁前台小妹儿”的声音
“嗯,妈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你别担心。”
原来是跑到楼道里面来打电话。
好像在上一层,只能听到声音,没看到人。
“也不是长期啦,就是最近。我过两天去抓点儿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真没事儿,你再这样我屏蔽朋友圈儿了,嘻嘻。”
朋友圈儿果然是把自己的生活暴露给父母的重要渠道,幸亏我不发朋友圈。
“你怎么跟小美一样呢?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么?我不急。”
被逼婚是所有适龄女青年...不!是所有适龄青年都要经受的考验。不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确实不用急。
“没事儿我挂了啊,嗯,拜拜。”
“隔壁前台妹儿”打完电话,从楼上走了下来。
估计早晨我这打着石膏的腿,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她从我们身边路过的时候,我朝她点头示意,她居然回了我一个微笑。
真是个让人开心的早晨。
抽完烟,我们也回到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老板确实是签了个外包单子回来,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了。
这一忙,两个多星期一晃儿就过去了。
连续奋战之后,外包单子终于做出了点儿眉目,今天交付
第一版,又是周五,老板让我们早点儿回家休息,欢度周末。
我们老板叫凌,人挺好相处的,对我们也不错,至少没有像其他创业公司那样疯狂加班。
用他的话说,加班是最没效率的,老板让加班就两种情况,第一,老板是废物,管理和工作安排出了问题。第二,老板是混蛋!故意压榨员工。
所以,基本上如果没有甲方往死里催的外包项目,我们的生活比其他游戏公司惬意多了。
不过这两个星期接的单子比较大,属实把我们累坏了,老板一说下班,我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刚走出公司大门口,迎面看见了一个人,正站在马路对面朝着我招手。
高亮!这小子出来了?!
“周大彪!周大彪!”
看我瞧见他了,这小子也没管红灯,几步就冲过了马路。
“可算找到你了。哎呀,腿还打着石膏呢?啥时候拆?”
高亮不好意思地笑着,挠着后脑勺。
“医生说还得半个月。你出来啦?”
“出来啦!出来啦!幸亏你,帮我写了个谅解材料,不然据说要判个几年呢。”
“别客气,我得谢谢你,花了那么多钱给我治伤。”
“小意思,小意思,俩大老爷们,别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找地儿我请你吃饭去,走!走!”
本来我是想拒绝的,但是高亮那个性格,不瘸我都撕不过他,何况现在我还打着石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连拉带扶的就上了出租车。
还好,高亮的口味跟我接近,我最喜欢吃羊肉,尤其是“撸串”,他正好就找了一家装修还不错的烧烤店。
几杯啤酒下肚,高亮脸上就带颜色了。没想到这么暴力的人喝酒还这么上脸。
有点微醺,话就多了起来。高亮兴致很好,讲起了他的事情。
他算算是个富二代,家在沈阳,老爹是做山货出口生意的,主要卖松茸。
家族生意,做得不小,但是也没有达到“定个小目标”的程度。
用他自己的话说,买车买房不眨眼他做不到。但是玩游戏,从来都是拿钱砸,霸服!
好几个平台的客服,都得恭敬着他财神哪。
他从小学习成绩一般,就喜欢体育,所以身体比较健壮。
由于脾气不好,性子急,老惹事儿,越大家里越管不了他,发展到后来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家里干脆不管了,由着他性子来。
还算争气,他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是个警校。
大二时无意中看了网上崔大神的一本著作,他就找到了人生目标
当个阴阳先生。
章13 喝吐
于是这小子开始查资料,问度娘,找孤本。m.www.uu234.net还别说,几年下来他自己感觉还略有小成了。
可不是略有小成了吗?连鬼差都被他揍了!
混了四年大学,今年刚毕业,也没找工作,给家里说加了个驴友协会,天天在外面游荡。
虽说干了不少不靠谱的事儿,但是这次到吉庆市,他并不是来玩的,而是想找一个人,一位道法高人,他要拜师!
“吉庆市还有道法高人?”
“有!这个我敢肯定。”
“你凭什么就这么肯定呢?”
“嘿嘿,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用的回魂符不?还有,打那个鬼差用的,是五雷符的一种。”
说完,高亮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从怀里又摸出了那一沓黄符来:
“还有这些,都是我在网上买的。我告诉你,我在网上买过老多符了,花了能有几十万了,就只有这家店的是真货,好用。”
说完,他小心地收起了那一沓符,又喝了一口酒:
“画符的绝对是个高人,我道法不精,要是道法精深了,一样的符,那天能把那个鬼差轰烂了!”
“可别!你这阳间的监狱刚蹲够了出来,别再招惹点儿阴间的命案。”
“可不是!里面的饭太难吃了!”
高亮又抓起一串羊肉,三两口就给撸了,边嚼边说:
“可惜啊,高人太低调,那个卖符的店,长期都是没货的状态,冷不丁开一下子。哼哼,反正他开一次,我买一次!有多少买多少!就这么买,拢共也没整到几张。哎哎,这串不错啊,你再吃两串。”
高亮一边儿招呼我吃肉,一边儿又拿起酒瓶给我倒了一杯啤酒。
“给你说,幸亏哥们机灵,在快递单上看到了他的发货地址在吉庆市,我这不就找来了?”
“那你找见没?”
“找个屁!我骑车刚进吉庆市,就赶上下大雨。我一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躲进桥洞子底下了。”
“你那么有钱,咋骑车呢?”
“你不懂,这也是一种修行知道不?一路上能遇到不少事儿,增广见闻呢。哎?你别打岔,刚说到哪来着?”
“你躲桥洞子里了。”
“对!雨老长时间也不停,我心烦了,就在那就睡了一觉。刚醒,就看见你们俩鬼。”
“你怎么能看见我们?”
高亮听我询问,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天生的,我天生能感觉到有鬼。有这些玩意儿的时候,我就犯冷。这跟温度没关系,是那种往骨头缝里面吹风的感觉,这给你说了你也不能明白。”
高亮顿了顿:
“光感觉到没用,我看不见。就得借助点别的东西。”
我接过话来:
“我想起来了,你有个瓶儿,里面有药水儿。”
“聪明,就是这瓶药水儿,我给你说,崔大神小说儿里的方法不灵,我是用别的法子配置的。”
“什么法子?”
高亮来了兴致,干脆从我对面走了过来,直接坐到我旁边。从怀里又掏出了那天见到的小瓷瓶:
“已经没剩多少了,这个玩意可难弄了。得用清明节的露水,见不得一点儿阳光,泡杨柳枝。存在不见光的地方,越背阴越好,存四十九天才能用。用的时候除了要抹在眼睛上,还要抹在额头上才行。”
说完,他洋洋得意地收起了瓷瓶,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这么说完,七宝江上的事情就基本清楚了。
这个愣头青在桥下避雨,睡着了,醒了就感觉到了我跟黄尖的阴气,于是悄悄涂了药水。
看见黄尖用绳儿拉着我,又对江里的“尸体”指指点点,以为是小鬼儿害人,所以问也不问就“见义勇为”了。
对于这次经历,高亮甚是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
“哥们,我告诉你,那天我是头一次抓鬼,觉得老过瘾了!”
敢情那天晚上是这小子第一次出手,我跟黄尖都当了小白鼠了。
对他来说,所有试验都成功了,可不是老过瘾了吗?
“你是high了,你知道你那个破符,帖我脑袋上,让我来回死了七次!”
“对,嘿嘿,我看着了。实在对不起!你原谅小弟,都在酒里!”
高亮傻笑了几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跟这个愣头青,我还能说点儿啥别的?事儿出都出了,过都过了。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翻片儿了哈。”
我也端起酒杯陪了一杯,高亮明显高兴了起来。
“行!敞亮。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人的关系,往往都是处出来的。
尤其是咱们东北的,一顿酒可能就能化解一段恩怨,如果不行就两顿!跟高亮这一顿酒喝下来,关系近乎了不少。
“对了,我说,你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事情也是我比较关心的,因为我似乎没给高亮留下什么线索。
“这说来话长了。”
高亮虽然喝的舌头都有点儿大了,但是还是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这小子昨天刚放出来,得知是我写的谅解材料,让他免于被起诉,马上就跑医院去找我了。
要说这脑子啊,确实是个好东西,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我得多大病啊?还
在那等他?
不过傻人有傻福,他到了医院找到了另一个人
谭希希。
把我送进医院那天,他看到过谭希希。今天正好赶上谭希希值班,他就追着谭希希问我上哪去了。
谭希希开始没理他,后来经不住高亮软磨硬泡,这小子跟在谭希希身后在医院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把小护士磨得实在没招了。
勉强记得跟我聊天的时候,我曾经给她说过我是做游戏的,提过公司大概的位置,就告诉了高亮。
于是下午4点多,高亮这小子就跑到我公司楼下这条街上来“守株待兔”了。
不知道是上天眷顾一根筋的人,还是我真跟这小子有缘,到六点多我下班,还真就让他遇到了。
我原本对富二代没什么好感,但是听他讲完这一段,我挺感慨,这个社会,像高亮这样的人,真的很不多见了。
本来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充其量也就是发生了点儿误会,按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只是因为我给他写了份谅解材料,他就费这么大劲来找我,只为了向我表示谢意。
这个人念情,念情就重义,这种朋友多一百个也不嫌多。
想到这里,我拿起酒杯:
“哥们,你这个朋友值得交,咱俩走一个。”
高亮咧着嘴笑
“哈哈,干!”
那天我跟高亮一直喝到半夜。一直喝到我们两个人比赛似的把人家烧烤店的吐得满桌满地才算结束。
多了高亮这个朋友,生活稍微丰富了些。
出院以后一个月,高亮陪我去拆了石膏。
我的腿终于自由了,虽然还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是总算不用拄拐了。
拆完石膏,高亮非要拉着我去住院部。按他的说法,能找到我都是谭希希的功劳,要请谭希希吃饭,顺便庆祝我拆石膏。
结果谭希希当天休息,根本没找见人。我最近这段时间公司外包项目到了二期,忙的要死,实在没什么精神,高亮虽然很扫兴,但是嘟囔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睡眠时间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所以晚上早早洗漱了就睡了。
刚睡着就听见有人说话
“看谁来了?”
我睁开眼,说话的是黄尖!
这个死胖子,又来参观我梦境了!还带了另一个观众,站在他身后。我定睛一瞧
李和林!
“老李,你怎么来了?”
一看李和林,我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黄尖抢先说道:
“老李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用当水鬼了,要走了。”
“什么?!找到替身了?”
章14 王小茹
我心里很矛盾,希望李和林脱困,又不想让他找个替身。m.www.uu234.net所幸李和林没有让我失望:
“没有没有,我……呵呵”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李在做水鬼这段期间,连续放走了八十一个落水者,足了九九之数,按照你们的说法是功德圆满了。可以脱离苦难,位列仙班了。”
“啊!那要恭喜老李了。”
我舒了口气,城隍庙的赵甲子说过,李和林可能要位列仙班,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说起来李和林每天受溺死和寒水侵袭之苦,坚持两百多年,还保留着善念,不肯找替身,的确是应该有个善果。
“你先别急着恭喜,你是他最后放走的落水人,需要完成他的一个心愿,这件事儿才能成。”
“啥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没问题!”
我丝毫没有犹豫,说真的,这条命都是人家李和林给的,现在人家需要我帮忙,多难咱都不能往后缩。
黄尖听我这么说,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李,这个事情还是你亲自来说吧。”
“好的。是这样的,我生前有个未婚妻...她已经转世投胎了。唉……我死的时候……”
说到这里,李和林低下了头,眼圈有点儿发红。
“我死那天,在彩河桥上放灯,其实我特别想看着她开心地笑,结果掉河里淹死了,让她笑变成了哭……现在我要走了,我想让你帮我把她约到彩河桥那边,然后我上你身,给他再放一次灯,让我看到她笑……你能帮我做到么?”
听李和林说完,我不禁犹豫了一下,按说这个要求并不高,事儿听起来不是很难,但是实际操作,确实没那么容易。
首先,我不知道李和林未婚妻转世是谁。
第二,就是知道了,需要大晚上的把她约到彩河桥放灯,而且彩河桥已经没了,现在那里是个马葫芦。想完成这个任务,可能需要绑票。
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李和林为了我,甘愿当水鬼,现在需要我帮助,别说这点儿困难,就算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行!”
我一咬牙,答应了。
“答应的倒是挺痛快,你知道怎么办嘛?”
黄尖先提出了疑问。
“这个……不知道,现在连老李未婚妻是谁都不知道,我觉得第一步是要找见人。”
黄尖笑了笑接过了话:
“嘿嘿。人,我们已经找见了,是你认识的。不过后面怎么让她来放灯,这个事情确实有点儿难。你看你,要颜值没颜值,要才华没才华...怎么忽悠小姑娘来放灯啊?”
我觉得黄尖的名字后面应该
加上“酸刻薄”三个字!说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
黄尖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从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来,一边摆弄一边说
“先把第一步解决了,嗯...呐,就是这个人。”
说着,把手机屏幕对着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女孩儿的照片,皮肤白嫩,邻家女孩儿的气质
“隔壁前台妹儿”!
看到照片,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说你认识吧?她叫王小茹。接下来,就是怎么让她跟你到那个马葫芦来放灯了。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至少她就在你们公司隔壁。”
原来“隔壁前台妹儿”叫王小茹,人是确定了,但是剩下的事儿也确实不好办。一时之间我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抬头瞧了瞧李和林,满脸期待的表情。
我一股倔劲儿涌上来:
“行!我尽快把这个事儿解决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俩等你消息。”
说完,黄尖跟李和林一齐消失了。
我就纳了闷了,为什么每次被托梦之后,我都会激灵一下子醒过来。
这大半夜十二点多钟惊醒,心里还有事儿,怎么还睡得着?
李和林这事儿怎么办呢?坐在床边抽了好一阵子郁闷烟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直到眼皮开始打架了,才又倒头睡去。
后面这一觉睡得还挺踏实,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闹钟响起,赶紧收拾收拾往公司跑。
还挺巧,到公司楼下,刚好遇到了王小茹。这个月我们忙,虽然她就在隔壁公司,却一直也没遇到过她,今天一看到她,吓了我一跳!
今天她画了个烟熏妆,跟她邻家小妹的形象完全不符。
而且浓妆也没能掩盖她的憔悴。眼窝深陷,两腮下塌。原本顺顺当当的披肩长发,现在竟然有几绺叉在外面。
跟一个多月前相比,消瘦了很多,站在我前面,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呵欠。
本来想找个借口跟他搭搭话,瞧见她这副样子,嘴边的话全窝回去了。
一整天也没找到什么机会,到了下班时间,我赶紧先跑到电梯间等她。
等了十几分钟,电梯口已经挤满了人,才看见她从公司走出来。
正值下班高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吃饭、融资、业务,开口闭口都是几千万上亿的项目,热闹非凡。
电梯一到,呼啦一下就涌进去了,别说跟王小茹搭话了,挤得我气儿都要喘不过来了。
叮!
电梯到了一楼,一群人鱼贯而出,我赶紧跟在王小茹身后。心里想着,怎么跟她搭个讪呢?
想想吧,我住院那么久,连谭希希电话都没敢要,现在要搭讪一个毫无交集的美女,这事儿对我来说确实太难了。
正踌躇之间,忽然听见有人喊我:
“周大彪!”
转头一看,是高亮,估计他又闲着没事儿,跑来找我吃吃喝喝。
“咋地啦?魂儿丢啦?”
高亮走过来,指了指前面的王小茹。这个货满脸坏笑,估计是把我当猥琐的尾行大叔了。
我刚要解释,高亮脸色一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他身边,凑到我耳边说:
“前面这个女的不对劲儿!”
“哪不对劲儿?你别……”
本以为他是存心要取笑我几句,但是看他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我给你说,这女的身上阴气很重,虽然是个活人,但是我能感到他身上渗出来的阴气。”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一反应是赶紧躲远点。
高亮明显跟我想的不一样,瞧见个身上带着阴气的,他好像捡到宝一样,拉着我就跟了过去。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有“见鬼”这种爱好。
没办法,前面是李和林的未婚妻转世。况且,我还肩负着让李和林脱离苦海的任务,只好跟着高亮一起尾随过去。
只见王小茹走出写字楼大门,拿起电话看了看,跑了几步,上了一辆大众捷达。看起来是之前就打了网约车了。
这下我跟高亮都傻眼了,我们没有约车,而且这个时间下班高峰期,根本打不到车。又不知道王小茹住在哪里。
两个人站在街边,面面相觑。
“你觉得她身上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我想评估一下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道,但是一个活人身上,散发出这么大的阴气,绝对不是啥好事儿。”
“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知道。”
虽然高亮说不准情况如何,但是想起一个月前王小茹就说总做噩梦,是不是那个时候就被鬼缠上了?
如果是的话,已经一个多月了,连我这个普通人都看出她面色不对,事态应该比较严重了。
想到鬼缠身,这种事情应该是黄尖来管的,现在只能到城隍庙,找他碰碰运气了。
下午六点多种,天还大亮着,黄尖应该还在“睡觉”。
想到这里,我跟高亮说
“嗯,她可能被鬼缠上了,这事儿我们得管。”
“她都坐车跑了,你有啥招?你知道她家在哪啊?”
“不知道,不过我自有办法。先吃饭。”
章15 女鬼
这个时候,就不能讲什么排场了,随便吃了一口盒饭,打了个车,来到了城隍庙。www.uu234.net
天已经黑下来了,虽然城隍庙这个时间不开放,大门紧闭,但是商业街还很热闹,人来人往的。
这种情况怎么找黄尖啊?
我只好一屁股坐在城隍庙门口,等着夜深人静了。
高亮坐不住,站在我面前:
“我说,你不是说有办法吗?什么办法啊?咱们上这来干什么?你认识城隍爷?找他帮忙?”
“你能不能先把嘴闭上!十万个为什么啊你?!”
跟高亮在一起,我从来没这么吼过,所以很有震慑作用。他举起一只手,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这帮人,大晚上的不回家,逛什么商业街啊?!
一直蹲守到夜里12点,城隍庙前面终于没人了。
“把你那个宝贝水儿拿出来,给我俩都抹上!”
高亮满脸兴奋
“要开整啦?”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瓷瓶,给我们两个都开了阴眼。
“黄尖!黄尖!”
我在城隍庙门口大声喊了起来,吓了高亮一跳:
“原来你是来找那个鬼差啊?哦…原来他住这里。你小子可以啊,你还认识谁?你见过城隍爷没?”
我没理他,接着喊黄尖,又喊了几声,城隍庙大门里穿出个蓝脑袋,只有个脑袋,身子还在门里,我看了看那一脸的肥肉,是黄尖。
“吼什么吼?大半夜的,有没有公德心啊?人家一会儿还要上班呐!”
“急事儿!!你赶紧出来。”
“什么急事儿,你不能随便来找我,呦,还跟这小子一起。这违反秩序规定知道不?”
黄尖一边嘟囔着,一边从门里钻了出来。
我赶紧简要地把事情给黄尖说了一下。
听完之后,黄尖摸了摸下巴上的肥肉:
“高亮,你确定你的感觉正常吗?”
“这个没错,那个女的是活人,但是身上渗出来的阴气跟鬼一样。我怀疑她是被鬼缠上了。”
“这个就比较奇怪了,怎么会有鬼缠上她?我辖区的任务都完成了的。估计是从别处惹来的游魂野鬼。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儿?这事儿归我管,走,咱们去看看。”
黄尖一个鬼差,查个活人的住址就是翻翻手机的事儿。打了个车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王小茹的家。
这是一个老小区,三栋七层高的房子,小区是开放的,连保安和大门都没有。现在城市里这样的房子不好找了,基本都是拿来出租。
黄尖说王小茹就在中间那栋,刚走到楼下高亮就有感觉了:
“应该就是这里,我感觉到楼上有一阵阵的阴气,我嚓,这个鬼厉害,我
还从来没这么透心儿冷过。”
黄尖也感觉到了什么,喊了一声:
“不好,确实有冤魂野鬼!赶紧上去!”
喊完,率先冲进了单元门,高亮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
我抬头往楼上看去,虽然我没有他们俩那么强的感知力,但是眼前的景象连我都觉得蹊跷。
通常的居民楼,不管入住率如何,时间多晚,都会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栋楼可好,一片漆黑,居然连一家开灯的住户都没有,跟停电了似的。
路灯和月光下映衬下,只觉得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窗户,每一扇都散发着邪门儿的气息。
这种小区是不会有电梯的,我这个瘸子没有高亮他们两个身手那么矫健。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上爬。
走到五层的时候,就听见高亮在上面砸门的声音。王小茹居然住在顶层!我这个体力,还没走到就要支撑不住了。
咬着牙坚持爬到顶层,忽然眼前一花,一道蓝光闪过,黄尖从防盗门里面直飞出来,扑通一声,趴在了我的面前。
只见他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道
“太狠了!是个厉鬼!”
看这个样子,估计他先穿门而入,跟那个鬼打过照面了
屋里又是一个敢打鬼差的!
高亮看见黄尖被打,不仅毫无惧色,反而两眼冒光,转过身砸门砸得更来劲儿了!
别人都怕见鬼,这家伙见了鬼反而这么兴奋,不得不说真是个异类。
没砸几下,门“呼啦”一下自己开了!
防盗门都是向外开的,这一下力道奇大,那扇门仿佛一个大巴掌,一下把高亮拍飞了出去。
一股阴风从门里“呼呼”地吹出来,门里面漆黑一团。
阴风过后,屋里传来了一阵怪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这绝对不是人发出的笑声。
声音是从屋里发出来的,却从四面八方传钻进耳朵里,忽远忽近,忽左忽右,仿佛是在空旷的礼堂里的回响,听得我浑身发冷。
“鬼叫个六!”
高亮已经站起来,对着门里喊了一声,从怀里抽出了他的“法宝”灵符,选了两张出来,剩下的往裤兜里一揣。
接着双手一分,左右手各执一张,几步就冲进了屋里,黄尖紧随其后。
见到他们两个都进去了,我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子,一瘸一拐地也进了大门。
穿过大门进到屋子里,反而没有从外面看得那么黑暗。
没有开灯,借着从窗户外散进来微光,隐约能看明白屋里的情形。
进门就是客厅,有十多平的样子,正对门的是个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左边是电视柜,右边是沙发
客厅里那叫一个乱,满地散落着杂物,什么杂志、水杯、靠垫、衣服、化妆品。横七竖八跟窃贼刚刚光顾过一样。
王小茹就站在窗户前面,穿着一袭白长裙,长发披肩,头发整齐的像刚被水洗过一样,笔直地向下垂着,遮住了半边脸。
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惨白惨白的。黑黢黢深陷的眼窝,和青黑的嘴唇被衬托的格外突出。
她在笑。
笑,有很多种。但是无论是哪种,只要是活人的笑,哪怕是苦笑,尴尬的笑,都是灵动的,不是僵死的。
王小茹现在脸上的那个笑容,仿佛一个不会动的面具,僵硬,诡异。
“嘿嘿嘿,嘿嘿嘿。”
四面八方,带着回音.......
“哪里来的游魂野鬼?!我是吉庆市里正黄尖!现在命令你放开那个女孩儿!赶紧投降!”
说实话,本来我都快要被这个景象和笑声吓得尿裤子了。
但是黄尖开口这么一喊,喜剧色彩太浓烈了,大大地冲淡了我心里的恐惧感。
高亮没有跟这个女鬼废话,吼了一声
“急急如律令!去!”
双手一甩,两道灵符“唰!”地一声,一齐飞向王小茹。
眼见就要打中了,也没见王小茹做了什么动作,居然就直挺挺地就蹿到了天花板上。
躲过了!
那两张符从他脚下飞过,消无声息地打在了窗户上。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只见她背脊贴着天花板,整个人仿佛被被吸在了上面,手,脚和脑袋无力地向下垂着,头发遮住了更多的脸,笑声依旧
“嘿嘿嘿,嘿嘿嘿。”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一阵阵背脊发凉,这女鬼这么厉害,今天要完!
符被躲过了,今天高亮本来是来找我吃饭,临时赶上这档子事儿,所以没带他的宝贝球棍,目前是赤手空拳。我就是个废人,现在只能指望黄尖了!
“我是吉庆市里正黄尖,再次警告游魂野鬼!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速速放开那个女孩儿......”
黄尖又开始了喊话。
这次没等他喊完,王小茹就从天花板上蹿了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我们背后就是大门,黄尖“噗”地一声,半截身子被打进了门边的墙壁里,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屁股,两条胖腿一顿乱蹬。
高亮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扑了过来,飞起一脚,踢在了王小茹头上,这一脚踢得不轻,王小茹的脖子好像橡皮泥捏的一样,脑袋“咔吧”一下歪在了一边。
但是,她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见她歪着脑袋,“唰”地伸直了两只胳膊,以极快的速度,掐住了高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