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刘彻领军
未央宫平虏殿,景帝狠狠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面sè铁青,抿紧双唇,鼻孔不断的微微开合,显然在极力控制心中的愤怒。刘彻坐在侧席,竟感到莫名的有趣,穿越至今十余年,还从未见过皇帝老爹如此失态的样子。而内侍和宫女却是噤若寒蝉,行事愈发谨慎起来,生恐天子震怒之下,殃及池鱼。
倒是掌印太监孙全不紧不慢的沏上两杯菊花茶,分别端到景帝和刘彻的桌案上。这菊花茶是太子殿下亲手炮制的新茶,据医官评鉴,此茶xìng甘、微寒,具有散风热、平肝明目之功效。如今已然入夏,烈rì炎炎,此时饮用颇为合宜。
待孙全行到刘彻案前上茶时,偷偷朝他使个眼sè,露出恳求的神情。刘彻差点被这个老太监的媚眼吓到,小心肝扑通乱跳,赶忙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免得他继续恶心人。孙全见太子点头应诺,这才缓缓退到一旁,躬身侍立不语。
刘彻定下心神,淡淡的劝慰道:“父皇,莫要动怒,不过是区区数万羌人,于大局无碍。”
景帝闻言,斜眼瞟了瞟他,没好气道:“莫要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难道你会想不到朕究竟为何事恼怒?”
刘彻当然知晓皇帝老爹为何发怒,前些rì子,眼看河南朔方地的战局尽数掌控在景帝手中,形势大好。只等白羊王被剿灭后便可合兵围剿朔方的楼烦王,尽复河朔。然而,北地和安定两郡的西北方向,竟然出现了大量羌人骑兵,悍然袭击正在塞外清剿匈奴残部的两地郡兵。经过羽林卫细细探查,羌骑的数量在三万到五万之间,似乎是数个羌族大部落的联军。
面对这些宛若从天而降的羌人,收到羽林卫鹞鹰传信的景帝,心中狂怒之余,更是惊骇不已。如今北地,安定,天水三大边郡的郡兵尽皆出塞,一旦羌人合兵强攻边塞,便可长驱直入,直插京畿腹地,即便左冯翊所属郡县可以抵挡得住,然而羌骑若分散开来,关中之地定是遍地烽火,生灵涂炭。
这种代价,是大汉断断无法承受的。景帝不敢赌,当即下旨,命正在牵制朔方楼烦王的安北将军史惕率麾下万余中垒jīng骑星夜南下驰援。而此时,骁骑将军秦勇率领的二十万步卒,刚刚夺取西河,短期内无法赶至朔方。原本困守朔方的匈奴楼烦王,没了丝毫牵制,当即挥军北上,万余匈奴驰援正在长城关隘苦战的白羊王。
景帝闻讯,自然愤恨不已。眼看大胜在即,就因为区区数万羌人,增加了不少变数。原本李广麾下的三万细柳jīng骑,必可全歼白羊王剩下的数千疲惫之师。然而如今多了楼烦王养jīng蓄锐已久的万余匈奴铁骑,战局堪忧。虽说细柳营乃是汉军jīng锐,李广更是骁勇善战,但是面对骑shè无双的匈奴铁骑,即便以二敌一,也未必能战而胜之。
然而,景帝震怒的缘由远不止如此,最为严重的是,究竟这数万羌骑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跨过西面长城关隘。窦婴麾下的十五万边军,有近十万汇集到河朔西北的长城关隘抵御匈奴右部的援军和白羊王的铁骑,剩余五万防守西面的数千里长城,虽说抵挡不住羌人大军,但至少能点燃狼烟示jǐng,甚或稍微牵制些时rì。
如今数万羌骑毫无jǐng讯的出现在河朔腹地,怎能不让景帝震怒异常,军中必定有将领勾结外族,甚至冒着夷灭九族的大罪,私放羌人入关!即便是一贯随xìng的刘彻,心中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华夏民族咋啥时候都少不了汉jiān,这数万羌骑确实是打乱了汉军的战略部署,即使最终取得胜利,也要付出更多的伤亡。特别是三万细柳营jīng骑,若是伤亡过大,甚至会影响刘彻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当真可恶至极。
刘彻沉吟片刻,缓缓道:“父皇,塞翁司马焉知非福。可命左冯翊和右扶风所属郡兵尽速前往安定与北地,并从北军抽调三万jīng锐前往,当可将羌骑尽数阻挡在边塞之外。届时再令史惕率中垒jīng骑,归拢尚在塞外的安定与北地两郡郡兵,在其后方牵制,待得西北战局终结,我数十万大军合围,定羌人有来无回!”
景帝似有意动,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复又起身,捋着胡须来回走动,却最终长叹一声,幽幽道:“如此一来,京畿守备空虚,加上河南,河东,河内,弘农四郡的郡兵尽皆随秦勇出征,只怕祸出东方啊!”
刘彻皱着眉头,颇为无奈。皇帝的老爹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弘农四郡,如同一个盾形,将函谷关围住,是关中之地通往中原腹地的要道。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华夏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如今周边四郡兵力空虚,若是梁王趁势起兵造反,麾下轻骑不过数rì便可抵达函谷关,若是攻克函谷,眼前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沃土,兵锋直指长安。
“如今周亚夫在楚国和沛郡都布下重兵,想来皇叔不敢妄动?”刘彻思考良久,得出一个自己都不甚信服的判断。
景帝摇摇头,苦笑道:“正是因为周亚夫陈兵梁国周边,你那皇叔才愈发不安分。朕是了解他的,个xìng率直,受不得激,当初朕派周亚夫前去。。。。。。”
刘彻明白皇帝老爹未说完的话,当初景帝派和梁王罅隙甚深的周亚夫去做沛郡太守,本就是存着逼梁王造反的坏心思,也好有借口收拾他。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景帝反而不希望梁王当即造反,否则整个局势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刘彻紧咬下唇,打定主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字一句道:“父皇无需忧虑,只要扼守住函谷关即可。敢请父皇应允儿臣亲率八千虎贲卫并一千羽林卫,前往函谷关。如若皇叔胆敢谋逆,儿臣定叫他有来无回!”
景帝闻言大惊,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皇儿尚且年幼,怎可领兵作战?”
“甘罗十二可为相,儿臣忝为天家子,难道还及不上官宦子弟?!”刘彻晃着小脑袋,反驳道:“再说父皇不是常夸赞儿臣乃生而知之的天生之才,如今为何却又信不过儿臣?”
景帝无法辩驳,却仍试图打消宝贝儿子这惊世骇俗的想法:“皇儿以储君之尊,身负社稷之责,怎可以身犯险?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朝野不宁,更显出我大汉无人可用。”
“父皇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如今朝堂之上,可用之将尽皆领军出征,其余之人,父皇当真放心得下?若是所托非人,临阵倒戈,社稷危矣!”刘彻摇头坚持道。
景帝哑然无语,梁王历来喜贤好士,吴楚之战更是立下大功,威望甚重。当初支持他为储君的大臣为数不少,加上如今窦氏为首的外戚,对景帝的削藩之举尚有不满,实在不得不防。
刘彻见皇帝老爹似有意动,复又劝道:“虎贲与羽林向来由儿臣统领,朝堂诸将皆不甚知晓,必定难以统率。儿臣可托身染时症,在宫中修养,不便见客,暗地随军出征便是。”
景帝沉吟良久,微微点头,当即命孙全将殿内宫人尽数圈禁在后殿之中,由贴身死士严加看守,不得和外间有丝毫接触。是夜,父子二人彻夜深谈,直至rì出东方。
数rì后,八千虎贲并千余羽林,轻骑出长安霸城门,朝东方疾驰而去。大军以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主帅,虎贲仆shè马屿和羽林仆shè公孙贺为副将,前往函谷关cāo演,附带巡查防务。
中军处,公孙昆邪被诸多亲卫严密护卫,一举一动颇不自在,甚至连纵马奔驰都不敢,只能信马由缰,缓缓前行。而在他身侧,一个身着亲卫铠甲的少年,则是饶有趣味的欣赏着沿途景致,毫无紧张之sè。
公孙昆邪无奈的看着亲卫装扮的太子殿下,满心无奈。殿下周边的十余侍卫,是陛下专门着郎中令吴成jīng挑细选的死士,是大汉最为强悍的血手屠夫,别看仅有区区十余人,灭掉上百jīng锐骑兵跟玩似地。
这些死士连殿下的吩咐都不服从,时刻谨记陛下的旨意,无关人等,胆敢靠近殿下十步之内者,杀无赦!哪怕是公孙昆邪,行军时稍微打马靠上前来,也会收到数道yīn冷的目光,禁不住冷汗直冒。连马鞭都不敢挥舞,否则脑袋估计就保不住了。
倒是刘彻心情颇好,穿越十余年,他最远也只到过长安城百余里外的上林苑,如今难得有机会欣赏着如画江山,自是心情舒畅。至于安全问题,他更是毫不在意。公孙贺正领着千余羽林卫,在大军周边四处jǐng戒。在如今的大汉,应该还没有能躲避过羽林卫查探的伏兵,否则羽林卫也就妄为特种部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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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仇恨与欺骗
北地郡边塞外,羌人的毡帐绵延数里,无数篝火映照着草原悠远的夜空,更显苍凉与静谧。某个大帐内,卑禾羌的族长瓦素各盘膝坐在小火堆旁的毡席上,听着釜中沸腾的马nǎi酒发出咕咚咕咚的轻响,隐藏在浓密水雾后的面容,满是悲戚。他手中握着一串玉珠,珠子温热而圆润,宛如女儿楋跋子那温暖人心的甜笑。
瓦素各自幼骑shè无双,成年后更是骁勇善战。就任卑禾族长十数年来带领族人征战草原大漠,无往不利,隐隐可和传统的西羌诸王抗衡。他还迎娶了参狼部落狼王噶什的妹子格桑,摘取了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可惜天妒英才,作为草原上最强悍的勇士,瓦素各膝下无子,哪怕妻妾成群,却仅有格桑为他诞下一女,正是聪慧乖巧的楋跋子。
楋跋子自降生后,便是卑禾部落最宝贵的珍宝。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她愈发的善良,美丽,清澈的眸子和晶莹剔透的心灵,让族人们发自内心的喜爱。族里的壮小伙们,不远千里,不畏艰险,采摘来天山上的雪莲,献到她的帐外,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而瓦素各更是宣布,楋跋子将挑选自己的夫婿。无论谁摘取了她的芳心,瓦素各百年后,便将卑禾部落交付于他。
然而,自从去年楋跋子外出游玩,便下落不明。瓦素各派出大军,四处寻找,却只在草原深处发现了数十具被狼群啃咬得支离破碎的尸身,从四周散落的衣裳和饰品,依稀可以分辨出,正是楋跋子随行的侍卫和侍女们。当瓦素各和格桑看到外出寻找的族人,用楋跋子血迹斑斑的衣裳,包裹着数块布满牙印的碎骨,送到眼前,两人心丧yù死,格桑更是哀嚎一声,晕死过去。
数月来,格桑rìrì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双眼。瓦素各也骤然苍老了许多,两鬓依依可见斑白,脊背也佝偻了几分。就在整个卑禾部落陷入哀恸之中时,格桑的侄子,狼王嘎什的儿子臧素尔突然出现,并带来了楋跋子手腕上的珠串。
这珠串是卑禾部落的传世宝物,一共十二粒玉珠。传说卑禾部落的祖先,乃是祁连山上的一株卑禾,结出一串穗子,穗子上有十二颗谷粒,化作六男六女,繁衍出如今的卑禾一族。卑禾人为了纪念先祖,便从大山之内,黄泉之中,取来十二粒圆润的宝珠,结成珠串,由部落里最为高贵的女子代代相传。自打楋跋子六岁之后,这珠串就挂在她的手腕上,从未取下。而寻到楋跋子尸身时,卑禾族人曾多次细细找寻,却并未发现珠串的踪迹。臧素尔带着珠串出现在卑禾部落,自然惊动了整个部族。
根据臧素尔的讲述,楋跋子并未丧身狼腹,而是被大汉边军掳至都城长安,卖做官奴。数月前,被身处长安城的臧素尔碰巧遇见,并拼死救下。她随即向臧素尔哭述了被掳后,惨遭汉人官军蹂躏的种种不堪,并将珠串交到臧素尔手中,希望他将其交还给阿爸,让阿爸替她报仇。臧素尔茫然的接过收好,却没有太在意。随后,楋跋子趁着臧素尔熟睡之时,投河自尽。
臧素尔在大帐内满脸悲戚的讲述完毕,随即泪流满面的跪倒在瓦素各和格桑面前,哀声道:“楋跋子定是怕自己的不洁之身,给卑禾部族带来耻辱,方才以死明志。只恨侄儿当时和汉人血战良久,已然身负重伤,无法将楋跋子的尸身打捞上来,送回草原安葬。如今侄儿已完成了托付,只求姑父姑母赐我一死,方能以赎罪。”
瓦素各目呲yù裂,额角青筋暴起,生生咬碎了几颗卧槽牙,嘴角流出死死血迹。而格桑则是抱住臧素尔的脖子痛哭流涕,连声道:“姑母不怪你,若不是你,楋跋子怕是还要受更多的苦,更大的罪!前些rì子,实在委屈你了!”
臧素尔闻言,忙连声安慰格桑。然而在他低头之时,眼角却露出一丝冰冷的恨意,转瞬即逝。自从参狼部落被马贼全歼,臧素尔逃得一命,便逃到卑禾部落,向瓦素各借兵,以求复仇。然而瓦素各却无情的拒绝了他,甚至一向待他如半个儿子的姑母格桑,也是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留在卑禾部落好生过活,也好为参狼部落留下些血脉。
被仇恨蒙住双眼的臧素尔,满心愤恨的偷偷离开了卑禾部落,就如一匹孤狼,在草原上浪荡,思考着如何复仇。直到遇到了一支往西羌运粮的汉人商队,臧素尔找上门去,自告奋勇的担当他们的向导,并将他们引荐给一些西羌大贵族。
由于臧素尔的阿妈是被狼王嘎什掳到草原上的汉人女奴,因此臧素尔从小就会不少汉人的语言,加上他阿父狼王嘎什,也曾是草原上的一方巨擘,虽说人死灯灭,好歹还留着不少交情,西羌的贵族们多少会给臧素尔些脸面。因此,臧素尔倒是颇得汉人商队的依仗,甚至在随商队回到汉地时,见到了商队真正的主人。商都的主人见臧素尔是羌人的身份,便没有刻意避讳,其后更是在他协助下和西羌诸部相互勾结,干了不少龌蹉之事。
然而,就在商队抵挡长安城内,当臧素尔碰巧遇到楋跋子后,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面对臧素尔的突然失踪,商队的掌事几乎急疯了,派出侍卫暗地搜索京城无果后,上报了主家。至于详情如何,便是后话,此时暂且略过不表。
瓦素各为了保住宝贝女儿的名声,没有将此事如实传扬出去。而是命人传令全族,去年袭击王女楋跋子一事,乃是汉人官兵所为。一时间,卑禾部落群情激愤,纷纷要求族长发兵向汉人讨还血债。
而此时,恰逢匈奴右贤王遣使,强令西羌诸部出兵东进,否则待rì后匈奴腾出手来,军臣单于将跟随先祖冒顿单于的脚步,再次率匈奴铁骑横扫大漠。冒顿单于当初兵进大漠,大败诸羌,更是将兵强马壮,不可一世的月氏羌打得几乎灭族,被迫西迁。距今不过数十载,匈奴人的凶威犹在,西羌明面上更是匈奴臣属,年年进贡,不敢稍有怠慢。
西羌诸部面对匈奴右贤王的威逼,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虚应下来。臧素尔见事有可为,便撺掇着瓦素各出头,以卑禾部族所属jīng骑两万余为主力,集合西羌各部兵力东进。瓦素各本是jīng明之人,自然知道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然而他为女复仇心切,再加上爱妻格桑终rì以泪洗面,也便顾不得那么许多,当即应允臧素尔,让他和西羌诸部商讨出兵事宜。
西羌大贵族们接见臧素尔后,知道瓦素各犯傻要强出头,自然狂喜不已。当即应诺各自依部族大小,出兵数千不等,随卑禾部族东进,由瓦素各为主帅,尽数掌控。当然,他们出动的可不是麾下的jīng锐,而是附属部族的老弱残兵,乌合之众。
总之,经过臧素尔的来回奔忙,瓦素各最终领着本部两万余骑,外加西羌各部拼凑出来的近三万良莠不齐,军容不整的老弱病残,缓缓踏上了为女复仇之路。
跨过长城,进入河朔之地后,瓦素各连续袭击了几次深入草原的汉军,利用骑兵的优势,且退且shè,生生耗死了数千胆敢追击汉军。jǐng觉过来的汉军,突然收缩的阵势,龟缩在大营不再应战。在臧素尔的建议下,瓦素各陈兵北地郡的边塞外,盘算着攻下边塞,直取汉人的都城长安,践踏那座吞噬了楋跋子的可恨的城市,屠尽那些邪恶的汉人。
然而,渐渐从仇恨中清醒过来的瓦素各,恢复了枭雄的冷静和智慧,他隐隐感到一种不安,甚至对臧素尔产生了许多怀疑。
尤其是瓦素各率军东来时,明明长城关隘已被汉军占领,至少需要经过一番苦战,方能通行。然而臧素尔却让他按兵不动,孤身犯险前往关隘。待臧素尔回来后,汉军竟然悄无声息的尽数撤出关隘,实在诡异得紧。当初瓦素各也曾提出过疑问,然而臧素尔的答复竟是花钱买通了汉军守将,报仇心切,全身心投入战事无暇他顾的瓦素各便不再追问。如今再回想起来,实在太过蹊跷了。通敌叛国,在汉人的律法,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臧素尔早已族破人亡的,哪来的许多钱财,能买通汉军守将?莫不是他们之间早有勾结?
瓦素各又细细回想起,自从臧素尔重新出现在卑禾部落后的种种所为,愈发觉得疑点颇多,不由背后冷汗直冒,慢慢握紧了腰间的马刀。
长安城外,一处小小的院落里,清冷的月光穿过窗台,撒落床榻,面庞温润如玉的少女正躺在竹席上,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的抖动,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缓缓滑落。在梦里,臧素尔哥哥将珠串交给了阿爸和阿妈,阿爸阿妈露出了笑脸,派出使者,来接楋跋子回家了,回到那辽阔的大草原,回到阿妈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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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道家之源
(正好写到道家之源的函谷关,很多书友之前发帖,批判本书小觑儒家文化,有辱华夏文明,故开一章,借机简略叙述本书文化架构走向,觉得枯燥的兄弟可跳过,与情节无碍。反正没上架,也不算骗字数,呼呼)
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无论是逐鹿中原,抑或进取关中,函谷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函谷关的城墙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关城宏大雄伟,关楼倚金迭碧。位于函谷关东城门右侧的太初宫,乃是道家祖师老子李耳的著经之处。相传,尹喜迎候老子到函谷关,行以师礼,恳求老子为其著书,老子便在此写下了《老子》(即《道德经》)五千言。为了纪念这件事,后人便在老子著经的地方修筑了一座道观,名曰“太初宫”。
太初宫为殿宇式古典建筑。殿脊和山墙檐边上塑有麒麟、狮、虎、鸡、狗等珍禽异兽,神形兼备。殿顶飞梁纵横,椽檩参差,虽然屋架复杂,但却自成规矩,殿宇宽阔,中无撑柱。史载太初宫始建于西周,及至汉初,崇尚黄老之学,自然香火鼎盛,游人络绎不绝。
大汉立国后,曾一度解除了函谷关的关禁,百姓只需持符节便可zì yóu通行。然而自从吴楚之乱后,景帝复置函谷关,下令用繻作为出入关卡的凭证。繻是用帛制成的出入关卡的凭证,比符节珍贵得多,发放的数量也非常少,因此函谷关的人流已比前些年减少许多。
刘彻带着太子中庶子公孙贺和李当户,沿着山道,缓缓向太初宫行进。十余名侍卫如影随形,将靠近三人十步之内的游人尽皆推到一旁。山道本就狭窄难行,如此一来,许多游人都被殃及,登时混乱不已,尽皆怒目而视,却不敢发作,只得在心中暗自腹诽,到底是谁家的纨绔,竟然如此飞扬跋扈。
刘彻无奈的耸耸肩,这些死士压根不听他的命令。即便刘彻如厕,他们也会在周边严加把守。如今要到人cháo络绎不绝的太初宫游览,自然更是严防死守。其实,百余羽林卫早已先行探路,暗自将沿途所有可疑之人都排查了一遍,应当不会有丝毫差错才对。
刘彻享受着国/家领/导人的待遇,说实话,有点爽。他本就是随xìng之人,不屑装出爱民如子,众生平等的虚伪面目,更不会拿自己的xìng命冒险。因此,他并未干涉羽林卫和侍卫们的“扰民”举动,自顾自的欣赏着路边的景致。
穿越到汉朝十余年,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刘彻终于体会到,为啥古代的帝皇要微服出宫,甚至几度巡视天下,那纯粹的闷得慌了,出去透透气。如今刘彻好不容易借机出来旅游一次,自然要好好放松心情,探访所谓的“道家之源”。
当刘彻站在太初宫的正殿中,看着老子骑青牛的雕像,心中有几分感慨,更有几分困惑和迷茫。
道家是华夏哲学中比较特异的派别,是以思辨作为它的特征。其主要概念是道,就是理xìng。老子思想博大jīng深,蕴含丰富,涉及天、地、人各个方面,在政治、经济、军事、艺术、伦理、养生等领域都有独到的见解和智慧的光焰。德国哲学家尼采认为《道德经》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
然而,道家“无为而治”的理念,其实并不符合封建社会的皇权政治需要,反倒是和后世西方国家“小zhèng fǔ”的理念极为接近。可以说,道家在华夏的出现,是一种先进的理念,诞生在相对落后的社会制度中,最终也只能被更善于适应社会,改变自身的儒家文化所取代。
只因儒家讲究的是礼义廉耻,稍加改造,便可以轻易曲解出所谓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而后世的儒生讲究入世,讲究中庸,好听点叫圆滑,不好听点叫墙头草。也正是这样,即便是外族建立的中原皇朝,也一样尊儒,而齐鲁孔家也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千年尊荣。
后世的孔家,两千多年,向来只见“国死”,而未见其“死国”!
孔老夫子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儒家被这些不肖子孙弄成这般乌烟瘴气,定不愿受那“圣人”的名头,腐儒之流毒,遗祸千年!
刘彻深深的明白,后世经过改造和曲解的儒家文化,是阻碍华夏进入工业社会的罪魁祸首。若要发展工业化,必须提倡科学世界观,而现代科学的建立,就不得不提到“形而上学”。
形而上学在古典哲学里面是至高无上的,是第一哲学。是研究宇宙自然的基础。当然一些概念被后来人推翻并完善了,但是它的核心思想却是不可动摇的,至今起着重要作用。正因为这些观念,许多哲学家把哲学的核心放在了研究宇宙万物统一的,最普遍最一般的本质或者共相上,认为它是万物存在的根本根据。所以,这门科学是研究所有科学的基础所在。这就是形而上学。
西方社会的形而上学,起源至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而中华民族的形而上学,则起源至老子的道学,整整比西方提前了两百多年。然而不幸的是,也许是华夏的统治阶级更稳固,或者是因为儒学的生命力更强,生生扼杀了华夏科学世界观的发展。
而被后世尊崇的李唐皇朝,表面上尊崇老子,实际上却生生扼杀了道学第二次进化的机会,对华夏的文明犯下了不可弥补的罪行!鉴于李唐的统治阶级身上含有蛮夷的血统,也就不便追究其历史责任了,只是后世吹捧大唐的实在太多,忍不住要喷一下。
在魏晋时期,玄学家已开始重新定义道学,提出“以无为本”,综合儒道,借用、吸收了老庄的思想,建立了体系完备、抽象思辩的玄学哲学.其对易学玄学化的批判xìng研究,尽扫先秦、两汉易学研究之腐迂学风。
为了被统治阶级接受,更是对老子的辩证法思想继承和改造,运用对立的概念和辨名析理的方法阐述问题,提出了“以君御民”的政治主张,论证了“以寡治众”、“执一统众”的必然xìng。
此时,中国式的形而上之学已具雏形,将“以无为本”,作为哲学的最高范畴,取代了老子哲学的“道”,使华夏古代哲学的发展,名副其实地进入了理xìng发展的历史阶段。而随之发展出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哲学,开始立足于创立并运用正确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哲学,来研究、剖析和解决时代社会的各种政治难题。
然而,由于时代的悲剧现实,使这类哲学仅在文艺理论的建树上起到了一些积极影响之外,未能对社会的思想和政治发挥应有的历史影响和作用。李唐皇朝明面尊崇老子,却仍以腐儒治国,大肆曲解儒家和道家的典籍,导致华夏的理xìng思辨尽数湮灭。武则天为了登上帝位,更是极力崇佛,彻底改变了魏晋时期玄学的真义。随后宋明理学的建构,因认识论与方法论的缺陷,不得不借助于佛学之认识论和方法论,从而形成了宋明理学大杂烩的特点。
至此,华夏的理xìng思辨尽数泯灭。后世中华民族开始落后于世界,并不能完全怪罪于某个皇朝,某个皇帝,某个太后。而是因为科学世界观压根就没构筑起来,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学着造点枪炮,就能扭转颓势?
后世中华真正开始追赶世界的脚步,却是从“全盘西化”开始,完全抛弃了中华文化。可笑一些上班穿着西装,吃着肯德基,看着美国大片的人,竟有脸斥责别人如何如何不守护中华文化。
如果数千年的儒家文化那么牛?为何还要全盘西化?
真正的答案,就是儒家文化在数千年里早就被曲解了,而且儒家文化根本就不是中华文化的全部,当初的百家争鸣,仅剩一家之言,正常吗?吃独食的儒家,又如何建构起完善的科学观和世界观?
既然前人已经将儒家文化独尊,走了数千年,最后却证明走不通。刘彻认为至少应该尝试继续让百家争鸣,至少道家就不应该被打压,只因它是最适合进行理xìng思辨改造的流派。装神弄鬼的道士炼丹都能弄出硫酸和火药,腐儒除了打嘴/炮,能干个啥?
至于后世所说的民族认同感,没有儒家就没有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刘彻只觉得那是在胡扯,华夏从夏商周就开始有了民族认同感,要不怎么会有华夏和蛮夷之分?凭啥不能对道家产生认同感?墨家,法家,诸子百家,总有一个能让人认同的?
后世的儒家就是太霸道,自从董仲舒弄出个虚假的“独尊儒术”,刻意曲解儒家经典后,腐儒们还真以为自己站在世界之巅,唯儒独尊了,齐鲁孔家更是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贪图富贵,数典忘宗,着实令人生厌!
刘彻晃了晃脑袋,他引领下的华夏,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开放的学术氛围,更宽容的理论体系,才是华夏文化最初,也是最为宝贵的jīng华所在。若是改变不了某些学术流派固执的抱残守缺,妄自尊大,便彻底将他们的领袖逐出朝堂,任由其自生自灭,莫要误了社稷,误了华夏!
(呼呼,有失偏颇之处,可以发帖讨论,不喜请跳过。这章算周rì第三更,周一还有两更,不会是枯燥的讨论了,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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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骑兵对决 (上)
茫茫草原,巍巍群山,沿着蜿蜒的长城,汉军玄色的战旗铺天盖日,绵延数里。背依着长城关隘,细柳营的三万精骑排成整齐的方阵,缓缓向前推进。
自从数日前,李广率部前来驰援太尉窦婴,与匈奴楼烦王和白羊王麾下的匈奴铁骑一触即分,便在关隘前扎下营来。双方的大营相距不过十数里,在一马平川的辽阔草原上,相互对峙起来。
李广自从接到密旨,驰援太尉窦婴,就从未想过偷袭匈奴人,而是做好了正面对决的准备。事实也正是如此,在草原上,细柳营的精骑离匈奴大营尚有百余里时,就被匈奴游骑发现,赶紧通报了主帅。
楼烦王大骇之下,下令五千匈奴骑射前去牵制汉军,并下令拔营后撤,远离长城关隘。经过多日强攻,此时的匈奴铁骑已是人困马乏,若是被汉军围住,腹背受敌,注定是大败亏输的局面。
而细柳营千里驰援,一路马不卸鞍,兵不卸甲,纵使大多一人双马,为了保持马力,不时换乘,却也已疲惫不堪。便也默契的没有追击匈奴人,而是分出部分精锐骑兵与五千匈奴骑射对峙,缓缓行进到长城关隘脚下,扎下营地。
连日来,汉匈骑兵之间互有试探。汉军每日清晨便会结成战阵,尝试向匈奴大营推进。而匈奴骑射则是分散到汉军的两翼,且退且射,依靠马力,带动手中的弓矢,不断扰袭汉军骑兵。
不得不承认,细柳精骑作为大汉最精锐的骑兵,但就骑射而言,压根不足以和弓马娴熟的匈奴铁骑媲美。相隔数十丈的距离,汉弩根本无法对身着简陋皮甲的匈奴人照成任何的伤害,所谓的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便是如此。而匈奴骑射尽皆手持硬弓,射程本就比汉军强弩远,再加上马匹向前冲刺的速度,更加深射程和杀伤力。汉军骑兵虽然也尽皆装备了硬弓,却并非人人都能在行进的马背上弯弓搭箭,卓绝的马术不是朝夕间可以练就的。
而在正面战场,汉军先锋骑阵尝试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击匈奴中军,然而匈奴人纷纷回避,迅速分散以避开汉骑的正面冲击,但装备强弓的精锐骑射开始以密集的弓箭齐射汉军。汉军先锋在匈奴阵营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匈奴骑兵尽皆闪避,只围绕着他们不停地放箭,就是不与汉军近距离厮杀,让汉军的长矛马刀毫无用武之地。
汉军的战马大量伤亡,继而骑兵也在近距离被匈奴人的回马箭贯穿,一时伤亡渐增,身处中军的李广,只得传令先锋骑营撤回本阵。李广将万余骑兵重新排列,形成一个异常宽广的正面,却没有冲锋,而是缓缓的后撤。
他和匈奴人交战多年,深深知晓此时若是冲锋,骑兵所骑的马在冲刺的时候并不能保证稳定的队列,阵势必定散乱。届时匈奴骑兵便会迅速与会到汉军两侧和后翼,团团围住,如同围猎一般,将携带的箭矢尽数射向汉军。马上弯弓,即便是匈奴精锐骑射,也无法保证准头,然而一旦汉军被围,阵势密集,匈奴人根本无需瞄准,只需混乱来上几轮的齐射,便会给汉军照成极大的伤亡。
所幸的是,此次细柳营尽是轻骑,并未身着从前装备的大块铁质片甲,而是改换了甲片更小的铁质鱼鳞甲,只有甲身,没有甲裙和甲袖。甲身由胸甲、背甲、胁片组成。这是战前陛下特意命人送至天水郡细柳大营的新铠甲,比片甲要轻便许多,将士们行动更为便利,对匈奴人弓矢的抵挡也更为轻松。连日多次小规模交战,伤亡倒也不算太大。
今日,李广之所以尽出三万骑军,只因羽林左监齐山已收到鹞鹰传信,胡骑将军公孙歂所部八千胡骑,已于昨夜赶至匈奴人大营后不足百里出,扎下了军营。李广召集诸将,细细商讨了许久,方才定计,让齐山放出鹞鹰,通知公孙歂为之协同。
而此时的太尉窦婴,站在长城关隘的城楼上,遥望山脚草原上绵延数里的庞大军阵,不由热血沸腾,却有隐隐有几分悲怆。汉家男儿,谁人不想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然而窦婴却深深知晓,此番大战怕是他今生最后一次领兵征战沙场,日后即便能保住身家性命,高官厚禄,却也只能闲坐朝堂,当个太平侯爷了。
身处细柳中军的羽林左监齐山,却是仔细观察着战局,脑海中不断分析和推演着汉匈骑军的攻防进退。他正在评估太子殿下在羽林试制的各种新式骑兵用具,能带来多大的优势,这也是殿下此番再三交代他的任务。随行的众多羽林卫,也正根据往日所学到的知识,与实战相互印证。他们不急于参与战斗,因为他们明白,日后更为波澜壮阔的战场正等待着他们。当然,前提是他们回京复命后,能为殿下提出合理而宝贵的分析和建议。
李广待细柳精骑们重新稳住阵脚,传令分散开来的万余骑兵,紧贴着周围的匈奴骑射来回奔驰。若匈奴人试图靠近,便骤然提速驱赶。由于以二敌一,李广尚有近两万骑兵并未动用,而是整齐的列成战阵,严守中军。
“传令下去,各营逐一移动至中军,由中军各个骑营补上,下马歇息,速速饮水进食,半个时辰后,重新回归本阵。”李广看了看日头,发觉以是日上三竿,随即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贴身侍卫曾权,当即应诺而去。片刻后,一个骑兵方阵缓缓移动至中军,与换防的中军骑营交错而过。汉军阵势纹丝不懂,显然平日里经常演练,没出任何差池。
远处的匈奴诸将,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小的变化。毕竟古代没有望远镜,再加上草原本就是一马平川,压根无法看清数里外敌军的小规模移动。而肩负袭扰汉军的匈奴骑射,即使发现了一丝异常,却也无暇他顾。匈奴且退且射的战术虽然犀利,但是极耗精神和体力,周围的袍泽都在迅速的移动,稍有分心,撞在一起,少不得人仰马翻,骨断筋折。若是掉下马去,片刻便被践踏成一团肉泥。再说汉军外围的万余轻骑不时加速驱赶,跑得慢了,那当真是要命的。
时间缓缓流逝,匈奴骑射逐渐有些疲惫,胯下的战马也都不断的打着响鼻,鼻孔急速的开合,显然开始力竭了。匈奴诸将此时也隐隐有些不安,汉军今日着实有些怪异,除了派出万余轻骑在外围驱赶匈奴骑射,近两万的骑阵竟然严守中军,纹丝不动。
“汉人莫不是想空耗我军箭矢吧?”白羊王皱起眉头,忧心道。强攻长城关隘时,他麾下的铁骑已不足半数,只余数千疲惫之师。与楼烦王的万余铁骑会师后,便彻底失去了统帅权。然而他也顾不得脸面,只求能打通长城关隘,逃往关外。
楼烦王瞟了他一眼,满脸不屑道:“我麾下儿郎,弓马娴熟,骑射无双,历来箭不走空。汉军不过区区三万人马,能耗掉我营中百万箭矢?”
白羊王满脸涨红,心中羞怒异常,却最终没有发作,悻悻道:“眼看已至晌午,派出袭扰汉军两翼的五千骑射,俱是人困马乏,为之奈何?”
楼烦王轻笑一声,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向麾下将领吩咐到:“你率五千儿郎,将他们换下阵来。务必多杀些汉人,本王自有重赏。”
将领闻言,不由大喜,随即领命而去,而其余诸将着面露羡慕之色。连日来,汉军孱弱怯战,匈奴骑射每日都能轻松射杀不少汉人,自身却并无太大的伤亡,顶多被同袍误伤。匈奴诸将平白得了不少赏赐,自是人人渴望出战。
片刻后,疲惫不堪的匈奴骑射缓缓撤下,换上了精力充沛,战意昂扬的新力军。李广闻讯,也将鏖战多时的万余骑兵逐营替换,战局继续来回的拉扯。由于两方都是养精蓄锐的新力军,尽皆憋足了劲,求功心切,场面不由更火爆了许多,双方尽皆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汉匈诸将闻讯,尽皆有些无奈,心疼部下的伤亡,却深知此时万万不可压制,只能放纵麾下将士继续火拼。此时若是弱了气势,难免士气低落。两军对垒,不但是兵力和计谋的较量,最重要的还是士气,稍有不慎,一溃千里的战例屡见不鲜。
入夏已久,晌午的日头有些毒辣,两军将士尽皆身披甲胄,浑身冒汗。交战中的两军战士更是汗如雨下,汉军的盔甲明显比匈奴骑兵的简陋皮甲要厚实,更显得有些燥热。然而汉军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出战的兵力也保持在以二敌一的局面,因此不少力竭的兵士尚能休息片刻。而且细柳营将士多出自关中,本就习惯了酷暑,倒也还能忍受。而匈奴骑兵,生长在草原之上,不甚耐热。两相增减,倒也勉强旗鼓相当。
然而,分出中军的两军将士,处境可就大不相同。由于匈奴铁骑一路疾驰北来,并未携带太多的辎重粮草,即便是饮水,也要派将士到数十里外水源处汲取。而细柳营背靠长城关隘,太尉窦婴除了留下重兵,防御长城外侧的匈奴右部五万铁骑,尚能组织不少步卒,在细柳精骑的护卫下,向数里外的细柳中军运送补给。火头军为了少占些车马的地方,甚至所幸在关隘里便做了少许羹汤,到了中军处,仍是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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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 骑兵对决(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偏西,面向西北的匈奴诸将,隐隐感到日光有些刺眼。而列阵于前的匈奴铁骑,更是有些晕眩,纷纷微微眯起了双眼。就在此时,汉军派出与匈奴骑兵纠缠的万余骑军,突然朝两翼汇集,留出正面的战场。先锋营的数千精锐越阵而出,纵马疾驰,朝匈奴中军呼啸而去。
楼烦王没有丝毫慌乱,不屑的嗤笑道:“些许鬼蜮伎俩,真当我匈奴儿郎是泥捏的不成?”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位于前军的匈奴铁骑丝毫没有因为日光的影响而显得迟缓,快速的反应过来,在诸将的吆喝下,迅速向两翼散开,变化成松散的“凹”形阵势,准备包夹汉军先锋。谁知汉军先锋不过往前冲锋了不足一里之地,却纷纷勒住马头,随即缓缓调转马头,阵容齐整的回到阵中,仿佛先前的一切压根没有发生一般。
匈奴诸将见状,不由满脸疑惑,这汉军的主帅不是声威赫赫的悍将李广吗?怎么如此胡来?莫不是有何诡计吧?楼烦王也有些茫然,只从清晨出营对阵,如今已过了大半日,虽说他不时下马活动筋骨,甚至还偷闲假寐了片刻,但着实有些疲惫,脑子也有些迷糊。顾不得多想,急忙吩咐麾下将领传令前军散开的将士重新回归本阵,如今的阵势显得过于散落。
而此时,大汉中军内,齐山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了匈奴军阵片刻,微微笑道:“匈奴人果然军纪涣散,反观太守治下的细柳精骑,令行禁止,实在是天壤之别。”
李广也轻轻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略带得意的笑道:“这是自然,匈奴人不过是仗着弓马娴熟,如是论起战阵军纪,比起大汉郡兵都颇有不如,更遑论细柳精锐了!”
齐山颌首认同,继续道:“如今匈奴前军复又整军列阵,太守是否还要派兵袭扰?”
“莫急,莫急,如今他们面西而立,本就目眩难耐,加上军纪不严,来回变阵折腾,兵士难免颇多怨言。久而久之,便会懈怠了。咱们只需不时冲锋几次,帮他们提提神便是,倒不必多耗损我军马力。”李广摇摇头,显然早已胸有成竹,却有把玩了一下手中的望远镜,若有所指的咂咂嘴道:“这劳什子望远镜倒是个宝贝,只是不知价值几何?若是细柳诸将都能分发下去,今后领兵作战,可谓如虎添翼啊!”
他身后的诸将闻言,俱是面露喜色,垂涎三尺而不绝。这望远镜,齐山当初见到李广时,就只拿出一具,说是陛下亲赐,交由齐山代为转交的。李广拿起来试用了片刻,便当做稀世珍宝,恨不得搂在怀里睡觉,宝贝得紧。细柳诸将,虽说都借着把玩了一番,但在李广的虎视眈眈下,压根就没有尽兴。大家都从军多年,自然知道这望远镜的妙处,若能得到一具,比赏赐千金实在多了。大汉对军功的赏赐从不吝啬,若有了望远镜,对敌军的阵势变化了若指掌,多打几场胜仗,还愁没有高官厚禄?
齐山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个表示无奈的小动作,是公孙贺从太子殿下那学来的,如今羽林将官大多都被感染了。不过他觉得还是要让细柳诸将有些盼头,免得让他们心情低落,随即道:“若是此番大捷,想来陛下必有重赏。这望远镜乃是太子殿下献予陛下的,下官听闻,其数不下百具之多,专为领军将领打造,想来还是会论功赏赐的。”
诸将闻言,不由精神一震。照齐左监的意思,就是要按军功分配嘛,若是别人说的,还未必靠谱。而齐左监可是殿下近臣,这望远镜又是殿下命人打造的,自然不会随便唬弄他们。要说此番大战,诸路大军,真正能和敌人正面对决,斩杀敌酋的,也就是细柳将士了。至于那些步卒,虽说守关攻城时,能多少杀些匈奴人,但要想夺旗擒酋,那便是白日做梦。杀敌建功,本就是军中男儿的抱负,如今再加上望远镜这等宝物的刺激,诸将俱是热血沸腾,眼中满是战意。
李广看着眼前的欲.火焚身的细柳诸将,突然感到脑仁有些疼,暗自抱怨齐山无端撩拨这些二愣子干啥,如今还未到硬捍匈奴人的时辰嘛。所幸大汉军纪严明,诸将虽然求战心切,却连说话都不敢乱吼,只是满脸幽怨的看着主帅李广,如同一群欲求不满的家中怨妇。
齐山似乎感觉到了李广的哀怨,满脸戏谑,心中腹诽不已:“是老爷子你先耍心机,想在诸将面前,挤兑俺应下几具望远镜,可莫要怪俺。”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汉军的骑兵不时便会佯装冲锋,复又回返。如是数次后,匈奴前军将士们的应对已便得有些迟缓了,似乎笃定汉军不敢真的冲杀过来。到得后来,甚至不少兵士在听到将领分散的号令后,竟未打马而行,满脸不耐的停留在原地。而最终证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汉军果然又是佯攻,待到袍泽们重新归位后,并未听令的兵士满脸得色,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和同袍不开窍。于是乎,下一次汉军佯攻时,更多的匈奴兵士拖延着不愿听令分散,阵型开始变得散乱起来。
匈奴诸将见状,不由心头一紧,他们和普通兵士不同,自然知晓汉军此番行径,并不是怯懦,而是仗着人数众多,行那疲兵之计。一旦有机可乘,佯攻很可能就变成真正的冲锋了。楼烦王赶忙下令麾下将领,揪出几个不听号令的兵士,狠狠打了几马鞭,已示训诫。其余匈奴兵士果然心下一凛,又恢复了几分秩序。
然而匈奴兵士们如今已在马上待了大半日,先前在午间的烈日炎炎下,水囊几乎都已见底。如今更是口干舌燥,随身携带的肉干实在难以下咽,腹中难免饥渴。加上数次来回变阵,实在有些疲惫,精神和**的双重疲劳下,又见袍泽遭到鞭打,难免心生怨气。
楼烦王似乎也感受到了麾下将士们怨气,心中却颇为无奈,连日和汉军骑兵交战,往往是汉骑承受不住匈奴骑射带来的伤亡,主动退兵。谁知今日,汉军仿佛疯了一般,派出万余骑,顶着漫天箭雨,和五千匈奴骑射时刻纠缠在一起。
从清晨到日落,楼烦王已将一万五千余匈奴铁骑来回轮换了数次,射出了数以十万计的箭矢,麾下控弦之士皆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稍微体弱之人,甚至已无法抬起胳膊,更别弯弓射箭了。匈奴人所用的硬弓,虽说射程远,威力大,但比起汉军的强弩,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就是颇耗气力,正常的匈奴骑射,一日若勉强弯弓千次,胳膊都会废掉。
据麾下将领的回报,今日交战,汉军虽然身披铠甲,仍至少有数千精骑不可再战,汉军战马更是在箭雨下倒毙无数,而匈奴骑射甚少伤亡,可谓大胜。然而楼烦王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隐隐有些忧虑。汉军的主帅,可是威震匈奴的飞将军李广,断不会让其麾下将士平白丧命才是。他遥望着渐渐西沉落日,无奈的下令撤回大营。
大汉中军,李广听到曾权报上的伤亡,脸色颇为不忍和哀伤。只是数个时辰,细柳精骑就已伤亡了近四千将士,可谓损失惨重。大部分的伤亡都产生于交战之初,随着时间的推移,匈奴骑射的体力下降得厉害,双方的伤亡比率逐渐接近,甚至一度持平。
齐山长叹一口气,心有戚戚焉,却没有上前劝慰。此番计策,他也曾参与制定,甚至是他最先提议的。昨夜李广召集细柳诸将入帐商讨,其实只是吩咐了一些具体事宜,而真正被告知实情的将领,不过寥寥数人。若是传出去,必定军心不稳。
以己方的巨大伤亡,换取战略优势,这是太子殿下在平日给虎贲和羽林教授的军事课程中,最为残酷,并再三叮嘱需谨慎使用的计策。然而自从齐山收到羽林卫的鹞鹰传信,知晓数万羌骑已陈兵北地郡的边塞外时,他深知局势有变,必须尽量杀伤眼前的匈奴铁骑,否则他们一旦知晓羌人行踪,不顾一切的前去汇合,局势必然一片大乱。而依照以往汉匈的战例,往往伤亡相差巨大,若是能用数千汉骑的代价,换取全歼一万五千匈奴铁骑,说句冷血些的话,实在很值得!
既是非常之时,便只能行非常之事了,齐山在心中安慰自己道,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少几分愧疚。
(由于分章节的关系,还有一章《骑兵对决(下)》写了一半,如是明天无事,争取三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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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骑兵对决(下)
或许是多年的征战让李广已有些麻木,或许是他不愿将心中的哀伤彻底表露,在短暂的失神后,他拿起胸前的望远镜,缓缓扫视了一遍辽阔的战场,幽幽道:“匈奴人要收兵回营了。”
齐山颌首认同道:“两翼的匈奴骑射已开始退却了。”
李广剑眉一扬,冷笑道:“杀伤了我数千汉家儿郎,便要罢手,当真如此轻易?”
身后的诸将眼见众多袍泽战死沙场,早已目赤欲裂,此时听出李广言语中的杀意,俱是虎躯一震,纷纷上前请战。
“莫要着急,此番定叫匈奴人有来无回!”李广摆摆手,安抚下细柳诸将,随即下达了一系列军令:“让两翼精骑紧贴上去,死死牵制住匈奴骑射,不能让他们安然退却。前军骑营轮番进逼,一旦匈奴中军后撤,便即冲锋,直至引得匈奴人重新布阵,才能回返军阵。各营停止轮替,尽数回归本阵,上马备战。”
眼看已是日薄西山,匈奴诸将愈发的感到不安,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楼烦王下令撤军后,匈奴铁骑原打算按照惯例,逐一退出战场。然而汉军精骑死咬不放,不到一个时辰,匈奴中军已后撤了将将十里之地,而汉军也就进逼了十里之地。眼看身后的匈奴大营隐隐在望,然而匈奴诸将却压根不敢收兵回营。如今汉军虽死伤了数千精锐,然而却仍然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况且军械精良,近战时身着简陋皮甲的匈奴铁骑可不是汉军的对手。若是匈奴铁骑归营后,一旦大营被围,覆灭便在当下。
楼烦王面色铁青,却是一筹莫展。而白羊王更是心中满是懊恼,早知当初就不该和这傻子合兵一处,如今被汉军逼到如此境地,如何是好。白羊王心中暗生退意,寻了个如厕的由头,欲先行回营。
心乱如麻的楼烦王不疑有他,只道是白羊王怯战,满脸不屑的摆摆手,示意他自便。白羊王心中暗喜,压根没在意楼烦王的轻视,当即带着麾下将领打马归营。回到营地,他面色一肃,低声下令道:“速速备齐粮草,尽力归拢我部铁骑,若是见机不对,便随本王南下古思旺渡口!”
古思旺渡口,乃是河套东北,黄河小拐角处的一处浅水渡口。是黄河丰水期时,数百里内唯一可以度过黄河小拐角的途径。渡过了古思旺渡口,便可赶至黄河大拐角,通过数处浅水,进入河南朔方之地,进而逃出生天。
而此时,茫然未觉的楼烦王已是焦虑万分,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天边依稀可见淡淡星光,夜幕即将降临草原。
汉人想打夜战!楼烦王心中一凛,猜出了汉军主帅李广的心思,不由大骇失色。
远在大汉中军的李广,虽不知匈奴人是否已知晓汉军计策,却也不以为意,眼看大局已定,匈奴人此时还未撤出战场,便是无力回天。
此番计策,乃是羽林左监齐山最先提出的。夜间作战,乃是太子殿下在羽林和虎贲常常强调的战术思想。其实自打刘彻穿越至大汉,便多次寻来宫中的典籍,分析了汉初之前数百年,有史可载的经典战役。
在波澜壮阔的春秋战国时期,以夜战闻名的,便是东方的齐国。刘彻在各种典籍中,发现,齐国之所以善于夜战,有一个相当大的原因——齐人靠海食鱼!吃鱼和夜战的联系,就在与当时的中原百姓,不少患有雀蒙眼,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夜盲症。
顾名思义,夜盲就是在暗在夜间或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视物不清,行动困难。夜盲症是一种可遗传性的慢性疾病,只有从新鲜的鱼、肉、蛋、豆类、乳品和动物内脏以及蔬菜之类,摄取维生素a才可减轻症状。然而也只是减轻,在医疗落后,饮食单一的古代,想要完全治愈夜盲,是非常困难的。
在后世的研究中,认为北方游牧民族以肉类,奶制品为主食,患夜盲症比中原农耕民族的几率小得多。刘彻一直先入为主的认同这个观点,然而在当他得知田氏商业集团的羌人奴隶夜间竟全然无法劳作之时,才发觉事实和他想象中的有极大差距。
再次查阅了脑海中的大量资料,又比较了各个时代的饮食,刘彻发现,东方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夜盲症的患病比率在华夏历史上发生过一次重大翻转。和隋唐时的突厥不同,汉朝的匈奴和西羌,患有夜盲的几率,比汉人要高上不少。
匈奴人虽以肉奶为主食,但新鲜肉奶不易保存,除了贵族和少数精锐骑兵外,匈奴人普遍食用腌制的肉干,而驰骋草原的匈奴铁骑,更是饮用奶酒,而非鲜奶。如此一来,大大减少了维生素的摄取,加上匈奴饮食多为烤制,难免伤肝上火。所谓清肝泻火、解毒明目,肝热则伤目。此时的匈奴人,热性眼病颇为普遍。匈奴骑兵即便没有遗传性夜盲,但在长期的野外作战中,若是无暇捕猎,补充大量新鲜的动物肝脏,也会染上暂时性夜盲。
而汉人,特别是大汉的精锐部队,平时有充足的豆类和蔬菜供应,饮食结构相对丰富,反倒较少换上夜盲症。更遑论细柳营这种“日进酒二斤,肉二斤”的精锐骑兵了,他们可以说是汉军中的贵族军队,选取的都是富饶关中的良家子,从小营养丰富,进入细柳营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维生素a过多中毒就有可能,缺乏是定然不会的。
在史上,霍去病封狼居胥的一战,正是瞎猫碰了死耗子,大半夜迷路的时候,恰好摸到匈奴人的大营,用大汉的精锐铁骑,打一群睁眼瞎。即便不是夜盲症患者,匈奴骑射在夜间,也是威力大减,就近战而言,压根不是汉骑的对手。
而后世的突厥人和蒙古铁骑,之所以大大降低了夜盲症的患病率,最重要的原因,是奶制品的发展。乳酪从欧洲传入东方,蒙古人发明了酸马奶,茶叶也大量输送至草原,而羌人的酥油茶更是颇为普遍。而战乱频频,百姓衣食无着的中原地区,反而夜盲比率大大升高了,直至抗美援朝时的志愿军战士,还是夜不能视物,要赶紧送去胡萝卜,可悲可叹啊!
楼烦王知悉了汉军的计策,惊慌失措之下,当即下令中军燃起火把,全军缓缓后撤。李广自然不会遂了他的心意,汉军死死的咬住匈奴骑兵,顶着漫天箭雨,悍不畏死的朝急速后撤的匈奴骑兵冲杀过去。
如今夜幕降临,鏖战整日,弯弓无数的匈奴铁骑,早已是疲惫不堪,得到撤退的命令,如闻仙乐,没头没脑的纵马狂奔起来。偶尔被追赶得急了,顾不得胳膊肿胀酸痛,回身射上一箭,不但软弱无力,还无法瞄准,甚至有不少落在后面匈奴骑兵被同伴误伤,登时一阵大乱。
反观细柳精骑,虽是全力追击,而且眼前漆黑一片,然而却能根据领军将领发出的金鼓声,不断调整速度和方向,与同袍保持惊人的同步性。与匈奴人混乱的马蹄声不同,汉骑的冲锋节奏颇为整齐,轰隆隆的马踏声,如暗夜惊雷,声震云霄。
身处中军的齐山不由赞叹不已,这就是太子殿下一再强调的纪律性吧。古代的大军团作战,一般都是采用旗语,绵延数里的大军,要靠掌旗手传达和接收指令。然而在黑夜中,只有中原皇朝,发展出了一整套金鼓为令的指挥系统。特别是细柳营这些精锐,即便目不能视,根据穿透力极强的金鼓声,也能完成协同作战。
匈奴将领也尝试着重整军阵,然而此时两翼的五千匈奴骑射已乱作一团,仓皇逃往大营和中军所在。在黑夜里,不远处的匈奴大营中星星点点的篝火,和中军燃起的熊熊火把,让他们认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在缓慢后撤的匈奴中军,原本还能稍稍稳住阵脚,然而面对蜂拥而至的两翼骑射,不由纷纷避让,登时乱作一团。
楼烦王听到前方战阵传了一片哀嚎,咒骂和慌乱的大叫,心中悔恨不已。他正手足无措之际,却听麾下将领急声禀报道:“大王,白羊王带着千余骑兵,离营而去啦!”
楼烦王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正待追问,却听到一阵震天的吼声,大地开始急剧的振动起来。前方的军阵一阵大乱,中军将士燃起的火把也变得杂乱不堪,混乱迅速的波及到了身处中军的匈奴诸将,一个匈奴仟长疾驰而来,丝毫不顾侍卫的阻拦,大吼道:“大王,汉军冲杀过来了!前军已尽速溃散!两翼骑射已四散奔逃,快撤兵吧!”
匈奴诸将闻言大骇,纷纷看向了楼烦王。在火光的映照下,尽显疲惫的楼烦王脸色数遍,随即咬着牙狠声道:“传令前军阻挡汉军,诸将归拢将士,随本王移师南下!”
匈奴诸将心知肚明,楼烦王虽说得好听,“移师”摆明就是逃跑的意思。眼看败局已定,他们哪敢怠慢,逃命要紧,敷衍的归拢了一些将士。领着帐下亲兵,丢下万余溃不成军的袍泽,随着楼烦王仓皇南逃。
而此时的大汉中军,李广遥望匈奴中军散乱不堪的火把渐渐分散,并迅速减少,直至完全熄灭,豪气干云的大喝道:“全军冲锋!各骑营四散而去,捕杀匈奴残军,不需留下俘虏,以免拖延马速,务必一个不留!亲卫营随我前去,斩杀敌酋!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细柳诸将早已战意沸腾,俱是大吼一声,领命而去。
是夜,西北长城关隘外,杀声震天,彻夜不绝!
(第一更,新鲜出炉,兄弟们就等了,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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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形势大好
自从半月前攻占西河,留下五万步卒驻守周边,巩固防务,扫荡散居四处的匈奴游牧部落,骁骑将军秦勇便率余下的十五万汉军步卒,昼夜兼程赶往黄河边上的朔方城。
由于原先驻守朔方的匈奴楼烦王,已率麾下万余匈奴铁骑驰援西北长城关隘脚下的白羊王,朔方城仅剩下数千匈奴的老弱妇孺和附属部族的千余杂兵。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占了朔方城,将城内匈奴兵士尽数缴械,严加看守起来。
城中的诸多先秦子民,已被匈奴人奴役了数十载,历经数代,此时见到汉军,不由有些茫然和恐惧,紧闭门户。少数胆子稍大的百姓,会从门缝偷偷打量着街上威风凛凛,铠甲鲜明的汉军将士。
直到秦勇命人贴出了许多安民告示,按照汉军惯例,学着高祖皇帝约法三章,又派出军中书吏沿街不断大声诵念,回过神来的百姓们,这才纷纷打开房门,相拥而泣,取出藏于家中的粮食和蔬果,献给沿街巡视的汉军将士。
去年大草原疫病连连,匈奴诸部没少掠夺河朔百姓的存粮,运送到北方草原,以供越冬之需要。加上连年沉重的租赋,朔方城的百姓们尽皆衣食无着,面黄肌瘦。如今百姓们拿出的食物,虽然粗陋不堪,都是家中藏得最严实的仅有的些许口粮,却丝毫没有吝啬,而是硬塞到汉军将士的手中,愣是把这些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粗豪汉子,感动的两眼通红。
不少汉军将士纷纷取出携带的粮食和肉干,塞到旁边口水直流的娃娃手中。而在汉军将领的默许下,城中的数个粮仓被尽数打开,所剩不多的存粮被尽数发放到城中百姓的手中,暂时缓解了饥荒的蔓延。军中书吏们更是挨家挨户的宣扬,大批的粮食正从大汉边郡运往此处,百姓们只要安居城中,便不需为即将实行的城禁过于惊恐。
百姓们自然是欢呼雀跃,积极响应汉军的征召,服些劳役,以换取更多的粮食。而少数藏于民宅中的匈奴人,也被百姓们尽数揪了出来,捆绑后丢在街上,万人践踏,直至踩成一团肉泥。不少百姓带着汉军将士,前往城中匈奴贵族的府邸,连带那些投靠匈奴,为虎作伥的先秦官家也没有遗漏,尽数被押往城中的牢狱,关押起来。
府中钱财自然被汉军将士查抄一空,运往城外大营,清点造册后,即可派兵,连同匈奴战俘尽数押往京师长安。大汉军纪森严,倒未出现隐匿大宗战利品的情况,至于少数贪财的官兵,偶尔私藏一些金玉宝器,只要手脚干净,汉军诸将也未有丝毫过问,默许了这种行为。从军征战,是刀头舔血的活,胜利之后弄些好处,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劫掠百姓,奸.淫妇女便是将领们眼中遵纪守法的好兵士。
作为汉军主帅,秦勇甚至连城池都没有进入,仍将大营驻扎在城外,又分出五万汉军将士进驻朔方城,负责清缴周边。剩余十万大军在城外休整两日后,渡过黄河,尽速赶往西北长城关隘,他们与太尉窦婴麾下的边军汇合,共同肩负起驻守关隘的重任。
根据羽林营传来的消息,除了驻守西方数百里长城的五万边军外,太尉窦婴带去西北关隘的十万边军,死伤惨重,可堪一战者已不足半数。面对关外徘徊不去的五万匈奴右部铁骑,和随时可能率大军驰援的匈奴右贤王,形势仍有些严峻。
反而是原先认为会遭到匈奴单于庭大军强攻的云中北部长城关隘,至今未见军臣单于所部的一兵一卒,成为整个战局最为轻松的一环。当然,此时坐镇云中的雁门太守领征北将军郅都,仍丝毫不敢懈怠,雁门,太原,代郡的郡兵,如今已尽数遣往北方关隘,整整二十余万大军,将数千里的长城把守得固若金汤。并与燕北关隘的十余万边军相互守望,若匈奴铁骑来攻,只需燃起烽烟,不出数日,便能将无数的援军聚拢过来协防。
如今,汉军在北方关隘陈列了近四十万的重兵,加上随军出征,服劳役运粮草的边民,几近百万之众,堪称大汉立国数十载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动员。再算上河朔之地及西北关隘的数十万大军,整个大汉北部边郡及关中之地,可谓精锐尽出,兵力抽调一空。若此时中原之地再爆发一次吴楚之乱,大汉朝堂压根就无力应付,这也正是景帝深思熟虑后,任由储君刘彻瞒住大汉朝野,率虎贲和羽林亲自镇守函谷关,防备梁王作乱的缘故,此间干系实在重大,交给谁都无法放心!
待得汉军将长达万余里的外长城尽数牢牢掌控,关内匈奴残部清剿一空,边务整顿完备,便只需留下半数边军驻守即可。届时数十万大军回师中原,蠢蠢欲动的各个诸侯王,不过是跳梁小丑,压根不足为惧。
就在骁骑将军秦勇率部渡过黄河,驰援西北关隘时,胡骑将军公孙歂已率八千胡骑赶至古思旺渡口,却并未扎营,而是吩咐将士们就地歇息,进食饮马,养精蓄锐。大批探马已散布到四处,方圆百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公孙歂都能迅速知晓。
枯坐一夜,公孙歂来带岸边,鞠了一捧凄冷的河水,将大脸埋了下去。舒爽的怪叫了一声,他用衣袖随意抹了抹脸,随即揉揉微红的眼睛,喃喃道:“这匈奴人的马也太慢了,怎的还没逃到此处?”
公孙歂自打接到李广的鹞鹰传信,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此处,丝毫没有怀疑。天水太守李广领兵多年,虽然生性粗豪,但对军务一向严谨,从未妄言。而羽林左监齐山,是个谨言慎行的少年。公孙歂也是打过交道,如今他身边还有数个羽林卫,专门负责鹞鹰传信。
从这些尚未成丁的少年身上,公孙歂不但看到了令行禁止的严谨,更是看到了他们身上不时散发出的转瞬即逝的煞气。所谓煞气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从小征战沙场的公孙歂,有着敏锐的直觉,能轻易分辨出对方是否杀过人,是否上过沙场。而这些稚龄少年,身上的煞气绝对是用人命填出来的,虽然已极力抑制,却仍无法控制的散发出来,极为阴柔,和上阵杀敌的血气不像,反而类似于刺客之流。
公孙歂不由联想到羽林卫的主官,羽林仆射公孙贺。胡骑将军是战时才设置的军职,平时胡骑校是常驻京师的,因此公孙歂一直常住长安公孙府,自然对亲侄子公孙贺知之甚深。这个自幼随父从军的惫懒小子,自打进了太子/宫中,成为太子近臣,莫名变得有些深不可测。公孙歂曾经对自己把“深不可测”安在尚未成丁的公孙贺头上,觉得有些可笑。然而,公孙贺平日里,虽然依旧如儿时般惫懒无赖,嬉笑怒骂,公孙歂却不时能从他不经意的举止和眼神中,察觉出审视和防备的意味。
直到公孙贺当上了羽林仆射,掌管新编列的羽林校,再看看身边的数个羽林少年,公孙歂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直觉,他的亲侄子已成长为一个神秘军伍的领军将领,而且很可能是陛下和太子极为重视的军伍。也许此时的公孙贺,才是公孙世家中,最为前程远大的人物,甚至比起家主公孙昆邪,圣眷更隆。公孙歂心中有些许失落,颇有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就在公孙歂看着淡黄色的河水有些出神时,贴身侍卫上前禀报道:“将军,前方探马来报,正北发现千余匈奴骑兵,马速不快,据此尚有百里。”
公孙歂闻言大喜,不管侄子公孙贺如何出色,眼前自己可就有斩杀敌酋,立下大功的绝佳机会,他朗声大喝道:“传令下去,尽皆着甲上马,一刻后,随本将夺旗擒酋!立下首功者,赏百斤,女奴十人!”
侍卫领命而去,片刻后,四周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纷纷上马,聚拢在大汉的玄色军旗下,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公孙歂骑在价值千万的赤色良驹上,沿着绵延里许的阵前奔驰了个来回,高举马刀,高声喝道:“想不想要赏钱?!”
各营阵前的传令兵跟着大吼道:“想不想要赏钱?!”
“想!”将士们高声回应道。
“想不想要娘们?!”
“想!”
“跟俺杀匈奴蛮夷去!”
公孙歂咧开大嘴笑道,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上还有几分匈奴血脉。随即调转马头,一马当先疾驰而去。他的身后,战旗猎猎,万马奔腾,如同滚滚洪流,朝北方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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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治水与慈济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河”字在秦汉以前基本上是黄河的专称,而河流称为“川”或者“水”,可见黄河在中华民族心中的独特地位。
面对眼前黄沙滚滚的大河,刘彻心绪万千,面露戚戚之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公孙贺见状,颇为疑惑,躬身问道:“殿下今日前来观景,本是兴致勃勃,如今为何面有忧色,可是记挂河朔战事?”
刘彻摇摇头,没有答话,而是扭头看向身侧的张徳,缓缓问道:“你在太初宫修道数载,可知‘天人合一’作何解?”
张徳乃是个面相方块脸,浓眉大眼的关中大汉,身长八尺有余,出身世家豪门。其祖乃先秦卫尉丞,秦灭后,随高祖刘邦征战天下,后封到右更的爵位,在弘农得封地千户,至今已传了数代。虽子孙未有先祖遗风,家境日益没落,但也算豪富之家。
张徳更被戏称为将门犬子,虽有八尺之躯,却是个文弱的性子。他乃嫡子,家中行三,生性仁厚,崇尚道学,对诸子百家也是颇多涉及。不愿与家中兄长争夺家业,成丁后便到函谷关旁的太极宫出世修道,不问家中俗物,如今已过及冠之年。
数日前,刘彻率众游览太初宫时,恰好碰到张徳和数位老者在后殿坐而论道,便驻足细细听了许久,倒觉得这张徳实在是个妙人。从他言谈举止之中,刘彻隐隐感到,此人患有轻微的人格分裂。他虽有悲天悯人的善念,试图以理服人,却又不排斥使用暴力,屡屡言及以兵锋布道;他虽论据充足,条理清晰,却极为狡诈厚黑,诡辩连连。气得一干老者七窍生烟,却又哑口无言。
刘彻觉得张徳实在有才,今后定有大用,回营后便命人给他送去盗版的《老子注》。张徳拜读后,自是若获至宝,只觉得尽是自己心中所想,却无法论述的真义,当即提出要拜见撰写之人。其后自是两人见面,刘彻虎躯一震,霸气四溢,将其收入麾下听用,略去不提。
今日刘彻出行,也便带上了张徳,此时更是心念微动,借机提点他一番。
张徳闻得殿下相询,沉吟片刻,躬身答道:“人乃万物之灵,却同世间万物一般,皆是由天地哺育,靠阳光雨露滋润,方才获得生命,有了生机。故人需顺天意,应天时,与天合。”
刘彻不予置评,抬手指着岸边堤坝,复又问道:“既是要顺天意,为何构筑堤坝,防堵河水?”
张徳闻言哑然,想要回答很简单,堤坝不就是为了防止洪水泛滥,使百姓免遭灾劫,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殿下想要的答案。
刘彻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缓缓道:“大河沿岸自古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先秦之时,大河中下游尚有如雷夏泽、大野泽等诸多湖泊存在,关中之地,依然草木畅茂,禽兽繁殖,山林川谷美,天才之力多。然自秦朝以降,关中乃京畿所在,民生富庶,天下万民难免蜂拥而至。加之我朝与民生息,租赋极低,焚林垦荒者不可胜数。加之华夏自古重农轻牧,长此以往,关中植被减少,滚滚黄沙入河,河患泛滥,又该怨谁?若将之归于天意,便不应筑堤防堵;若将至过于**,便是我等逆天而行!”
周围的众人闻言,不由心中大骇。殿下此言可谓诛心之语,大汉崇尚黄老之学,讲究顺天而为,如今与民生息,重农垦荒的国策却被殿下批驳为逆天而行,传扬出去,必定引人非议,御史们怕也要弹劾不断了。
刘彻却压根没有这种自觉,正是后世的帝皇和群臣,高举“人定胜天”的大旗,为所欲为,大肆破坏环境,自然要遭受大自然惩罚。
令人无奈的是,正是尊崇黄老之学的汉初和以道家为尊的盛唐,这两个华夏民族最辉煌的时代,在关中进行了史上最大规模的两次焚林垦荒,虽造福了百姓,却是遗祸子孙。只知道掠夺、索取的人们,他们不是去改造自然,也不是去掌握规律、利用规律的,而是只顾眼前利益,杀鸡取卵的人群,他们遵循的是“我定胜他人”的思想,而不是“人定胜天”。
张徳本就仁厚,虽暂时找不出刘彻话中的谬误,却不愿任由他否定惠及万民的国策,硬着头皮问道:“依殿下所言,与民生息倒是错了?”
刘彻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与民生息没有错,焚林垦荒就错了!正如筑堤防洪没有错,胡乱营建却是大错特错!”
“殿下何出此言?这堤坝并非胡乱营建,草民自幼生长于斯,深知水患为祸甚深,若不营建堤坝,百姓如何免除灾祸,安居乐业?”张徳摇摇头,言语中隐隐有不敬之意,显然对刘彻不知民间疾苦的言论有些不满。
刘彻毫无不悦之色,耐心的解释道:“这大河之水自古含沙极多,自秦以降,更是一石水六斗沙。如今有了堤防,河道迅速淤高,下游河段长期淤积,如今成了地上河。又因河滩地常被垦占,筑围堤防洪,形成堤中有堤,堤线曲折不合理,砂石淤积更甚。长此以往,不出数十年,必定爆发百年不遇的水患!”
随行的众人闻言,尽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防洪措施首先是堵口修堤,秦统一华夏后曾整顿河川堤防,百余年来,黄河水患减轻了不少。虽然近年来,水患变得有些频繁,但大多是堤坝决口造成的,因此沿岸郡县纷纷将堤坝建得更高,建得更多。若依殿下所言,难道这些兢兢业业的官员们反而做错了不成?
刘彻无可奈何的看着诸多疑惑的属下,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却苦于无法告诉他们未来的可怕灾难。西汉自景帝朝开始,其后不足两百年中,黄河大决口十余次。
最厉害的一次,就发生在十五年后的汉武帝元光三年,黄河在瓠子决口。洪水向东南冲入钜野泽,泛入泗水、淮水,淹及十六郡,灾情严重。汉武帝派汲黯、郑当时率十万人去堵塞,未成功。此后黄河泛滥二十三年。直到元封二年,武帝才派汲仁、郭昌率数万人再次堵口。
汉武帝甚至亲临现场,并命令随从官员自将军以下都参加堵口劳动,工程十分艰巨。堵口采用的方法,有人解释为桩柴平堵法。堵口需要薪柴,砍光了百里之外的淇园竹林。汉武帝还作《瓠子歌》记述了决口造成的巨大灾难、堵口工程的艰巨性和堵口的技术措施。堵口成功,在堤上建宣房宫作纪念。
而在其后的千余年间,黄河下游决口近两千次,大的改道二十六次,每次都有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偏野。
刘彻实在是不希望黄河下游河段这条摆动的龙尾,继续给华夏子民带来深重的灾难。最好的方法,就是减少河道的淤积,避免黄河改道过于频繁。
所谓的黄河改道,便是河流决口后放弃原来河床而另循新道称为改道,黄河由于多沙善淤,变迁无常,改道十分频繁,黄河河道中上游虽也曾多次变迁,但影响重大的是黄河下游河道改道。
在很多穿越小说中,大部分带主角光环的猛男要兴修水利,都是撒下大把的银钱,动用巨大的人力,修筑堤坝。在刘彻看来,纯属扯淡。水利工程必须经过严格的论证,所谓堵不如疏,一味的硬干,构筑堤坝,一旦决口,必定祸患无穷。
后世争论不休的三峡大坝就是明证,无论多大的经济利益都掩盖不住一个绝世隐患,三峡一旦溃坝,长江中下游便是一片汪洋,要死多少人,简直不敢想象。甚至有人认为三峡照成了地质结构变化加剧,导致四川地震连连,这就无从得知,暂不评论。
其实,人们一直关注三峡,却忽视了一个经济利益不大,却颇为重要的水利工程——黄河小浪底。小浪底的开发目标以防洪(防凌)、减淤为主,其次才是供水、灌溉和发电。可谓蓄清排浑,除害兴利,综合利用。
刘彻沉吟了片刻,望着张徳微微道:“治水并不简单,孤王心中早有谋划,只是现下有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去做?”
张徳闻言一愣,他跟随殿下不过短短数日,实在不相信殿下能交办什么大事,但还是躬身沉声道:“若真是利国利民,草民自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饶有趣味的笑道:“倒用不着死,孤王只是让你到各地建设道观,广为布道罢了。道观的名字孤王都想好了,就叫‘慈济’吧。”
刘彻心中暗笑不已,把佛教的名头放到道家的头上,实在有趣得紧。今后疏浚河道,难免要和原有的堤坝冲突,造成不少短期水患,必须需要一个类似后世“慈济会”的民间慈善组织,发动群众协助救灾啊。光靠政府的力量,还是无法完全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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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纷扰与捷报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所谓夏雨隔田坎,夏至来临,午后至傍晚不时会降下些热雷雨,骤来疾去,范围极小。
夏至时节,正值江淮一带的梅雨季节,阴雨连绵,暴雨频频,涝灾不断。在这样的天气下,器物发霉,人体不适,蚊蝇漫天,极易滋生疫病。
景帝依循古礼,率群臣出城祭神祀祖,意为清除荒年、饥饿和死亡。时值麦收,微风拂过,田野里涌动着金色的麦浪,让人为之心旷神怡。
与怡然自得的景帝不同,大汉群臣们已是疑窦丛生,谣言四起。列席议政已久的太子刘彻,如今托病缺席,闭宫谢客已半月有余,不能不让人产生诸多想象。无论是太子失宠,还是缠绵病榻,对社稷而言,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已隐隐归于太子一系的少数大臣,自是忧心不已,却唯恐景帝忌讳储君朋党,不敢相询。而窦氏为首的外戚,则是冷眼旁观,更是在朝堂上从未提及此事。反倒是丞相袁盎为首的保皇派,虽曾对太子监国颇多非议,如今言必称太子贤能,隐有劝诫景帝之意,生恐他当真有废太子的心思。
景帝自是哭笑不得,却也有几分感慨,区区小事,忠奸立辨。袁盎等人,时刻以国为念,从不掺夹个人喜好,实乃国之栋梁。反倒是诸位皇子的行为,大出景帝意料之外。不少大臣曾暗地拜访江都王刘非等皇子,不料却被皇子们亲自动手,生生打出了皇家庄园,大大失了脸面。
殴打朝臣,罪名可不轻,然而老怀大慰的景帝,却对御史呈上的堆积成山的弹劾奏章视而不见,反而重重赏赐了诸位皇子,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十余位大臣重贬,连降数级,归家反省听用。经此一事,朝臣们才恍然,太子刘彻果然依旧圣眷正隆,断断没有被废的危险。只是太子若真是缠绵病榻半月有余,也实在令不少人忧心,也令不少人暗自欢喜。
远在梁国的梁王刘武,早已得到快马来报,心中百味杂陈。自从年节与刘彻深谈,他隐隐对这个聪慧直率的侄子,颇有好感,不忍他幼年早夭。然而作为诸侯势力的领军人物,他又对储君之位,有几分觊觎,如今景帝削藩之举已引起诸侯极大的不满,威望最重,兵多将广的刘武首当其冲,自是无路可退。
此番汉匈大战,北方及关中各郡的郡兵和边军抽调一空,不少诸侯王以暗地遣人试探梁王,隐隐有怂恿他登高一呼,聚拢诸侯挥师关中,进逼京师,篡夺天子大位的意味。梁王府中的幕僚也是分成两派,每日争论不休。
以梁国中尉公孙诡为首的激进派,认为此时梁国已有精兵近二十万,若中原诸侯群起响应,不需月余,还可汇集十余万诸侯私兵。届时近四十万大军会师西进,长安城不足十万的守军,定然抵挡不住,一战可定乾坤。
而以内史韩安国为首的保守派,却极力反对篡逆之事,认为不合大义,必不得民心。大汉建国数十载,一向与民生息。文景两代帝皇,更是励精图治,关中愈发富庶,百姓丰衣足食。此时若兴兵伐之,必定群情激愤,关中百姓必定死战不退。用后世的话来说,便是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就在梁王迟疑不决之时,收到了京城线报,太子刘彻沉可病榻,闭宫谢客半月有余,恐有性命之忧。在汉初,中医还处在萌芽阶段,早夭的孩童屡见不鲜。哪怕是后世看来小小的感冒,也很可能发展成肺炎。纵观汉初数朝,除去宫廷争斗谋害的因素,能活到及冠之龄的皇子,也不足六成。
梁王心中不由抱了几分侥幸,当即决定暂不动作,见机行事。毕竟若是顶了弑兄篡位的名头,即便登上大位,也未必坐得稳。如今诸侯林立,大汉又以仁孝治天下,不能服众的皇帝,难免要和天下人为敌。
公孙诡等人见状,自是满心颓废,大有竖子不足与谋的味道。当年的西楚霸王项羽,正是不听范增之言,放跑了高祖刘邦,最后只落得自尽垓下的下场。如今梁王的军力和威望,不足项羽十一,犹豫寡决却不无二至,实在令人痛心。而韩安国,则是大喜过望,暗中命人快马进京,将内情详细禀报窦太后。他乃是太后强硬指派的梁国内史,自然知道太后的用意,故才极力劝阻梁王篡逆。
幽居长乐的窦太后接到韩安国的密奏,自然长舒一口气。随着年龄日益增大,她最不希望看到兄弟相残的惨剧。如今小儿子梁王暂时放下篡逆的心思,若是将来大儿子景帝再想弑弟,窦太后出言劝阻,便也有了底气。一旦梁王当真起兵谋逆,给了景帝口实,依照窦太后对他的了解,这个阴险狠戾的大儿子是绝对会下死手的。
甚至窦太后还深深的怀疑,连太子刘彻重病的消息,也是大儿子故意放出去的,就是想引得梁王造反,否则为何连自己都不能前往探视宝贝孙儿?而且她更不相信,一贯小心谨慎的景帝,会尽数抽调关中将士,不留任何后手。
也不知是不是聪敏反被聪明误,总之在大汉最顶尖的聪明人们不断的暗自盘算中,时光缓缓流逝。直至景帝中元六月中旬,一份姗姗来迟的捷报震动朝野,飞将军李广之名响彻汉疆!
北方大捷!天水太守李广,率三万细柳精骑,全歼匈奴楼烦王和白羊王所部万余匈奴铁骑,生擒楼烦王,尽复河朔中北部的广大疆域!
而太尉窦婴死守长城关隘,杀敌数千的捷报,则被景帝隐匿下来。甚至胡骑将军公孙歂率八千胡骑诛杀白羊王及千余匈奴骑兵的捷报,也被刻意的淡化,毕竟胡骑都非纯正汉家骨血,不宜大肆宣扬军功。所幸公孙歂也颇为识趣,并未生擒白羊王,而是将其诛杀,同时将楼烦王围而不攻,任由随后赶至的李广和细柳将士将其生擒,并未抢功。经此一事,处事周全的公孙歂自是深得景帝和刘彻的赞赏,前途大好,这是后话,略去不提。
当然,该赏赐的还是不会吝啬的,自从皇室实业集团财源滚滚而来,作为最大股东的少府,自然府库充盈,财大气粗的景帝,压根没有如太农令担心的开启国库,而是大手一挥,少府卿陈俞,便拨出数万金,由千余禁军押送到河朔,重赏将士。
在汉初,黄金是有严格定价的,一金即为一斤黄金,与一万铜钱等值。也就是说,景帝此次颁布了数以亿计的重赏,接近汉初国库年收入的一成。取个参照物,便是将中石油的全部资产尽数赏赐给某个尚未满编四万的地方集团军,可见景帝心中的亢奋和喜悦。
而远在河朔的李广和公孙歂,并未停留等待赏赐,而是将俘虏和战利品押送至最近的朔方城,吩咐当地守将派人进京献俘,随即挥军南下,包抄正在强攻北地郡边塞的西羌诸部。
其实早在半月前,安北将军史惕率领的万余中垒精骑早已绕到羌人的背后,堵死了他们通往西方长城关隘的通道。如今再加上李广和公孙歂的近四万骑兵,汉军骑军已达到五万有余,而且都是精锐之师,完全可以力压不足五万羌人的乌合之众。光光打败羌人自然满足不了杀气腾腾的汉将们,尽数全歼才是真正的胜利。
而自从羌骑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现在西方塞外,驻守正西长城关隘的守将有人通敌,已是不争的事实。在骁骑将军秦勇率领十余万步卒抵挡西北长城关隘,接管防务后,太尉窦婴当即分出三万边军,甘冒大险,亲身统帅,沿长城南下,封堵西方长城。景帝接到鹞鹰传信,不予置评,更是没有丝毫赞许。窦婴麾下出现通敌之人,固然逃不了失察之罪,此时亡羊补牢,不过是自救之举罢了,自然要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算不得舍身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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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城血战
西北长城关隘,骁骑将军秦勇看着关城外不断呼喝奔驰的匈奴铁骑,满脸戏谑之色。自打从太尉窦婴手中接过长城防务,分出三万边军随窦婴南下,又派人将数万伤兵送往朔方修养,新编的边军尚余三万,再加上秦勇带来的十余万军容齐整,士气高昂的郡兵,如今西北的数百里巍峨关墙上,整整布置了十五万大军。后方又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械运抵,秦勇实在没把区区五万匈奴铁骑放在眼里。
西北长城虽然绵延数百里,但大多营建在蜿蜒险峻的山脊上,不善步战的匈奴人想要攀爬,实在难于登天。少数平坦的通道,则是耸立着高大坚固的城楼关隘,大量汉军汇集其中,塞得满满当当,让匈奴铁骑毫无用武之地。
秦朝时的蒙恬,凭借区区十万九原兵,愣是让数十万匈奴铁骑惨败在长城脚下,十余年不敢南下。如今秦勇虽自知不如蒙恬骁勇悍武,却也信心满满的面对匈奴右部铁骑,甚至有些期盼匈奴右贤王能亲率大量援军赶来,也好大战一番。
关中俚语有言,人狂没好事,狗狂来砖头。许是老天爷听到了秦勇的豪言,姗姗来迟的匈奴右贤王亲率五万精锐铁骑,出现在了关外,随军前来的,还有从匈奴右部附属诸部强征来的十余万奴隶。河朔物产富饶,水草丰美,匈奴占据后,成为了极为重要的牧场和粮食产地,断断不可舍弃。
匈奴右贤王之所以驰援来迟,便是吸取了去年军臣单于落败于雁门边塞的教训,不但强征了大量的牲畜和奴隶,还特意花极大代价,遣人向军臣单于借来了数十个汉人工匠,准备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如今关隘外的匈奴铁骑超过了十万,加上随军奴隶,大营绵延数里,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帐篷和牛羊将关外草原遮得严严实实,颇为震撼。
秦勇闻讯,虽然没有丝毫惧意,却也不敢怠慢,站在城楼细细观察后,引燃了烽火,不到一日,小小的关城便汇集了近五万汉军,滚木和巨石堆积在城头,只得匈奴来攻。倒是他身后的羽林右监仓素面色轻松,似乎压根没把匈奴人看在眼里。
其实仓素此次随骁骑将军秦勇出征,也是无奈之举。自从羽林和虎贲独立成校,诸将官都有了实质官职,唯独原先刘彻特意设立的军法处诸人无地安置。刘彻所幸仿照后世军队政委的法子,将他们尽数冠以两校的实职,为了表现军法处的地位,还根据汉代以右为尊的规矩,将右监的位置尽数由军法官充任。作为军法处的大头目,仓素自然稳坐羽林右监的位置,仅次于羽林仆射公孙贺,却比羽林左监齐山地位高了些许。
然而羽林与虎贲刚刚扩编完成,便赶上河朔之战,擅于侦查敌情,分析局势的齐山被派往河朔打探,还肩负辅助诸路大军作战的重任。而公孙贺又要坐镇羽林,还要随侍太子,自然也无法随军。真正能独当一面的羽林将领,便只有担任了两年军法头目,又熟知羽林战法的仓素了。
更为关键的是,此次羽林卫协同骁骑将军秦勇出战,主要任务是看护和使用最隐秘的兵家利器——高爆炸药。让执掌军法的仓素领军,自然是非常合适的,不但保密无虞,更不怕他过于冲动莽撞,随意使用,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果不其然,在攻占西河和朔方的战斗中,汉军优势极为明显,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仓素便从未向主帅秦勇提及高爆炸药一事。直至今日,秦勇也只知道陛下派遣的百余羽林卫和数十工匠,手中握有一种隐秘的兵器,却不知为何物。出兵月余,羽林卫的营地都被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十丈之内,否则杀无赦。行军时更是将十余架大车用毡布裹得严严实实,百余羽林卫牢牢守护,从未擅离职守半步,更严谨和普通将士攀谈。
秦勇麾下诸将不知内情,还当这些天子亲军,又是出身权贵的世家子,随军赚取军功,积攒资历,平日不由有些鄙夷。仓素自然视而不见,只要不妨碍他的职责,别人的想法他是丝毫不在乎的。
匈奴右贤王抵达的翌日,便开始派出奴隶大肆砍伐附近山岭的巨木。短短三日,数十名汉人工匠便带领数万奴隶,制成了百余架攻城锥,云梯和数百具投石机。右贤王不由大悦,重重赏赐了这些工匠,寻思着战后用行军途中病故的借口强留下几个。想必军臣单于也无话可说,毕竟他还要联合右部诸族,以压制匈奴左贤王呼韩邪的野心,断断不会为了几个汉人工匠得罪右贤王。
攻城器械制作完毕,随之而来的便是惨烈之极的攻城,数万奴隶在匈奴铁骑的马刀胁迫下,冒着汉军的漫天箭雨,用砂石和同伴的尸体,铺平了关隘前的所有壕沟,随即推着攻城锥和云梯,前仆后继的冲向高耸的关墙。
长城关隘本就建在山谷间的最狭窄处,正面关墙不过里许,百余架攻城器具顿时将关墙布得满满当当,再加上数万奴隶,整个关隘前,乌泱泱的一片。汉军将士压根不需瞄准,只需朝城下不断的射出手中的箭矢,必定能射杀大量敌军。匈奴将领根本没给奴隶配备甲胄,即使兵器也大多是木制的棒子和标枪,自然抵挡不住汉军的金属箭头和锐利标枪。
城头上,巨大的车弩嗡嗡的咆哮着,大腿粗的弩箭,径直平射而出,带着巨大的冲力,在城下的奴隶群中,犁出一道道血路。不少挤在一堆的奴隶被长长的弩箭串成血肉葫芦,尚未咽气的奴隶大声哀嚎着,凄厉而悲怆,闻者尽皆不寒而栗。少数从未上过战场的奴隶,见到身边如此血腥的惨状,不由蹲下身子,痛苦的干呕起来。然而,后方被驱赶上来的奴隶,便会将他们撞倒在地,无数惊慌失措的大脚丫随即落了下来,将倒地的奴隶踩得肠穿肚烂,血肉模糊。
远在后方观战的匈奴诸将,压根不在意奴隶们的巨大伤亡,而是兴奋的看着奴隶们已将攻城器械推到关墙之下,正不断的从云梯往上攀爬,而蒙着铜皮的巨大攻城锥,也不断的撞击着关墙,放出沉闷的巨响。不得不说,面对大量攻城锥同时撞击,哪怕是在坚固的青石城墙,也会产生极大的毁损。站在城墙上的汉军将士们不由感到脚下不断巨震,不得不分出心思稳住脚步,防止跌倒。
如此一来,顺着云梯攀爬的奴隶们,只觉压力稍减,更是卖力的往上爬着,似乎云梯就是通往解脱的道路。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墙沿倾泻而下的滚烫金汤,这种混有石灰和尿液的沸水一旦浇到人的身上,便会剥落下大片大片的皮肉。若是当头喷下,带着巨大的冲力,甚至会看到皮肉尽数脱落的累累白骨。
凄厉的哀嚎顿时响彻了整个山谷,奴隶们的攻势为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礌石和滚木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到城下的攻城器械上,顿时木屑四溅,百余架攻城器械不足片刻便已毁损大半。器械旁的奴隶们更是被砸成肉泥,红白相间的液体飞溅到城墙和四周的地面,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奴隶们心中大骇,原本积攒下的士气和侥幸心理迅速消失无踪,丢下手里的简陋兵器,撒开脚丫就往后跑。其后压阵的匈奴铁骑自是挥舞着手里的马刀,砍下一个个头颅,这才稳定下失去理智的奴隶们,重新整阵后,继续惨烈的攻城战。
身处后军的右贤王闻讯,并未有丝毫意外,他自幼征战沙场,自然见识过汉人守城的厉害,故而从未指望奴隶们能一举攻占关城。
“此时汉军已挤满了城头,传令下去,山脊上的抛石车给本王往汉人的城头砸!大营内的奴隶继续赶制攻城器械,待得汉军疲惫,便是我匈奴铁骑上阵的时候!”右贤王扬扬马鞭,胸有成竹的命令道。
他身后的亲卫领命而去,片刻后,早已在前方山脊上组装完毕的数百家抛石车嘎嘎作响,巨大的石块和木桩被高高抛起,发出呼呼的破风声,狠狠的砸到远处的关墙之上。
毫无防备的汉军将士不由有些措手不及,所幸抛石机的准头太差,大多巨石都砸到城墙上,或是越过关墙,直接将关城内的泥地砸出一个个深坑,还不安分的跳动几下,方才停了下来。即便如此,少数砸落墙头的石块,还是给密集的守城将士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中者立毙自不用说,被溅起的碎石波及的将士也是悲呼不已,侥幸无事者则纷纷抬头望天,试图避开从天而降的巨物。
亲自坐镇城楼的秦勇,推开了试图将他护下城墙的亲卫,举起胸前的望远镜,遥望远处山脊上的数百具抛石车。良久后,他缓缓放下望远镜,眼中满是忿恨之色,狠狠道:“早知匈奴人已有攻城利器,谁知竟如此精良,比起我大汉也弱不了几分。若是让老夫知道是谁人竟敢如此通敌卖国,必定提三尺之剑,血洗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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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焚烧尸山
血战数日,骁骑将军秦勇吃住都在城楼之中,丝毫没有畏惧匈奴人的兵锋。倒也确实不需太过担心,毕竟城楼位于城门之上,居于里许的城墙正中,离两侧的陡峭山壁俱是半里有余,匈奴人的抛石机是无论如何威胁不到的。若是城楼被夺,不过死国而已,秦氏绝对不会容忍临阵脱逃之人,哪怕秦勇这个现任族长也不行!
连日来,匈奴人不计伤亡的昼夜强攻,疯狂的劲头让秦勇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颇为讶异,没料到一贯不擅硬仗的匈奴人,竟然出了右贤王这么个狠角色。
首战至今,汇集到此处关城的汉军将士已达八万之众。虽然西北长城的其余关隘尚有汉军七万余人,但秦勇是万万不敢再抽调了。虽然数百里的西北长城尽皆营建在陡峭的山脊上,但仍有十余个关隘地势较为平坦,尽管比此处关城入口更为狭窄,地势也高上不少,仍须留下足够的兵力用于守备,防止匈奴铁骑的突袭。
事实也不出秦勇所料,就在昨日,其余数个关隘也尽皆燃起了烽火,虽然最终抵御住了匈奴人的进攻,但仍被匈奴骑射杀伤了不少将士。汉军多是步卒,仅有秦勇麾下不足五千的骑兵亲卫营,若是被匈奴人带着走,来回调兵,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血战至今,归拢到关城的八万汉军将士,已死伤了三万有余。主要是关城过于狭窄,密集的汉军将士很难闪躲从天而降的巨石。而匈奴铁骑驱赶着奴隶,前仆后继的向上攀爬,甚至几度登上了城头,虽很快就被赶至的汉军将士用长戟生生叉下墙去,却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些许混乱。城下的匈奴骑射便借机弯弓搭箭,射杀了不少从城垛冒出头去的汉军将士。
匈奴人的奴隶大军自然也是损失惨重,无数的尸体堆积在关墙之下,秦勇粗略估计了一番,怕是不少于六万之数。夏季潮湿而闷热,尸山上蚊蝇丛生,散发出阵阵恶臭,若不及时清理掩埋,极易传播疫病。
然而,匈奴人却丝毫没有停止攻城的打算,如山的尸体虽对攻城器械的前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却也生生堆积出了丈余的高度。原本关墙也就高两丈余,如今便显得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匈奴人开始不再使用笨重的云梯车,而是使用简陋的长梯,直接搭上城墙,早已被马刀和血腥场面逼疯的奴隶们踩着众多腐臭的尸体,双眼呆滞的往上攀爬着,城头的守军压力顿增。
在羽林右监仓素的建议下,主帅秦勇咬着牙下令,往城下投出大量的猛火油,焚烧敌军尸体。华夏历来讲究循礼而为,先秦时的诸侯混战,彼此间都遵循某些默契的规矩,不亵渎敌军将士尸身便是其中之一。宋襄公不肯“半渡而击之”和晋文公“退避三舍”的典故,更是流传千古。可以说,焚烧敌军尸体,对老将秦勇而言,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
而出身羽林的仓素,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在期门校时,太子刘彻就曾向羽林和虎贲的将官们提起过这个话题。殿下认为,若敌人不守规矩,我军就更应该大胆放手去做,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殿下说到此处时,眼中满是悲伤和无奈,提及在一个名为中华的伟大国度,伟大的军队,出于西方诸国的压力,善待敌军俘虏,宁肯自己的士兵挨饿,也要让出粮食给敌军战俘食用;然而那个叫倭国的龌蹉民族,将捕获的中华战俘,开膛破肚,还投入到满是毒气的屋子,堪堪受尽折磨而死。殿下再三叮嘱,一旦敌军不守规矩,便以十倍奉还之。哪怕天怒人怨,也由殿下一人承担。
如今匈奴人昼夜不停的强攻,不但不收取尸首,反而用来踩踏攻城,仓素不由想起了殿下的教导,当即找到主帅秦勇,再三劝谏,这才逼得秦老爷子颌首认同,传令下去,尽速焚烧敌军尸首。
随着一罐罐引燃的猛火油被投下城墙,噗噗的沉闷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城下绽放出大量的红色火莲。无数带着火焰的褐色液滴四处飞溅,沾染到正在攻城的奴隶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将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烫出一个个深坑。若是沾到衣物上,则迅速燃烧起来,极难扑灭。
不过片刻,城墙下尽是被火焰引燃的奴隶,哀嚎着不住的打滚,却又殃及到身边的同伴。城下的奴隶本就极为密集,根本无处可避,后方毫不知情的奴隶还在匈奴铁骑的马刀驱赶下,不断推挤着身前的同伴,蜂拥而来。
而随着关城下的尸体被烤焦,滋滋的往外冒着尸油,火焰更为急速的蔓延开去。此时后方的匈奴铁骑和奴隶们才意识到火势凶猛,不顾一切的向后撤去。关城外顿时一片混乱,奴隶们惊叫着相互踩踏,碰撞,反而严重影响了后撤的速度。
时值夏季,刮着东南风,但由于西北地处内陆,受季风影响不大,故此风速不高。火头一起,滚滚浓烟夹杂着闻之欲呕的恶臭,缓缓吹向了匈奴人的大营。关城下的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道纵横里余,宽数丈的巨大火墙。
城墙下数以千计来不及逃脱的奴隶,尽数被火焰包围。凄厉的哀嚎声在山谷中回荡,让人全身发毛,恐怕此生也无法忘记这充满怨恨和悲哀的来自地府的阴嚎。所幸他们的哀嚎并未持续太久,即使少数没被立刻烧死,但滚滚浓烟,足以让他们在数息内窒息而亡。
正在远处观战的匈奴右贤王见状,脸色铁青,面对缓缓飘来的浓烟,皱着眉头下令道:“传令撤兵,将大营移至山脊背风处!”
匈奴诸将领命而去,将逃回来的惊魂未定的奴隶们重新归拢起来,重新觅地扎营。
汉军守城将士早在火势开始蔓延之时,便迅速撤离了城头,免得被浓烟熏死。在火势变小之前,匈奴人压根不可能再攻城了。故秦勇只命少许将士在两侧山脊上的长城瞭望台上监视敌情,以便随时示警,其余将士尽皆回到关城内的军营中,清洗去数日来沾染上的一身血迹和烟尘,继而享用了一顿安稳饭,美美的熟睡过去。
自从首战之日,秦勇老爷子就没吃过一顿安稳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对于年逾花甲的老人而言,明显是极为耗神的。如今稍微能松懈几分,秦老爷子仍坚持着到军营看望了诸多伤兵,细细询问了伤情,好生安慰几句,感动得这些流血不流泪的关中汉子愣是眼眶通红,倒反过来劝慰老爷子要多加保重身子。
直到一切处理周全,秦老爷子才回到中军大帐,一屁股坐到主席之位,还没来得及卸下身上的甲胄,竟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惊雷般的呼噜声极具震撼性,实在让仓素开了眼界。
自从火烧尸山时,仓素便一直跟随在秦老爷子身后,亲眼看他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各项军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才肯回帐歇息。不管秦老爷子去看望伤兵是不是太子殿下口中的作秀,但他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将,是大汉的砥柱之臣。
城外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翌日的午间,火势也只是稍微减小了少许,似乎离完全熄灭还要不少时候。
然而正如俚语所言,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不过片刻便已是乌云滚滚,大团大团的乌云层层叠叠,急速的翻涌着。天空被压得低低的,好似被黑暗吞没了,只在天空的尽头还有一丝光亮。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在天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之”字。霎时间,雷声轰然炸响,整个大地都在抖动,紧接着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倾斜而下,劈啪作响的拍打着大地,汇集成涓涓细流,尽情的冲刷着遍地的污秽。关墙外的火势被完全浇熄,雾气缭绕,朦胧一片。
不一会,风停雨歇,乌云迅速散开,世界已是重见天日。天空中黑云的边上镶着白云,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射着大地。
已休整完毕,重新站上城头的汉军将士们,看着城外被雨水冲刷过的修罗场,面色尽皆苍白了几分。而重回城楼的秦老爷子,面对此情此景,沉吟半晌后,扭头看了一眼仓素,微微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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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夏日惊雷
闷热的夏季,被雨水滋润过的大地很快就被午后的烈rì烘烤干净。汉匈将领都很清楚,真正的决战即将到来。是夜,匈奴大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奴隶们彻夜都在监工皮鞭的督促下,全力赶制着新的攻城器械。而远处的关城上,休整完毕的汉军将士们也都回到各自的守备位置,默默的等待着血战的到来。
翌rì清晨,随着天边的第一缕曙光洒落大地,匈奴大营的营门大开,数万匈奴骑shè缓缓的向关城行去。大营外的大量攻城器械也在奴隶们的牵引下,向关城缓缓推进着。
关城的城楼上,秦勇身披铠甲,站在最前方。汉军将士远远望着长身而立的统帅,士气不由高涨了几分。
“看样子匈奴人要拿出他们最擅长的骑shè了,今rì怕便是要决出胜负的一役。”秦勇扭头望向身侧的羽林右监仓素,已有所指的幽幽道。
仓素自然会意,微笑着躬身道:“下官早有准备,如今羽林卫已将利器摆上了城墙的箭塔内,匈奴人的抛石机难以摧毁。待匈奴人全力攻城之时,便是利器发威之时。秦老将军只需让亲卫骑营做好出击的准备,此番必能大破匈奴。”
“光凭嘴上功夫可是大不了胜仗的!”秦勇身后的一个汉军将领撇撇嘴,略带不屑道。自从上郡出兵塞外,除了行军时,羽林卫平rì几乎没有踏出大营半步,甚至数rì前守城形势最危急时,也未见羽林卫上城御敌。军中将领自然对其颇多不忿,军伍之人最为鄙薄贪生避战之辈。
“住口!仓右监不是信口妄言之人,我等且看羽林利器威力如何!”秦勇呵斥道,制止了身后议论纷纷的将领。他虽对羽林卫也有些怀疑,但仓素毕竟身负陛下的密诏,不归秦勇节制;若事有不遂,他甚至可以就地处置秦勇以下的将领。
带到匈奴人的骑shè驶入汉军弓弩的shè程范围时,双方的抛石机不约而同的开始发威,巨大的礌石狠狠的砸落在城头和城外的土地上,巨大的轰隆声拉开了汉匈决战的序幕。
城墙上的数座高高箭塔如今是除城楼外最安全的地方,青石堆砌的墙壁不但挡住了巨石,也让匈奴骑shè望而升叹,对里面的汉军将士毫无办法。
眼见城头的汉军被抛石机压制住,匈奴骑shè突然加快了马速,呼啸而至,纷纷弯弓搭箭,向天空中斜斜的shè出了箭矢。须臾后,密集的箭矢从天空中尖啸着扎了下来,城墙箭垛后的汉军将士们早有防备,架起了密实的盾壁,笃笃声不断传来,伤亡并不大。
然而,匈奴人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杀伤城头的守军,而是掩护后面的攻城器械。随着几次抛shè过后,匈奴人的攻城锥已缓缓靠近了城墙和城门,奴隶们压根无暇顾忌战场上满地的焦黑尸骨,开始架设攻城梯。
秦勇被诸将强架到城楼之内,从盾阵的缝隙中,审视着瞬间汹涌而至的匈奴人,对仓素缓缓道:“本将军昨夜已依你的意思,命人将城门内的砂石完全移走,亲卫骑营的儿郎也已上马备战。如今匈奴人的攻城锥已抵达城门,希望你莫要辜负了陛下的重托!”
仓素闻言,满脸肃穆的点头应诺。连rì与匈奴血战,这关隘的城门处早已用砂石完全封死,才堪堪抵挡了攻城锥的冲击。如今秦勇肯将城门解封,便是冒着被匈奴人破城的天大风险,赌一场彻底的大胜。
“如今敌军jīng锐还未尽数出营,请将军命将士们再尽力抵挡片刻。若此战失利,下官及羽林卫必以死谢陛下!”仓素咬咬牙,沉声道。
诸将闻言,纷纷出声呵斥,请求秦勇尽快将城门重新封死。甚至有些心急的将领紧握腰间的剑鞘,恨不得一剑斩下这个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
秦勇面sè有些难看,死死盯着仓素年轻的面庞,沉默半晌,方才摆手制止住目呲yù裂的诸将,长叹道:“此战若是失利,你我便是大汉的千古罪人,不是一死便能赎罪的!罢了,吾再给你半个时辰!”
“谢将军!”仓素一揖到底,丝毫不顾诸将噬人的目光,举起胸前的望远镜,专心观察匈奴人的动向。
而此时,各处箭楼内的羽林卫和工匠们,已安装好了十余具特制的车弩。巨大的硬木弩座被钢钉稳稳固定在青石地面上,车弩上部全部是用最好的百炼钢打造。为了将这拆分好的车弩运上城头,仓素直接找秦勇调动了千余名亲卫,在羽林卫的监督下,花了整整半rì,才尽数放入箭塔内。而工匠们更是彻夜未眠,连夜组装,直至凌晨才安装调试完毕,用木制箭矢分辨试shè了几次,这才调整好角度,放下心来。
如今,车弩纷纷上弦,特制的中空弩箭也已安置完毕,箭尖遥指远方的天际。根据清晨的试shè,这些放置在高高箭楼上的巨大车弩,能将大腿粗的弩箭抛shè远超百丈的距离,完全能覆盖大部分参与攻城的匈奴将士。而弩箭中的高爆炸药也已装填完毕,甚至加入了不少碎铁片,早已见识过威力的羽林卫和工匠们,丝毫不怀疑其杀伤力。
随着汉军的弓弩手开始向城下的敌人轮番齐shè,匈奴人的凶xìng也逐渐被引发出来。数十具攻城锥不断的撞击着城门和城墙,发出沉闷的巨响。而城门处的奴隶突然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叫,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数个巨大的门栓竟同时断裂。轰隆,关城巨大的蒙铜大门被狠狠撞开了。
城门附近的奴隶们一阵欢呼,其身后的匈奴将领面sè大喜,命令麾下的骑shè用尽全力放箭,并让城门的奴隶将攻城锥尽速退出来,让出通道给匈奴进入。而身处后营的右贤王接到了身侧令旗手的回报,更是大喜过望,高喝道:“本王此番定要血洗汉人,传令下去,全军突进!破城后,鸡犬不留!”
匈奴诸将此时已是战意沸腾,一扫数rì来的憋屈,纷纷领命而去,率着麾下的人马全力向关城冲去,以求强夺头功。
待得城门处的攻城锥后撤,早已迫不及待的匈奴铁骑,不顾前方尚未来得及撤出的诸多奴隶,纵马疾驰进入城门,将可怜的奴隶们撞倒在地,践踏成一堆堆烂泥。然而当他们进入城门口,却发现面前是如林的枪阵。齐整汉军步卒方阵,高举长枪,密集的冰冷枪尖将数丈的城门通道死死堵住。
枪兵方阵中混杂着的弓弩手,不断朝匈奴铁骑伸出夺命的利箭,瞬间将他们连人带马shè成刺猬。然而匈奴铁骑已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加速纵马跃向汉军枪阵。马匹的巨大冲击力狠狠撞倒了汉军前排的枪兵,虽然后排的枪兵迅速填补了空位,但更多的匈奴铁骑复又蜂拥而来。不过片刻,城门通道处,双方将士付出了极大的伤亡。汉军步卒虽然悍勇无畏惧,但是面对匈奴骑兵不计伤亡的冲击,还是开始缓缓的被不断逼退。
起先坐镇城门楼的汉军诸将,此时早已纷纷亲自领兵下到城门通道防御。而仓素仍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的战场,自用从他那紧握的双拳,鼓起的腮帮,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反倒是主帅秦勇,却是丝毫没有催促仓素的意思,只是遥望着西北的天际出神,仿佛忘了形势已万分危急。
良久之后,仓素眼神一亮,拿起手边准备好的汉军帅旗,冒着漫天的箭雨,缓缓走出城楼,站在高高的扶栏边,用力的挥舞起来。而随行的几个羽林卫,满脸激动的拿着鼓槌,擂响了城门楼外巨大的战鼓。咚咚咚的巨响在山谷中不断回响,汉匈两军将士尽皆心中一震,似乎感觉到莫名的震撼。
“点火!”
“放箭!”
各处箭楼上的羽林将官,闻讯纷纷兴奋的高声喝道。羽林卫纷纷点燃了弩箭上的引线,扣动机括,巨大的弩箭呼啸着划过天际,狠狠扎向了关墙之外的土地。
轰!轰!轰!轰雷般的巨响猛然在山谷中炸响。一霎那,整个战场上的匈奴铁骑,尽数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的战马丝毫没有顾忌背上的骑兵,狂暴的四处奔逃。关城外尘土飞扬,汉匈两军将士尽皆被震倒在地,两侧的山壁哗哗的往下掉落着碎石,即便是坚固的关墙,也在微微的晃动,发出嘎嘎的沉响。
待得烟尘落下,眼前恍若炼狱的一幕,让汉匈两军将士尽皆骇然失sè。里许长,十数丈宽的地面,化作了焦黑的地狱,到处是断臂残肢,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而在十数丈开外的不少匈奴将士,被飞溅的铁片和碎石,砸得头破血流,却忘了呻吟呼痛,呆呆的看着那恐怖的情景,眼中满是惊骇之sè。
而箭楼上的羽林卫们根本无暇查看战果,稍稍调整了一下弩车的角度,以图在不伤害城墙的前提下,尽量覆盖城外的攻城匈奴军队。断断片刻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羽林卫和工匠们,又连续发shè了整整四轮。
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关城前的山谷变成了人间炼狱,漫天的尘土和碎石,向匈奴骑shè和奴隶们席卷而去。城外的匈奴军队根本搞不清什么时候,汉人战鼓招呼来的死神就会怒吼而至,只得疯狂转身狂奔。如今他们不在顾忌督战将领手中的马刀,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然而右贤王发出全军突进的命令后,小小的山谷中挤满了数万匈奴铁骑和奴隶,大大降低了逃亡的速度。不少陷入疯狂的匈奴铁骑,为了争夺生路,挥舞着马刀,朝自己马前来不及转身的袍泽狠狠砍了下去。
溃!待惊呆的右贤王回过神来,十余万匈奴大军已溃不成军,无数溃军惊慌失措的向后军和大营蜂拥而来,扬起漫天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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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关城大捷
连续不断的巨震过后,城头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的汉军将士,急忙将脑袋伸出城垛张望,随着烟尘缓缓落下,依稀可见关城外的山谷内焦黑一片,数十个巨大的深坑。满坑满谷的匈奴人正在拼命的朝山谷外奔逃。
然而,战斗并未因此结束,在城墙附近还有残余的数千匈奴骑射和奴隶。他们如今压根不敢踏过那个焦黑的山谷逃亡草原,只得硬着头皮悍不畏死的冲击汉军的城门和城墙。哪怕是被汉人杀死,也比被那不知名的“神雷”劈个粉身碎骨要强,万一还带着诅咒,不能回归长生天,岂不是要永世做孤魂野鬼?
惊喜交加的汉军诸将,自然知晓主帅秦勇的意图,急忙命麾下将士全力击杀混乱不堪的匈奴人。而城门通道的汉军枪阵,也开始全力往城门外推进,试图将匈奴人全部逼出通道。
然而,秦勇似乎并不满意这种进度,他亲自走到城楼顶上的令旗手身边,细细吩咐了几句,随后自己走到金鼓旁,也顾不得用帕子将耳朵塞上,拿起鼓槌就快速的敲出一阵细密的鼓点。
城头各处的汉将听完鼓点,细细一琢磨,不由面色微变。竟是让城门附近的所有汉军将士撤出通道,登上城头。此时形势大好,此番军令实在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大汉军纪森严,军令如山,若有违逆,即使最后打了胜仗,该枭首抄家的也不会有丝毫手软。特别是指挥着城门附近的枪兵和弓弩手的几位将领,纷纷喝令麾下将士尽速后撤,退出了城门通道。
城门附近的匈奴骑兵原本已绝望,做好了死战不退的准备。谁知突然前方压力大减,不由大喜,复又开始向城门口涌去。撤出城门的汉军将士纷纷登上了城墙,沉闷附近的千余匈奴铁骑蜂拥而入,将通道内堆积的尸体尽数踩踏成肉泥,彻底没了阻碍,入城的速度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虽然城墙外尚有近万的匈奴铁骑和奴隶,但汇集城门附近的匈奴人不过千余,不过片刻便尽数进入了关城。然而,就在他们试图大肆砍杀汉人的时候,却骇然发现,城内的大道上已没有任何的汉人步卒。而在他们的正前方穿城而过的青石大道,整齐的肃立着数千杀气腾腾,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马戟的汉军精骑。
秦勇的小儿子秦方立于骑兵方阵的前方,眼中满是激动的目光。秦方不过二十出头,虎背熊腰,天生神力,颇有先祖遗风。他自幼随父兄征战沙场,长于军中,如今已是秦勇亲卫骑营的校尉,自然渴望继承家风,斩杀胡虏。
此时鼓点再起,看着城头的令旗翻飞,秦方面色潮红,大吼道:“兄弟们,随俺突进贼营,冲!”
随着秦方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的大汉精骑驱动战马,平举马戟,迅速向前疾驰。不亏是汉军主帅的亲卫骑营,短短数百步的距离,汉军的马速已提到了极致。轰隆隆的踏地声震动了大地,前方的千余匈奴铁骑尽皆面色骇然,想再提马速已来不及了,便纷纷调转马头,试图避开汉军的冲锋。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呼啸而至的汉军骑兵,除了将大道上来不及闪躲的匈奴骑兵刺翻在地,竟丝毫没有理会四散躲避的其余匈奴人,而是径直穿过已然通畅无阻的城门通道,朝城外疾驰而去。
待得数千汉骑尽数出城,惊骇不已的匈奴人才回过神来,却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便只听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漫天的箭矢尖啸着从天空中狠狠扎了下来。城楼附近的汉军弓弩手,仅仅一轮齐射,城内的匈奴人便有半数被射成了刺猬。
剩余的匈奴将士不由大骇,急忙纵马在关城内密集的营帐间而来回躲避。然而此时的关城内尚有数万汉军步卒,随着城楼附近的汉军枪阵重新归位,将城门牢牢堵死,城内残余的数百匈奴孤军,覆灭只在早晚之间。
而此时的匈奴大军,已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自顾亡命奔逃的数万匈奴将士,将尚未回过神的匈奴后军尽数冲散。眼见匈奴诸将根本无力整军,右贤王面色铁青,派出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骑兵,死死堵住了山谷的出口,不断的砍杀逃兵,试图遏制住溃逃的蔓延。然而,不少疯狂的逃兵,也拿起了马刀,狠狠的砍向了历来畏之如虎的亲卫队。随着其余的逃兵有样学样,场面愈发的混乱起来。
就在此时,山谷内的后方逃军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吼叫声:“汉军来了!快逃!”
随着后方隆隆的马蹄愈发清晰,更大的恐慌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尚存几分理智的匈奴逃兵,此时也加入了砍杀亲卫队的行列。好汉架不住人多,数千的亲卫精锐,如何能架住数万疯狂的溃兵,随着第一个缺口的出现,整个亲卫队的防线就如溃堤的大坝,山谷内的逃兵蜂拥而出,将匈奴后军尽数淹没。
“大王,我军败局已定,速速撤兵吧!”匈奴诸将此时已是战役全无,慌忙的建议道。
右贤王闻言大怒,扬起手里的马鞭,想要照着匈奴将领的脑袋抽过去,却最终没有出手,而是长叹一声,声音略带嘶哑道:“传令撤兵吧!”
长舒一口气的匈奴诸将,急忙归拢各部亲卫,保护着右贤王,朝西北疾驰而去。如今汉军大胜,定然不会错失良机,怕是要大肆追击的。大营万万是不能再回了,所幸匈奴右部王廷据此不过两百余里,一日便可抵达,当下便也不再犹豫,尽速逃命才是正理。
汉军校尉秦方正率领亲卫骑营的将士们,大肆砍杀匈奴溃兵,丝毫不在乎巨大的人数劣势。关城的汉军将士们早已将城下残余的万余匈奴人收拾干净,尽皆站在城头远远望去,看到极为振奋的一幕。
数千玄色汉骑,摆出锥形锋阵,如同一柄黑色利刃,狠狠将潮水般的匈奴溃军划开,迅速的向前推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城头的将士们只觉得利刃的边锋处,不断溅出鲜红的血花,一蓬一蓬的,甚是壮观。只有城楼上举着望远镜的秦勇和仓素知晓,那压根不是错觉,而是汉军精骑,靠着马速,将长戟划过匈奴人的颈项,一个个高高的头颅飞起,无头的尸体喷射出大量的血液。
开战至今一直面无表情的秦勇,此时已是面色潮红,不但为自己的小儿子骄傲,更为这场大汉开国以来最为痛快的大捷感到激动不已。他放下望远镜,兴奋的高声令道:“诸将随我一同擂鼓,全军出城杀敌!”
汉军诸将闻言,尽皆狂喜不已。眼睁睁看着骑营的袍泽正在前方杀敌建功,心中本就瘙痒得紧,如今主帅这是要分摊军功了,哪还不知好歹。他们上前拿起鼓槌,狠狠擂响了全军出击的鼓点,也敲响了匈奴人的丧钟。
关城内尚能动弹的将士,即便是营内的伤兵,只要是能拿起兵器的,听到这震撼而激奋的鼓点,尽皆出营,在各营将领们的整编下,整齐的排成军阵。数万的将士,整整数十个军阵,迅速却极为有秩序的从城门鱼贯而出,向西北掩杀而去。
城楼上的高阶将领们,除了主帅秦勇和仓素还在擂鼓,其余的都已带着亲卫回归本部,领军出击去了。汉军诸将深知,自己和秦勇二人不同,军功是要亲手斩获的。秦勇和仓素压根不需要争夺军功——秦勇是主帅,任何功劳都算他一份;仓素的羽林卫此次居功至伟,首功是跑不掉了。
秦方率领的亲卫骑营此时已杀出血路,出了山谷的入口,逼急匈奴大营。他深知,匈奴右贤王等贼酋定然已逃之夭夭,此时追之不及。右部王廷离此又近,若是追得远了,恐怕乐极生悲。然而此时回头绞杀剩余的匈奴残兵,又怕激起他们的死志。
各种想法在秦立的脑海中迅速闪现,片刻后,他下令将士们调转马头,稍稍偏离了匈奴人西逃的方向,整顿军阵,不断前向的斜切着冲击匈奴溃军。效果出奇的好,只顾逃命的匈奴人,并未有任何的反抗,然而奔逃的速度却大大的减缓了。
亲卫骑营的每一次斜切,都会带走千余匈奴溃兵的头颅。如此十余次后,虽然杀伤了万余匈奴铁骑,但也逃走了不少。秦方眼看后方的匈奴溃军已只剩下不足半数,不太可能再对亲卫骑营的将士们构成威胁,当即狠下心肠,一咬牙,下令骑营的将士掉头冲锋,以求将剩下的数万匈奴人尽数阻挡在山谷之中。
匈奴溃军此时早已毫无战意,面对前方退路上突然转向的数千汉军精骑,心中满是绝望,却也只能举起马刀,硬着头皮赢了上去。由于双方此时的马速都无法再提,前排骑兵们的对决演变成了白刃战。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手持马刀的匈奴骑兵面对汉军的马戟,处于绝对的劣势,再加上身上的简陋皮甲和汉军的坚固片甲两相对照,匈奴骑兵迅速绝望了。
就在前有封堵,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大批的匈奴溃军丢掉了身上的兵器,学着同伴半生不熟的汉人语调,高呼道:“投降!投降!”
不得不说,一向习惯打顺风战的匈奴人,战斗意志是很薄弱的。形势大好的时候,他们确实骁勇彪悍,然而一旦形势崩坏,对他们来说,投降也不算过于耻辱,反正大草原上的各部落之间也时常相互征伐,却鲜有灭杀俘虏的先例。
因此,当城内兴致勃勃率军赶至的汉军诸将,放眼望去,竟不见半个炸刺的匈奴人,尽皆满脸失望之色。一个粗豪的关中汉子朝下马乞降的匈奴将领,狠狠吐了口唾沫,张嘴骂道:“真他奶奶的晦气,你咋不多顽抗一会?俘虏的军功可没杀敌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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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举国欢腾
盛夏的清晨,路边的树木在晨风的吹拂,轻柔的摆动着,枝叶上挂满的露珠刷刷的往下掉。晨钟敲响后,巍峨的长安城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很快变得喧哗起来。
位于长安北垣的洛城门,守门的将士们推开了巨大的蒙铜城门,嘎吱嘎吱的闷响过后,城外等候已久的百姓和商队开始缓缓的通关,以图早点将携带的各种货物送到东西两市的坊肆,赚取今日的第一笔银钱。
洛城门有三个门道,道宽两丈,可容四个车轨。出入城的百姓虽多,却只能使用两个侧门。宽大威肃的正门直对着城中的青石大道,即便是权贵诸侯也不会随意通行的,只因道路中央的驰道是天子御道,若是车马不小心驶了上去,纵使当今天子生性宽厚,不会计较,但也免不得许多麻烦事。
然而,今日却出现了例外。只见数骑飞骑远远疾驰而来,马蹄踩踏上城外平整坚硬的青石大道,溅起路面的积水,宛如马蹄下生出一朵朵晶莹的玉兰。守门的将士正要上前喝止,却赫然开到领头的飞骑手中持着八尺长的旌节,赶忙退到正门的两侧。
飞骑们丝毫没有降低马速的打算,也不顾及长安城内不准纵马狂奔的规矩,而是径直从正门疾驰而入。入门时,飞骑首领高举手中旌节,满脸骄傲之色,而其余飞骑扯开嗓子,高声呼喝起来。
“塞外大捷!大破匈奴右部,斩首两万,俘敌五万余!”
“大汉威武!”
城门附近的将士和百姓们,尽皆呆立当场,傻傻的望着迅速远去的飞骑,耳边却依旧回荡着那震撼人心的呼喝声。
轰!片刻后,沉寂的城门口猛然炸响了巨大的喧嚣声,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尽皆面色潮红的高声议论着,欢呼着。不少百姓跪倒在地,亲吻着青石大道,眼中满是热泪。周围的人们并未讥笑他们,关中民风彪悍,大汉立国来,不计其数的关中子弟战死沙场,如今大破匈奴,方能告慰他们的英灵。
“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
。。。。。。。
也不知是谁起得头,大汉威武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在天空中久久回荡。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播,欢呼声蔓延到了整个长安城,此时不管身份地位,无论富裕穷苦,所有的大汉百姓尽皆走上街道,高呼汉军的声威号——大汉威武!
而城内为数众多的异族使者和商人,听着汉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心中百味杂陈。匈奴一贯兵锋赫赫,无往不利,然而此次却大败于汉军之手,与汉人此等铁血彪悍的民风密不可分。匈奴不擅经营城池,虽极力压榨和掠夺各族,却从未真正长久占领。然而汉人却历来以开疆拓土为首务,此番大胜,各族自然难免惴惴不安。不少异族使者急忙派出随从,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中,恳请族中权贵重新权衡利弊,调整对大汉和匈奴的态度。
未央宫正殿,正是早朝之时,景帝和群臣们商讨着各项政务,微红的双眼写满了疲惫。自从进兵河朔开始,景帝便常住平虏殿,常常彻夜不休,眼看已到收官之时,心情不由有些忐忑。作为完美主义者,景帝极为渴望酣畅淋漓的全盘大胜。
数月来,群臣们早已习惯了陛下心不在焉的听政方式,頽自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所属政务,也没指望陛下能听进去,只是多年的习惯和规矩,便是鸡同鸭讲也要走完程序。
“塞外大捷!大破匈奴右部,斩首两万,俘敌五万余!”
就在景帝和不少老臣昏昏欲睡之时,殿外一声雷鸣般的巨吼,如同平地惊雷,将殿内的众人惊得浑身一震。
景帝猛地站起身子,目光锐利,如同鹰隼,群臣们也尽皆扭头望向殿门,只见一个身披轻甲,腰挎马刀的军士在数个守殿侍卫的跟随下,冲入殿内。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平举八尺旌节,嘶哑的吼道:“塞外大捷!大破匈奴右部,斩首两万,俘敌五万余!”
“放肆!怎可持兵上殿!”
一个愣头愣脑的御史赶忙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换在后世来说,这其实就是御史的职业习惯,常年弹劾陛下和群臣,已形成条件反射,根本来不及思考。
满朝文武骇然望向这个愣头青,而站在他身前的御史大夫刘彻更是面色铁青,对这个脑残属下懊恼不已。恐怕不但他自己倒霉,还要连累整个御史府了。
果不其然,景帝剑眉一扬,弯腰抄起御案上的“镇山河”(皇帝用的惊堂木)狠狠的砸向了这个御史,大声呵斥道:“你才放肆!”
不得不说,景帝体内不愧流淌着先祖刘邦的流氓血脉,投掷东西是又准又狠,长六寸的镇山河生生砸在御史的脑门上,登时血流如注。群臣却恍若未见,哪怕是他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刘舍也是微微侧着身子,试图避开皇帝和群臣的视线。不少军伍出身的重臣,更是恼怒不已,要是有利剑在手,怕是要冲上去砍掉他那颗装满屎尿的脑袋。
“把他拖下去,打上二十廷杖!”景帝没有功夫再理会他,摆手喝令道,随即看下大殿正中的军士,语带颤抖的问道:“你站起身来,再说一遍,大点声!”
“塞外大捷!大破匈奴右部,斩首两万,俘敌五万余!”军士赶紧站起身来,高声吼道,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单手持节,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匣,朗声道:“陛下,此处还有骁骑将军呈上捷报一份!”
轰!整个大殿登时狂暴了,群臣们尽皆化身兽人,眼中的质疑和迷惑瞬间一扫而空,变成了无边的狂热和振奋。汉初以印绶为凭,没人敢冒欺君大罪,在密匣的火漆上盖上大印的。看来塞外大捷是千真万确的了,怎能不让他们狂喜不已。
掌印太监孙全侍奉景帝多年,自然深悉陛下的心意。压根不等景帝吩咐,他径直走到军士身边,双手庄重的接过密匣。验看过火漆上的印记,他面朝天子,跪倒在地,将密匣放在地上,生生用指甲抠掉凝实的火漆,丝毫不顾火漆嵌入指缝带来的剧痛。
片刻后,孙全打开了密匣,双手取出里面的绢帛,缓缓起身,将其捧到景帝的桌案前,声音颤抖道:“陛下,塞外的捷报终于到了!”
原本长身而立,满脸急切的景帝,此时却没有接过绢帛,反而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身躯不断的抖动,胸口急剧起伏。沉默半晌后,他一把抓过绢帛,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面色愈发潮红,随即将绢帛死死捂在脸上,双肩颤抖,嘶哑着不住吼道:“奶奶的熊!我曰你军臣单于先人。。。。。。。”
满朝文武尽皆愕然,呆立着听一向斯文有礼的大汉天子连续不断的用关中土语爆粗,将匈奴人往前的数十代女性祖先尽数问候了个遍。
“厚赏传讯将士!再传旨下去,举国欢庆三日!”良久后,情绪稍复的景帝微低着头,缓缓起身,将捷报递给桌案前的孙全,沉声道:“你念完便退朝吧,朕要歇息啦!”
话音未落,景帝径自走下台阶,朝后殿缓缓行去,只留下满朝面面相觑的群臣。孙全展开手中的捷报,却发觉上面泪迹斑斑,不少字迹已有些模糊了。
孙全顿时明白了景帝的怪异举动,他转过身,挺直腰杆,手展捷报,用尽全力大声宣读道:“臣骁骑将军秦勇,偕诸将同启陛下,我汉军于西北关城,与匈奴右贤王所部血战多日。凭陛下赐予的国之利器,及将士用命,与昨日大破敌军。计斩首两万,俘虏五万余,俘获牛羊军械无数。匈奴右贤王率数千残兵仓皇西逃,数年内必已无力东侵。具体斩获尚需点验,不日便可交由进京献俘之将士一并呈上!”
群臣闻之哗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孙全念出的捷报,还是禁不住血脉喷张。而一向锱铢必较的太农令曹栾,面对陛下举国大庆三日的旨意,即便要耗费大量银钱,也没有丝毫的不舍。面对如此大捷,即使让他将国库所有钱粮拿出来与民同庆,也是满心欢喜。他恨不得天天都用这种大捷,哪怕让他用自己的银钱来填补国库也是乐意的。
而须发皆白的老宗正刘通,更是猛然离席,走到殿门之前,面向苍天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不已。几个响头下去,丝毫不顾额头铁青,鲜血直流,大吼道:“刘氏列祖列宗,不肖子孙刘通有生之年能得见如此大捷,死后终于有脸面对诸位先祖啦!”
面色激动的群臣,丝毫没人上前劝阻,尽皆喃喃道:“天佑大汉!社稷幸甚!百姓幸甚!”
景帝中元二年七月下旬,边关捷报传来,举国欢腾。面对大汉立国数十载前所未有的大捷,史官慨然挥毫,将当朝景帝的绝世武功在厚重的华夏史书上记叙下重重的一笔,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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