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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鞭炮与炸药 (上)
(很多兄弟质疑为什么不做火器,接下来两章解释,后续还有发展,不急。)
景帝中元二年,随着年节的到来,正是拉开了序幕。皇室实业集团的股东们,不但分到了大量的红利,还获得了一种名为“鞭炮”的新奇事物。
典属国公孙昆邪的府邸中,下人们正忙碌着准备年夜饭,各式精美的膳食渐渐摆满了正堂的数个大圆桌。由于天水郡太守李广在外掌军,长安李府中仅有十二岁的长子李当户看家,公孙昆邪所幸把李当户也留在府中,一起守岁。
公孙贺和李当户前些日子已升任太子中庶子,秩俸六百石,比起同龄人,也算官居高位了。虽然还未成丁,但由于两人掌军已久,隐隐有了些威势。公孙昆邪出身匈奴,性情本就豪迈,不拘小节,倒也没摆长辈架子,甚至还让公孙贺和李当户与他同坐首桌,搞得两人汗颜不已。
公孙府中的其他公孙族人,对此也没有任何非议。他们如今虽入了汉籍,但好歹保留了几分草原民族的性情,本就以强者为尊。在实力面前,辈分根本不是问题,公孙昆邪的几个叔父都还在世,可仍然以他为尊。
所幸公孙贺性子惫懒,李当户更是神经粗大,三两坛老酒下肚,两人尽皆醉眼惺忪的揽着公孙昆邪称兄道弟,差点被把几个公孙家的老爷子活活呛死。倒是公孙昆邪不以为忤,反而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开怀大笑。
作为管理少数民族内外事务的典属国,军臣单于亲率十数万匈奴入侵雁门,最后却无功而返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联系到彼时公孙贺离家数月,回来后便以十二稚龄,破格晋升太子中庶子,公孙昆邪肯定自己的宝贝儿子定是在雁门立下了大功。出身将门之家,还有啥事比立下赫赫战功更能光耀门楣的。虽然事涉机密,不能宣之于众,但公孙昆邪今日作为,就是向族人们隐晦的宣布,公孙贺就是下任公孙家主。
随着夜幕降临,下人们在前院点起篝火,取出了准备好的竹节,扔进火里,竹腔内的空气受热膨胀,使得竹腔爆裂,从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孩子们纷纷从正堂跑了出来,围着火堆叽叽咋咋的笑闹着,小脸上写满了兴奋。醉眼惺忪的公孙贺兴致一起,离开酒桌,吩咐仆役取来几挂鞭炮,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里的篝火近前,抬手就往篝火里扔。
“不好!快退!”紧随其后的李当户见状,面色大变,朝众人大吼一声,随即拎着公孙贺的领子往后扯。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篝火乱舞,火星四溅。大量红色的小炮仗被炸飞,打到四周的众人身上,为数不少的还会随即炸开。前院登时一阵鸡飞狗跳,妇女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男人的呼喝声,混合在一起,吵杂不堪,看得家主公孙昆邪眼皮直打颤,气得胡子往上翘。
皇家实业集团遣人送来这鞭炮时,就曾细细交代过用法,还曾演示了几遍,再三言明需小心使用。如今宝贝儿子如此胡来,实在搞得公孙昆邪哭笑不得。然而,当他看到不少族人的衣裳上被炸出焦黑的小孔,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被炸出灼伤,公孙昆邪开始正视这鞭炮的威力,眼中颇多玩味。
顶级权贵的家主中,坏蛋肯定不少,蠢蛋是绝对没有的。这个大年夜,随着北阙甲第接连响起震天的鞭炮声,许多大汉权贵开始认真审视情势。他们清醒的意识到,皇家实业集团赠送给股东大量鞭炮的目的,恐怕并不是陛下和太子所谓的与民同乐,而是一种宣示和警告。他们丝毫不怀疑,看似毫无杀伤力鞭炮,若集齐一定数量,威力定然颇为可观。
照常理,帝皇手里有这种东西,往往会藏起来,作为后手,以备不测。然而陛下如今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个中寓意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在长乐宫用过家宴,返回未央宫御书房的景帝,微眯着眼睛,看着侧席的刘彻,幽幽问道:“皇儿适才为何答应多给梁王两车鞭炮?”
刘彻满脸无辜的样子:“儿臣方才将皇叔似乎很有兴致,便随口答应了。”
景帝眉毛一扬,鄙薄道:“莫要唬弄朕,按你的奸猾性子,自然知晓梁王打的什么主意!”
“皇叔还能打啥主意,不过就是想弄清鞭炮的底细,说不定还想私下偷偷多造些罢了。”刘彻撇撇嘴,戏谑道:“与他一般想法的权贵,怕是不少,想来已经有人已分拆查验了。而鞭炮里的黑火药,用料简单,多调和几次,并不难知晓配方。”
景帝颌首认同,略微疑惑道:“哦?既知如此,皇儿为何要将如此利器宣之与众?”
“黑火药哪算得上利器?不过就是个挣钱的玩意罢了。前些日子,儿臣不是在羽林营向父皇展示过黑火药制成的各种兵器?父皇觉得可以大用?”
景帝思考片刻,摇摇头:“你做的那些装着黑火药的陶罐,需得预先用火折点燃引线,即使陶罐内多装些碎石铁片,也只限于守城时方有些用处,遇上匈奴铁骑,怕是没多大效果。”
刘彻耸耸肩,道:“父皇所言极是,不管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远不足。若是用于野战,顶多让敌军惊慌片刻,实在没多大功效。再说这黑火药极易受潮,遇上雨季,一旦管理不善,也再不能用了。而且黑火药遇火即燃,若是大量储藏,隐患甚大,恐怕未伤敌先伤己。”
景帝皱着眉头,颇为不甘心的追问道:“然而这黑火药若是集齐数量,威力还是颇为可观的,难道皇儿没有其他的好主意?”
“儿臣倒是可以做出火铳和火炮,靠着黑火药将弹丸射出百步外,只是威力太小,射程过短,暂时野战还用不上。”刘彻沉默半晌,无奈的回答道。
刘彻深深明白,即使黑火药出现千年后,到明末,装备着火铳和火炮的火器营,在野战中,还是被满洲八旗骑兵虐得找不着北。这也是他不屑于隐秘**的根本原因,刘彻根本不相信梁王和大汉权贵能凭着黑火药弄出大杀器,否则就是侮辱了整个中华民族千余年的智慧。
刘彻搞不懂的是,其他带着主角光环的穿越者为啥死守**不公布,还要重兵把守火药作坊,纯粹扯淡嘛!**,唐初就有一硝二磺三木炭的说法,而最佳配比75:10:15在晚唐就彻底被百姓熟知了。中华历史上,哪个皇朝是被黑火药搞翻的?!保密就是纯粹蛋疼的做法!
直到冶金术大幅进步,才使得手持的火药兵器如火枪成为可能。然而黑火药的能量低、威力小,燃烧时有烟和固体残渣,使火器威力和效率极低。直到无烟火药、**以及硝化纤维(硝酸绵)等炸药的出现,才真正形成了热兵器压倒冷兵器的绝对优势。
景帝沉默半晌,幽幽问道:“过些日子,就要进军河南之地了,届时可否派上些用场?”
“儿臣可以制作一种叫炸药包的火器,但内里包裹的不是黑火药,而是所谓的高爆炸药,用黑火药为引火药,轰塌城门和城墙是毫无问题的。”刘彻沉吟片刻,认真道。
“如此甚好!此番大战,免不得攻城,若是能轰开城门和城墙,必能大大减少我大汉将士的损伤!”景帝精神一震,急忙坐直了身体,显然极为重视:“若真如皇儿所言,实乃大功一件!”
刘彻胸有成竹道:“父皇尽管放心,一切包在儿臣身上。”
的确,作为化工硕士,高爆**对于刘彻并不难。
硝化纤维不过就是将棉花浸于硝酸和硫酸混合液中,洗掉多余的酸液。把硫酸和中性脂肪一起加热,就可以分离出甘油,将半份甘油滴入一份硝酸和两份浓硫酸混合液中可制得**。将木浆与**混合,可制成高爆型的液体达纳炸药。而**中加入硝化纤维,即可制得胶质达纳炸药。
而后世的“现代炸药之父”诺贝尔更是将硝酸铵加入达纳炸药,代替部分**,制成更加安全而廉价的“特种达纳炸药”,又称“特强黄色火药”。
可以说,随着大量硫酸工厂的落成,特种达纳炸药的所有原料都以完备,只要刘彻愿意,他随时能制造出大量的特种达纳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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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鞭炮与炸药 (下)
在景帝的再三催促下,刘彻终于赶在第一次春雨降临前,完成少量特种特纳炸药的试制。为了向皇帝老爹展示高爆炸药的威力,刘彻甚至停止了数个玻璃窖口的生产,不惜工本的纯人工烧制出数百石水泥,品质毫不逊于后世的一般水泥。
羽林营的校场内,如今已耸立起两堵坚墙。其中长达数十丈的黄褐色高墙,全用黄土夯砌而成,高四丈,基宽(厚度)五丈,完全仿制长安城的围墙营造而成;而另一堵仅有十丈长的浅灰色矮墙,是太子詹事府上的“御用”泥瓦匠,修葺的水泥混凝土墙。由于水泥数量有限,水泥的高与基宽都仅为两丈。
远远望去,水泥墙比黄土墙整整小了好几圈。景帝站在校台上,饶有趣味听完刘彻的解说,捋了捋胡子,问道:“依皇儿所言,那堵小小的水泥墙,比长安城的城墙还要坚固上许多?”
事实胜于雄辩,刘彻早就预料到皇帝老爹会有兴趣,还特意让人在校台旁弄了个水泥墩子。他指着校台兵器架上的长柄铜锤,胸有成竹的笑道:“父皇若是不信,可让人试试。”
景帝微微颌首,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严奔,你去试试!”
虎背熊腰的严奔躬身应诺,取过数十斤重的大铜锤,快步走下校台。来到水泥墩子旁,二话不说,双手高举铜锤,咣当一声狠狠砸了上去,蹦出了几丝火星。触不及防的众人只觉耳内嗡嗡乱响,再看那严奔,却是面色铁青,僵立当场。
严奔不愧是从小培养的死士,尽管已被巨大的反震之力伤了內腑,却很快恢复了神色,尽忠职守的细细检查了水泥墩子,见其只是剥落了浅浅的表皮,随即返回校台之上,面向景帝躬身道:“禀陛下,那水泥确比岩石还要坚硬几分!”
“好好养伤,年纪也不小了,今后莫要再如此鲁莽!”景帝拍拍他的肩膀,身边这几个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心腹侍卫,虽然君臣有别,但多少是有些情谊。
“诺!”严奔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未再多言,默默退回景帝的身后站定。
刘彻心中羡慕不已,皇权时代果然牛x,这种死忠之人后世实在找不出几个。
知子莫若父,景帝见儿子大眼珠子滴溜乱转,哪还看不出他的鬼心思,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道:“回头朕让吴成给你寻上几个死士。”
“谢父皇!”刘彻闻言大喜,郎中令吴成可是皇帝老爹的保镖头子,掌管着众多死士,只听从景帝诏令。平日即使刘彻想向他要上几个人手,都是丝毫不给面子的。
景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复又略带责备的问道:“这劳什子水泥如此坚固,用来建城筑墙,最合适不过,皇儿为何不早些献上?”
刘彻耸耸肩,无奈道:“不是儿臣藏私,实在是水泥耗费太大。仅是那堵矮墙,就花费了数十万钱,足够用黄土夯出一座边塞了。”
景帝恍然,颔首认同道:“若是如此,倒也只得舍弃了。”
“不过儿臣倒有些法子,将石灰,炉渣和砂石制出三合土,虽比不得水泥坚固,但也远胜于秦朝用来修筑驰道和长城的黏浆土,用来修筑棱堡和边墙足矣。”
景帝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哦?秦朝那黏浆土的法子,早就失传了。只知道是用石灰,糯米水,姜汁,草木灰等多种辅料混合制成,皇儿竟然能制出比其更坚固的建材?不知耗费大不大?”
刘彻胸有成竹道:“都是些常用的便宜事物,耗费很小,也就比夯黄土墙稍稍贵上几成。待周亚夫回朝复命,儿臣自会献出方子。”
景帝闻言一愣,瞬即露出会意的微笑:“皇儿言之有理,待周亚夫把事情办好,方无后顾之忧啊。”
刘彻没再多言,而是朝身后的羽林营长公孙贺吩咐了几句。公孙贺领命,领着几个羽林卫们跑到校台前方百丈开外摆放着的十具攻城弩车旁,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攻城弩车如今尽皆上弦,弩首高高扬起,大腿粗细的笔直弩箭遥指天际。箭头是用冶铁作坊炼制出的百炼钢打造而成,打磨得异常锋利,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而木制的箭杆上,绑覆着一些长条状的布包,尾端连出长长的引火绳。
公孙贺颇为顾忌的打量着那些布包,他知道里面就装着劳什子高爆炸药。自从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在羽林营中建了个小院子,用来制作高爆炸药,他便终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亲眼看着殿下指导工匠们炮制出这些黏糊糊的东西。
起初殿下还会不时进入院子,指导一番。然而当高爆炸药即将制成之际,殿下不许羽林卫踏入院子,只让几个签了生死状的工匠进入,殿下本人更是根本不再靠近院子周围半步。
公孙贺误以为殿下是怀疑羽林卫的忠心,曾冒死询问,却听殿下幽幽的答道:“曾经有个叫诺贝尔的工匠,被拳头大小的一团炸药弄去半条性命!如今院子里有数石炸药,你真的想进去?”
公孙贺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追问。直到炸药最终制成,太子殿下特意命人取出一小坛子,当着整个羽林营将士的面,检验了一遍,惊天动地的爆炸波登时把这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少年们尽数吓尿了。见识过那神仙才有的威能,公孙贺终于明白殿下为何如此畏惧,这实在是应当敬而远之的危险事物。
从那日起,他就对高爆炸药心存畏惧,因为殿下再三吩咐过,由于如今没有劳什子“安定剂”,这高爆炸药不但遇火即爆,哪怕是剧烈碰撞,都有引爆的可能,极为危险。即便是今日的弩箭,也是那几个工匠,冒死细细安装的,羽林卫压根没有经手。
公孙贺得到工匠们肯定的答复,长舒一口气,让羽林卫们接管了弩车的控制,随即朝校台上的刘彻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旗子。
刘彻见状,朝景帝躬身道:“父皇,事已齐备,到时恐怕会有极大动静,还请父皇早做防备。”
景帝兴致盎然的摆摆手,道:“朕早已吩咐卫尉和郎中令,遣人严守各处宫门。宫城各殿也早有知会,不会有丝毫差池的。”
“儿臣不是担心此事,只怕倒是响动太大,惊吓了父皇。”刘彻无奈的解释道,皇帝老爹办事忒不靠谱,为了能亲自检验成果,压根不理会刘彻的苦谏,硬是安排在宫城内测试高爆炸药。
景帝满脸不屑道:“朕乃大汉天子,蒙天恩庇护,还有何事能惊得了朕?”
刘彻满脑袋黑线,好歹俺以后也是要做皇帝的人,哪来的狗屁天威庇护?见皇帝老爹满脸傲然之色,刘彻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公孙贺得令,呼喝了几声。已演练过无数次的羽林卫们,用火把点燃了引线,弩手随即扳下机括。咻咻,弩箭尖啸着激射而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射向了数十丈外的两堵城墙。
“快退!”公孙贺大喝一声,早有准备的羽林卫们,撒丫子往后狂奔,他们都是见识过高爆炸药威力的,如今数石的炸药同时爆炸,到时溅起的漫天碎石,绝对能将他们活活砸死!直到又跑出数十丈开外,来到百余名羽林卫高高举起的盾阵之下,他们才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
而此时,十支弩箭去势已缓,从空中狠狠扎向了两堵城墙。片刻后,震天的巨响接连响起,宛如平底惊雷,整个长安城似乎都微微的晃动起来。而羽林营的校场上,自是漫天烟尘,飞沙走石,不时的传来重物砸落地面的沉闷声。依稀可见的两堵城墙,早已残破不堪。
是夜,惊魂未定的景帝坐在未央宫的御书房内,略带羞恼的死盯着太子刘彻,狠声道:“皇儿是想故意看朕笑话吗?”
刘彻满脸无辜道:“父皇何处此言,实在冤死儿臣啦!儿臣曾再三提醒的,严奔诸位侍卫可作见证!”
景帝心知自己不占理,冷哼一声道:“朕希望能在惊蛰前,看到十间炸药作坊,制作高爆炸药,供年内进兵河朔之用。”
刘彻皱着眉头,思考片刻,满脸严肃道:“如今高爆炸药中所用的硝化纤维和**很不安定,极容易发生火药库爆炸事故。不到万不得已,儿臣不愿让大量的工匠冒着生命危险去制造出来,而且运输和储藏都是个大麻烦。毕竟高爆炸药和黑火药不同,秘方必须严格保密,不可能假手于人。如今人才短缺,实在不是拿人命冒险的时候。”
景帝揉了揉眉头,不得不认同刘彻的意见,毕竟高爆炸药是他搞出来的,自然最有发言权。沉吟片刻,他略带不甘的问道:“难道没有其他法子?这高爆炸药实在是天赐神器,弃之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刘彻见皇帝老爹从善如流,不由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倒也不是弃之不用,儿臣可先在羽林营中炮制出各种原料。待大军出征之时,派羽林卫和工匠随行押送,届时就地配置炸药便是,如此既安全又能隐秘。”
景帝闻言大喜,连声夸赞道:“还是皇儿想得周全!不愧是朕的骨血,颇有为父当年的风采!”
刘彻撇撇嘴,心中腹诽不已。其实对特种贝纳炸药,刘彻并不是不太在意。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去规划。
随着工艺的持续提升,将来定能够制造出乙醚和纯净的乙醇。届时将硝化纤维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加入适量安定剂,使之成为胶质,再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便可制成无烟火药。
无烟火药燃烧后没有残渣,不发或只发少量烟雾,却可使发射弹丸的射程,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均有诞生提供了弹药方面的条件。闻名后世的马克沁重机枪,正是由于使用了无烟火药,才得以具备实用价值。届时,大汉军队定将横扫欧亚,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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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梁王刘武
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随着第二节气“雨水”的到来,天气逐渐转暖,第一场春雨飘然而至。
长乐宫侧殿内,酒宴正酣。太后今日特意召来太子刘彻和梁王刘武,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景帝识趣的没有掺和进来,只是暗地遣人告知刘彻,宴后往未央宫一行。
刘彻哪里不知道太后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化解他与梁王的宿怨罢了。其实刘彻心中对梁王刘武并无太大反感,无论他多么飞扬跋扈,却始终是个被亲兄长景帝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悲剧人物。
窦太后膝下二子,长子乃景帝刘启,幼子就是梁王刘武。刘彻穿越汉朝十二载,亲身经历皇家事,方才明白窦太后之所以偏爱刘武,处处维护与他,并不止是因刘武为幼子,更因她深深明白,刘武一直被景帝逗弄却不自知。
知子莫若母,窦太后很早就发现,这哥俩儿和汉文帝的性格不一样。汉文帝待人宽厚,向往秩序和文明,但是他这两个儿子都为人勇毅,性格剽悍。作为母亲,窦太后自然知晓,景帝刘启沉着阴狠,为人刚愎自用,梁王刘武却真诚直率,为人虚荣孝道。
早在汉文帝在世的时候,太子刘启就看不惯吴楚等诸侯国的骄横。一次他和吴国太子下棋的时候,太子刘启输了,一怒之下抡起棋盘把吴国太子砸死了,由此和吴王刘濞结怨。楚国是楚元王刘交之后,喜欢诗书,太子刘启看不起读书人,楚王刘戊也看不起刘启这种不学无术之徒。
汉文帝死后,汉景帝刘启即位,他不再执行薄太后“以德化民”的政策,转而谋划从军事上解决诸侯王问题。他首先联合自己的亲弟弟梁王刘武,与刘武同车出入,还说自己死后要把帝位传给刘武。刘武虽说也不太相信,但心中难免高兴。
汉景帝看到刘武已经倾向自己,于是采纳晁错的建议,开始“削藩”,逼迫吴楚等国造反。吴王刘濞就是纨绔子弟一个,根本看不出汉景帝的计谋,结果他们真的造反了。梁王刘武派出数万军队,在韩安国和张羽的带领下,拼死防守,吴楚七国久攻不下。
等到吴楚七**粮耗尽,内部矛盾显现,周亚夫统帅的西汉政府军才发起进攻,三个月平定了就七国之乱。被梁军所杀的叛军和被汉军所杀的叛军人数大体相当,梁王刘武在平定七国之乱的过程中立下大功。
居功至傲的刘武压根不知道,在吴楚之乱中,景帝原打算借叛军之手除掉他,这才吩咐周亚夫按兵不动。然而,这一切根本瞒不过洞悉世事的窦太后,深深的无力感和对兄弟相残的恐慌,导致她下了一招臭棋,试图将梁王推上储君之位,以便景帝不好再对幼弟下手,然而不但失败告终,反而愈发坚定了景帝除之而后快的杀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往权势滔天的窦太后,此时却是个可怜的母亲,试图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挽救幼子的性命。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家宴,她之所以没有邀请景帝,也正是希望太子刘彻和梁王刘武二人,能单独坐下来,化解宿怨,以便让景帝放下弑弟的心思。
酒过三巡,窦太后见叔侄二人言谈甚欢,随即起身离席,微笑道:“哀家有些累了,先去歇息片刻。你们可不许走,过会哀家还要和你们好好唠唠。”
太后招了招手,宫人们尽皆随她朝后殿去了,空旷的侧殿中仅余刘武与刘彻叔侄二人。两人默然不语,各自品尝着桌案上的美酒佳肴,似乎都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良久后,性格直率的刘武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冷哼一声,将酒樽重重的顿在案上。
刘彻微微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道:“皇叔难道还体会不到皇祖母的一番苦心?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刘武面色铁青,冷冷道:“本王以诚心待陛下,然陛下却不以诚心待我,难道还是本王的错?!”
刘彻倒也没有丝毫顾忌,颌首认同道:“皇叔为人直率,虚怀若谷,孤王也甚为敬佩。只可惜,对于父皇的心思,皇叔领会得有些迟了。”
“陛下曾许诺百年后,传位于本王。本王虽知乃是酒后戏言,却也感念兄长深情厚谊。即便是刘荣被立为太子,本王也未曾心怀不满,仍愿尽心辅助陛下。然而刘荣被废,陛下却暗自命袁盎诸臣,开朝议,威逼母后,将本王驱离长安,以便将你立为太子。直至那日,本王才真正明白,陛下视诸侯为心腹大患,对本王更是只有利用没有信任,我早晚得死,吴楚七国就是本王的榜样!”刘武举起酒樽,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惨笑道:“本王原本从未奢望成为大汉的帝皇!都是陛下,我的好兄长,你的好父皇,生生将本王推上不归之路!”
刘彻没有反驳,因为刘武所言皆是实情,景帝确实很不厚道,打从即位之初,就一直算计自己的亲弟弟,史上的梁王刘武简直就是被他生生逼死的。梁王去世后,窦太后哭得极其伤心,多日吃不下饭,说:“帝果杀吾子!”显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景帝早就设好了套,处心积虑就是要搞死梁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刘彻略微有些伤感,前世他几乎从未体会过亲情,实在不愿见皇祖母伤心欲绝,颇为无奈道:“只是孤王还有些疑惑,想向皇叔请教一二。”
刘武摆摆手,颇为豪爽道:“有话但说无妨,你小子虽然也奸猾似鬼,却隐隐有几分风骨,颇对本王胃口。”
“既然皇叔知晓父皇的意思,却为何还如此跋扈?孤王听闻皇叔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宫台楼榭绵延三十里。又用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称警,入言跸,拟于天子。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东游士莫不至。如今梁国又多作兵弩弓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刘彻耸耸肩,举杯遥敬刘武,幽幽问道:“皇叔惊才绝艳,又岂会不知,如此种种,尽皆是取死之道?”
“梁国甚大,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余城,多大县。母后又心疼本王,赏赐自然不可胜道。陛下看似与本王出则同车,入则同辇,实则时刻不忘诸般削弱梁国。你去问问陛下,本王幼时可是跋扈之人?可曾贪恋珠玉宝物?可曾醉心华美宫阙?可曾和他争过天子之位?”刘武仰天长叹,满腹惆怅道:“如今本王变成此等模样,如此性情,尽要归功于我那至亲兄长!”
刘彻沉默半晌,当今太后窦漪房原是个小小的宫女,由于出身卑微,没机会亲手养育两个儿子,刘武从小就由兄长刘启多加看顾。想来皇帝老爹打小就对亲弟弟性格养成,硬是把原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十佳少年刘武带成飞扬跋扈的性子。
所谓“三岁看老”,虚荣跋扈的刘武自然不适合托付社稷。是以窦漪房入主东宫后,汉文帝要在她的两个儿子中选择储君,即使明知刘启为人阴狠,却也只能立为太子。刘彻想到皇帝老爹当初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实在比穿越众还要牛x得多。
想到此处,刘彻心中咯噔一下,背后冷汗直冒,他领悟到自己似乎想错了。他费尽心思,甚至恳请皇帝老爹,启用居功自恃的周亚夫为沛郡太守,在梁国周边陈设重兵,防止梁王造反。如今想来,却是看错了梁王,也看错了景帝!
刘彻之所以如此提防梁王刘武,只因按照史书记载,不久后,他的谋士羊胜、公孙诡等人建议刺杀袁盎等十余名朝廷重臣,以解当初朝议一事的心头之恨,尽管遭到韩安国的反对,刘武还是采纳了羊胜等人的建议。
袁盎等人被杀后,汉景帝穷追不舍,梁王刘武命在旦夕,被迫接受韩安国的建议,让羊胜、公孙诡自杀,派韩安国到长安城去谢罪,形势才缓和下来。然而梁王从此被禁足在梁国,虽然家资巨万,心情却非常郁闷,每每听说太后生病,就寝食不安,多次要求在留在长安侍奉太后,都没有得到允许。后来出猎途中,愚见一头怪牛,两只脚长在背上,刘武非常恶心,回来后就病热而死。
不对!不对!如今看梁王刘武的言谈举止,绝对不是那么疯狂和愚蠢的人!
羊胜、公孙诡都是齐地的名士。公孙诡更是多奇邪计,初见梁王时,便获赐千金,官至中尉,梁号之曰公孙将军。而刘武虚怀若谷,惊才绝艳,门下拥有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留名千古的顶级人才。梁国内史韩安国更是窦太后亲自任命,至诚至孝的梁王怎么敢如史书般,由于韩安国反对刺伤袁盎等人,而将他囚禁下狱?
不管是从谋士,还是从梁王本身,都不可能使出刺杀朝廷重臣这种昏招的。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栽赃嫁祸!而景帝对这个弟弟怀有杀心,但是梁王功劳很大,特别是他还得到太后的喜爱,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轻动。正是此次震惊朝野的刺杀事件,给了前世的景帝机会,派出酷吏郅都,赶赴梁国,将此事办成了铁案!梁王遭到大汉贵族阶层的一致嫉恨和唾弃,从此一蹶不振!
刘彻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大骇,皇帝老爹!一定是皇帝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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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播下种子
是夜,太子刘彻入未央,与景帝彻夜深谈,直至天色微明方才离开。沐浴着晨雾,刘彻满心感叹,如今大军出征河朔在即,皇帝老爹不再如史上一般,急于解决梁王,想来袁盎等十余位朝廷重臣暂时能逃过一劫。
然而,梁国富饶,兵强马壮,至今未加入皇家实业集团,削藩之举便无从着手。而梁王府中的诸多谋士和背地里支持他的世家豪门,也不会甘心梁王向景帝彻底妥协。可以说,局势演变至今,已不是景帝和梁王可以完全掌控的了。这是两股政治势力的生死较量,梁王作为如今势力最大的刘姓诸侯王,就像一杆旗帜,被身不由己的被推上了对抗中央政府的道路,而且必将越走越远。
而景帝,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吴楚之乱,让他大幅削弱了各地诸侯。只要再给诸侯王们施加更大的压力,让他们全部靠向梁王,最后借故一网打尽,就可以彻底解决国内问题。可以说,史上的汉武帝能完成大汉真正的大一统,进而开疆拓土,开创千古盛世,景帝功不可没。文景两代帝皇,无论是哪一个,都比武帝更有资格称为千古一帝!
刘彻穿越后的所作所为,虽然延缓了梁王的失败,却最终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即使景帝暂时被汉匈之争分散了精力,却仍将削藩作为首要目标。哪怕是刘彻自身,也对诸侯王存着必须剿灭的心思。只是他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梁王能尽快放下一切,主动申请回京长驻,甚至入住皇家庄园,将梁国交由中央政府代管。也唯有如此,才能让皇祖母有生之年,看不到兄弟相残的悲剧一幕。
数日后,梁王归国,太后和景帝却并未露面,只是遣太子刘彻相送。霸城门外,叔侄二人相视无语,沉默半晌。良久后,梁王拍了拍刘彻的肩膀,幽幽道:“彻儿你果然比刘荣强上不少,陛下生了个好儿子,宗室幸甚!大汉幸甚!”
刘彻微微一笑:“今日一别,皇叔多加保重。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侄儿作为太子,却是不得不争。只得厚颜请皇叔多以苍生为念,则百姓幸甚!大汉幸甚!”
梁王闻言一愣,苦笑着摇摇头,并未多言,朝刘彻摆摆手,遂登上车辇,缓缓离去。刘彻随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朝宫城疾驰而去。两人沿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再见之日,想来必已物是人非。
岁月匆匆,如水流逝,转眼已是惊蛰。
南山脚下,益农候裘离正指挥着农学院的学子们来回犁田,翻起的泥土里有大量的虫卵,从养殖场运来的许多家禽,吃得十分欢快。
裘离原只是御花园里的花匠,因为擅于嫁接和育种,又识些字,被太子殿下任命为农学院的院长。去年秋收后,更是因为孤儿院的官田亩产大增,而被天子破格赐予益农候的爵位。他虽有爵无官,却是大汉朝堂上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原因无他,只因农学院的先生们如今颇为抢手,获得大量化肥的权贵们,纷纷希望能得到农学院的“农事指导”。
虽然皇家实业集团组织了数次大规模的“农业讲座”,让他们派出府中农户参与学习,但老奸巨猾的权贵们还是希望能派遣农学院的先生们亲临指导。太子刘彻自然是乐见其成,想要转变权贵们的观念,进而让他们认识到科技的重要性,从而提升各种工匠的地位,就必须从他们的切身利益出发。而对于土地所有者而言,最为关注的便是农田的产出。
如此一来,农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纷纷奔赴关中各地,传播农学院中所掌握的各种农业技术。而裘离则带着几个留守的先生,开始了农学院的“扩招”工作,从孤儿院中大量招收新的学子,同时将南山脚下的百亩实验田扩展到千亩,不但种植小麦,大豆,水稻,粟米,最重要的就是种桑养蚕。
刘彻深深明白,一旦夺回河朔之地,依靠长城死死遏制住匈奴铁骑,如今已元气大伤的西羌诸部,必将被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殆尽。届时,丝绸之路将会比史上提前数十年出现在世人眼前。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将会为大汉的工业化注入急需的资源和庞大的市场。
汉代的丝绸发展还远远不如唐宋的盛况,主要是江南并未完全开发,桑树和蚕种也没有经过挑选和细致繁育。开发江南是一项巨大的系统工程,非一夕之功。当务之急,就是培育出优良的桑种和蚕种,大幅提升丝绸织造工艺。
各项农业技术对于刘彻而言,不过是昏睡几日,从书库中提取的简单事情。然而,具体执行,却是极为艰难和漫长。农业技术,不像工业技术一样,有图纸就行,必须慢慢的实践,一代一代的选种,培植。毕竟物种的进化,是根本无法跳跃式前进的。
面对刘彻魔怔般的铲平了小半个御花园的奇花异草,大肆种植桑树和白叠子,景帝没有丝毫干预。景帝如今已将全副心神放在即将到来的汉匈大战上,面对自己日渐衰弱的身体,他作为一个务实的帝皇,明白这次大战恐怕将是决定自己历史定位的关键一战。至于太子刘彻所说的牧马狼山,横扫大漠,恐怕就没他什么事了。
即使景帝明白,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大汉帝国很可能将在刘彻的领导下将完成远超前人的千古伟业,成为寰古一帝。然而作为一个帝皇,景帝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就是要打好河朔一战,尽复中原。若是再能扫灭西羌,坐拥西域,就更是大大的功业。既然“后无来者”铁定做不到了,但能做到“前无古人”,也定能名垂青史!
耿老汉很烦恼,作为快要知天命的泥腿子,如今要和十来岁的娃娃们一起学认字,实在要了他的老命。然而农学院的院长裘离再三叮嘱,这是太子殿下对先生们的要求,哪怕不会写字,至少要能认字。
耿老汉自然不能悖逆殿下的严令,在他眼里,殿下实在是个大圣人。不但供军中孤儿们衣食无忧,还派先生教他们学问,让他们长本事。耿老汉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平日里觉得自己住这么好的屋子,拿这些多的月例,实在有负皇恩,莫说殿下是让他识字,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会梗着脖子往前冲。
于是,耿老汉每日等赵立这些娃娃们下了学,就让他们到家里来,吃上一顿晚膳,顺带着教他识字。连着数月,倒也能认出不少字了。但也只限于认得而已,连在一起就搞不懂是啥意思。
和耿老汉有一样烦恼的先生不少,裘离有些无奈,只得求助于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刘彻得知后,苦思良久,也想不出好的解决方法。古文的确有些晦涩难懂,即便他穿越大汉十数载,每日也算勤奋好学,却也不敢自负能识文断字。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皓首穷经,终日埋头研究典籍的老学究了。
被逼无奈,刘彻决定在孤儿内院小范围内推广“白话文”。即使后世很多喷子认为这样会埋没华夏传统文化,此时也顾不得。文字和语言本就是不断进化的,只有顺应社会的发展趋势,才能将文明传承下去。若是一直按照古文推广教育,刘彻这一生,啥也不用干了,单单全民教育就能让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求心安,刘彻特意召来太学祭酒,太子太傅卫绾,同他商议太学扩编一事,增设专门的书法,古文两科。刘彻明白,白话文通俗易懂,在即将到来的工业化进程中,将会成为科技发展和社会大众的主要文法,进而会彻底将古文排挤出主流体系。适当的给予古文一些保护,在太学设立一些“保护区”,还是很有必要的,免得千年后,诸子百家的典籍都无人能懂,就太悲催了。想想后世的新中国,多少狗屁不通的砖家叫兽肆意歪曲经典,看了叫人蛋疼。
尽人事听天命,和卫绾商议完毕,刘彻便招来太子詹事府里的众多书吏,亲自教导他们“白话文”的文法。由于从前刘彻就曾教导过他们一些标点符号的用途,甚至后世的汉语拼音,他们倒是接受得很快。当然,简体字刘彻暂时还没敢推行,这是牵涉到“祖制”的问题,搞不好要被御史们弹劾的,须得缓行。
作为机械和化工双料硕士,刘彻绝对是个好的理科老师,然而却未必是个好的文科老师。他抓耳挠腮,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肚子里那点少的可怜的文学常识全部掏空,只能悻悻的曲解道:“要学这白话文,须得先写散文,啥叫散文,就是形散神不散,把平时说的话如实写下来就是散文了。”
众书吏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刘彻苦恼的挠挠头,无奈的让他们退下。随后,刘彻昏睡数日,愣是从书库里改编出几本厚厚的散文集,交由书吏们好生研读。
不久后,孤儿内院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征文比赛,仅限白话文叙述的散文体裁,入选前十的好散文将获得万钱的重赏。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的老学究们都没有入选,反倒是那些十来岁的娃娃们,仅仅在内院学了年余,硬是写出了不少好散文。
刘彻阅卷完毕,不由感叹道:“还是白纸好作画,教育始终要从娃娃抓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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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朝堂与沙盘
未央正殿上,望着端坐于主席的太子刘彻,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刘彻冷冷的扫视了一周,朗声道:“诸位大臣有何事上奏?”
(注:因为当时没有龙椅,太子监国时可坐正殿主席,并不僭越。)
“禀殿下,陛下缺席早朝已三日,是否龙体违和?”丞相袁盎缓缓离席,行至正殿中央,躬身问道。
刘彻微微一笑,解释道:“父皇身子康健,如今正连日处理紧急军务,丞相无需多虑!”
袁盎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他一揖到地,瓮声道:“禀殿下,中央官署(相当于国/务/院)并未接到任何战报,有何紧急军务,竟让陛下如此着紧,乃至荒废政务?”
“大胆!毁谤天子,该当何罪?!”掌印太监孙全双眉一扬,阴测测的呵斥道。
“臣知罪!”袁盎扑通一声跪倒,额头连续三次重重的叩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待他抬起头来,额头已是青紫一片。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旋即挺直上身,道:“然臣今日若再见不到陛下,宁愿跪死在这朝堂之上!”
刘彻抬手制止了还欲斥责的孙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袁盎,复又扫视了一圈群臣,缓缓问道:“还有哪位大臣如丞相一般想法?”
正殿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压抑的空气似乎已完全凝固,让人有些窒息。
片刻后,太农令曹栾起身离席,不发一语的来到袁盎身侧偏后的位置,缓缓跪倒,腰杆却挺得笔直。随即不断的有大臣离席而出,跪倒在地,须臾间密密麻麻二十余人便跪满一地。
刘彻丝毫不以为意,摸了摸下巴,看向稳坐席上的窦浚,问道:“大行令以为如何?”
窦浚闻言一愣,赶忙起身避席,沉吟片刻,躬身道:“既是陛下军务缠身,是否可让诸位大臣觐见太后?”
刘彻眯着眼睛,不置可否,旋即扭头看向公孙昆邪:“典属国意下如何?”
公孙昆邪站起身子,微微一揖,声若洪钟:“既然天子曾颁下旨意,若陛下缺席,便让殿下代为监国,那还有啥好说的?!”
刘彻微微颌首,摆手示意窦浚和公孙昆邪归席落坐,复又打量着面带迟疑的廷尉张贯,皱起眉头问道:“张廷尉,你有何想法?”
张贯偷偷瞄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窦浚,犹豫片刻,唯唯诺诺的起身答道:“臣无异议!”
刘彻闻言,心中腹诽不已。无异议,到底是对谁的看法无异议?
“孙全,宣旨吧!”刘彻沉默半晌,随即面色一松,微微笑道。
“诺!”孙全躬身应诺,随即取出一份圣旨,朗声道:“大汉皇帝诏,宣丞相袁盎,太农令曹栾,骠骑将军秦勇至未央平虏殿觐见。即日起,着中尉张汤领北军,加紧京城防务;京畿除三辅之地,弘农,河东,河内,河南四郡所属郡兵,尽皆交由骁骑将军秦勇节制;三辅之地所属郡兵,着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各自节制,非圣旨与虎符齐备,不得调兵,违者夷其九族!”
诏令一出,满朝大惊。丞相袁盎更是骇然失色,终于确定太子殿下所言非虚,陛下确是有紧急军务,而且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京畿七郡之地,郡兵数十万,而关中历来民风彪悍,可以说大汉最强大的军事力量除了长安城的十万中央军,就是这数十万京畿郡兵了。一般不会轻动,即使数十年来,匈奴人屡屡犯边,也不过最多动用周边郡县的兵力。如今京畿七郡尽皆备战,可以料想,规模之大,丝毫不亚于当年高祖与冒顿单于白登一战。
刘彻没有理会议论纷纷的群臣,也不吩咐孙全,径自起身离席,小手一挥道:“退朝吧!”随即在群臣呆滞的眼神中,缓缓朝后殿走去,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新落成的平虏殿内,两眼通红的景帝瘫坐在椅子上,端起桌案上茶杯,慢慢品了一口。大殿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蓝矾铺成江河。若是熟悉大汉地形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河南之地。
为了制成这个等比例沙盘,刘彻花费了整整半月有余,才将书库中的地图详细描绘出来。再结合景帝派遣到河朔的数百密探,花费了近半年收集到的各种当代地形和匈奴军事分布,细细分析和调整,这才确认出完整而准确的军事地图。
随后,景帝便力排众议,平生第一次“奢侈”的耗费巨资,完全遵照太子刘彻的设计,修筑了平虏殿。而刘彻则亲自指挥太子詹事府的工匠,耗时月余,完成了长宽各五丈的河南之地等比例沙盘。
由于沙盘太大,站在边上根本无法一览全景。刘彻特意在平虏殿甚至了三圈内置楼层,就如同后世的中空茶楼。将沙盘放在天井处,人站在三楼,向下望去,便可一览无遗。为了能同时看清细部,刘彻还特意命人不惜工本的纯手工打磨出近百片玻璃透镜,制作成了大汉第一批望远镜。
景帝第一次看到望远镜,便将其视如珍宝。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作用何其大。即便是刘彻直言造价高达万钱,却也没有阻拦住景帝的澎湃的热情。直到刘彻承诺制作出百架望远镜,供他分配,景帝才志得意满的放过刘彻。
景帝并未要求刘彻献出望远镜的制作方法,他很清楚,匈奴人攻打雁门塞时使用的攻城器械乃是国之重器,却仍然外流到匈奴人之手。想来若是大量制作望远镜,恐怕用不了多久,匈奴人手里也不会缺少。历来小心谨慎的景帝,甚至要求刘彻今后制作望远镜时,每架都要留下独特的记号,以便今后用于追究胆敢通敌之人。
景帝整整在平虏殿内呆了三天三夜,寸步不离。所幸刘彻早有考量,殿内吃喝拉撒各种设施都很齐备,甚至还派了几个御医照应着,皇后王娡也不时来提醒景帝作息,这才没让景帝“过劳死”。
其实刘彻倒是很能理解皇帝老爹,作为大汉天子,看着即将纳入大汉疆域的如画江山,自然兴奋不已。看沙盘和看军报,两者之间的快感压根不是一个等级的,这就是后世所谓的“视觉冲击”。就算不是景帝,换作其他雄性激素正常的男性,恐怕也是喜欢战争沙盘的居多吧。
何况景帝还不只是欣赏沙盘,更能欣赏到即时战报。虎贲营和羽林营早就接受过兵棋推演的训练,这几日正在期门校中,分别凭着两个微型沙盘,进行攻打河南之地的兵棋推演对抗。每隔一个时辰,作为裁判的军法处将官,就会将即时战报汇总到平虏殿,在大型沙盘上一一重新推演,看得景帝过瘾不已。他深深沉迷进去,时而破口大骂,时而高声赞扬,对每份战报不住评头论足,甚至恨不得自己亲自参与这劳什子兵棋推演。
当下朝归来的太子刘彻走入平虏殿时,长达三天的数场兵棋推演已结束了近一个时辰,景帝终于微微回神,坐在三楼围栏边的椅子上,慢慢品着刘彻炮制的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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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廷尉汲黯
景帝放下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的问道:“今rì早朝情形如何?”
“确如父皇所料,丞相一系的诸位大臣,誓死求见父皇。。”刘彻微微笑道,没有一丝愤懑的味道。
“恩,当初朝议之时,也是他们反对立梁王为储君,俱是忠心之臣。”景帝没有丝毫讶异,袁盎为首的保皇派,只会忠于社稷,忠于天子,即使是太子刘彻,如今也还掌控不了。他捋了捋胡须,笑道:“皇儿倒也无需气馁,如今你年纪尚幼,朕的身子虽rì渐衰弱,却也还能再撑几年,来rì方长嘛。”
刘彻认真的看着景帝,缓缓道:“父皇多虑了,朝堂能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社稷幸甚!”
景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似乎不经意的问道:“窦氏有何异动?”
“窦浚提出让群臣觐见皇祖母,似乎有让皇祖母代为辅政的意思。”
“哦?”景帝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抖,眉毛不露痕迹的扬了扬,眼中的寒光一闪即逝。
刘彻若无其事的继续道:“倒是公孙昆邪坚持依旨行事,由儿臣代为监国,想来是公孙贺的缘故。”
景帝摇摇头,戏谑道:“皇儿何必替他掩饰?你也太小瞧朕了,难道怕朕会剪除你的羽翼。皇儿如今不过是只雏鸟,长了些许绒毛罢了。若是朕年富力强,倒还畏惧皇儿结党营私,意图篡逆。可如今的情势,哪怕是朕百年之后,皇儿的势力仍未必能与一干外戚抗衡。吕氏之祸距今不过数十载,朕实在放心不下啊!”
刘彻无奈的耸耸肩,也没有试图劝慰皇帝老爹。慢xìng肺炎本就是磨人的顽疾,时刻提醒着景帝,让他意识到自己时rì无多。既然皇帝老爹本人都毫不避讳的言及生死,刘彻也就不需要矫情了。
刘彻沉吟片刻,已有所指道:“倒是廷尉张贯,迟疑不决,似乎想独善其身啊。”
“张贯出身低微,比不得那些世家豪门,自然小心谨慎,倒也情有可原。”景帝不以为意,显然也不甚重视张贯的立场问题。
刘彻摇摇头,严肃道:“即便张贯位列三公,甚或投靠外戚,儿臣都可谅解。然而如今他身为廷尉,位列九卿,却唯唯诺诺,行事犹豫,实在不宜继续担当如此重任。”
景帝闻言一愣,疑惑道:“皇儿何处此言?”
“廷尉职掌天下刑狱,所判皆为重案。依汉律,可驳正天子﹑三公所判刑案。廷尉若是受诏﹐还可逮捕﹑囚禁和审判有罪的王或大臣。礼仪﹑律令皆藏于廷尉﹐并主管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如此重任,交由一个钻营怯懦之人,有百害而无一利!”刘彻沉声答道,政治立场不是问题,关键是廷尉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检/察/院和最高法/院,甚至还拥有立法权,交给一个软蛋管理,比交给坏蛋还糟糕。
景帝沉吟片刻,颌首认同道:“皇儿言之有理,只是这廷尉的人选?难道皇儿想启用中尉张汤,或是将郅都召回?”
“张汤就任中尉,已是破格拔擢,若是再升任九卿,不免招人非议。如今大战在即,郅都身负重任,不可轻动。”刘彻赶忙否认,解释道:“何况张汤与郅都均为酷吏,一贯狠辣异常,只可掌刑罚,断不可掌律令!”
景帝颇为认同刘彻的看法,张汤与郅都太狠辣,出手不留余地,若是执掌律法,怕是比商鞅有过之而无不及,实非社稷之福。秦朝暴政,二世而亡的例子就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景帝皱着眉头,问道:“既是如此,皇儿可有其他人选?”
刘彻点点头,缓缓道:“太子洗马,汲黯!”
“哦?”景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并未多言。太子洗马是辅佐太子,教太子政事,文理的官员。位列九卿之下,品级倒是适合。汲黯也算出自名门,他的祖先曾受古卫国国君恩宠。到他已是第七代,代代都在朝中荣任卿、大夫之职。刘彻被立为太子后,汲黯靠父亲保举,当了太子洗马,因为人严正而被人敬畏。
景帝沉吟片刻,问道:“朕对汲黯为人不甚知晓,皇儿以为如何?”
刘彻面露难sè,勉强评价道:“汲黯乃是个傲慢的直臣。”
景帝不由来了兴致,笑道:“这倒有点意思,皇儿且细细道来。”
“汲黯与人相处傲慢,不讲礼数,当面顶撞人,容不得别人的过错。与自己心xìng相投的,他就亲近友善;与自己合不来的,就不耐烦相见,士人也因此不待见他。但是汲黯好学,又好仗义行侠,很注重志气节cāo。他平rì居家,品行美好纯正;教导儿臣时,喜欢直言劝谏,丝毫不顾及儿臣的脸面,时常仰慕傅柏和袁盎的为人。”
景帝闻言,满脸戏谑道:“莫不是皇儿受不了汲黯的难缠,才将他举荐给朕的?忠言逆耳,身为太子,还需有些容人之量才是。”
刘彻被点破了小心思,略显尴尬道:“也不全然如此,汲黯却有大才,所谓瑕不掩瑜,足以胜任廷尉一职。”
景帝摆摆手,饶有意味道:“不成不成!袁盎那老顽固已让朕头疼不已,若再加上个年轻气盛的汲黯,朕怕会被活活气死。”
刘彻大急,赶紧给皇帝老爹戴高帽:“父皇身为天子,自然有天家的气量!”
景帝哑口无言,却是反驳不得,毕竟自己才刚刚教育儿子要有用人之量。他沉吟片刻,无奈道:“也罢!汲氏一门,历来忠心耿耿,又属豪门,想来汲黯也不惧权贵胁迫,便让他试试。”
刘彻闻言,长舒一口气。史上的汲黯,在武帝朝曾列于九卿,好直谏廷诤,武帝称为“社稷之臣”,才能毋容置疑。如今能让他尽早入朝为官,熟悉政务,今后对刘彻掌权,便是一大臂助。
就在此时,掌印太监孙全来报,丞相袁盎等大臣奉旨觐见。景帝示意刘彻先行从后殿离开,毕竟袁盎等重臣近rì对刘彻监国颇多疑虑,此时相见不免有些尴尬,甚至会为rì后留下一些隔阂。刘彻自然能体会皇帝老爹的良苦用心,欣然应诺而退。
是夜,袁盎等诸位重臣滞留平虏殿,彻夜未归。
翌rì早朝,暌违数rì的景帝赫然露面,并将廷尉张贯去职,改由太子洗马汲黯升任。往常以直谏闻名的丞相袁盎,出人意料的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显然是和皇帝已经通气。群臣不由暗自疑虑,猜测着袁盎等人昨rì觐见陛下时,到底谈了些什么。
然而,下朝之后,袁盎等人三缄其口,对此事讳莫若深。一时间,各种传言喧嚣而上,大有山雨yù来之势。
(抱歉,由于要完成承诺,在六点上传,字数少了点,下章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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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秦立入虎贲
景帝中元二年三月下旬,期门校中的虎贲和羽林两营,终于完成了扩编,dú lì成校。。虎贲和羽林之名,首次出现在汉军正规编制中。
汉朝的京师兵主要有南军和北军。中尉所领的屯兵驻于未央宫北,负责守卫京城和维护治安,称北军;与之相对,由卫尉统领的称南军,负责王宫宿卫jǐng备,为大汉禁军。南军由于驻守宫城之中,兵员数量有严格限制,不得多于两万,南军各个校尉领军不得超过八百。期门校建立之初,隶属于南军,加上皇帝和太子间无言的默契,故由卫尉丞田蚡兼期门校尉,校中仅有羽林两百,虎贲六百。
然而,雁门一役,让景帝真正见识到了羽林卫的重要xìng。这种太子刘彻所谓的特种部队,往往不和敌军硬抗,但却能屡立奇功。不但能以很小的伤亡,杀伤大量敌人,还能疲敌,扰敌,甚至袭杀敌军将领。虽然刘彻一再向他强调,特种作战往往只能尽量削弱敌军,想要彻底打垮敌军,还必须依靠如虎贲卫一般正面作战的主力部队。然而景帝却仍趋向于建立一支更为庞大的羽林卫。
景帝打定主意后,当即下令成立羽林和虎贲两校。同时,为了避开南军兵员编制的限制,羽林和虎贲的主官不设校尉,设仆shè,秩比千石。秦律中有仆shè称谓,汉代仆shè是个广泛的官号,自侍中、尚书、博士、谒者、郎以至于军屯吏、驺、宰、水巷宫人皆有仆shè。仆是“主管”的意思,古代重武,主shè者掌事,故诸官之长称仆shè。两校编制仿北军,兵员上限可多达万人,两校仆shè直接隶属天子统率,背地里的实质管理者确实太子刘彻。
卫尉张肃接到诏令,不由心中大骇。期门校建立伊始,他就很烦恼,南军之中存在这样不受他节制的部队,实在有些为难。谁知陛下如今变本加厉,竟然新增两校,不但依旧不由他节制,而且还仿北军编制。要知道,两校的兵员一旦满编,就和南军的人数相当,完全具备夺取宫城的能力了。
就在张肃盘算着觐见陛下,冒死进谏之时,太子刘彻召见了他,严明羽林校的编制限定在两千人,驻守在原期门校内;而虎贲校的编制扩大到八千,驻地移至未央宫北,位于北军屯兵之所。张肃这才长舒一口气,不再有异议。毕竟虎贲校虽然仍挂名在南军麾下,但实质驻地移出了宫城,要头疼的也该是执掌北军的中尉张汤。而剩下的两千羽林,张肃还真不相信他们能以一当十,对抗两万南军将士。
然而中尉张汤倒没有如张肃预料中的烦恼,淡然接受了北军驻地出现八千不受他节制的虎贲将士。酷吏的xìng子就是如此,皇帝说啥就是啥,不多半句废话,更不会有死谏的想法。哪怕景帝下令让他率兵血洗北阙甲第,只要有诏令和兵符,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年节伊始,虎贲和羽林开始大肆募兵。由于汉初军人的地位很高,而且边关战事频繁,靠军功封爵是平民百姓成为贵族最便捷的途径,再加上两校隶属南军,身负天子亲卫的荣耀光环,自然是趋之若鹜。不过月余,两校便已整编完毕。
而大汉权贵们此时都把视线和jīng力尽数集中在景帝的各种大规模军事动作上,几乎无暇关注这两个新编列的禁军校营,更不顾上往里面安插人手。直到数年后,虎贲和羽林的少年们,展现出他们锋利的獠牙,权贵们回想今rì,不由感慨万千,大呼失策,却是悔之晚矣。
整编完毕的虎贲校的校场上,虎贲将士们正挥汗如雨,加紧cāo练。原本的虎贲营长马屿,如今已有了正式的官位——虎贲仆shè。以弱冠之年,据此高位,统率八千禁卫,可谓少年得意。然而,马屿没有丝毫的骄矜,自从雁门归来,他隐隐有些不甘。雁门一役,数百虎贲卫立下的战功,不及百余羽林卫的零头,实在让他汗颜不已。即便马屿明白这是兵种的差异所致,但心中还是渴望能为虎贲卫正名。
如今虎贲扩编至八千将士,已经具备了太子殿下所谓的正面作战的能力,不由让马屿热血沸腾。他心中清楚,凭着这些新兵,是无法上阵杀敌的,须得按照殿下传下的章程多加cāo练。按照汉军编制,校中设曲,曲有军候一人,曲下有屯,屯长一人。原本虎贲营中的将官,尽皆分派下去,成为军侯和屯长。最初的六百虎贲卫,暗自依照殿下预先设置的新军制,向上提升一级军职,打散到虎贲校中,成为各级军官。
太子刘彻先前在虎贲和羽林大力推行的新军制,在此次扩编过程中,渐渐发挥出了功效。马屿依靠原本的六百虎贲卫,很快就牢牢掌控住了新成立的虎贲校,各项整编事宜井然有序,新兵们很快便进入了rì常cāo练中。
此时的虎贲校场内,秦立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突然悲从中来,眼眶微红,几yù哭了出来。自打入了太子/宫中,成为太子庶子,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太子中庶子兼虎贲左监李当户,仿若催命厉鬼般,每rì都变着法子折腾他。
起因源于年节过后的某次饮宴,李当户当晚喝得叮咛大醉,腹中有些憋涨,随即撩起衣襟,用滚烫的体液浇灌了太子殿下最钟爱的几本珍品海棠。殿下自然恼怒不已,随即吩咐下来,在秦立能打败虎贲营的任意一个将官前,李当户不得饮酒,否则逐出虎贲。
嗜酒如命的李当户接令后,当下就蔫了。虎贲组建至今近两年,当年招收的都是十五到二十岁的良家子,如今年纪最小的虎贲卫都有十七岁了。当然,李当户是例外,不满十三岁的他,已身长七尺有余,再加上满脸胡茬,跟及冠男子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李当户这般奇葩,秦立就是个正常的少年,不但个头比李当户矮了一个脑袋,身形也整整小了一圈。最糟糕的是,由于秦立从小和晴儿,嫣儿这些女娃瞎混,个xìng竟然颇为怯懦。不但手无缚鸡之力,平rì也是唯唯诺诺,cāo练狠了还要哭哭啼啼。公孙贺对他的评价是将门犬子,李当户对他的评价却很直接:他就是个娘们!
当满脸不忿,自觉受到侮辱的秦立被带入虎贲大营后,事实证明,用犬子和娘们来形容他,是侮辱了这两个词。
望着被虎贲营普通兵士轻飘飘一拳击倒在地的秦立,李当户狠狠啐了口唾沫:“娘们的胳膊都比你的大腿粗!”
屁颠屁颠跟来看笑话的羽林仆shè公孙贺,则是满脸戏谑的颌首认同道:“獒犬至少还能咬人。”
总之,李当户不得不接受现实,短时间内,他恐怕只能望酒兴叹了。李当户的想法简单而粗暴,害我不爽快,你也别想自在。自此,在每rì的cāo练中,秦立免不得常常被李当户当做发泄对象,拳打脚踢是常事。所幸李当户下手分得出轻重,从不往要害处招呼,专挑肉厚的地方下手。李当户最喜欢的地方,就是秦立的臀部,每rì都要踹上几脚,方才过瘾。
秦立的祖父骠骑将军秦勇,乃二品常置将军,可参与宫中机密,平时参与决策、处理军国要务,战时统率大军出征。由于汉初不常置大将军一职,而太尉须得参与政务,平时并不亲自掌军,因此骠骑将军是常置的最高实质军事统帅,秩比三公。
数rì前,陛下颁布旨意,着秦勇统帅节制弘农,河东,河内,河南四郡所属郡兵,整军备战。秦立闻讯,不由满心欢喜,期盼能随祖父出征。倒不是他求功心切,而是希望借机逃脱李当户的魔掌。
虽然汉初禁止尚未成丁的男子从军,但将门世家一般都会将族中少年提早带入军中,让他们熟悉军营,甚至参与作战,以便为rì后延续家风。李当户才刚刚断nǎi,就被李广抱在怀里,和匈奴人血战边关。而公孙贺,在吴楚之乱中,更是以十岁稚龄,跟着公孙昆邪带领骑兵,冲击叛军大营,夺旗而归,立下大功。
然而,当秦立涕泪横流的向祖父诉苦请愿,希望随军出征时,秦勇皱着眉头,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请出家法,把秦立吊起来毒打一顿,随即派贴身侍卫将他抬到虎贲大营门前,一脚踹了进去。
闻讯赶来的李当户,铁青着脸,拎起秦立的领子,拖到粪坑边上,狠狠的抛了进去,朝一旁正在掏粪的将士淡淡道:“看好了,别让他溺亡就成!”
此时的秦府中,秦立的父亲,三品常置中领军秦广,看着秦勇老爷子递过来的绢帛,脸sè愈发难看。绢帛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详细叙述了秦立入宫后的种种表现,虽未有任何不好的评鉴,却隐隐含有询问之意。毕竟太子庶子,一般都是权贵豪门推荐家中的继承人担任,显然殿下隐晦的表示了秦立似乎并不胜任,你们秦家是不是要换人的意思。秦家在军中威望极大,刘彻必须保证自己身边的重臣,是秦家未来的继承人。否则将来难免会导致秦家的分裂,遗祸甚大。
“羞煞老夫了!”秦老爷子涨红着脸,脖子上青筋爆出:“想我秦氏世代领兵,你怎么教出这么个玩意?!立儿是秦家的嫡长孙,如果不能辅佐储君,就让他死在虎贲大营!”
秦广不敢反驳,无奈的点点头。如今太子殿下已坐稳储君之位,陛下也牢牢掌控了大汉朝堂,世代忠君的秦家又是坚定的保皇派,实在容不得一丝动摇。秦立若是不能得到殿下的认同,也就失去了继承人的地位,只能换上其他的人选担任太子庶子。如此一来,秦立唯有死在虎贲大营,才能保全秦氏一族的脸面,秦家从来不需要懦夫,更不会接受逃兵,哪怕他是嫡长孙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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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汉军出塞
景帝中元二年四月,右北平和上谷两郡派出六万步卒出边塞,突袭匈奴左部。毫无防备的匈奴诸部毫无抵挡之力,短短数rì内汉军竟孤军深入数百里,直抵燕北长城脚下,却没有继续进军,而是就地扎营,营建防御工事。等到匈奴权贵醒悟过来,随后而至的大量边民和粮草已经输送到汉军大营。汉军开始营建无数棱堡和壕沟,摆出死战不退的态势。
左贤王的王廷置于匈奴圣山——狼居胥山,立燕地数千里,驰援不及。当地匈奴诸部只能向云中单于庭所部求援,驻守云中的匈奴左大当户浑于坭坐拥铁骑近万,却视如罔闻,按兵不动。直到燕北诸部送来珍宝百车,牛羊十数万,这才勉为其难的派出五千jīng骑驰援燕北。
然而,就在援兵出发数rì后,雁门郡太守郅都,持天子诏令和兵符,拜征北将军(二品,不常置,战时设),统率代郡,雁门,太原三郡都尉,令兵十万出雁门边塞,兵发云中。所率十万汉军,有胡骑八千,由胡骑将军公孙歂统率。
所谓胡骑,来源大部分是归降的匈奴人和义渠出身的胡人。大汉最显赫的胡人家族,便是典属国公孙昆邪所属的公孙世家。数年前,更有匈奴将军唯许卢等五人,率部归顺,景帝大悦,将其尽皆封侯。胡骑将军,不常置,秩比二千石,与光禄大夫平级,次于郡守一级。
新任的胡骑将军公孙歂乃是公孙昆邪同胞幼弟,曾在吴楚之乱中,率三千胡骑,且骑且shè,生生拖垮了万余叛军,立下大功。此番景帝特意派他辅助郅都,率八千胡骑为先锋,星夜兼程,奇袭云中。
云中城头,左大当户浑于坭面对城外来回奔驰的八千胡骑,面sè大骇。公孙歂来得太快,以至雁门到云中一线巡视的匈奴游骑压根来不及送回消息。虽然浑于坭对云中城内剩余的五千匈奴铁骑有信心,绝对能以少胜多的击溃八千胡骑。然而他心中清楚,汉军的主力,绝对不是眼前的胡骑。按多年与汉军交锋的经验,一旦涉及攻城掠地,其出动步卒数量绝对在骑兵的十倍之上。
近十万大军?!浑于坭被自己的猜测吓傻了。他深知匈奴铁骑的强悍,在于野战,在于来去如风,弓马娴熟。若是被困死在这云中城的高墙坚壁之内,便只能下马步战,战力甚至比不上jīng于步战的汉军。自从军臣单于率单于庭所部大军回返龙城越冬,至今未归。龙城远居漠北,离此地数千里之遥,显然远水救不了近火。浑于坭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是坚守云中,还是避敌锋芒,保存实力?
就在浑于坭犹豫不决之时,数十jīng骑正驰骋在河南朔方之地。马上的骑兵身着草绿sè的怪异服饰,从他们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年岁并不大。天空中,十数只鹞鹰正不住的盘旋,偶尔会俯冲而下,缓缓停在骑兵的肩膀上稍事歇息。年轻的骑兵们,便会从马背的背囊内,取出切成细条状的肉片,给鹞鹰喂食。
朔方,北方之意。战国时称为河南地以及北假,原为赵国领地。
赵武灵王二十六年(前300年),赵国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置九原郡,此为河套地区建置之始。其后赵国衰落,河南地被匈奴占据。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修筑了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的万里长城。以河南地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号为“新秦”。匈奴一度为蒙恬所击败,逃往漠北,十数年不敢南下。
秦末战乱,边地戍卒被调回中原。匈奴一代枭雄冒顿单于统一匈奴各部,东灭东胡,西驱大月氏,南并白羊王、楼烦王,北服浑庾、屈shè、丁令、鬲昆、薪荤等部族。匈奴军事力量强大,有“控弦之士”(骑shè部队)30余万,不断袭掠大汉北部边郡。
大汉立国数十载,匈奴以河南地为前站,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攻城屠邑,殴略牲畜,杀吏卒,大寇盗,给大汉边民带来沉重的灾难,严重危害大汉北疆的安全。
时至今rì,河套及其以南地区,仍由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所部驻守。背靠漠南,匈奴右贤王的王廷距外长城边塞不足千里,随时可以驰援。
由于地处河套平原,有黄河的滋养,朔方土地肥饶,宜屯田驻守。匈奴人占据后,并未大肆捕杀当地汉民,而是驱使他们从事耕作和放牧,为驻守当地的匈奴将士提供粮草。按理说,河南朔方地就地而居的汉民为数不少,不似茫茫大草原,常常数百里不见人烟。
然而这队年轻骑兵们一路纵马疾驰,已深入河南地数百里,却见到意料之外的情形。整个河南地似乎一片死寂,偶尔碰到一些小村落,也是十室九空,仅剩断壁残垣。大片大片的良田根本无人打理,长满了野草。要知道,
“齐左监,四月可是北方农耕最为繁忙的时节,若是此时还不耕作,今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收成了。”一个骑兵满脸忧虑,对骑兵首领幽幽道:“整年无收,百姓们怎么会有余粮,一直坚持到明年的秋收?恐怕连明年chūn种的种子都没有了。”
“你叫赵立是?今后别叫我左监,在羽林校内叫我营长,在外叫我齐山,这是咱们羽林的规矩!”齐山皱了皱眉头,教训道:“闲暇时多记些羽林条例,在外暴露官职和身份是大忌!”
骑兵赵立赶忙应诺,他和百余名同窗刚从孤儿内院的军事学院被选拔出来,编入神秘的羽林校。由于赵立在学院内表现优异,无论是体能和战术理论都位居榜首,故羽林仆shè,新晋羽林团长的公孙贺,曾特意吩咐营长齐山重点培养他。大家都是军中孤儿,平rì相处倒是颇为合拍,但每当涉及军务,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而营长齐山,是羽林中的传奇人物,平rì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公孙贺和他提起过几个重点培养对象,但他实在没有闲暇,尽皆交给手下的连长代为教导,故此对赵立诸人并不熟悉。而此次,太子交办下侦查河南朔方,为大军先行探路的任务,齐山索xìng带上赵立等人,让他们提前熟悉一下羽林卫的职责。当然,少不得要加派人手照看他们,纸上谈兵的军事学院,显然和实战还有巨大差距。
齐山取出背囊中的地图和炭笔,在上面简单的勾画了几笔。他沉吟片刻,又取出白纸,用炭笔在上面用羽林暗语写了起来。暗语是太子刘彻根据后世的密码,设计出的一套保密通讯文字。若用暗语写成的条陈,即使被敌方缴获,也根本无从破译。因为刘彻使用的对照书籍,是前世的《红楼梦》。
条陈分为一式两份,齐山写好后,将白纸卷好,分别放入两个小小的竹管。取出活折,蜜蜡和火漆,将竹管仔细密封好后,他唤人找来两只已经吃饱喝足的鹞鹰,鹞鹰的腿上绑着不同颜sè的细绳。齐山将竹管分别绑在两只鹞鹰的腿上,吩咐负责训鹰的将士将其放飞。
鹞鹰被放飞后,在天空中盘旋片刻,便朝不同的方向翱翔而去。分别为上郡的骁骑将军秦勇和长安城的太子殿下带去今rì搜集到的消息。
说起这训鹰之法,就不得不提刘余和刘胜这两个终rì飞鹰走狗,不务正业的皇子。自打太子刘彻把从匈奴使臣馆驿里强夺来草原鹞鹰交到他们手中,不过月余,便训练的服服帖帖的。不但如此,竟还愣是总结出一套训鹰之法。
刘彻闻讯后,不由大喜,暗自感叹自己无心插柳的先见之明。果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间从不缺乏人才,只缺少伯乐嘛。刘彻派出羽林卫跟两位皇子学习训鹰之术,还重金收购大量的草原鹞鹰,花费了大半年时间,终于训成了百余只。
此番齐山侦查河南朔方地,刘彻便大手笔的派出了大半可用的鹞鹰,为今后的普及推广试试水。刘彻不是没尝试过训练信鸽,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那是白rì做梦。汉朝生态环境太好,满天都是猛禽在翱翔,辛辛苦苦养出的信鸽,没等飞出长安城,就会被老鹰和大雕吃个jīng光。这就是没有主角光环的坏处,悲哀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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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河朔战况
未央宫平虏殿内,丞相袁盎和太农令曹栾正站在景帝身后,面sècháo红的打量着天井中巨大的沙盘。根据各地前线源源不断传来的奏报,殿中的内侍们不断的移动着沙盘里用来模拟实战的兵棋和旗帜。眼看代表大汉的玄sè旗帜已插满燕地西北一线,直逼秦长城,殿内诸人尽皆面露喜sè。
“禀陛下,征北将军郅都有紧急军情呈上!”掌印太监孙全微微躬身,双手将一个火漆封存的密匣呈给景帝。
“哦?”景帝眉毛一扬,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扫了一眼满是好奇之sè袁盎和曹栾,摆手道:“无需避讳,快快念来!”
“诺!”孙全躬身应诺,接过侍卫递来的利刃,小心翼翼的把火漆刮去,将密匣启封,拿出一卷绢书,朗声念道:“臣启陛下,匈奴左大当户浑于坭已弃守云中城,率其部五千匈奴铁骑突围而出,逃往五原。臣所率三郡步卒,今已进驻云中。胡骑将军公孙歂率麾下八千胡骑,昼夜巡视云中外长城至黄河一线。臣已命五万jīng兵强夺长城关隘,匈奴历来不擅守城,长城关隘大多废弃。臣擅自专断,已强征十万边民出雁门,至云中,重修关隘。臣今以戴罪之身,誓死扼守匈奴单于庭所部南下之路,天佑大汉!天佑吾皇!”
景帝闻言,剑眉飞扬,朗声笑道:“事急从权,何罪之有?!速速下诏,勉励郅都诸将,待班师之rì,再行封赏!”
“诺!”孙全随即应诺而去。
心思灵巧的内侍们,赶忙根据郅都的军报,重新调整沙盘上的兵棋。景帝眼中熠熠生辉,满是激动之sè。如今云中以东,右北平以西,可堪一战的匈奴人仅剩浑于坭当初派去驰援燕地的五千铁骑,却也被右北平和上谷两郡的六万步卒死死拖住。如今燕地可谓一马平川,无人可挡汉军兵锋。
“陛下,如今浑于坭率五千匈奴铁骑退往五原,若是于白羊王麾下万余铁骑汇合,岂不是实力大增?”袁盎面带隐忧之sè,小心询问道。
景帝摆摆手,胸有成竹道:“无妨,朕便是要让他们合兵一处。即便再加上楼烦王驻守朔方的近万铁骑,也不过两万五千骑,待我数路大军合围,十倍众之,何惧之有!”
袁盎皱着眉头,觉得景帝有些得意忘形,过于盲目乐观了,赶紧劝道:“匈奴右贤王的王廷距朔方不过数百里,其麾下近十万控弦之士,随时都能驰援朔方,不得不防啊!”
“丞相多虑了,太尉窦婴半月前已率边军十五万,沿陇西长城北上,如今想来河南地西面的数百里长城已尽皆为我汉军占据。”太子刘彻刚走上楼来,便听到袁盎在给皇帝老爹泼冷水,随即笑着朗声回应道。
袁盎闻言一愣,眼中写满了疑惑,显然对窦婴出兵一事毫不知情。刘彻不由感叹皇帝老爹的小心谨慎,连对最为忠心的大臣都不露半点口风。帝皇心,深似海,对任何人都会留上一手。
景帝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捋了捋胡须,微笑道:“皇儿可是给朕带了好消息来?”
刘彻习惯xìng的耸耸肩,也没避讳袁盎和曹栾,幽幽答道:“齐山传信,匈奴去年冬天闹饥荒,从河南地的汉民处抢掠牲畜和谷物,大量汉民无粮过冬,只得背井离乡,远遁山林,挖食野菜草根为生。如今河南朔方地十室九空,故土难离的少数汉民也是饥肠辘辘,怕是快要易子而食了。”
景帝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装出悲天悯人的模样。虽然景帝表面上爱民如子,但却是个务实到冷血的yīn狠角sè。早在景帝和刘彻去年谋划,并在大草原散播瘟疫时,他们便知道,匈奴人为了度过饥荒,绝对会向河南朔方地的汉民动手。甚至在景帝的想法里,当地汉民应该会群起反抗,让河南朔方地发生众多暴乱。可如今看来,这些被匈奴人统治了数十载的汉民,已完全失去了抗争的勇气。既然他们已无血xìng,又抱着故土难离的心思,不肯逃到汉疆寻求庇护,景帝压根不会去怜悯他们。
刘彻也是深以为然,大汉立国以来,一直对愿意回归华夏的汉民多加照拂,在边郡赐予其良田和农具,用以戍边。即使在后世历代,这种政策都算是最优厚的。无奈河南朔方地自秦朝蒙恬陈兵五原伊始,便是秦朝屯田戍边的要地。当地汉民多是秦朝边军后裔,对取秦而代之的大汉,隐隐有些抗拒,大多不愿回归华夏。刘彻对这种宁愿依附外族,也不肯解决民族内部矛盾的顽固分子,没有一丝好感,死了也无所谓。
倒是丞相袁盎个xìng耿直,为人忠厚,面带忧虑的恳求道:“虎毒尚不食子,河南地的百姓如今困顿至此,还望陛下广施恩泽,救济百姓,以宣爱民如子的德政。”
景帝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此事不急,待尽复河南之地,再商讨不迟。”
见袁盎还要争辩,景帝有些不耐烦,复又道:“若是丞相心急,所幸太农令也在,你慢慢与曹栾商议便是。”
曹栾见皇帝把麻烦转嫁到他头上,当即苦笑不已。陛下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曹栾答应袁盎赈济那些灾民,就必须从国库和太仓拿出钱粮。如今各郡粮草大多贮存在常平仓,实质掌控在陛下手中,而殿下则掌控着“皇室储备总署”的数百万石粮草,压根不会让曹栾有插手的余地。
此次大军出征,京畿七郡大军的粮草尽数由太仓供给,相当于后世动用“国有战时储备”。太仓虽有大量存粮,但是每年数十万边军粮草都需要从太仓调拨,而各地赈灾所需钱粮,一旦开放当地的常平仓,太仓必须立即调拨相同数量的钱粮填补常平仓的缺额。总之一句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如今想让曹栾从太仓中拿出粮食,不如要了他的老命。
袁盎又何尝听不出景帝的推诿之意,却知道不能把陛下惹火了,只得长叹一声,勉力压下心绪,盘算着改rì再找曹栾细细商量。
景帝没再理会袁盎,见刘彻打量着沙盘沉思良久,不由好奇的问道:“皇儿难道还另有谋划不成?”
刘彻回过神来,微微点头道:“恩,儿臣突然冒出些想法,只是还未思虑周详。”
“皇儿且说来,朕替你参详一番,或许会有些助益。”景帝饶有兴致道。
刘彻沉吟片刻,微微道:“如今郅都掌控住云中北面的长城关隘,军臣单于所属单于庭诸部,已然无法驰援朔方,只要窦太尉扼守住西北长城,牵制右贤王麾下的十万铁骑,河南之地便如囊中之物了。”
“殿下有些言过其实?即便军臣单于无法从云中南下,难道不会西进与右贤王合兵一处?届时数十万匈奴铁骑,就算窦太尉麾下的十五万新军据有天险雄关,怕也抵挡不住。需知太尉可算孤军深入,骁骑将军秦勇如今陈兵上郡,在攻占西河和朔方前,根本无法驰援太尉。届时太尉的十五万新军可谓腹背受敌,不耐久战啊!”袁盎不等刘彻把话说完,立即摇头反驳道。
刘彻眉毛一扬,隐隐有些不耐烦,这袁盎今rì是神经搭错线了么,咋老是挑刺呢?跟这些文官谈论军事,实在是让人无奈,刘彻压下心中的郁闷,解释道:“单于庭和匈奴右部隔着绵延数千里的yīn山山脉,本就难以翻越,如今yīn山上冰雪初融,更是险象环生。若军臣单于在云中受挫后,再想北上绕过yīn山,需得花上多少时rì?届时我大汉将士早就尽复河南之地,凭借长城天险,加上源源不断的援军,即便匈奴倾族来犯,又能耐我何?”
袁盎无可辩驳,只得悻悻的沉默不语。
刘彻随即转身指着沙盘,继续道:“如今唯一应当防备的是匈奴左贤王,虽然左部王廷位于数千里外的狼山,然而一旦左贤王挥师南下,如今上谷和右北平派出的六万步卒,野战时根本不堪一击。”
景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忧sè,颌首认同道:“皇儿言之有理,这也是朕最担心的情形,如今燕地看似情势大好,实则险恶异常啊!”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就看父皇肯不肯兵行险招了。”
景帝眼睛一亮,急忙道:“哦?皇儿若有谋划,但说无妨,朕自会细细思量。”
刘彻意有所指的幽幽道:“如今上谷和右北平仅派遣郡中都尉率郡兵出征,然而近十万边军仍驻守两郡边塞,未敢轻动,实在有些浪费了。”
景帝闻言大骇,失声道:“皇儿是想动用两郡边军?如今燕地匈奴诸部未灭,况且还有浑于坭派出驰援的五千铁骑,若是两郡边军尽出,被匈奴人攻入上谷和右北平,顺势南下,不但百姓生灵涂炭,我十数万大军也会被切断后路。届时匈奴左贤王挥师而来,那十数大军将尽数葬身燕北啊!”
刘彻沉声道:“可先令两郡下属诸县派遣县兵至边塞接管防务,另着涿郡,渔阳,辽西三郡都尉率麾下郡兵rì夜兼程,务必在十rì内赶至上谷和右北平两郡,从县兵手中接管防务。”
不得不说,刘彻的这个主意很大胆,甚至疯狂,相当于用后世的jǐng/察接替正规军守备边塞整整十rì。殿内众人闻言,俱是骇然失sè,沉默不语,尽皆等待景帝圣断。
(呼呼,第三更!虽然晚了不少,但还是算昨天的。周四还是两更,周五周六抽一天三更,补回昨晚欠的一章。写这章不容易,参考了很多古代进军方式,因为怕兄弟们不了解地形,修改了很多次,大家如果有闲暇,可以一下汉代的地图,对照一下各种路线,就知道我这几章写得多用心了。。。。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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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线出击
景帝中元二年五月,右北平与上谷两郡,十万大汉边军齐出,强征边民五万,随军输送粮草,奇袭燕北外长城,死死扼住匈奴左部南下之路。
燕地残余匈奴诸部闻讯大骇,无暇理会深入塞外的六万汉人郡兵,集结各部人马强攻长城关隘,以求打通北逃之路。左大当户浑于坭派出驰援燕地的五千匈奴铁骑,却并未随之北上,而是一路向西,试图冲破云中至雁门一线的汉军防务,往浑于坭所在的五原退却。
早有防备的胡骑将军公孙歂,率麾下八千胡骑,且战且退。如同钝刀子割肉般,不断消耗着匈奴铁骑的实力。匈奴将士虽恨不得生啖其肉,却又丝毫奈何不得,不由士气大减。一方以逸待劳,一方无心恋战下,高下立判,最终突围而出的匈奴铁骑不足半数,近三千匈奴将士被汉军胡骑生生耗死在茫茫草原之上。
待匈奴残兵抵达五原,浑于坭望着面容憔悴,锐气尽失的两千儿郎,悲恸流涕,几不能语。而远在长安未央的景帝,接到公孙歂以伤亡数百胡骑的微小代价,杀敌三千的捷报后,仰天长啸,激动得不能自已。
翌rì早朝,近rì来极力抨击景帝擅自对匈奴开战,试图遣使议和的朝堂保守势力,眼见为首的窦氏一系罕见的保持了沉默,不由气馁的放弃了努力。面对大汉立国数十年来,从未取得过的对匈大捷,保守派权贵们压根不敢再把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帽子扣在天子的头上,否则众多急于杀敌建功的武将,便会急红着眼睛,生生把马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列席参政的太子刘彻对朝堂上的气氛极为满意,大汉铁血尚武,开疆拓土的想法是主流,不像后世的朝代,讲究以德服人。铁与血,盾与剑,远比绚烂的说辞更能让敌人屈服。只要兵锋所指,敌人战栗不已便是了,又何须他们认同泱泱华夏?!
退朝后,袁盎和曹栾再次入平虏殿。前些rì子,景帝决定采用太子刘彻的建议,兵行险招,袁盎曾极力反对,几以辞官要挟,最终触怒天颜,被罚在家闭门思过。直至燕地大捷的消息传来,景帝这才下旨,将其释出,如今更是将他宣召觐见。
昨是今非,随着景帝下旨,右北平与上谷两郡的六万步卒,驰援燕北长城,围剿人困马乏,缺衣少食的燕地匈奴诸部,想来用不了多少时rì,燕地便会尽入囊中。袁盎当初的坚持和担忧,如今看来,是无可辩驳的短视。然而,景帝却并未责罚于他,反而赏赐百斤,以嘉奖其不顾自身,为民直谏的拳拳之心。
刘彻对皇帝老爹手段低劣的“大棒加胡萝卜”以收买人心之举,腹诽不已,却不得不承认,这番作为在皇权至上的朝代,还是很管用的,没瞧见袁盎跪倒在地,眼泪汪汪的感恩不已吗?换了后世,景帝早就被袁盎喷上一脸了。
是夜,数队轻骑出未央,手持大汉天子的诏令和节杖,绝尘而去。数rì后,辽东郡边军与郡兵齐出,近四万汉军浩浩荡荡的开进辽北长城。辽北乌桓诸部闻讯,从辽北长城关隘外仓皇后撤数百里,明显不想参与汉匈之争。至此,云中以东数千里外长城关隘尽数被汉军牢牢掌控,超过三十万的汉军将士和二十余万随军出征的大汉边民,背依险关坚城,彻底阻断了匈奴单于庭和左部二十余万匈奴铁骑的南下之路。
景帝中元二年五月中旬,骁骑将军秦勇率上郡,弘农,河东,河内,河南,五郡郡兵合计二十万,出上郡,直插河套腹地西河。领着安北将军(三品杂号将军,不常置)史惕率京师北军抽调出的万余中垒jīng骑,奇袭朔方,牢牢牵制住匈奴楼烦王麾下的近万铁骑。楼烦王闻讯大骇,当即派百余铁骑突围而出,前往五原向白羊王求援。
而此时,天水郡太守李广,率麾下细柳营三万jīng锐骑兵,沿安定,北地两郡边塞外围细细扫荡,将当地匈奴诸部尽数往北边驱赶。短短数rì,斩杀匈奴近万,掳掠牛羊数十万,jīng壮奴隶两万余。再得到天子便宜处置诏令和默许后,李广将战利品尽皆交由前来劳军的皇家实业集团旗下商队,换取了大批珠玉银钱。李广不取分毫,除去上缴国库的部分,其余尽数分发给细柳将士,一时间士气大振,将士们纷纷红着眼,呼喝着杀向河南朔方地,屠尽匈奴蛮夷。
月余前,太尉窦婴,领大将军衔,率十五万边军,沿陇西长城北上,如今已将河南朔方地西面外长城关隘尽数掌控。转而向东强攻,力求与云中汉军会师,将秦始皇所筑的万里长城尽数收复。
直至此时,姗姗来迟的匈奴右部驰援朔方的五万铁骑方才出现在长城关外。闻讯赶来的窦婴,站在长城关隘上远远望去,只见山道上尘土飞扬,一道延绵十数里,望不到尽头的黑线沿着山脊拖沓而来,心中五味杂陈,虽有几分期待,却更多几分担忧。
根据探马来报,此次匈奴右贤王并未jīng锐尽出,而只是征集附属匈奴各部的五万骑兵,缓缓东来。窦婴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将近十万边军归拢到不足数百里的长城关隘,严阵以待。至于正西方的数千里长城关隘,窦婴并不担心,有着祁连山脉这般天堑,除非匈奴人的战马长了翅膀,否则定然无法绕过西北方的数百里险关坚城,从他处入关。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五原的白羊王。白羊王麾下本就有万余jīng锐铁骑,如今再加上左大当户浑于坭残余的七千铁骑,将将两万骑。若是与匈奴右部的援军内外夹击,窦婴手中的十万边军只能腹背受敌,形势堪虑。
远在长安未央的景帝和太子刘彻,也早早考虑到此节,派出轻骑昼夜兼程,诏令云中的胡骑将军公孙歂,率麾下八千胡骑全速西进五原,不求杀敌建功,只需死死牵制住五原的匈奴人,甚至稍稍减缓他们赶往长城关隘的速度,也便是大功一件。
一时间,河南朔方地的局势微妙起来。时间就是生命,刘彻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意味。骁骑将军秦勇麾下的二十万郡兵必须尽速夺取西河,挥师西进,剪灭朔方楼烦王后,度过黄河,方才能驰援窦婴。然而如此一来,耗时极久,窦婴孤军奋战,至少要苦撑月余。更令人忧心的是,一旦楼烦王见机不对,果断弃守朔方,率部直奔长城关隘,窦婴必然压力剧增。十万边军编练不过年余,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届时闹不好便会一溃千里。
刘彻苦思良久,却不得其法,只能心急火燎前往平虏殿与景帝商讨对策。自从开战以来,景帝除了出席早朝,从未离沙盘半步。他甚至命人将卧榻摆放在平虏殿的三楼,枕边放着望远镜,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望远镜将沙盘细细扫上一遍,以免歇息时漏掉了新呈上的各地军情。
短短月余,景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却反倒jīng神了许多,两眼炯炯有神,根本不像一个久病之人。刘彻打量了他片刻,颇为怀疑皇帝老爹是不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不过倒也不奇怪,所谓人清气爽,最近捷报频传,景帝心情大好,胃口自然大开,连刘彻每rì差人送来的药膳,都比从前多吃上不少。
景帝此时刚刚用过午膳,正眯着眼睛假寐,见刘彻到来,随即打了个哈欠,微微抬起眼皮问道:“皇儿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刘彻耸耸肩,丝毫没有打扰皇帝老爹歇息的觉悟,细细的将自己的忧虑细说了一遍。
景帝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sè,拿起手边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咂咂嘴道:“朕早就醒得了,若是如皇儿这般后知后觉,朕也就不配做这大汉天子了。”
刘彻闻言一愣,忙追问道:“既是如此,父皇认为当如何处置?”
“朕已诏令李广莫再理会匈奴残部,率细柳营三万jīng骑尽速北上,渡过黄河,准备随时驰援窦婴。至于匈奴残部,就着安定和北地两郡边军清剿便是,虽说步卒赶不上匈奴人的战马,老弱妇孺总是跑不掉的,到时他们便是无根之浮萍,撑不了多久。”景帝捋了捋胡须,复又幽幽道:“朕还着窦婴长子窦义率麾下部众,前往长城关隘增援,窦婴应当能明白朕的意思,死战不退的。”
刘彻嘴角稍稍颤动,我勒个去,这皇帝老爹真心黑啊,明摆着告诉窦婴,若是丢了长城关隘,全家都要死。
刘彻由衷叹服,躬身道:“父皇英明!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景帝闻言,翘起兰花指,给诸位读者抛了个媚眼,巧笑嫣然道:“那你们还不赶紧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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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帝国石油
上郡高奴县,临近黄河,码头上,繁忙不已,一桶桶深褐sè的脂水被搬运上船,顺流而下。待抵达弘农后,船队便会转而向西,入渭河,朔流而上,将脂水送到京城长安。
这些被长安来的贵人们称为“石油”的脂水,原本出自高奴县的黑水山中,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山民买不起灯油,常常取来脂水点灯,然而味道极臭,闻得久了还容易害病。因此,脂水原算不得什么值钱玩意,但自从去年秋天,长安城的贵人们带着千余兵士,将黑水山团团围住,扎下兵营,广招百姓收集脂水,搬运到码头后,每石给上十钱的高价,脂水就成了百姓眼中不得了的宝贝。
上好的粟米每石不过八十钱,即使家有十亩良田,辛苦劳作一年,所得也不过千余钱。如今只需收集上百十桶脂水,雇些车子,运到码头,便可顶过去一年的收益,此等好事实在把高奴县的百姓们乐得找不着北,即便是邻县的百姓,也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跑来以此营生。
去年冬天,黄河结冰后,不能行船,长安的贵人们干脆就在高奴县城整了个大院子,让百姓们将脂水送到那去,随后由商队押运,走陆路送往长安。贵人们倒是好心肠,路程虽近了不少,但银钱却没有断少,说是天寒地冻,让大家伙多买些吃食衣裳,甚至还在院子里摆上十余口大锅,炖上热腾腾香喷喷的肉汤,让送脂水的百姓自行取用,暖暖身子。
这般慈悲豪爽的贵人可不多见,如今高奴县的百姓们,只要提起长安贵人,没有不连声称颂的。然而,他们还是期待着黄河早些解冻,好让贵人们在码头收脂水,因为在高奴县城里交货,是要比城外多扣掉不少商税的,平白少了一小半收入,还不如多走几步,到码头交货好了,如此税费会少去大半。
虽然高奴县的县令对长安的贵人们恭敬万分,但律法不可违,这商税是不可免除的。不过贵人们看不得税吏打骂百姓,如今码头重新开张,税吏们满脸堆笑的在码头边上摆开桌案,等着百姓们主动上前缴纳税赋。百姓们也是笑容满面,貌似此生以来,从未如此心甘情愿的缴税。若是有人逃税,被长安的贵人们知晓,不但要被官府重罚,还严禁再从事脂水买卖了。其中轻重,百姓们自然分得清楚。
重利之下,必有恶人。当地不少豪强宗家,曾试图不让百姓们买卖脂水,以便他们独占厚利。然而,就在几个百姓被打伤后,长安贵人们拿出银钱让伤者好生将养,随后一声令下,驻扎在黑水山下的千余兵士全副铠甲,分头将高奴县最为跋扈的几家豪强家主尽数从家中拖到县衙。
面sè苍白的高奴县令依照汉律,以纵仆行凶的名头,判了个示众一rì。兵士们没有丝毫犹豫,将他们活活钉在木架上,摆在城门边上,硬生生放了整整一rì。如此“示众”,实在大快人心,最后没有一个家主能活着回去,尽皆气绝身亡,鲜血染红的城门旁的黄土地,想来不久便会浇灌出茂盛的花草。
如此一来,高奴县其余的豪强宗家,尽皆噤若寒蝉,纷纷给长安贵人们送来急需的牛马和车子,以免杀红了眼的兵士们拿他们开刀。他们压根没有跟官兵作对的心思,上郡毗邻京畿,又是边郡,乃屯兵重地。若是他们敢对官兵动手,不出数rì,郡治赶来的数万边军,就能把他们举族屠尽,尽数碾压成粉末。
至于死了家主的数家豪强,则在贵人们的默许下,被其余豪强瓜分殆尽。但凡反抗者,尽数成了山中的孤魂野鬼。豪强们显然从前没少干这些破事,手脚干脆利落,让长安的贵人们眼界大开,果然够豪迈,够强悍,不愧豪强之名!
不打不相识,豪强们渐渐发现,贵人们讲究劳什子“公平交易”,从不强买强卖,做事极有章法,却又灵泛。即便是剿灭豪强所得钱财,贵人们也毫无避讳的参与“分赃”。这番做派,不但没引起当地豪强的愤懑,反而颇对他们的胃口。北方边郡本就民风彪悍,这些本土豪强,更是看不起矫揉造作的斯文人,反倒是杀伐果决,强取豪夺方能令他们敬服。
开chūn后,贵人们打算在黑水山脚下建些劳什子石油作坊,用以就地炮制部分脂水。当地豪强闻讯,纷纷主动奉上黑水山周边的地契和房契,还特意言明分文不取。长安贵人们倒没有客气,尽数收下,礼尚往来,用高价向豪强们购买或是租赁大量的奴隶,用以营建作坊,修筑道路。
豪强们闻讯自是狂喜不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盘算错,长安贵人们就是豪爽的财神爷。上郡地处北疆,莫以为只有匈奴人会劫掠大汉边民,大汉边郡的豪强世家,也没少招募游侠,组织捕奴队,到塞外劫掠四处放牧的匈奴小型部落。只要时常犒劳边军将士,倒也无人出面制止。当地豪强府里奴隶比牲畜还多,甚至有几家豪强私下就是奴隶贩子。总之,各取所需之下,自是皆大欢喜,两方颇有尽释前嫌,共建和谐社会的美好期许。
太子家令丞(比太子詹事低一级的管家)徐楙被太子殿下派到高奴县来督造石油作坊,威风八面,好不自在。需知这可是个肥差,给殿下办差,向来都有丰厚的回报。此番营建的五个石油作坊,外加直通高奴县城的数十里大路,太子殿下调拨下了整整千万钱,并再三言明,只要照着章程,不延误工期,不偷工减料的营造完成,多出的银钱将全数当做赏钱分发给长安外派到高奴县的管事和工匠们。
若是能将工期提前,还有更多的赏赐。当然,有赏就有罚,若是营造完毕,殿下派来验收的特使发觉有任何不合规制之处,徐楙铁定被罢官;若是贪渎银钱,偷工减料,恐怕连xìng命都保不住。
石油作坊的归属曾令刘彻头疼不已,想到后世的国有石油公司,在国际油价狂跌的时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幅提高油价。很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贪污买游艇的气势。最为不可原谅的,是让老百姓用了那么高价的油,堪称暴利,其市值一路狂飙,股票却直线狂跌,堪称有中国特sè的经济奇迹。
苦思良久后,刘彻决定尝试着拆分石油行业,由此开创了并不完善的大汉帝国石油行业。
刘彻首先将高奴县油田开采出的原油作价,所得尽数上缴国库。并上奏景帝,提前颁布一道诏令,今后大汉帝国内所有油田的所有权和开采权尽数收归国有,永不允许私人拥有;相对的,严禁官办石油作坊,不得与民争利。
此诏一出,大汉权贵们满头雾水,从表面上看,这诏令实在有些自相矛盾。而他们对石油为何物并不知晓,更不知道所谓油田是如何庞大的财富,因此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很多年后,权贵们面对被划入大汉疆域的中东油田,每rì产出的数十万桶原油,悲恸不已,暗骂自己当初不多长个心眼,愣是让这块大肥肉从嘴边溜走。所幸帝国政.府严格依照法令,只享有油田的所有权和开采权,却从未插足石油工业,留出了很大的利润空间,才没让利yù熏心的大汉权贵们急红眼造反。
如今的高奴县油田,石油作坊和道路由皇家实业集团,田氏商业集团和少府,三家共同出资营建,以此换取高奴县原油长达五十年的独家购买权。而长安城外,原有的石油作坊也开始扩建,以便提炼出更多的沥青,为即将展开的道路大建设做准备。
未来连续数百年高居全球市值榜首的“帝国石油集团”正式走上历史的舞台,少府以六成的绝对控股权,牢牢掌控住经营决策权。而皇室实业集团和田氏商业集团分别握有两成股份,即便这两家集团其后数百年间,多次面临严重的财务危机,但集团高层宁肯大量贱卖集团旗下的各项资产,也没有释出半分帝国石油集团的股权,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些股权代表着不容舍弃的恐怖收益。
而随着未来大汉帝国不断的开疆拓土,大量海外油田的发掘和开采,在刘彻的刻意扶持下,数家大型石油企业应运而生,与帝国石油集团分庭抗礼,对内相互制衡,对外联合压制。大汉帝国石油行业内部,合作与竞争的旋律一直延续近千年,直至新能源的出现,导致石油行业彻底没落,才缓缓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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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机勃勃
立夏过后,温度明显升高,炎暑将临,雷雨增多,农物迅速的生长起来,正所谓“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
关中沃野千里,实为天府之国。随着五月的来临,遍地绿意,一派勃勃生机。迎chūn花谢了,小草钻出了地面;桃花败了,柳枝青青,苹果花开时,燕子已衔chūn泥;等到槐花开,油菜已结荚,小麦在吐芒。姹紫嫣红的五月关中,槐花就星星点点地点缀着乡村。
汉初时,关中地区已有不少农户尝试种植冬小麦,五月初早已苗麦青青,有的麦子也已开始抽穗了。只是由于饮食习惯问题,粟米还是关中人的主食,小麦的价格尚不足粟米的一半。
开chūn以来,这长安城附近的作坊,就像雨后chūn笋般的,突然冒出许多来,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自打去年冬天,京畿各郡县,就贴满了招收工匠的告示,看着墙上绢帛做的许多告示,不少老丈和老妪心疼不已,嘴里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官府,耗费颇多,不知节制。告示边的书吏却丝毫不敢辩驳,大汉以孝治天下,以老为尊,这些花甲之年的长者,便是天子也会礼让三分。若是书吏惹恼了他们,被狠狠敲上几拐杖都是轻的。
老百姓们听着书吏细细宣读告示上的条陈,觉得月例高得有些离谱,若不是告示上盖着官府的大印,还当那是骗人的玩意。汉初官印的公信力可不像后世新中国那么低,秦汉以印绶为识人处事之凭据,冒用官府大印,依汉律,可是抄家的重罪,不但自己人头落地,连带着全家都要充作官奴。
京畿各郡的工匠们纷纷跑到府衙,拿到离乡远行的符简,朝京城汇集而去。各地官吏不但没有丝毫刁难,反而客客气气将他们送上路,一些喜好名声的父母官,还摆出了出城相送的戏码,一再嘱咐工匠们到了京城的作坊里好好做活,平rì多念着家乡的好,闹得工匠们颇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官家小吏们心里明白,京城附近的作坊都是京城贵人们的买卖,这些告示都是他们特意差人送来的,再三叮嘱要把事情办周全了。官老爷们都打着讨好贵人的心思,自然是极卖力的。若是工匠们在京城多多谈起家乡的好,再说些父母官如何如何爱民如子,一旦传到贵人的耳中,免不得要褒奖一番。需知汉初选官,除了世袭就是孝廉,为官最重官声,不管你能力咋样,名声是最紧要的。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能让治下百姓到天子脚下替自己扬名,官老爷们哪会轻易放过?
如此一来,本就繁华的长安城及周边各县愈发拥挤起来。起初的时候,部分黑心商户见猎心喜,趁机提高粮价,盘算着狠狠挣上一笔。谁知长安东市突然多了十余家米肆,挂着“六陈行”的招牌,大量平价贩卖黍、稷、稻、小麦、大麦、菽六种粮食。长安物价瞬间恢复到往rì的水准,不高不低。六陈行背后的东家,自然是皇室实业集团旗下的皇室储备署,刘彻深知“米贵伤农,米贱亦伤农”的道理,早早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就为平抑工业化进程导致的大量人口流动引发物价波动。
田氏商业集团和皇室实业集团新开设的大量作坊,在太子刘彻的硬xìng要求下,大幅提高工匠和雇工的月例,至少比其他作坊开出的价钱要高出两倍,某些手艺好的勤快工匠,甚至拿到了十数倍的高额报酬。拥有雄厚财力的刘彻,从来不吝啬于提高员工福利。因为刘彻深知,未来大汉帝国将无可避免的出现大量的资产阶级。他的有生之年,必须尽力降低资本家对工人的压榨和剥削,他实在不希望大汉帝国再经历西方工业血汗史。当然,刘彻不是神,尽人事儿听天命,但求问心无愧便是了。
大汉立国数十载,不断减免租赋,与民生息,只要没有发生大范围的灾害,百姓都能丰衣足食,偶尔还能吃上些荤腥。故此,民间饮食也从最初的填饱肚子,渐渐提升到满足口腹之yù的境界。近来京城周边诸县,甚至出现了一种新的吃食——蒸槐花疙瘩。
老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自打长安东市开了些糕点铺子,贩售些从前贵人们才能吃到的美味糕点,偶有余钱的百姓家也会买上几块尝尝鲜。吃的次数多了,自然免不了学着在家炮制。令人奇怪的是,糕点店的掌事和伙计,似乎并不着恼,反而会很和气的讲解些做糕点的简单法子。
至于做糕点的主料,被称作面粉的事物,只需将麦子用石磨细细碾磨成粉便是。然而,百姓们大多都是到东市几家新开张的面粉铺购买,很少在家里磨面。倒不是他们不会自制,只是这面粉铺里卖的价钱,比起小麦也贵不了多少,也省得自己多花工夫了。省下来的力气,哪怕到京城附近新开的各式作坊里打打杂,也能挣来不少的面粉钱。
有了面粉,想做糕点也不容易。糕点是甜食,在汉初,糖类的价格并不便宜。然而,百姓们惊喜的发现,糕点铺竟然开始贩售大量饴糖,价格比市面上要便宜一半。随着前来购买饴糖的百姓越来越多,特别是一些闻讯而来的大商人,提出要大量求购,糕点铺的掌事索xìng在旁边又开了几间铺子,专门贩售饴糖。
早在殷商末年,中原百姓就知道用谷物来制造甜味食品了,并制作出了饴糖。所谓饴,就是一种以谷物为原料制成的淀粉糖,类似于后世的麦芽糖。到了汉初,作为甜类食品,饴糖的食用已经很普遍了。饴糖的制造是以谷物的淀粉掺和麦芽再经过醣化熬煮而形成的粘稠状制品,民间流传十分广泛。
其实,早在去年冬天,权贵云集的北阙甲第,就已出现一家“石蜜坊”,向权贵们高价供应糖类制品。数月来,早就挣得钵满盆满,让田氏商业集团的东家田胜乐得合不拢嘴。石蜜肆出售的可不是平民百姓食用的饴糖,而是太子刘彻炮制出的蔗糖,已和后世的白砂糖极为接近了。
刘彻原本并未打算从事制糖,由于他未曾在关中之地看到甘蔗,还以为汉朝是没有甘蔗的。当初制作糕点时,他使用的也是常见的饴糖。
直到去年冬天,刘彻和皇帝老爹饮宴时,不小心喝大了,掌印太监孙全端上一樽“柘浆”,让他解酒,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大大的错了。这“柘浆”就是甘蔗汁!实实在在的甘蔗汁!
找来少府汤官细细询问,刘彻才知道,此时白砂糖虽未真正的制作出来,但甘蔗汁却已普遍用于调味。而高祖刘邦在位时,闽越王就曾进献石蜜五斛,所谓石蜜,即是指以甘蔗为原料制成的固态制品。
而所谓的“柘浆”,在南方极为常见。战国末年,屈原是所作的《招魂》,其中有“腼鳖炮羔,有柘浆些”句,意为在烹煮鳖鱼和煎炸羊羔这些美味食品的时候,还要淋上一些“柘浆”调味。所谓柘浆,也就是指甘蔗榨出来的甜汁。
可见当时位于南方的楚国不但已经有了甘蔗的种植,而且人们已经能够懂得榨出其中的甜汁来作烹调食物时的调味品;又由于《招魂》一诗通篇描写的是民间常见的招徕亡魂的风俗礼仪,与之同时描写的还有稻、麦、鸡、牛等民间常用的食物,这足以说明蔗类制品的榨取与食用在当时已经相当普遍。
固然汉初的蔗糖制品尚是稀罕之物,否则就不会作为贡品上献于皇帝。但蔗汁的食用已经成为社会上层人物比较常见的事情,使用甘蔗汁,不但是一种常用的调味食品,还往往用来作解酒之用。
到了景帝朝,已经出现了沙饴石蜜。所谓“沙饴”,即是指结晶状糖类制品。淀粉糖呈粘稠状,而要想得到结晶状糖类食品,除了蔗糖是不可能有第二种取代物的,如今长安权贵们已经能够食用到具有砂糖雏形的蔗糖制品了。
刘彻不由大喜,赶忙让田胜派人前往楚地,大肆收购甘蔗,并安排人手大量种植,以备今后使用。甘蔗是一年生或多年生热带和亚热带草本植物,所以冬季也有大量的甘蔗可用,特别是一些野生的甘蔗,在楚地的茂密山林里。而长沙王刘发的封地长沙国,有许多荒地,如今正好用来种植甘蔗。
不过月余,大量的甘蔗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南山脚下新建的制糖作坊中。早已试制过无数次的太子詹事府工匠们,带着千余名羌人女奴,昼夜不停的赶制蔗糖,终于在开chūn后,制出了第一批成品,送到北阙甲第的石蜜坊。石蜜坊开业之初,就引爆了北阙甲第,权贵们纷纷派出管家,推着成车的铜钱,购买蔗糖。每石万钱的高价,也丝毫阻挡不了蜂拥而至的人cháo,千余石的蔗糖不到一rì,当即告罄。
国舅田胜望着府库中堆成小山的铜钱,二十出头的嫩脸愣是笑出一朵菊花。
(特意等到两点多更新,想看看编辑这周给没给推荐,谁知道还是失望。真无奈,吐槽一下,凭啥某些书能连续推荐一个多月,真心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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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茁壮大汉
五月渭河岸,绿草萋萋,垂柳依依。偶有嘴馋的童子趁着长辈不在,爬上离河岸不远的野桃树,摘下青涩的桃子,咬上一口,酸得皱起小脸。既酸倒了牙,又弄脏了衣裳,回到家里免不得挨顿胖揍,却依然乐此不疲,找到机会,复又如此,童趣十足。
chūn汛过后,河边为数众多的水磨坊开始繁忙起来,巨大的水车嘎吱嘎吱的转着,昼夜不停。磨坊里的石磨,不需牲畜推动,随着机括不停地自行运作。旁边的羌人女奴,只需往磨眼里不断添加麦粒,自然就能研磨出细细的面粉。
最初田胜对太子殿下低价出售面粉的命令是有些疑虑的,毕竟殿下定下的价格是八十钱每石,和上品粟米等价。在田胜眼里,面食远比粟米饭要实在得多,不但扛饿,味道也好上不少,应该比粟米要价高些才合理。对于田胜的异议,刘彻根本不屑于反驳,商人是疯狂追逐利润的生物,哪怕给他们再高的营收比率,都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粮食加工,无论何时都是极为暴利的行业,如今小麦不过四十钱每石,而面粉卖八十钱每石,除去水磨坊的营造费用和微不足道的人力投入,至少都净赚七八成。如此田胜都不知足,实在算得上黑心商人了。千万别小看这七八成利,粮食不同于其它商品,是生活必需品,且交易规模不可估量。历朝历代,富可敌国的粮商层出不穷。
田胜自然不敢悖逆太子殿下,只得老老实实的照着做。随着各式面食渐渐被长安附近的百姓们接受,甚至琢磨出更多的吃法,面粉铺子愈发红火起来。大粮商们纷纷上登门,往往一次就买上数十车,运到其他郡县的自家粮铺贩卖,赚取差价。甚至有些jīng明的粮商,就等侯在水磨坊的院子外,磨好多少收多少。少数财大气粗的粮商世家,更是找到田胜,将手头的小麦低价卖给他,只求田胜能将面粉优先供应给他们。
粮商们不是没盘算过自己研磨面粉,但水磨坊并不好建,光靠木制的水车,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塌,即使用青铜为轴辕,搭配起来却又运转不顺,往往事倍功半。而用人力或畜力,不但产量有限,耗费也很大,而且田胜的面粉卖价实在有些低,跟他买反而更加划算。
就在田胜愈发感到面粉供不应求时,太子刘彻提出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法子,替各大粮商营建水磨坊。田胜虽对高额的营建收益垂涎不已,但却认为这实在是竭泽而渔的主意。卖磨坊是一锤子买卖,怎比得上卖面粉这个长久的独门买卖?
刘彻维持了一贯的作风,不解释,尽管去做!在后世,各大通讯设备制造商,各种设备都白给一样,赚钱的是售后维护和升级的费用。如今的大汉,只有少府的冶铁作坊能冶炼出百炼钢,还能制成简易的轴承和滚轴,这就是技术优势;再加上身为机械硕士的刘彻,绘制出的完善构造图,只有太子詹事府里被jīng心指导了两年的工匠们才能尽数领会,这就是人才优势。
有了技术和人才的优势,还不能赚大钱,那真是丢了穿越众的脸了。需知轴承和滚轴都需要经常更换,水车和石磨的助推机构也需要时常维修甚至更换,这才是真正前景广大的独门生意。
粮商们得知有此等好事,自然心花怒放,争先恐后的带着金子,和田胜签订契约。至于他们心中是否鄙视田胜目光短浅,自断财路,就不得而知了。短短数rì,来者不拒的田胜就签下来近百张契约。未来三个月内,京畿之地的数条主要河流岸边,将会树立起数百座水磨坊,源源不断的研磨出面粉,通过粮商们遍布全国的运输渠道,销往大汉各大郡县。
皇室实业集团的董事长,江都王刘非,早早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着手组建策划已久的“帝国物流”。他的想法和太子刘彻不谋而合,在各大作坊相互配合,大肆制作刘彻设计的特制货运车驾的同时,长安周边几条沥青道路开始铺设。
景帝对皇子们的筑路计划很是赞赏,沉吟片刻,特许太子刘彻将收取“养路费”的提议在翌rì早朝时进行廷议。
原本刘彻还以为朝堂之上会有一番唇枪舌战,免不得被朝臣攻讦。谁知丞相袁盎只是询问了几句,得知养路费只会向过路的商队征收,按照货物的多少计费,却不会向普通百姓收取分毫,便没再理会,更没有丝毫异议。而其余的大臣,也视而不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疑惑不解的刘彻下朝后,苦思良久,才恍然大悟。这筑路之事,本就是皇室实业集团牵头,将来收取的养路费也是由国库和集团对半分。长安权贵们在集团内本就有股份,自然不会砸了自家买卖。再说了,重农抑商本就是大汉的国策,筑路又是利国利民的善举,从商人手里拿钱来惠及万民,顺带充实国库,还能让皇室实业集团捞钱,年底红利多发些。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刘彻想通后,不由仰天长叹,感慨不已。有道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扰。所谓的“利”,不独指钱财,还有名声,有人为了万贯家财,有人为了留名青史,后世更有人说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总之古往今来,但凡能让人名利双收的主意,大多都能无往不利。
总之,廷议过后,数条沥青大道和长安城原有的青石大道驳接,向外缓缓延伸而去。刘彻参考了后世关中地区的各类交通线路,再根据京畿个郡县现有的主道,设计出数条主要道路。他根本来不及,也不需要勘测地形,当即开建。在刘彻看来,这几条道路不管是规格和位置,都不算好,只是因陋就简的应急之作,顺便为今后的筑路计划积攒些经验。
大汉帝国真正的交通枢纽工程,必须等到从海外获取大量的奴隶,才能开始施行。想到史上,修筑万里长城和开掘大运河,死去百万计的大汉百姓,刘彻就眼皮直跳。哪怕他知道这是功在千秋的伟业,却也不想背上千古骂名。至于将来使用外族奴隶,哪怕死上数千万,反倒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因此,在北方战局瞬息万变,风云迭起时,京畿各地竟异常的繁忙,一派欣欣向荣的和谐景象,逐渐茁壮的大汉帝国散发着无穷的生命力。
身处京畿的百姓们对千里之外的北方战局不甚关注,大汉立国数十载,与匈奴时战时和,关中民风彪悍,良家子多入伍从军,对战争可谓习以为常。除了出征士兵的家属,会牵挂亲人,rìrì祈盼平安归来,其余的百姓,更多的是关心现下的rì子。
随着长安城各种作坊的建立,大量新鲜事物的涌现,周边的百姓渐渐发现,rì子似乎比从前多了些盼头。特别是许多工匠,进入贵人们开办的作坊后,吃上了以往节庆时才有的荤腥,还能给婆娘和娃娃扯上几尺麻布,做身新衣裳。
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则常常和儿孙们念叨起过去衣食无着的苦难rì子,再看看今rì的丰衣足食,实在是托了当今天子的恩泽。免不得在家中立个“圣天子”的长生牌位,rìrì进香叩拜,为陛下祈求福寿。
(上班太晚,来不及码字了,这章字数有点少,下章补回来。。。。。。呼呼)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迟来的援军
窦婴苦等盈月,却不见援军到来,只得站在烽火台上,亲手点燃了狼烟。自从数rì前匈奴白羊王率万余铁骑西来,与关外的匈奴右部五万骑shè内外合击,强攻长城关隘,形势愈发严峻。
要守住数百里长城,窦婴麾下的十万步卒实在捉襟见肘,即便是窦义收拢了窦氏诸候封地里的数千私兵,前来支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留为后备军,以便随时驰援各处关隘。
窦婴自然了解陛下心中盘算,即便最终能守住长城关隘,窦氏的私兵也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到封地,最好是尽数葬身此处,陛下才会心满意足。正如吴楚之乱时的梁国将士,几乎孤军奋战拼个jīng光,一直按兵不动的周亚夫方才挥师东进,剿灭叛军。如今易地而处,窦婴终于体会到了梁王的无奈,纵然眼前是万丈悬崖,也只能闭上双眼一路向前。
想来此时,陛下派出的援军早已就位,只是作壁上观,就等窦婴是否识趣了。窦婴清楚的明白,陛下是舍不得让十万边军为他殉葬的,更不希望丢掉长城关隘。若是他坚持不让窦氏私兵出战,待边军伤亡惨重时,陛下最终还是会发兵来援。只是如此一来,面对窦婴的便是死路一条,甚至祸及妻儿。即便有窦太后的庇护,窦氏一族不会被株连,但是窦婴身为太尉领大将军,依汉律,临战懈怠以致兵败,判个枭首抄家,妻儿押为官奴是免不了的。
窦氏私兵,攸关家族的利益,但和自家厉害相比,窦婴自然权衡得出亲疏轻重。因此面对关城下蜂拥而至的匈奴骑shè,城楼岌岌可危之时,窦婴果断命窦氏私兵尽数出击,死守不退。而已血战盈月的边军将士,则退下稍事休整。
心知肚明的窦义见阿父最终痛下决心,心中满是悲叹,事已至此,只能彻底做绝。此战结束,窦氏诸侯必将阿父视为家族叛逆,恨不得生啖其肉。阿父便只能完全投入陛下的阵营,和窦氏彻底决裂,方才能避免灭门之祸。此时窦婴点燃求援狼烟,便是隐晦的向陛下派来的援军表示,已知晓陛下的意图,尽力削弱窦氏私兵,保全边军,如今是真撑不住了,你等可以露面了。
而在云中城西面数百里的五原城外,天水郡太守李广正遥望着远处山脊上延绵而去的蜿蜒长城,脸上满是不豫之sè。其身后的胡骑将军公孙歂,嘴角叼着一根草梗,惫懒的玩弄着手里的马鞭。自打数rì前,李广率三万细柳jīng骑与公孙歂的八千胡骑会师,便驻军此处,等待每rì探马回报西北长城关隘处的战况。
“云中是否有军令传来?”李广皱着眉头,向贴身侍卫曾权问道。
曾权无奈的摇摇头,李广数rì来询问了不下百遍,其心中焦急可想而知。然而天子诏令中严令李广不得冒进,渡河北上后,便归征北将军郅都节制。郅都虽然是雁门太守,品级和李广这个天水太守相当,但在战时,郅都那二品征北将军的名头,节制边郡太守是理所应当的。
谁知郅都非但没让李广驰援太尉窦婴,反而命他率部到五原城外,汇合公孙歂,围困城中的匈奴人,却又再三言明,围困即可,令不至,断断不可攻城。汉朝军令如山,李广哪怕心中不甘,却也只得无奈的赶到五原城外,就地扎营,等待着郅都的军令。
公孙歂晃了晃脑袋,松松有些僵硬的筋骨,劝慰道:“李太守莫急,前些rì子,白羊王已率麾下万余铁骑西去,五原城中仅余左大当户浑于坭的七千匈奴骑兵牵制我等,待征北将军麾下步卒赶至,定可尽歼城中匈奴蛮夷。”
李广皱眉打量着公孙歂,想看出他是否在装傻,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战局的关键,就在窦太尉处。区区五原城,包括其中的七千匈奴铁骑,不过是棋局中的小小一角,几乎不值一提。
就在此时,一队jīng骑从远处疾驰而来,被细柳营的近卫骑兵验明身份后,翻身下马,朝李广诸将缓缓行来。
领头的少年将军躬身道:“下官羽林校左监齐山,见过李太守,公孙将军!”
李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随即拍拍他的肩膀,朗声赞赏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本官早有耳闻,齐左监小小年纪,便即深入西北大漠,探知羌人底细。此番进兵河朔,更是身负先锋之职,为诸路大军探路觅敌,可谓首功啊!只是不知左监此番前来,所谓为何事!”
齐山闻言,正sè道:“下官此番身负皇命,陛下颁下密旨,还请李太守领诸将速速入帐接旨!”
李广和公孙歂闻言,俱是一惊。哪里敢怠慢,当即将齐山请入大帐中,命侍卫召集麾下诸将,急速汇集帐中。是夜,细柳营三万jīng骑拔营西去,公孙歂率八千胡骑殿后,监视五原的七千匈奴骑兵。三rì后,四万云中援军赶至,将五原城团团围住。早已整装待发的公孙歂将防务交接后,率麾下胡骑向西北疾驰,追赶李广大军而去。
此时身在云中的征北将军郅都已收到了齐山的鹞鹰传讯,这才得知陛下提前颁下密旨,李广已依旨驰援太尉窦婴。郅都不由感叹陛下行事出人意表,原以为要让他节制李广,谁知真正的决断之人,竟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将军。
其实,景帝是和太子刘彻商议良久后,才命贴身侍卫昼夜兼程,将密旨送到刚从河朔回返上郡的羽林左监齐山处,命他率部前往西北长城关隘,时刻监视窦婴动向和战况。若是战况危急,或是窦婴引燃烽火,便自行持密旨向李广求援。
可以说,景帝将密旨交给齐山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将军,是一场豪赌,赌他对局势的判断,赌他对皇帝的忠诚。若不是齐山在西羌和朔方都表现出他卓越的侦查能力和对局势的分析能力,加上刘彻的力谏,景帝是断断不会赌上这么一场,而是会将密旨传给郅都。只是郅都远在云中,和窦婴相距千余里,难免会贻误军机。当然,景帝生xìng谨慎,随着密旨前去的,是长伴君侧的四名死士。若是齐山稍有异样,也免不得人头落地。
不得不说,景帝的这场豪赌取得了近乎完美的胜利。待李广率细柳营jīng骑前往驰援时,被窦婴尽速遣到城头死守的数千窦氏私兵已伤亡殆尽。绵延数百里的长城,数十座关隘的坚城之下,堆满了匈奴人的尸体。由于已入夏,来不及收拾的战场上,散发着一股恶臭,闻之yù呕。
而十万边军,经过月余的死战,尚可堪一战的将士不足五万,而且大多已是jīng疲力竭,四肢酸软,面目呆滞。他们似乎忘了恐惧,也不再为血腥的场面感到恶心,只是漠然的站在城墙上,不断的挥舞手中的长戟,将匈奴人的攻城梯推开,将攻上城头的匈奴人叉下城去,摔成肉饼。由于兵力不足,所有的将士都呆在城墙之上,吃喝拉撒都就地解决。敌人爬上云梯时,汉军将士手边若没了滚木和石块,抓起城墙上的粪便扔敌军一脸,也属常见。
而数万匈奴铁骑,此时也已疲惫不堪。整整月余,匈奴骑shè每rì消耗的箭矢,数以千万计。大草原本就缺铜缺铁,数rì下来,已无金属箭头可用。如此一来,骑shè的箭矢对高墙上身披铠甲的汉军士兵,几乎毫无杀伤力。甚至到得最后,所携带的箭矢几乎尽数告罄,匈奴骑shè已毫无用武之地。
关城外的匈奴右部五万铁骑,军心浮动,攻势逐渐趋缓,似乎有撤兵的打算。而关城内白羊王的万余骑兵,此时已伤亡过半。由于急于攻占长城关隘,以便能和援军会师,白羊王不计伤亡的强攻,甚至让骑兵下马,攀爬云梯,试图攻占城头。只因他无路可退,河朔已是死地,左大当户浑于坭的七千骑兵,定然守不住五原;而朔方的楼烦王,已被汉军的两万jīng骑牢牢钉死,不敢突围出城,压根指望不上。
白羊王此时已不指望匈奴右部的援军能收复河朔之地,只求能打通眼前的隘口,让他能逃往关外草原,以图rì后再起。然而强攻半月之久,却仍无法撼动汉军分毫。其麾下万余jīng锐铁骑,眼见数千袍泽倒在了坚墙之下,早已锐气尽失,毫无战意。
就在白羊王一筹莫展之际,巡视游骑来报,东南方发现大批匈奴骑兵,不下万骑,打着楼烦王的旗号。探马回报时,距离此地已不足半个时辰。白羊王闻言大喜,虽不知道楼烦王是如何突围而出,拜托了汉军jīng骑,却仍兴奋的下令停止攻城,所有将士回营休整,亲率麾下诸将,前去迎接。
而城墙上的汉军将士,见匈奴人退却,则是长舒一口气,随即瘫倒在地,也顾不得城砖冰冷,闭上眼睛呼呼睡去。太尉窦婴闻讯,眉头紧皱。交战多rì来,与关外匈奴右部敷衍了事的攻城相比,长城内侧的白羊王可谓是拼尽全力,昼夜不停。如今不但停止了攻城,还尽数归营,实在诡异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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