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谋划丝绸之路
身处函谷关的太子刘彻,通过羽林卫的鹞鹰传讯,比京城中的景帝和群臣更早接到关城大捷的消息。他将羽林和虎贲交由给典属国公孙昆邪节制,还特意留下了羽林仆射公孙贺和虎贲仆射马屿,领着张骞和李当户,在十余名死士的护卫下,轻骑疾驰,短短两日便回到了长安城。
如今关城大捷,民心大振之时,梁王为首的诸侯王势力皆不是癫狂之徒,自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此时再起兵篡逆。况且还有八千虎贲和千余羽林协同当地郡兵防守函谷关,一旦公孙贺动用高爆炸药,哪怕是梁王挥军数十万,也必然要饮恨关下。
刘彻之所以如此着急回京,首先是为了出席国宴,在边关大捷,举国欢庆之时,太子若不出席,恐怕又要谣言四起了。其次,便是出征将士押送五万余匈奴战俘进京献俘后,稍显棘手的战俘处理问题。
整整五万有余的战俘,除去伤者,尚能立刻从事劳作的重劳力仍堪堪五万。毕竟汉军将士也不是善茬,很多行动不便的战俘,尽皆被偷偷的斩首,充作斩获的军功。而汉军将领对之也采取默许的态度,毕竟汉军从来没有照顾受伤战俘的惯例,加上要进京献俘,运送首级比运送伤兵要轻松上许多。如此一来,真正能撑到长安城的俘虏,大多是些四肢健全的精壮男子。
如今大汉权贵们,都眼巴巴的等着这些廉价劳动力。两年来,景帝在太子刘彻的建议下,并未如史上般花大力气处理土地兼并问题,而随着关中各郡大量的工匠和农夫进入到长安周边新开设的各类作坊,作为大汉经济和农业中心的关中平原,劳动力出现了极大的缺口,特别是权贵世家手中握有大量的粮田,隐隐出现了耕作人口不足的现象。
刘彻并不在意少量粮田被抛荒,随着化肥和良种的发展和普及,今年关中各郡的粮田亩产量会提高不少,适当减少耕作面积反而是他希望看到的。毕竟关中平原的水土保持,关系到未来的黄河治理计划是否得到很好的成效。
“皇儿,你拟定的这筑路的条陈倒是有点意思,为何不先行营建我大汉疆域内的道路,却是先通往西域的数千里沥青大道呢?”景帝阅读完刘彻呈上的条陈,疑惑的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宝贝儿子应当不是无的放矢。
刘彻已有所指的笑道:“父皇难道认为这数千里沥青大道不在我大汉疆域内吗?”
景帝捋了捋胡须,自然领会到刘彻的意思,如今匈奴右部已被打残,西羌诸部的五万骑兵又被困死在北地郡的边塞外,收拾西羌也是早晚的事。这也是景帝没有立刻否决刘彻筑路规划的主要原因,良好的道路是后勤补给最大的保证。
景帝沉吟片刻,复又道:“朕自然知晓此中道理,可若说此路只是为了行军和运送粮草,朕可不相信你会那么上心。依你那唯利是图的性子,恐怕还有其他的好处。”
刘彻闻言,无奈的苦笑道:“难道儿臣在父皇眼中就是如此不堪?儿臣可是日日忧国忧民,为江山社稷计啊!”
景帝双眉一扬,斜着眼瞟了瞟他,没有言语,满脸鄙薄的意味。
刘彻挠挠头,厚着脸皮道:“父皇果然明察秋毫,儿臣之所以要修建这条道路,除去调兵之用,还要打通前往西域的商途。”
景帝皱了皱眉头,不以为意道:“我大汉地大物博,西域却是贫瘠之地,为了通商花上这般气力,似乎得不偿失啊。”
刘彻满脑袋黑线,对皇帝老爹拿无知当有趣的想法腹诽不已。大名鼎鼎的丝绸之路,竟然在他眼里是得不偿失的举动,放在后世要笑掉大牙。当然,穿越至汉代十数年的刘彻,也渐渐理解了汉初统治高层的思维,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想法没有任何错误。对于后世高度赞扬的丝绸之路,刘彻更是有另一番的认识。
在历史上,汉武帝时开启的丝绸之路,主要是向西方出口丝绸,进口玉石和香料等各种奢侈品。重申一下,汉初的金银等贵重金属,并未当成主要流通货币使用,特别是银,只是作为饰品,因此丝绸之路其实并未给大汉带来太多的金银。
而唐朝时重新开辟的丝路,更是大大激发了唐人的消费**。因为商贸往来首先带给人们的是物质上的富足,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其次是不同的商品来源地域带给人们的精神差异的影响。
丝路商贸活动可谓奇货可点、令人眼花缭乱,从外奴、艺人、歌舞伎到家畜、野兽,从皮毛植物、香料、颜料到金银珠宝矿石金属,从器具牙角到武器书籍乐器,几乎应有尽有。而外来工艺、宗教、风俗等的随商进入更是不胜枚举。
这一切都成了唐人尤其是唐时高门大户的消费对象与消费时尚。相对而言,唐人的财力物力要比其它一些朝代强得多,因此他们本身就有足够的能力去追求超级消费,而丝路商贸活动的发达无非是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机遇而已。
理所当然的就有许许多多的人竭力屯奇居异,有钱人不仅购置奇珍异宝而且还尽可能在家里蓄养宠物、奴伎。
帝王皇族带头,豪绅阔户效之,庶民百姓也以把玩异域奇物为能。唐朝是一个崇尚外来物品的时代,当时追求各种各样的外国奢侈品和奇珍异宝的风气开始从宫廷中传播开来,从而广泛地流行于一般的城市居民阶层之中。
由此可见,丝绸之路对华夏而言,其实是最早的奢侈品进出口渠道,一度还引发了华夏的奢侈之风和目空一切的处世态度。而后世史家一直自豪不已的对外传播文化和科技的作用,刘彻更是鄙薄不已,这纯粹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此时华夏的科技领先世界,不收任何专利费就肆意传播,除了体现天朝气度,就只能用二货来形容了。
无论是闭关锁国还是毫无限制的开放通商,对于一个帝国而言,都是极为糟糕的政策。刘彻实在不希望自己开辟的丝绸之路,为大汉带来奢侈的风潮,却为外族带去先进的科技。
刘彻沉吟片刻道:“父皇,西域的确贫瘠,然而却并非一无是处。不知儿臣之前献上的寰宇四海图,父皇可曾御览?”
景帝微微颌首道:“数月来虽是战事胶着,朕却也抽空瞧了几眼,倒没想到,大汉之外尚有如此广袤的疆域。”
“父皇难道是不信?”景帝淡然处之的态度,让刘彻有几分讶异,疑惑的问道。
景帝摇摇头,微笑道:“朕相信皇儿不会诓骗,自然是相信的,皇儿为何有此一问?”
“我华夏历来自认居于天地至中,所谓诸夏,中国也。父皇怎会对儿臣献上的寰宇四海图没有疑虑?不认为此图有违大汉天朝上国的气派?”刘彻满脸迷茫,早在他呈上简略的欧亚地图时,便做好被皇帝老爹质疑的准备。如今见皇帝老爹竟欣然接受,宛如蓄势已久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景帝满脸讶异,皱眉数落道:“朕早就让你少弄些商贾之事和工匠巧技,多读些经史,什么劳什子天朝上国,你就是庄子所谓的井底之蛙!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的神髓在于守礼与教化,和疆域大小,身居何处有甚关系?!”
刘彻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奶奶的熊,俺堂堂一个新中国的双料硕士,竟然被落后两千多年的古代知识分子鄙视了。到底天朝上国的心态是哪个不靠谱的朝代形成的,貌似汉初的统治阶级头脑很清楚嘛。窦太后一介女流,都认为大汉不会恒久存在,早晚有一天要被取代的;而景帝这个大汉天子,貌似也不认为大汉是天朝上国嘛。
刘彻满脸挫败,心中却是不由有些喜悦。既然汉初的统治阶级有如此靠谱的心态,那今后很多规划势必会少了很多质疑的声音。
刘彻装出诚心受教的模样,接话道:“父皇教训的是,待处置完诸般事宜,儿臣必定闭门苦读经史。”
他顿了顿,复又道:“既然父皇对儿臣呈上的寰宇四海图没有疑虑,自然知晓大汉以西尚有极为广阔的疆域。儿臣命人多方查探,得知西方的人口众多,物产也算丰饶。大汉将来无论是筑路还是修河,都需大批奴隶。西方的诸多蛮夷,正是最好的劳力。”
景帝眼睛一亮,饶有趣味的问道:“皇儿这话倒是有几分意思,前朝的秦皇嬴政修筑万里长城,征夫数百万,弄得民怨沸腾。朕看了你呈上的几项条陈,无论是筑路还是修河,都需耗费大量劳力。原本尚有几分担忧,如今听来,皇儿似乎早有谋划啊。”
刘彻自然不忘给皇帝老爹戴高帽:“父皇英明,儿臣之所以要构筑通往西域的商路,就是想用大汉的稀奇物件,诸如丝绸和玻璃此类的贵重玩意,换取大量的蛮夷奴隶,还有大汉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
景帝疑惑道:“朕知晓获取奴隶的好处,只是皇儿所谓的资源是什么玩意?”
刘彻耸耸肩,对于脱口而出的现代用语还是要解释的:“所谓资源,简而言之便是粮食,矿藏,牲畜此类有助国家发展的事物,严格说来,奴隶也算是一种资源。”
景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农业社会的统治者对于粮食和牲畜是极为重视的。起初景帝不重视西北商路,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觉得西域只有玉石和香料这些奢侈的玩意,对大汉的发展没有任何助益。若是能获取刘彻口中所谓的资源,倒是应当大力支持。
刘彻见皇帝老爹意有所动,赶紧又加了把火:“父皇可知儿臣筑路所需的沥青,田氏贩卖的灯油,高爆炸药的主要原料都出自于何种事物?“
景帝想了想,方才答道:“朕倒是听孙全禀报过,应当是出自上郡产出的脂水吧?便是你们称为石油的事物,你们不是还办了些劳什子石油作坊?”
刘彻点点头,果然什么事都逃不出皇帝老爹的视线,忙诱惑道:“上郡的石油数量过少,又不便开采。而西方蛮夷的不少地方,石油就像泉水一样不断涌出地面,且品质极好。若是能掌控在我大汉手中。。。。。。。”
景帝闻言大喜,高爆炸药的威力他是深有体会的。此番关城大捷和之前的雁门关一役,都和石油脱不了干系,自然是越多越好。他沉吟片刻,问道:“只是从西方到大汉路途遥远,运送石油恐怕皇儿要赔本啦。”
刘彻胸有成竹道:“儿臣之所以提起石油,只是想让父皇知晓,西方蛮夷之地,并不是真正的贫瘠,尚有许多珍贵资源,可供我大汉发展所需。”
的确,石油如今并不是大汉工业化最急需的东西,而刘彻的规划,对石油也更多采取的是就地精炼的策略。然而,西方的各种自然资源,包括最重要的人力资源却是刘彻最为垂涎的。哪怕是多花些运费,也比在大汉内四处挖掘矿藏,焚林垦荒要好。
是夜,景帝和刘彻父子二人,在未央宫平虏殿彻夜长谈,阴险的笑声在天空中久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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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董事局会议
暌违月余的太子刘彻,重新列席早朝听政,让大汉朝野蔓延的各种谣言不攻自破。汉庭重臣们心中百味杂陈,甘苦自知。刘彻丝毫没有把群臣的诸般盘算放在心上,他压根就没打算迅速组建政治派系,也不希望过快和群臣们产生利益冲突。
后世俗话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牢牢把握住军队,哪怕是权贵世家再猖獗,也不过就是掀起政治风浪,不到逼不得已或是十拿九稳,世家们是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篡逆的。
随着孤儿内院里的学员们逐渐成长,今后慢慢塞到大汉的各个郡县历练一番,将来慢慢取代保守派世家的地位便是。所谓润物细无声,又有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说法,显然缓而行之才符合汉家的治国哲学。
再说刘彻也没奢望完全消灭世家豪门,自打有了阶级划分,精英治国的理念便贯穿了数千年的人类社会。即便是后世天天把“民猪”挂在嘴边的美帝,所谓的议会和政府高层,不也一样掌控在大家族的手中?显然很多高举“民犬”旗帜的愤青们并不明白,这种民众手中握着选择权,而不是决策权的形式,才是高效可行的“民猪”体制。
即便刘彻学着史上的汉武帝血洗各大世家,未来还是会出现新兴的世家。古今中外,门阀政治皆是如此,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刘彻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推广教育,以图让普通民众能拥有受教育的机会;未来还要改革官员选拔制度,让出身贫寒的官员有相对公平的晋升机会。
其实在后世的新中国,曾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人民一度拥有少许的机会。然而随着素质教育的推行,上层精英开始要求那些山里的娃娃,走几十里山路上学的苦孩子,和城里的孩子比钢琴,比编程,进行所谓的特色招生。这是民族的悲哀!是砖家学者最卑劣的行径!
特别是各大媒体,还无耻的大肆宣传富二代官二代多么不成器,苦孩子多么吃苦耐劳,最后成就斐然。无耻至极!受教育权利的不平等,直接带来综合素质的不平等;出身背景的不平等,更会带来机遇上的不平等,苦孩子成功的几率绝对比富二代官二代低得多!别只看少数成功的苦孩子,看看十几亿劳苦大众和留守儿童,算算比例就知道。
美帝之所以强大,正因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每个孩子都有受良好教育的机会,而不是狗屁不通的素质教育!即便他们的政治很大程度上也被大家族和财阀操控,但他们至少保存了一般民众向上奋斗的希望。而新中国的那些让人腻歪的学者教授,早就该自绝于人民了!
刘彻深深知晓,如今谈这一切为时尚早。然而面对江都王刘非,这个风华绝代的五皇兄,他还是不由得大发感慨。
不得不承认,皇室经过优良的基因遗传和精英教育,每一代总会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景帝的亲弟弟梁王刘武,就以贤良闻名于世。而江都王刘非,就和亲叔叔刘武几乎一般无二,一样的跋扈,一样的才华出众,一样的威名远播。幸运的是,他没有景帝那样阴戾狠辣的哥哥,却有刘彻这个穿越两千多年的弟弟。
自打刘非成为了皇室实业集团的董事长,息了夺储的心思,反倒如鱼得水起来。如今他掌控着大汉绝大多数权贵世家都参与其中的庞大商业网,自然是威风八面,比起原来的小小诸侯王不知要风光多少,大大满足了他跋扈飞扬的性子。
而皇室实业集团在刘非的管理下,各项业务进展顺利,集团管理井井有条,本就庞大的收益竟然还能成倍增长。刘彻在查阅了上半年的财务报表后,不由对这个皇兄超凡卓绝的实务能力表示由衷的赞叹。换了刘彻亲自来弄,也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由此可见,刘非如同梁王刘武一般,的确有恃才傲物,嚣张跋扈的本钱。
之前在太子刘彻多日缺席早朝的情况下,刘非愣是联合诸位皇子,将找上门来怂恿他们伺机而动的大臣暴打一顿,踢出门去。这种示好的态度,自然让景帝和刘彻大为满意。刘彻今日一下早朝,便赶到了皇室实业集团的总部,召集诸位皇子商议相关事宜。
刘非识趣的把刘彻让到会议桌首席的椅子上,问道:“不知殿下召集我等,所为何事?”
“诸位皇兄不必多礼,兄弟之间太多客套,难免显得生疏,都坐下吧,随意些。”刘彻摆摆手,让几位皇子坐下,随即道:“父皇日前曾提及,此次关城大捷,进京献俘的将士们不日便可抵达长安。将近五万的奴隶,届时该如何处置,也甚是为难啊。”
诸位皇子眼前一亮,他们不是蠢货,自然知晓老弟刘彻不会无的放矢,想来今日要谈及俘虏的分配问题了。人口买卖历来都是暴利行业,何况此次是大汉开国来最大的一笔官方合法交易,大汉绝大多数权贵都很眼馋这块肥肉啊。
大腹便便的赵王刘彭祖满脸谄媚:“前些日子还听五哥为人手不足发愁,如今就有五万精壮奴隶,还要劳烦殿下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咱们把这些奴隶都买下来便是啦。”
诸位皇子皆是颌首认同,如今他们挣钱上瘾,自然觉得手下劳力越多越好。倒是刘非皱了皱眉头,缓缓道:“八弟此言不甚周详,这五万奴隶均是匈奴降卒,蛮夷历来彪悍,怕是我等府上的私兵不足以震慑。若是闹出些事情来,反倒是个祸害。”
刘彭祖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兄长此言在理,倒是俺孟浪啦。”
大汉权贵不少都暗地篹养私兵,梁王刘武这个雄霸一地的诸侯王,私兵甚至达到了将近十万。其余的各地诸侯王和权贵豪强,府中私兵也从百余到数千不等,以侍卫的名义编练。然而在天子脚下的京畿各郡,却是另当别论。哪怕是之前显赫至极的周亚夫,也不敢在长安的府邸中篹养上千私兵,否则就是图谋篡逆了。
而已入住皇家庄园的诸位皇子,各自府中的所谓侍卫更是不过区区百余人,看家护院尚且捉襟见肘,更别说要控管近五万的精壮奴隶了。
长沙王刘发望向满脸轻松的太子刘彻,问道:“殿下想来是早有计较吧?”
刘彻耸耸肩,颌首微笑道:“孤确实和父皇商议过此事,依着孤王的意思,这五万官奴咱皇室实业集团一个都不买。”
诸位皇子满脸讶异,刘非更是连连摇头,急道:“为兄虽担忧私兵不足,无法震慑这许多奴隶,但总还能想出不少法子。若是一个都不买,岂不是因噎废食?”
他见刘彻不为所动,复又苦劝道:“如今集团已揽下了京畿各郡之间的沥青大道,正是急需人力的时候,到时误了工期,也没法向父皇交代啊。”
刘彻毫不在意的微笑道:“不只是这几条沥青大道,昨夜孤还和父皇议定,随后要修筑通往西北的数千里大道,以图打通前往西域的西北商路。”
皇子们闻言,不由大喜。他们虽对商务知之甚少,然而作为大股东,不时会被刘非强硬召集起来讲解集团的财务状况和规划。这是太子刘彻定下的规矩,美其名曰要身为董事长的刘非做到管理透明化。因此他们多少了解筑路未来会带来了庞大的收益,特别是商路,更是刘非一直念兹在兹的肥肉。光光向商队抽取的高额过路费,便是可预期的滚滚财源。
然而掌管集团具体事务的刘非却是忧喜交加,揉了揉眉心道:“修筑西北商路固然是好事,然而如今人力尚且不足,西北大道也不知要何事才能破土动工了。而数千里沥青路面,要完工更是遥遥无期。”
刘彻摇摇头,肆无忌惮的爆料道:“都是自家兄弟,孤王也不瞒着诸位兄长,如今北方战局已定,接下来父皇就要讨伐西羌。故此这西北大道届时还担负着运兵和输送粮草的重任,必须尽速筹备,在年内必须建成。”
皇子们倒没有任何讶异的神色,京城的高官显贵们早就获悉了西羌五万骑兵突袭北地郡的消息。对于这些试图浑水摸鱼的乌合之众,即便是窦氏为首的保守派势力,也没有任何和谈的心思。如今北方大捷,匈奴右贤王都饮恨关城之下,若是景帝不趁势好好收拾西羌这个跳梁小丑,便不配做大汉的天子了。
刘非愈发的疑惑:“既是如此,殿下为何不让集团购买这五万奴隶,需知即便是将其尽数驱往筑路,恐怕尚且不足啊。”
“正因如此,这筑路更不能由集团独自修建,需得让世家豪门心甘情愿的替咱们把事情办好。至于收益,若是五皇兄依着孤王的法子办,定然只多不少。”刘彻颌首认同,随即朝身后的张骞摆摆手,示意他将怀中的一摞册子分发给诸位皇子们。
刘非拿起册子,封面上数个大字《西北大道的外包和招标事宜》,随即迫不及待的阅读起来。以往太子刘彻提供的书籍,都能带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此番他自然要细细研读后,好好讨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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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箱作业
时值盛夏,长安城闷热异常,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时常觉得喘不上气。按照往年的惯例,此时大汉天子理应带着**嫔妃到甘泉宫消暑,也好让朝臣们也能缓缓神,到南山下的皇家休闲山庄好好享受一番。
然而,景帝心系边关战事,在关城大捷后,还期待能完胜北地郡边塞外的羌人,自然没有移驾消暑的打算。而北阙甲第的大汉权贵们,则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则消息勾得血脉喷张,更是丝毫没有离开京师的打算。甚至长安各地的世家豪门,在得到这则消息后,也源源不断的向京城赶来。
皇帝陛下诏令皇室实业集团尽速修建一条跨越陇山山脉,直通河西走廊的沥青大道,加上数条贯穿京畿各郡的辅助岔道,总长达数千里。
皇室实业集团识趣的表示分文不取,只按照原先在朝堂议定的章程,在道路建成后,收取通行商队的“养路费”。同时,作为集团董事长的刘非出人意料的发出告示,将征集大汉权贵世家,共同铺设此路。皇室实业集团只提供沥青,由世家豪门出动劳力和粮草,按照集团提供的章程和规格进行施工。
刘非同时表示不会让各大世家做白工,而是从集团府库中硬生生提出数十亿钱,信誓旦旦的言明,只要各个世家豪门能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敢在工期要求之前完成包揽下的施工,便可以获取高昂的报酬。
没有任何大汉权贵质疑刘非的承诺,他们大多都在皇室实业集团拥有股份,去年年末,尽皆领取了高额的红利。而且皇室实业集团去年通过出售股份和各项产业的盈利,府库里堆积了价值数千亿的金银和铜钱,可谓人尽皆知。区区数十亿钱,作为集团明面上的掌控者,刘非完全有动用的资格。
“阿姊,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筑路一事,是否能交办给咱们自家人?”大行令窦浚微红着脸,对端坐主席的太后试探道。
太后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轻哼道:“若不是你眼馋这大笔银钱,恐怕也不会入宫看望哀家吧?”
窦浚的老脸愈发的cháo红,心虚道:“阿姊何处此言,臣弟可是时刻惦记着阿姊。只是近来国务繁忙,再加上这宫禁森严,臣弟若是老在宫里行走,御史们不免又要弹劾了。”
太后侧了侧身子,倒没有继续数落他。窦浚是太后的幼弟,从小才华出众,历来得她宠爱,先前也不过是小小的抱怨罢了。
“哀家曾听太子提及过此事,说是要搞个劳什子招标,你难道不知晓?”
窦浚苦笑道:“阿姊,臣弟此次来正是为了这招标一事。江都王发出的告示,说是数rì后要将有意筑路的各大世家召集到那皇室实业集团的总部,各自报上选定要修筑的道路和要价,便是所谓的投标。再由诸位皇子一同商议,择优而取。”
太后点点头,疑惑道:“既然你已知晓,还来找哀家作甚?到时只管去投标便是,还怕哀家的孙儿们故意为难你不成。”
“阿姊,咱窦氏一族虽说表面光鲜,可家底实在不甚厚实,哪比得上那些累世豪门?而江都王搞出这劳什子招标和投标,明摆着是要尽力压价,咱可拼不过别家啊。”窦浚焦急的说道,仿佛抢不到糖吃的娃娃,满脸的期待和祈求。
太后丝毫不以为意,满脸讥诮道:“莫要摆出这幅嘴脸,你的那点小心思,哀家一清二楚。不过就是玩空心思想从哀家的孙儿们手里多弄些银钱,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窦浚满脸无奈的抱怨道:“臣弟倒是想摆摆长辈的架子,照辈分来说,诸位皇子可得叫臣一声舅爷。可但凡提及招标一事,他们便没半点尊老的架势,尽是拿腔拿调的。”
太后难得见到向来意气飞扬弟弟吃瘪,倒是颇觉有趣,不由微微笑道:“也罢,哀家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去向彻儿讨个便宜。”
窦浚闻言大喜,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太子刘彻才是皇室实业集团真正的掌控者,这是大汉权贵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从未有人不识趣的摆到明面罢了。恐怕这招标和投标的章程也是太子定下的,如今有了太后代为说项,想来窦氏在招标时能拿到不少好处。
翌rì,刘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无奈的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在大汉朝首次举行的招标活动,必须进行大量的暗箱cāo作。自从招标的告示一出,他已接到数次说项了,而且每次的说项都有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首先是皇帝老爹,多次暗示他要照顾袁盎等保皇派所属的家族。袁盎这些老臣,都是耿直清廉之人,家中无甚余财,原本也不打算掺和此事。然而景帝此番似乎铁了心要好好赏赐一番这些国之栋梁,让孙全找到他们的子嗣,言明务必要参与招标,并暗示不需担心筑路的相关事宜,摆明了是要由少府帮他们完成道路施工。
再来就是皇室宗亲了,如今长安城内的刘氏诸王,大多入住了皇家庄园。他们压根没打算走景帝或太子的门路,而是直接找皇家庄园的诸位皇子疏通。若说诸位皇子原本是不太顾及这些叔伯兄弟的,但他们很jīng明的请出了一个人——德高望重的老宗正刘通。
面对这个祖父辈的老爷子,哪怕是向来飞扬跋扈的刘非,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老爷子若是发起火来,连景dì dū要退让几分,毕竟是亲叔叔,以孝治天下嘛。而刘余和刘胜两个整天飞鹰走狗的纨绔皇子,更是吓得两腿只打颤。
皇帝的子嗣太多,自己是管教不来的,因此免不了要宗正府时常纠正皇子们的言行举止。刘余和刘胜,打小就不务正业,没少被刘通老爷子打板子,便是打断了腿,皇帝老爹反而会赏赐老爷子。长久下来,两人见到老爷子就发憷,照刘彻的理解,这就是典型的童年yīn影。
刘通老爷子可比景帝和太后含蓄多了,他压根没有直接和诸位皇子提及招标一事。他如今也住在皇家庄园,不时就由几个小孙子搀扶着,在庄园里闲逛,逮到皇子们就开始教导他们要团结宗室,要相互扶持,要友爱,遥想大汉立国之初,宗室们如何如何浴血奋战,对社稷永固是如何如何重要。
一番苦口婆心的口沫横飞,没有数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直到被逼无奈的皇子们频频点头受教,并主动提及招标一事,老爷子才止住话头,浑浊的老眼中写满了孺子可教的意味,然而嘴上却还要喃喃道:“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诸位皇子对老爷子这种做了婊子立牌坊的无耻言行腹诽不已,却丝毫不敢溢于言表,最多在暗地里偷偷骂上几句“老而不死是为贼”,随后还要禀报太子刘彻,表示实在顶不住老爷子的压力,必须想法子优先照顾皇室宗亲。
刘彻闻讯,倒也满不在乎,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干脆就黑箱到底算了。
数rì后,招标工作圆满完成。会议是圆满的,成果是喜人的,过程却是极度不公正的。
当rì有近千世家豪门的管事云集皇室实业集团的总部,由江都王刘非府中的内史主持了招标工作。所有的世家都将要承揽的路线和要价写在绢帛上,放入密匣中,交由江都内史递送诸位皇子审议。
不到半个时辰,招标的结果便即公布,窦氏为首的外戚,袁盎为首的保皇派和皇室宗亲,这三大派系的领袖人物,尽皆满载而归,可谓皆大欢喜。
启人疑窦的是,公告中他们的要价,尽皆比其余以图承揽相同路线的各个世家稍微低上那么一些。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因为几千钱的微笑差距,那些世家就错失了一块大肥肉。
在大量中小世家懊悔不已之时,心中不免也有少许质疑,然而却没人敢宣之于口。同时得罪三大政治派系,比得罪当今天子还要恐怖。一旦被联合绞杀,那便永世不得翻身了。
刘彻收到招标结束的消息后,拿着标单苦笑不已。今rì顶级世家们上交的标书,尽数被刘非命人偷偷临时修改了一番,自然十拿九稳。在很大程度上,他们这种安然稳坐的心理,压根没有达到招标的尽力压价的jīng神嘛。
刘彻对大汉朝首次招标活动充斥着如此严重的黑箱作业,感到万分无奈。不由考虑今后大汉是不是要设立公证处和审计处,以便将来他掌权后,能真正将招标的章程推广下去。
然而,刘彻的银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他早和皇帝老爹商议好法子,此番要从顶级世家手中好好搜刮上一笔。他们之所以敢大肆包揽筑路工程,不虞劳力缺乏的问题,必然是对即将进京的五万匈奴俘虏势在必得。。。。。。
“想按期完工,赚到大笔报酬,不预先出点血可是不行的!”刘彻满脸戏谑的如是想道。
(笔记本的风扇不转了,三分钟死机一次,送修到今天下午才取回来,更新慢了,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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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塞外羌人
数月前悍然东侵的五万羌骑,在汉人北地郡的边塞外耀武扬威多日,却是久攻不下。卑禾部落的族长瓦素各作为主帅,心焦不已,下令加紧攻城。
然而出自西羌各部的近三万骑兵却没有奉命行事,无意苦战的各部贵族自顾自的带着麾下骑兵,分散到汉人西北数郡边塞外的茫茫草原上,大肆劫掠原本归附于匈奴人的汉人村落,甚至偷偷袭杀了不少来不及撤往河朔的匈奴游牧部落。
如此一来,急于为女复仇的瓦素各能依仗的便只有卑禾部落所部的两万余精骑,不计伤亡的疯狂攻击着汉军的塞城。
汉军却显得好整以暇,他们多年来都在抵抗彪悍的匈奴铁骑,如今面对羌人简陋的攻城器械和远逊匈奴人的骑射弓马,实在无法感受到太大的压力。特别是后方各郡源源不断输送来的援军,让汉军的守势稳如泰山,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按惯例用砂石封死。
北地郡太守王昆还特意着北地都尉从马苑抽调了不少战马,交由都贼曹徐泽,分发到所部贼曹的手中,再混编上弓马娴熟的亲卫和郡兵,堪堪临时拼凑出三千余骑,在边塞后方的大营外日夜演练战阵,磨合相互之间的默契。
面对部属的疑惑,王昆微笑道:“诸位是否担心陛下会追究本官不尊军令,试图出塞与羌人逞凶斗狠?”
北地郡的官吏尽皆点头,苦劝道:“太守即便立功心切。也不应当私下编练骑兵,意图出战。我大汉军律森严,妄自出兵实乃大忌。纵能大破羌人,只怕也是有过无功啊。”
未等王昆答话,跟随其身后的一个弱冠少年缓缓上前,手持密匣,朗声道:“诸位无需担心,陛下早已颁下密旨,命王太守可便宜行事,伺机追击羌人。清缴西北草原上的残兵。”
诸位将官闻言一愣。北地都尉更是满脸迷茫的追问道:“追击羌人?如今羌人来势汹汹,拼死攻城,我等守住边塞倒是轻而易举,然而破敌却是力有未逮。何来追击之说?”
弱冠少年却并未答话。对他的追问恍若未闻。一时间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倒是王昆清咳几声,缓缓道:“陛下的密旨本官早已验证无疑,却不便广而宣之。诸位只需在整备防务之余。做好追击的准备便是,届时能夺下多大的军功,就看你们各自手段了。”
将官们眼前一亮,他们当中不少是来自其余各郡的援军,只是暂时统归王昆辖制罢了,若是单单协助守城,可是斩获不了多少军功的。既然陛下的密旨言及要追击羌人,想必有所依仗,痛打落水狗是人人愿意做的轻松活计,做好了还能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
当下将官们不再质疑,纷纷回营地整备兵士。哪怕是步卒营也要好好准备,虽说跑不过四条腿的骑营,好歹也能清剿些残兵,再说塞外草原上还有散落各处的匈奴残部,少不得一些老弱妇孺,不管是斩首还是俘虏,只要是蛮夷,都算军功嘛。
盛夏的草原是绝美的,高不可测的瓦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视野开阔,绿得舒心的青草疯长着,发出醉人的清香,还有盛开的花朵在如诗的云影和天光中摇曳。
然而卑禾部落的勇士们却无暇勒住战马,欣赏这无边的美景,远处高耸的塞城,宛如巨大的恶兽,已吞噬了数千勇士的性命。望着城头密密麻麻的玄色军旗,不少勇士心生惧意,不满和怯战的情绪在西羌大营中迅速蔓延开来。
羌人大帐中,瓦素各如今悔恨交加,看向臧素尔的眼神也愈发不善。正是这个妻侄,突然带来楋跋子受辱自尽的消息,极力撺掇格桑,怂恿被仇恨迷失双眼的自己挥师东侵,为女复仇。
早在臧素尔诡异的说服汉军长城关隘守将,放西羌大军入关时,瓦素各就曾心存疑虑。如今眼看就要饮恨北地边塞,无奈撤军之时,自然盘算着拿他做替罪羊,扣上个汉人奸细的帽子,以避免此番战败造成自身的威望大跌。
臧素尔似乎感受到瓦素各目光中的恶意,心中五味杂陈。对于灭杀整个苍狼部落的汉人,他心中的恨意自然是铭心刻骨,更连带恨上了当初坚持不可借兵给他,讨回血债的姑父瓦素各。
在长安城巧遇楋跋子后,臧素尔悄然潜入汉人的养殖场,向楋跋子讨要了珠串作为信物,却以无力救她逃离汉地为由,将楋跋子留在了养殖场,只身回返西羌。之后便是编撰了整套的谎言,骗取了姑母格桑的信任,挑起了卑禾部落对汉人的仇恨。在匈奴右贤王遣使急令西羌诸部突袭精锐尽皆北上的汉国时,臧素尔更觉得机不可失,四处游说西羌诸部,最终促成了此次以姑父瓦素各为主帅的东侵。
开战之初,确实顺风顺水。尤其是在通过汉人掌控的长城关隘时,臧素尔孤身前往敌营,凭着手中掌握的把柄,要挟着汉军守将撤出守军,放羌骑入关。臧素尔深深知晓,自己手中的把柄,若是传扬出去,汉国西北边郡的数个世家豪门,都会被汉国的皇帝抄家灭族,但凡是出身这些世家的汉将,自然惊惧不已,却有不敢伤他半分,深恐他尚有其他后手。
然而进关后,来势汹汹的五万羌骑在汉人的边塞遇到顽强抵抗,强攻月余无果。近三万西羌各部骑兵根本无心苦战,而是四处劫掠,只余卑禾部落的两万余骑继续攻击塞城,自然无所建树。如今颇有进退两难,泥足深陷的势头。
“臧素尔,当日你曾前往长城关隘说服汉军守将,如今为何不去这塞城试试?莫不是害怕汉人取了你的小命?” 大帐内,一个卑禾部落的骑兵仟长满脸讥讽道。
其余卑禾将领也早就对这个苍狼部落的外来人感到不满,认为都是他挑起的事端,尽皆随声附和,大帐内登时喧闹起来。
瓦素各眼前一亮,却没有吱声,而是死死盯着臧素尔铁青的面庞,等待他的回应。
臧素尔见状,心中满是苦涩,却没有理会叫嚣的骑兵仟长,而是苦着脸对瓦素各躬身道:“姑父,不是侄儿贪生怕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边塞的守将若是当真撤兵,让咱们挥师入塞,必定会被汉国皇帝抄家灭族,断断不可能再受侄儿的要挟。”
瓦素各剑眉一扬,冷冷道:“那长城关隘的守将,放我西羌诸部入关,不也犯了死罪,却又为何敢依言从事?若你手中当真握有汉人的把柄,不妨细细道来,也好让我参详一番。”
臧素尔闻言骇然,无数想法在脑海中迅速闪现。他深知此事是自身的最大依仗,若是透露出去,他对瓦素各便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只会成为随意摆布的弃子。他脸色数遍,最终咬着牙,幽幽道:“还望姑父恕罪,侄儿是万万不能透露半分的。”
瓦素各面色愈发阴沉,粗糙的大手紧握住腰上的刀鞘,似乎下一刻便要拔刀伤人。而帐内诸将更是目呲欲裂,纷纷大声呵斥臧素尔无礼,若不是顾忌他是瓦素各的妻侄,恐怕早已挥刀将他剁成肉酱。
臧素尔见此情此景,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反而平静了几分,满是豁出去的心思,硬着脖子朗声道:“侄儿虽无法说服这边塞的守将,但若是战况不利,大军西撤之时,还是能够再次前往长城关隘说项的!”
瓦素各眼中寒芒闪现,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威胁,眼看麾下勇士锐气尽失,撤兵已是唯一的选择,将来要回返西羌,免不得还要通过长城关隘。届时若是少了臧素尔的疏通,恐怕这数万羌骑就得活活困死在长城关内。他极力压抑下心中的杀意,摆手制止住群情激愤的诸将,让他们尽皆回归本部,督促麾下勇士继续强攻汉人边塞。
片刻后,大帐内仅剩下瓦素各和臧素尔两人,相视半晌无语。臧素尔如今孤身一人,本就无所牵挂,自然毫不畏惧瓦素各的锐利眼神,冷冷的和他对视。而瓦素各却身系整个卑禾部落,族中各有诸多美貌侍妾和珍宝无数,早已不复当年驰骋草原的风发意气。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良久后,瓦素各最终败下阵来,眼中流露出疲惫和不可思议的些许软弱,拍拍臧素尔的肩膀,叹道:“格桑一直视你如己出,何故如此?”
臧素尔挺直的腰杆微微一颤,他的阿妈乃是汉人女奴,他打小就不得狼王嘎什的宠爱,时常被兄长甚至是族人侵凌。唯有姑母格桑,向来对他疼爱有加,如今苍狼部落被灭族,格桑便是他心中唯一的牵绊。
瓦素各的这番话,实际上就是隐隐威胁臧素尔,要多考虑今后格桑的处境。毕竟对于瓦素各来说,年华老去,美貌逐渐消逝的格桑,顶多算是颇受疼爱的女人罢了。
臧素尔心底满是恨意,胸腹不断起伏,却最终狠下心肠,面无表情的躬下身子,幽幽道:“若是姑父没有其他的吩咐,侄儿便先行告退了。”
瓦素各默然无语,缓缓转过身,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听着身后毡帘掀开,臧素尔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瓦素各眼中充满了杀意,暗自发下誓愿,待来日撤兵出关之时,便是用臧素儿的头颅祭奠死去勇士之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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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陇西豪强
秦汉时的狄道作为陇西郡治,与临洮县毗邻,并未如后世般合称临洮。作为秦长城的西端起首之地,狄道长久来便是关中西北边陲的重镇。即便是秦末天下大乱,匈奴的一代枭雄冒顿单于率数十万控弦之士进逼中原时,也没能强夺下狄道这个扼守关中的战略要地。
而与狄道毗邻的临洮县,是陇西郡最为繁华富庶的大县。由于临洮战略位置不及狄道,并未囤积重兵,反而成为了诸多商家和边郡百姓的汇聚之地,特别是边市开放后,更是日渐繁华起来。进出关城的道路,反而比狄道要宽阔和畅通许多。
陇西世家大多祖居在此,本地豪强权贵云集,不少家族传承甚至可以上溯数百年,可谓根深蒂固。由于汉初的选才多采世袭制,临洮的边军将领,不少便出自当地世家。
哪怕是当初太尉窦婴领大将军衔,驻守临洮,招募编练十五万边军,也对各大世家礼让三分,这才能尽速成军。而身处郡治狄道的陇西太守吴蒯,更是对临洮豪强束手无策,与以往的历任太守一般,只能尽戍边之责,却无法在临洮做到政令畅通。
然而,近日来陇西太守吴蒯的诸般怪异举动,令临洮县内的豪强们隐隐感到丝丝不安。
先是数日前,吴蒯以防备羌人突袭狄道为名,命临洮及周边数县的边军将士尽数移防至郡治狄道。这临洮县城的防务竟移交给区区数百县兵。而出身临洮当地的军中将领,自从抵达狄道当日。便断了消息,未有只言片语传回各自府中。
再来便是昨日吴蒯通告各县,不日将亲自到临洮及周边诸县巡视边务。需知自从吴蒯上任至今,除了到任之初按例巡视了一次,数年来便从未再次踏上临洮的地界。不少心中有鬼的当地豪强,心中自然惊惧异常,隐隐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
今日诸多豪强相约齐聚临洮县候姚桑府上,脸上尽皆写满了焦急之色。
“姚候,此番我等恐怕要大祸临头啦!”一个满脸愁苦的老者声音嘶哑,双眼通红。显然连日来食不安寝。
姚桑面色微沉。呵斥道:“慌什么?!我等尽皆祖居在此,彼此也算是百年世交,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要相互守望。吴蒯又怎敢妄动?即便是大汉立国之时。高祖不也要对我等世家多加安抚?”
豪强们面色稍霁。唯有那老者不依不饶的苦笑道:“当初大汉新立,百废待举,高祖又唯恐边防不稳。自然不会对我等下手。然而今日不同往时,眼看大汉军威赫赫,数次大败匈奴,一旦腾出手来,便是我等覆灭之日啊!”
砰!姚桑猛的拍案而起,咬牙喝道:“兰糜!休要危言耸听,若不是念在你与我阿父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本候定要让人将你扔出去!”
兰糜闻言,满面潮红,双手气得不断的颤抖,却由不敢出言顶撞,只是低身不住喃喃道:“竖子安敢,竖子安敢。。。。。。。”
其余豪强即便心中不忍,却不敢上前开解,生恐触了姚桑的霉头,惹火上身。这临洮县候虽小,却是个世袭的爵位,打从先秦时,姚氏便稳坐临洮候,历经百余年,即便是改朝换代,却始终没有被夺爵。不少陇西郡的官吏和将领都出身姚氏一脉,姻亲更是数不胜数,可谓陇西世家中的当之无愧的领袖。
就在厅堂内气氛极为紧张之时,姚府的大管家急匆匆的迈进厅门,喘着气躬身道:“侯爷,太守已行至临洮县郊。县令现已率县中官吏前往迎接,特地差人前来传话,望侯爷早作准备!”
原本沉默的豪强们闻言大哗,这个厅堂登时喧闹不已。姚桑面色铁青,眼看吴蒯未至,众人却乱了阵脚,丝毫没有往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凶狠模样,实在令他火冒三丈。
“够了!都给本候住口!瞧瞧你们这般怯懦模样,比娘们还不如!”他勃然大怒,复又道:“当朝太尉都要上门讨几樽水酒,如今不过是个区区太守,怕他作甚?”
然而此次豪强们并未如往常般听话,仍是议论不止。更有一个鲁莽大汉上前几步,满脸抱怨的反驳道:“若说之前倒是不必惧怕,只是自打随着你往西羌诸部私运粮草,犯下通敌的大罪,恐怕此番逼得大汉天子真要对我等下死手啦!”
豪强们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哑然无语,整个厅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他们从未想到会有人将此等隐秘之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心中不由骇然,尽皆死死的盯着那鲁莽大汉,眼中寒光如刀。
鲁莽大汉此时也已知失言,满心懊悔,正要开口缓颊,却只觉后心一凉,剧痛传来。噗嗤,他缓缓低头,只见沾染着血液的剑尖穿胸而出,口中赫赫两声嘶吼,冒出大团的血沫,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豪强们默然看着姚桑的贴身死士缓缓抽出鲁莽大汉背上的长剑,利刃在血肉中划过的渗人声响,在死寂的厅堂内显得格外的清晰。
“将嘴关严实,弄清何事不当讲,本候保你等无事!”姚桑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厅堂内的死寂,随即复又嘱咐道:“各自归府后,将府中私兵尽数召集起来。若是吴蒯当真不识趣,少不得让他没于马贼之手!”
豪强们闻言,无奈的颌首应诺,纷纷告辞而去。
多年来,朝廷几度试图派遣精悍的官员整治陇西吏治,然而不少官员最后的蹊跷的死于马贼和盗寇之手。汉初游侠众多,陇西不但豪强云集,又迁居了大量归化的羌人,自是马贼横行,来去如风,屡禁不止。
历代陇西太守即便对诸多官员的死因颇多疑虑,却始终无法捉住陇西豪强勾结马贼的证据,再加上朝廷唯恐边防不稳,对陇西豪强诸多安抚,因此往往不了了之。天长日久,陇西各县,尤其是临洮,便成为了大汉耿直官员的禁地。
临洮城郊,陇西太守吴蒯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诸多临洮官吏,扭头对身后的玄衣少年问道:“如今城中可有消息传来?”
玄衣少年微微点头,低声道:“城中羽林卫已让鹞鹰带来消息,今日当地豪强齐聚临洮候姚桑府中,密谈半个多时辰,方才各自回府。不少豪强更是归拢私兵,想是要奋力一搏了。”
吴蒯不怒反喜,满脸戏谑道:“正愁找不到收拾他们的由头,倒是难为他们要自寻死路啦。只是不知平狄将军是否准备妥当,本官的这条老命,可全指望他啦。”
玄衣少年躬身道:“太守尽可放心,庄将军想必早已准备停当,只需接到我等传讯,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吴蒯饶有趣味的笑问道:“前日本官听庄奉将军提起,你本是他从小养育的义子,平日里更以阿父相称,怎的平日却又称他庄将军?”
玄衣少年肃容道:“如今李松身为羽林卫,又身负陛下密旨,与庄将军互不隶属,不可因私情入军务。待此间事了,再叙父子之情不迟!”
吴蒯哈哈大笑,不予置评,只是拍了拍李松的肩膀。他抚摸着腰间削铁如泥的宝刀,回想当初首次见到的羽林卫,便是那曾西出狄道的齐山。那个与诸将彻夜豪饮的聪慧少年,传闻如今已立下了累累军功,升任羽林左仆射,可谓少年英雄。
如今再看到这据说只进入羽林尚且不足一年的李松,隐隐还稍显稚嫩,却已然有了几分齐山当年的风采。这让吴蒯不由感叹,羽林卫如何培养出众多妖孽,实在让咱这些领军多年的老家伙汗颜不已。
临洮县令领着县中官吏,远远的望见吴蒯车驾,当即弃车步行,以显恭敬谦卑。良久方才行至吴蒯的车驾前,见吴蒯已下车等候,急忙上前拜见。众人纷纷行礼如仪,吴蒯面色如常的敷衍了他们几句,又拍拍他们的肩膀,好生勉励了一番,当即弃车,随众人缓缓步行,前往临洮县城。
临洮的官吏心中叫苦不迭,眼看此处离县城尚有十余里,这太守没来由的要全程步行,可真是为难了这些养尊处优,大腹便便的文官老爷们。
而不少随行的临洮官吏,还偷偷瞄了几眼随吴蒯巡行的亲卫。眼见只有区区百余骑,外加数架蒙皮马车。马车虽看不出所载何物,却顶多能装下数十兵士。这些官吏心中长舒一口气,偷偷朝身后的随行仆役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向吴蒯请示让他们先行回返县衙,好吩咐其余下人准备迎接的相关事宜。
吴蒯丝毫不以为意,摆摆手示意他们自行处置。片刻后,吴蒯看着朝县城狂奔而去的几个仆役,心中冷笑不已,脚步反而愈发缓慢了。在他的刻意拖延下,加上一路走走停停,区区十数里的平坦大路,众人愣是走了数个时辰。
待得众人进城之时,已是日薄西山,暮鼓也恰好缓缓敲响。在众人步入临洮县城后,厚重的蒙铜城门便随之缓缓关闭。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合上了一个巨大的棺椁,只是不知将会埋葬谁人的尸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陇西豪强的丧钟(上)
眼看天色已晚,吴蒯婉言谢绝了临洮县令的盛情邀请,并未前往县衙的后院用膳和歇息,也没有前往城内的边军大营落脚,而是领着随行部将下榻在稍显简陋的馆驿。
临洮县的官吏们不由心中直打鼓,当即加派差役在馆驿外仔细巡视,明面上是要保护太守周全,私下便是要将吴蒯等人监视起来。除此之外,豪强们派出的诸多眼线也纷纷从县衙和边军大营附近聚拢过来,将馆驿看守得严严实实。
馆驿内,官吏们战战兢兢的陪着吴蒯用着简陋的晚膳,反正也食不知味,倒也没过多挑剔。吴蒯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众人的异样,天南海北和他们胡侃,显得兴致颇高,甚至拦住了几个以夜深为由,试图告辞而去的官吏。
这顿晚膳整整用了一个多时辰,临洮官吏们可谓是如坐针毡。眼看宵禁已至,他们不时偷偷朝县令使着眼色,示意他领头向太守辞行。县令看着谈兴正高的太守,满脸无奈,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一个玄衣少年缓缓走进厅堂,附在吴蒯耳边低语几句。
吴蒯眼神一亮,并未避讳厅堂内的众多官吏,朗声道:“既然已把眼线都清理干净,依计而行便是,不必再来禀报!”
玄衣少年躬身应诺而去,丝毫没有理会官吏满是探究的惊骇眼神。
临洮县令见事有蹊跷,赶忙起身离席,躬身道:“太守。如今城中已然宵禁,我等不便久留,先行告辞啦。”
其余官吏见状,也尽皆起身,纷纷想要告辞而去。
“诸位勿急,且留在此处,陪本官好好看戏便是。”吴蒯虽是满脸戏谑,但言语中却隐含着不容违逆的意味。
官吏们复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几声惨呼,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十余名身着轻甲的贼曹出现在厅堂门前。手中的利剑寒光闪闪。尚未干涸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落,滴答滴答的砸落在青石地面上,在一片死寂的厅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太守这是何故?”县令眼中满是恐惧,极力平复着惊骇。开口询问道。
吴蒯瞟了他一眼。幽幽道:“诸位都请归席。否则休怪本官剑下无情啦!”
厅堂内的情景暂且不提,在馆驿的后院,百余名身着玄衣的羽林少年。正领着千余身着平民服饰的魁梧大汉,从蒙着毡子的大车往下卸着大量黑色的管状陶罐。
“带上燃烧弹尽速出发,听钟声为号,同时动手!”李松站在馆驿的后门,不断嘱咐着。
羽林卫各自领着十余个大汉,背上燃烧弹,纷纷从后门离去,沿着城中的街道不断的潜伏到城中豪强们的府邸附近。
早在半月前,百余羽林卫便已潜入临洮城中,暗中监视各大豪强的府邸,勘察地形。数日前,吴蒯将城中边军将士尽速调往狄道后,临洮城的防务交由区区数百县兵暂代,自然松懈不少。平狄将军庄奉手下的千余亲卫伺机潜入,随后被分派给这些羽林卫,为今夜的行动做足了准备。
而此时的临洮城外,各大豪强的庄园内则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豪强们的府邸大多都位于临洮城内,而私兵平日则隐藏在城外庄园。
今日负责管理庄园的族人,尽皆收到家主的传讯,要求他们将私兵归拢,连带着还要召集暗中勾结的马贼帮子。庄园管事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命心腹快马赶往各个马贼落脚处,让他们尽速赶至庄园汇合。
姚氏在临洮县郊有庄园数十处,其中最大的一处有良田百倾。庄中佃户和雇工自然没有资格住在庄园里,他们的简陋茅舍聚集成几个小群落,散布野外四处。
偌大的庄园坐落山岗之上,坚固的夯土墙高达两丈余,仅比临洮城稍矮了半分。此时庄园的前院内摆放着大量酒肉,私兵和马贼正开怀畅饮,人喧马嘶之间,不免有些混乱。
高高的院墙上,尽是手持强弩的家丁,但凡院内的私兵和马贼有稍许异动,便有十余弩机遥指威慑。依照汉律,对军械诸多管制,强弩更是不准民间使用,由此可见陇西豪强行事跋扈,目无法纪已然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庄园的管事尽力维持着秩序,只等城中家主传讯,便可让马贼和私兵前往临洮城。山岗下前往庄子的大道上,不少家丁也在来回巡视,避免有不识相的贼寇意图趁乱取利。
远处猛然传来轰隆的马蹄踏地声,大量的火把迅速朝山岗移动,在黑夜里拉出无数道长长的尾焰,让人不免有些眼晕。为首的家丁赶忙命人将拒马拦在道路中央,让众多家丁尽皆弓弩上弦,随即大喝道:“来人止步,速速报上名来,否则休怪弓弩无情!”
“西北天边一朵云,力压大漠万仞山!”远处传来一声巨喝,随着蹄声减缓,众多火把缓缓靠近,一个彪悍男子越众而出,纵马缓行,来到拒马前,沉声道:“咱家接了你主家请托,带兄弟们前来帮衬一二,且把招子放亮些,莫伤了和气!”
家丁头子闻得来人报了马贼惯用的切口,又借着微弱的火光,见到男子脸上数道骇人的刀疤,活脱脱一个彪悍粗俗的草原马贼头子。当下不疑有他,忙命人搬开拒马,赔笑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壮士见谅。请速速进庄,主家早已备下酒肉,招待诸位壮士。”
彪悍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一扬马鞭,喝道:“孩儿们,且随你家大王喝酒吃肉去!”
话音未落,他一马当先朝山岗上的庄子疾驰而去,身后数百马贼装扮的汉子随之呼啸而去,扬起满天的烟尘,把路边的火把都扑的黯淡不已,几欲熄灭。
触不及防的家丁头子吃了满口的尘土,皱着眉头,狠狠的朝远去马贼帮子吐了口唾沫,却也只得暗道晦气,不敢真的大骂出声。适才在黑暗中,又被火光晃花了眼,他没当真看清马贼的数量,这才敢大声喝止。
如今身边呼啸而过的马贼,不下四五百,着实把他吓得不轻。麾下这么些人马的马贼头子,即便在匪寇横行的西北地界也算巨擎。适才若是惹恼了他,被砍了脑袋,想来主家是断断不会为自己出头的。
眼看就要到达庄子正门,马贼头子缓缓降下马速,靠向赶上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低声道:“如今太守尚未传讯,该如何行事,还请将军示下。”
“时辰也差不多啦,且缓缓前行,待进了庄子,听吾号令行事!”中年男子沉吟片刻,缓缓道,复又饶有趣味问道:“本将听你适才脱口而出的马贼切口,倒还挺有架势,想来以前。。。。。。”
马贼头子挠挠头,嘿嘿笑道:“俺从前就是个马贼头子,领着兄弟们灭掉了西羌的苍狼部落,蒙太守赏识,收入帐下,方才做了个小官。”
中年男子颌首道:“吴公倒是颇有识人之明,本将的军伍之气过重,待会便交由你出面应付吧。”
马贼头子连忙应诺,复又纵马前行,身后领着数百轻骑,好一派巨寇的威风。
夜已渐深,临洮城内的百姓早已宽衣解带,安歇就寝,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才会划破城内的静谧。
当当当!厚重而悠远的钟声猛然敲响,余音回荡在临洮城的上空,并远远传播开去。
“动手!”城内潜伏着的羽林卫纷纷精神一震,下令道。
嘭嘭嘭!陶管上的引火绳被点燃后,扔进豪强们的府邸里,大量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将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迅速引燃,在夏夜的微风吹拂下,火势越来越大。
豪强府中满是惊慌失措的呼喝声,衣衫不整的仆役们手忙脚乱的用各种盛具从池子,水井,水缸中取水,尽数泼向着火的地方,却发现火势不但没有变小,火焰竟还顺着水流缓缓的蔓延开去。
暴怒不已的豪强及家中亲属,则是不断的呵斥着诸多仆役,同时命人赶紧去找县中官吏上报火情,请差役和县兵前来救火。
由于豪强的府邸大多聚集在一处,和平民百姓的陋室相隔甚远,因此豪强们还要派遣出不少家丁前往平民区,将平民百姓从床上强拉起来,前来协助救火。
眼看火势愈发凶猛,府邸内并不安全,豪强们尽皆携着家眷跑出了府邸,站在远处焦急的观望着。由于家丁大多数都在救火,逃出府邸的豪强身边并没有留下太多侍卫。
就在此时,黑暗的巷口和房顶不断响起弓弦声,无数夺命的弩箭尖啸着狠狠扎向了愈发密集的豪强及其亲属。惨叫声接连响起,毫无防备的人群登时便躺倒了小半。权贵们骇然失色,不由四散奔逃,同时高声呼唤着侍卫。
然而从四面八方不断投掷来黑乎乎的管子,登时砸伤了不少人。更可怕的事情却随之降临,接连不断响起清脆的破裂声,大蓬大蓬的火焰随着飞溅的液体沾染到他们身上,随即引燃了衣服和毛发,迅速蔓延开来,一个个人形火炬不断的翻滚和嘶号,死死抱住身边触手可及的人或物件,复又将其引燃。
随着钟声的敲响,临洮城各种尽皆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诸多豪强的濒死的哀嚎声被淹没在全城百姓慌乱的呼号声中。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妖异而美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陇西豪强的丧钟 (下)
临洮城外,各大庄园的管事们眼见城中火光冲天,又隐隐传来钟声,心中也知事有蹊跷,急忙差快马前去查探,又撤去院子中的酒肉,让私兵和马贼们做好随时动身的准备。
诸多马贼头子和本地豪强本就暗地勾结多年,甚至不少马贼帮子还是由豪强亲自扶持起来的,平时没少帮着他们办这些脏事,也算轻车熟路。他们不但没有丝毫抵触,还纷纷招呼手下的弟兄,牵出寄放在畜栏内的马匹,急吼吼的抢着要去把事情处置妥当,也好早些拿到豪强们事先许诺的报酬。
庄园的管事们眼看事已至此,若是要强行留下诸多马贼,唯恐闹出乱子,索性大开院门,让庄园内的马贼先行前往临洮城,而私兵则留在庄子里继续等待主家的传讯。
而姚家最大的庄子外,数股马贼缓缓行下山岗,正要纵马疾驰,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整个山岗在整齐的马蹄踏地声中微微震颤着。马贼们纷纷扭头望向身后,正要喝骂,却看到令他们惊骇欲绝的景象。
在皎洁的月光下,无数黑影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寒光闪闪的利刃反射出银亮的刀光,狠狠的砍向道路上闪躲不及的马贼,斗大的头颅连带着马贼手上的火把尽皆击飞,无头的尸体喷射着大量的血液,跌落马背,随即便被无数的马蹄踏成肉泥。
一时间,大道上的马贼乱作一团。肝胆俱裂的马贼们只顾纵马奔逃。丝毫没有听从头领号令的打算。然而,从山坡直扑而下的数百轻骑,马速早已提升到极致,自然轻易便能追上刚刚试图提速的诸多马贼,况且庄子通往山脚的道路仅有一条,路边尽是乱石丛生,马贼几乎无处可避。
不过片刻,横冲直撞的数百轻骑已抵达了山脚。宽阔的大道变成血路,千余马贼的尸体几乎将道路完全堵塞,无一幸免。
马贼头子勒住胯下战马。对身侧的中年男子咧嘴笑道:“下官幸不辱命。此后如何行事,还请庄奉将军示下。”
“好个冯远,冲杀勇猛,调度有方!此间事了。若是吴公肯割爱。本将定要将你收入帐下。统率本将的亲卫骑营!”平狄将军庄奉大声夸赞道,随即扭头看看了山岗上灯火通明的庄子,沉吟片刻后。复又道:“如今庄子里尚有千余私兵,且多装备强弩,不宜强取。依照吴公先前定下的计策,留下半数将士在此牵制,等待狄道步卒赶来。其余将士随我前去临洮,驰援吴公,诛杀首恶!”
冯远急忙传令下去,一番布置后,半数轻骑稍稍降低马速,朝十余里外的临洮城缓缓行去。行进途中,不断的有小股的骑队汇集进来,正是先前分派出去突袭各个豪强庄园的汉军骑队。
直至冯远纵马上前禀报,二十支骑队尽皆归建,庄奉这才长舒一口气,当即打马提速,领着近三千马贼装扮的汉军精骑,径直朝临洮县城疾驰而去。
临洮城中,触不及防的豪强们虽然遭受了重创,却很快反应过来,自然知道幕后黑手便是陇西太守吴蒯。这吴蒯定是早有准备,要将临洮城中的豪强一网打尽。
眼见大祸临头,豪强们不再顾及燃烧中的府邸,将各自府邸内的侍卫和私兵尽数集结起来,由诸多侍卫护住自身和家眷的周全,分出少许搜捕纵火和偷袭的贼人。
随即各自遣心腹带着近万私兵浩浩荡荡的前往吴蒯下榻的馆驿,试图将他生擒,狠狠折磨致死,方能解心头之恨。至于朝廷的反应,此时也顾不得了,大不了高举反旗,拼死一搏,。哪怕最终失败,也可举家退往塞外,投奔匈奴人。
隐于暗处的羽林卫和亲卫营,见状不由大急。尽管他们只需隐藏在暗处,等待城外援军前来,便可保自身性命无虞,然而如此一来,身处馆驿的太守及百余轻骑恐怕性命难保。
没有任何犹豫,千余将士纷纷默契的朝城中的大道聚拢过来,在每个街角巷口的隐蔽处,朝大道上行进着的私兵们射出弩箭,投出燃烧弹。弩箭用完,便提起马刀,冲出去砍杀几人,复又迅速后撤,大大阻碍了私兵的前进速度。
豪强们也并不愚笨,得到属下的回报,得知原本隐于暗处的贼人被逼着露出踪迹,愈发坚定了他们前往馆驿抓捕吴蒯的决心,当即命贴身侍卫前去督促私兵加速行进。
他们早已派人前往城外各个庄园,让城外的私兵和马贼速速进城,协助清剿吴蒯派到城中四处纵火的贼人。如今只要再生擒吴蒯,便可尽早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私兵们付出大量伤亡,馆驿就在眼前之际,却透过微弱的火光,隐隐看到前方肃立着黑压压一片身批轻甲的玄衣骑兵,正是随吴蒯入城的亲卫铁骑。虽只有区区百余骑,但摆出锥形的锋阵后,将士们身上的气势正不断的攀升。
面对前方不断涌来的私兵,为首的骑将大喝一声:“大汉威武!杀!”
“杀!”百余骑大声呼喝着,随即跟着骑将纵马冲杀上去。
不愧是精锐铁骑,短短的百余步,便将马速提升到极致。将士们平举手中的马戟,整个骑阵扎入密集的私兵中。在笔直而拥挤的大道内,便宛如一柄利刃剖开黑色的巨木,溅出的却不是木屑,而是无数的黑色人头和鲜红的血液。
私兵的人数虽多,然而城中的大道虽宽,也不过三丈,百余骑兵足以将大道死死堵住。前方的私兵要面对马戟的冲刺和马刀的砍劈,自然不住的试图往后退,然而后面的私兵却在私兵头目和豪强随身侍卫的驱赶下,拼命的往前挤。
登时整个大道上。近万私兵乱作一团,就在不少私兵头目大声呼和,试图整队时,大道两侧的街头巷角,涌出大量手持马刀的壮汉,混入了队伍之中,疯狂的砍杀着混乱不堪的私兵。如此一来,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不少私兵挥舞着兵器,敌我不分的砍杀身边的所有人。以图自保。
安稳下来的豪强们此时齐聚在县衙的后院宅邸。由于有众多的差役和县兵巡视,此处并未被波及。豪强们已然知晓县中官吏必定被吴蒯扣在馆驿为质,却丝毫没有顾忌他们的死活,只是不断的派人催促私兵速将吴蒯拿下。
尤其是临洮候姚桑。今夜他的侯府受到了羽林卫的重点照顾。数百罐燃烧弹。从四面八方投了进去,短短片刻便将偌大的侯府变成一片火海。死伤众多暂且不论,这百余年的祖宅。转眼间化为灰烬,连祠堂内的祖先牌位都来不及请出,怎能不让他怒火梵天?
“侯爷,马贼进城了,黑压压一片,怕是有数千人!”侯府的总管匆匆入内禀报道。
豪强们闻言俱是精神一震,不由心中大定。吴蒯在这城中各处的人马,合计起来定然不足两千,否则早已将一干豪强尽数灭杀,怎会费尽心思去偷鸡摸狗的纵火和袭杀。城中的近万私兵,再加上这数千马贼,定能将吴蒯一举成擒。
然而,天不遂人愿,马贼进城后非但没有攻击吴蒯的亲卫,反而举起马刀,冲向了大道上的万余私兵。骑兵在面对没有配备长兵器的骑兵时,具有绝对的优势,再加上私兵早已混乱不堪,战意全无,短短数息间,便尽数溃败,四散奔逃,毫不理会头目们的号令,将手中的兵器和身上简陋的皮甲尽皆遗弃,只求能逃过追杀。
当县衙被数千马贼团团围困住时,豪强们尽皆愕然。临洮候姚桑领着众人来带县衙正门,还待说些什么,却见马贼头子越众而出,满脸戏谑道:“侯爷,多日不见,仍是风采依旧啊!”
“庄奉,怎么是你?!”姚桑满脸讶异,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道:“既然你也在此,还不速速擒拿吴蒯?我等若是遭难,你也讨不了好去!”
庄奉淡淡一笑,不屑道:“侯爷向来自诩洞悉世事,怎么今日却如此愚蠢,你真当本将是为了区区小利,才对你等为西羌走私粮草不闻不问,甘与你等同流合污?”
姚桑闻言大惊,用手指着庄奉,气得浑身哆嗦。
庄奉丝毫不以为意,朗声下令道:“尽数杀了,尸体仍到县衙内,纵火焚烧,不可留下半个活口!”
他身后的骑兵将士们,早已迫不及待,闻令立刻举起手中的马刀,狠狠冲杀过去,将县衙内的所有豪强极其侍卫尽皆斩杀殆尽,随后纵火焚烧了临洮县衙。
是夜,整个临洮城笼罩在一片砍杀声中,城内豪强的家人,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屠戮殆尽。豪强府邸内抢运出来的财物和珍宝全被马贼劫掠一空,大片的府邸则被熊熊烈火尽数烧成灰烬。
翌日清晨,缓缓赶到的狄道步卒,以搜捕马贼为由,进入临洮县城外的诸多庄子,将里面的私兵和家丁尽数押往狄道待审,面对他们的恐怕将是无尽的劳役。
数日后,景帝颁发了一道诏令,严厉的斥责了陇西太守吴蒯治理无方,导致马贼横行,残害陇西豪强,罚俸三年。同时将渎职的临洮县官吏尽数押往京师,留待大理府依汉律从严审办,另派遣大批官员顶替空出的职缺,将混乱不堪的临洮好好清理一番。
而吴蒯拿着陛下的诏令,满脸堆笑,不过是罚了区区三年的俸禄而已,实在划算得很。依陛下的默许,此番“马贼”的斩获是无需上缴国库的,除去重重的抚恤了死伤的将士,分到他手上的财物,仍足足抵得上三十年的俸禄还有余。
(不想花太多笔墨在这种地方,觉得没多大意思,所以写得简略了点,大家见谅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争议和缘由
夏日炎炎,景帝眼见边塞大局以定,激奋之余,只觉疲惫不堪。长达数月的高度精神紧绷,对于顽疾缠身的他,实在是不可承受之重。
骊山甘泉宫乃是避暑疗养的圣地,简直是在万众期盼下,景帝终于带着老婆孩子移驾甘泉了。而朝堂的重臣们,也随即纷纷逃离蒸笼般的长安城,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南山下的皇家休闲山庄,早已住满了长安显贵及其亲眷。晚到的朝臣们压根无法入住,免不得被家中的河东狮吼上几嗓子。
江都王刘非原也预料到盛夏的来临,会造成客满的情况,却丝毫没有扩建山庄的打算。用太子刘彻的话来说,山庄要做到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不是烂大街的便宜货色。
于是乎,长安权贵们的地位高低,权势大小立见分晓。大多早已入住山庄的中小贵族,自觉自愿的把住处让了出来,能不能讨好大贵族且不说,莫得罪了他们便已是谢天谢地。
诸位皇子倒没有这些烦恼,他们在人工湖畔都拥有各自的三层小楼,依山庄的独特用语,这叫独栋临湖别墅。整个山庄,此等高端别墅不足二十幢,可谓样式各异,独具匠心。
营建图其实来自于刘彻平时休闲时,信手画下的杂糅后世中西建筑风格的涂鸦之作。偶然被刘非瞧见后,惊叹不已,当即带走命工匠依图营建。
这可苦了大汉工匠,刘彻压根就只画了外观图。他本就不是学建筑的。哪里懂得其中的奥妙,也从未想过要让人把它们营建出来。对于刘非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他也无暇理会,也并不看好,巴洛克拱顶和哥特式拱顶,都不是那么好建的,何况他们根本不晓得内部构造。
然而当刘彻早已遗忘此事时,刘非竟兴奋的告知他,十余幢别墅竟然全部营建完毕,还询问他有没有新的外观图。
刘彻将信将疑的微服出宫。亲自到皇家休闲山庄欣赏了一番。对这种远看像教堂,近看像城堡,进去看像酒店的建筑惊叹不已。刘彻心中不由感叹,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山寨的能力更是无与伦比。或许应该称之为文化融合。
别墅建好了。总是要住人的。早已眼巴巴盯着的诸位皇子,自然一人一幢,连带刘彻的小姨王夫人王兒姰膝下的四位小皇子。也都事先预备下,整好十套。
如今景帝的十四个皇子,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废太子刘荣哥三都是栗夫人所生,自然对唯刘彻马首是瞻的十个皇子恨之入骨,可谓水火不容。刘非从未考虑要分给他们任何好处,免得让刘彻恼怒,还平白摊薄了收益。
剩余的数幢别墅可就不好分配了,即便刘非大肆宣扬,试图卖出高价,却讶异的发现,压根无人前来洽询。想来也是,如今这临湖别墅,隐隐成了顶级权贵的象征,在世家豪门云集的长安城,谁敢当这出头鸟?
即便是太后的胞弟窦浚和皇帝的阿姊馆陶公主,都不敢吭气,免得没来由招人嫉恨。倒是老宗正刘通毫不避讳,花了千万钱购入一幢,此番前来避暑,还真就拖家带口的住了进去。
刘非满心无奈,搞不懂好好的一桩买卖,咋就弄出了政治事件。眼看政治斗争不息,别墅铁定是卖不出去了。所幸依着太子刘彻的意思,匀出两幢,开了风致馆和雅趣斋,希望至少能挣回本钱。
风致馆和雅趣斋,其实办得也就是琴棋书画,满足一下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只不过受众不同罢了。
风致馆接待的都是朝臣和学究本人,放眼望去尽是中老年的雄性动物。常常能见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围坐在棋盘边对弈,一壶山庄特制的新茶,便能喝上大半天。还有湖边亭子内捧着线状书,埋首经典的老学究,更是连茶水都顾不得喝。
掉进钱眼里的刘非见状,心中满是悲愤。这些老不修,听着小曲,享受着凉风,一天下来消费不过数百钱,着实是赔本的买卖。
雅趣斋就不同了,往来的大多是权贵家眷,尤其是女眷。所谓的棋,也是飞行棋,斗兽棋,跳棋。所谓的书,则是野史杂记,还有新近流传的小说体裁。各式饮品糕点,唯恐不精;各类用具,唯恐不奢;各种打赏,唯恐太少。整日算下来,数十万钱的收益让刘非惊喜不已,严令侍者今后要对这些衣食父母愈加恭敬些。
摒除了外界的诸多纷扰,孤零零的湖心岛上,蕴含湿气的微风轻轻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为这炎炎夏日,带来了丝丝的清爽之意。
竹林中的古朴亭子内,四位老者正围坐棋盘旁,执子凝思,此乃四仙棋局,便是后世的四人围棋。
所谓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围棋蕴涵着古代哲学中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圆地方、十九农节气、三百六十周天之数等等含义,其变化丰富,意韵深远。
两人对弈尚且变化莫测,四人对弈,更要求棋手拥有超凡的计算能力、记忆力、创意能力、思想能力和判断能力。
若论起当今大汉最适合摆下这四仙棋局之人,如今便在亭中。刘通、卫绾执黑,袁盎、刘舍用白。
以往的四仙棋局是有战术的,“先以弱牵制敌强手,再以强打弱”,就是将本队中水平稍弱者安排在对方强手的上家,下一些让对方必须立即救急的棋,对方强手因受到牵制,无法照顾全局,接下来轮到己方强手出招,对付对方弱手,最终就可以克敌制胜了。
然而,如今亭中四人。皆是老谋深算,思虑悠远的人物,棋力不相上下,棋局自是胶着不堪。一个多时辰下来,四人尽皆心力憔悴,颇有几分头晕目眩。
袁盎和刘舍相视一笑,默契的投子认负,笑着感叹道:“宗正老当益壮,倒是我与桃候实在力不从心啦。”
刘通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你俩就是劳碌命。终日在朝堂和官署劳心劳力不说。还尽掺和些破事,怎及得上本王和卫绾悠然闲逸?”
袁盎摇头苦笑,却没有言语。
刘舍也是怕了这老爷子口无遮拦的性子,无奈道:“某也不愿落得两头不讨好。只是忝为御史大夫。身负监百官。劾朝仪的重任,不得不如此行事啊。”
刘通端起几案上的茶杯,细细呷了一口。摇了摇头:“当今天子文治武功皆是成就斐然,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国库充盈,你小子还不时上表弹劾作甚,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
未等刘舍反驳,他又扭头教训袁盎道:“还有你,陛下让太子监国,于情于理都轮不着你这个丞相说三道四。难道没看到周亚夫的前车之鉴?怎生愚笨到替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做马前卒?!”
袁盎皱了皱眉头,望向身侧卫绾,见他充耳不闻,满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免有些不忿:“卫公身为太子太傅,莫非也认为如今尚处稚龄的太子,足以担当监国的重任?”
卫绾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微笑道:“甘罗十二为可相,如今太子殿下不日届满十岁,又有袁公这样的贤相辅佐,还有刘公在旁纠错,便是监国又有何不可?”
袁盎闻言哑然,他生性耿直,最见不得人装傻,所幸硬着头皮把心里话掏了出来:“如今陛下身体康健,正值盛年,太子若是过早干政,诸位就不怕。。。。。。”
咳咳,刘舍清咳几声,把头撇向一侧,示意自己啥也没听到。
卫绾则是连连摆手,说道:“自打就任太学祭酒,下官日日都在太学传道授业,从未过问朝堂之事。想来是读书读得迂了,实在无法领会丞相话中意味。”
倒是老宗正不以为意,笑着斥责道:“你莫要为难他二人,你是‘强项丞’,脖子硬,也别连累他们。若不是陛下念你忠心耿耿,又有大才,你不知死了多少次。”
袁盎长叹道:“既然陛下知晓某乃是为社稷计,从未徇私,为何仍要执意下诏,让太子入中央官署,协同三公九卿理政?”
卫绾怕他又要谈到犯忌讳的事,当即撇了撇嘴道:“自然是对你等处置的政务不甚满意,才让殿下从旁协助。”
“胡说八道!太子殿下虽是聪慧异常,却尚不足十岁,难道还能比文武百官更熟悉政务!卫公此言,实在荒诞得紧!”袁盎闻言,不由怒容满面,就差指着卫绾的鼻子呵斥了。
卫绾丝毫不以为忤,缓缓回话:“殿下论起处理政务,自然稍显稚嫩,不少细处免不得出些差池,你等只管查漏补缺便是。至于大局和眼界,你等当真能及得上殿下?”
眼见袁盎意图反驳,卫绾复又道:“袁公只管询问太农令,两年来国库的盈余;再去询问朝中武将,羽林和虎贲是如何成军;还可询问少府卿,如今长安城内外的数千作坊是谁人开设;至于那贯穿京畿各郡,即将打通西北的宽阔大道,以及遍布大汉的各地常平仓,又是谁的手笔?”
卫绾的话语掷地有声,说完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感情殿下在短短两年间,默默的做下了如此众多的大事。而其余三人,也是百味杂陈,在夏日的微风中,怅然若失。
而此时的甘泉宫中,景帝望着胸有成竹的宝贝儿子,长叹一声:“如今诏令已下,待回京后,你便可以协同中央官署理政。只是治河一事,事关重大,恐怕不是你可以掌控得住的。切记徐徐图之,先把各府盘根错节的干系理顺,再提治河,免得朝堂不宁,朕暂时还不想血洗朝堂。”
刘彻认真的点头应诺,治河是历朝历代最难的事,贪污渎职的官吏屡见不鲜,肥差人人都抢,出了事故,朝堂各府却相互推诿。即便是到了新中国,也没有丝毫好转。连毛太祖都管不住张子善和刘青山。
此番景帝在刘彻提出治河的规划后,特意让他先行协同三公九卿理政,便是为即将展开的治河计划预先考察和扶植人才,并梳理好各府的执掌,实在任重而道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田间轶事
长安权贵们在皇家休闲山庄避暑,免不得外出游玩,泛舟滈水,看着河畔垂柳依依,开阔的田野村庄,倒也让人心情愉悦。
山庄特意为为权贵们准备了竹筏,水面下是巨大的原木,上方是数层笔直而紧密的竹筒,比一般的轻舟还要稳当得多。夏季南山附近的滈水流速平缓,徐徐微风也掀不起大浪,宽大的竹筏可保权贵们安全无虞。
山庄内的人工湖便是从滈水引渠,挖开了宽阔的水道,权贵们的竹筏可从水道划出山庄,直入滈水。只需让侍卫租用几道轻舟,远远跟在竹筏后,便可尽情游览水光山色。
袁盎和刘舍平日忙于政务,难得出游,此时坐在竹筏上,顺流而下,欣赏沿岸景致,倒也颇为闲逸。他们让随行侍者在竹筏上支起几案和席垫,品茶论道,惬意非凡。
今日二人心情愉悦之下,竹筏行得远了些,不知不觉便漂流出十余里。两人饮罢清茶,正要吩咐随行侍者回返山庄,却见此处岸边的大片田野,竟已隐隐微黄,不由有些疑惑。
山庄特意在竹筏上替权贵们备有陪游侍者讲解沿途风光,以及诸如绝龙岭这类久远的传说。袁盎和刘舍皆是饱学之士,倒也并未需他多做解说,此时眼见岸边田野有些异样,正好可以向他询问:“如今不过季夏,此处庄稼为何已然抽穗,眼见便可收割了?”
陪游侍者躬身道:“回丞相,此处农田乃孤儿院的官田。田内种植的不是粟禾,而是水稻,夏季正是稻苗灌浆抽穗的时节,下过几场雨,便已隐隐成熟。今年又是好年景,看这长势,怕是不等立秋便可收割。”
“哦?不需等到十月便可收割?”袁盎闻言,面有喜色的追问道。
千万别小瞧提早收获的一个月,大汉北方主要的农作物粟米,收获都在十月前后。不少百姓到了**月。家中余粮就已所剩不多。此时若是能收割这水稻,便能大大缓解粮食缺口,在心系万民的袁盎眼中,实在是天赐的宝物。
“正是如此。草民的叔父便在孤儿院内的农学院做先生。平日常常提起些农事。草民这才知晓水稻的情势。”陪游侍者恭敬的答道,脸上隐隐有几分骄傲的神情,仿佛自己的叔父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袁盎倒是没有在意。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快靠岸,老夫要亲眼看看这水稻。”
随行侍者服侍袁盎多年,自然知晓自家老爷的性子,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朝岸边划去。片刻后便已靠岸,又在袁盎的不断催促中,待侍卫的轻舟随之靠岸,一行十余人朝稻田行去。
稻田边,不少总角童子正拎着网兜,兴奋的笑叫着。农田需要灌溉,每一片田均有渠道贯穿。渠道经过的每丘田边都有闸口,以便拦水而灌。一条渠道有十来个闸口。
水渠三面皆天然泥土,闸口下有水坑。即使渠水不流,水坑中依然有水囤积。水中有从上游顺流而下的各色鱼类;水坑底部是淤泥,躲藏着泥鳅黄鳝。
童子们挽一个簸箕,把渠道源头水用泥石堵住,尽量不让漏水,然后从渠道上游到下游,把个闸下的水坑轮流用面盆往外泼水,颇有竭泽而渔的意思。然后用双手如掘荸荠掏花生般把淤泥一寸寸扒开,每次双手下去,总是充满期待,自然惊喜也是不断。
在渠道下游末端用罾架着,水能够通过罾的网眼流走,侥幸从上游逃脱的鱼就被网在这里了。
袁盎和刘舍平日总在官署忙碌,连家中子孙都甚少陪伴,许久未见到这般童趣,心情愈发愉悦,平常总板着的老脸,也不由松了几分。
然而就在众人继续前行时,刘舍的脸色微沉,越众而出,大步朝前方的田间跑去。袁盎见状颇为意外,忙跟了上去,同殿为臣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刘舍这般神色。
“晴儿!”刘舍跑到田间,阴沉着脸低喝道。
袁盎闻言一愣,扭头望向稻田,却见一个黄裳少女,微撩罗裙,蹲在田边,守着一个大鱼篓,忽闪忽闪的大眼中满是惊讶和闪躲,不敢直视怒气冲冲的刘彻。仔细一瞧,正是刘舍的嫡亲孙女刘晴。名满长安的才女,如今宛如农妇般,纤纤玉指上尽是淤泥,罗裙上也溅上了不少泥点,也怨不得刘舍发怒。
“刘爷爷,你怎么来了?”清脆的声音响起,又一个少女跑了过来,手里抓着一尾活鱼,正死命的挣扎着。
刘舍抬眼一瞧,复又眩晕了几分,来人正是大理卿王轩的千金王嫣,全身上下满是泥污,红扑扑的小脸上,泥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脏兮兮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哼!瞧你们的样子,实在有辱门风!”刘舍气得胡须上翘,瞪着惊慌失措的晴儿,呵斥道:“还不快起身,跟某回去!”
“刘御史言重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缓缓行来,毫不顾忌刘舍的威势,微笑道:“她们是随本妃出游,虽说玩得有些随性,也算不得有辱门风吧?”
“袁盎见过王妃!”袁盎定睛一看,认出这少妇乃是长沙王妃陈婕,忙悄悄拉了拉刘舍的衣袖,即便是他心中有气,礼数却不可废,躬身行礼道。
刘舍皱着眉头,却也只得随着行礼。陈婕也赶忙屈膝回礼,袁盎和刘舍位列三公,她虽贵为诸侯王妃,也要毕恭毕敬。
“王妃既是带着某家的不肖孙女出游,怎能任由她胡来?”刘舍面带不悦,王大理府上的王嫣从小顽劣淘气,在长安城是人尽皆知的,这长沙王妃陈婕与她乃是姑表至亲,纵容她肆意玩闹也是情有可原,然而带坏自家向来乖巧懂事的晴儿,实在让刘舍有些埋怨。
陈婕拉住了正欲反驳的嫣儿,缓缓道:“这怎能说是胡来?农者乃国之大事,历代天子尚年年亲垦,今日她们二人不过帮着皇子们收拾些鱼虾,怎的到了刘公眼里,却是不堪之举?”
袁盎和刘舍闻言一愣,没有理会陈婕的辩解,而是迅速抓到了话中的重点。皇子们?两人扭动瞬间有些僵硬的脖子,顺着陈婕饶有趣味的眼光望向稻田,只见到面色尴尬的数个少年,在田中站直身子,正讪笑着不发一语。
“皇兄,快看,螃蟹!螃蟹!”一个满身淤泥的童子丝毫没有在意面面相觑的众人,从满地泥水里站起身子,高举着手中的螃蟹,兴奋的向身边的少年献宝。
少年强笑着接过童子递来的螃蟹,面色尴尬的夸奖了他几句,也不顾他身上的泥水,抱起来就缓缓走到田边,把螃蟹放入晴儿脚下的竹篓里。
他随即走上田坎,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朝目瞪口呆的袁盎和刘舍道:“孤王原打算过些时日再去拜会丞相和御史,不料今日在此处碰上,倒是巧了。”
“。。。。。下官见过太子!见过诸位王爷!”袁盎二人赶紧朝刘彻行了一礼,复又朝稻田里的几位皇子躬身道。
“无需多礼,今日孤王原打算和几位皇兄带着乘儿游览下田园风光,不料乘儿见农学院的学子们正在田间收取渔获,看看稻田养鱼的收效,遂起了玩心,所幸就陪他玩上一会。”刘彻咧嘴解释道,轻轻拍了拍怀中清河王刘乘的小屁股,让他老实一点。
刘乘不过五岁,哪里懂得好歹,哇哇的闹着要继续下田捞螃蟹,眼见突然出现的两个老头坏了他的好事,圆滚滚的小眼死死盯着他俩,仿佛生死仇敌一般,盘算着回宫后让父皇打他们板子。
袁盎哑然无语,倒是刘舍不依不饶,汉初虽然男女之防不及后世,然而他依旧对宝贝孙女抛头露面的和诸位皇子胡混感到气愤,虽不便责备太子和皇子们,却不妨碍他管教孙女:“晴儿,回去后禁足一月,好好想想错处!”
向来心直口快的陈婕闻言,耷拉下脸道:“刘公好不讲理,晴儿何错之有?是本妃强拉着她一同出游,若要有错,也是本妃的不是,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妇道人家休得胡言,快向御史赔罪!”长沙王刘发此时也从稻田里迈上田坎,闻言赶紧斥责道,刘舍身为御史大夫,平日里时常弹劾诸侯,刘发也没少被波及,生怕招惹了他。
哼!陈婕翻着白眼,满脸不服。刘发向来惧内,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赶忙上前,对着面色铁青的刘舍躬身道:“是本王管教不严,还望刘公莫将妇道人家的迂话放在心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刘发恭敬的作揖认错,刘舍也不好发作,又看向宝贝孙女,见她低着小脑袋,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脸颊,一时心软,只得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擅长察言观色的赵王刘彭祖赶忙上前,笑道:“些许小事,原本是咱哥几个陪着乘儿嬉闹,恰好碰上皇嫂带着两位贵女游玩至此,遂请她们帮着收拾渔获罢了。”
刘彻心中暗暗赞许老八说得巧妙,抓住了刘舍最在意的重点,点出并非是他孙女和众皇子相约在此,而是恰好碰上,两者之间在古代是有极大差异的。原本刘彻也可以出面缓颊,但是不免落了下乘,身为太子之尊,向臣下解释实在很没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家宴谋划(上)
是夜,刘彻并未偕幼弟刘乘回返甘泉宫,而是索性下榻在皇家休闲山庄。这是他首次入住山庄,自然要和诸位皇子举行场家宴,以示亲近之意。皇子们的正妃也都列席饮宴,将近二十人的盛宴,场面十分热闹。
家宴摆在了赵王刘彭祖的别墅里,虽说他只排行老八,又不似刘非般才华卓越,却隐隐成为其余皇子的粘着剂,但凡要相聚饮宴,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他的府邸。对于刘彭祖的交际手腕,连老五刘非都佩服不已。且不说终日飞鹰走狗,不务正业的刘余和刘胜最爱找刘彭祖出主意,便是以阴狠暴戾闻名的胶东王刘端,也和他亲近异常,连带着性子都日渐平和了几分。
刘彻倒是不觉意外,史书记载的刘彭祖本就是个阿谀奉承,巧言善辩的狡诈皇子,自然有拉拢人心的本事。刘彻并不厌恶这样的皇子,只要他没有篡逆的野心,能团结宗室自然是最好,甚至将来让他接替刘通,担任宗正,想来也算人尽其才。
酒过三巡,刘彻看着姗姗来迟的刘非,微笑道:“多日不见,五皇兄倒是消瘦了几分,莫不是遇到了难事?”
满头大汗的刘非端起食案上的冰镇梅汤,一饮而尽,随即摇头苦笑道:“诶,眼看匈奴战俘已入了上郡,不日便可抵京,诸般事宜让本王忙得焦头烂额。”
“父皇将拍卖战俘一事,交办给皇兄。乃是看重皇兄大才。若是处置妥当,来日定然还有重任要托付于你。”刘彻笑着勉励道。
刘非眉头微皱,认为刘彻是顾忌自己干涉政务,忙连连摆手:“殿下说笑了,本王早已无心朝堂之事,一心只想好好经营集团的商务。”
见刘彻笑而不语,一旁的刘彭祖接过话头道:“五哥多心了,适才五哥未到之时,殿下还提到让我等多多协助五哥,让咱们的集团放开手脚。多办大事。替父皇分忧。”
刘非闻言一愣,望向刘彻,见他颌首认同,茫然道:“如今集团正修筑京畿各郡的交通要道。不日那西北大道也要开建。若这还不算大事。父皇还有何要务示下?”
“治河!”刘彻没有再吊诸位皇子的胃口,轻轻吐出两个字。
咣当,一向极重风度的刘非。手中的汤碗滑落在桌案上,目光炙热不已。其余皇子也是如饿狼一般,眼冒绿光。他们不是傻子,治河是多大的肥肉尽皆心中有数,若能揽到手中,收益之大不可估量。
良久后,刘非才缓过神来,心中狂跳的试探道:“治河事关社稷,历来由朝廷主持,父皇当真会交办于我等?”
“天下至亲,莫过于骨肉血脉,难道众位兄长还比不上外人可信?”刘彻微笑着抛出定心丸,复又做出讶异的表情:“莫不是皇兄力有未逮,忧心无法处置周全?”
刘非是何等人,自然听出刘彻出言相激,却丝毫未放在心上。这样的激将法,他恨不得天天都有,忙道:“殿下但可安心,本王和众位兄弟合力,定能将治河之事办得妥妥帖帖。”
刘彻颌首笑道:“如此甚好,早在皇室实业集团创立之初,孤王便和诸位皇兄提及,日后勿要与民争利,只需修桥筑路,开发矿藏,便足以让我大汉宗室世代享尽荣华,又可造福百姓,功在社稷。”
诸位皇子闻言,尽皆颔首认同。无论在任何时代,只要未曾改朝换代,有了政策倾斜,从事基建和矿产的大型集团才是最稳固的企业,几乎毫无风险可言。当然刘彻还有些许考量尚未宣之于口,便是一直在心中盘算的大汉金融业,后世的石油巨头最终都进入金融领域呼风唤雨,若在大汉沿袭,不知是福是祸,尚需多加思量才是。
刘彻似乎想起了什么,复又问道:“对了,既然父皇让皇兄负责拍卖战俘,不知场地可曾准备妥当?”
刘非点点头:“多亏有殿下送来的条陈,已在北阙甲第弄了个拍卖场,诸般布置也齐备。”
“哦?如此之快?”刘彻闻言一愣,面露讶异之色,自从他向刘非提出营建拍卖场地,至今不足半月,若是已经建成,这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淮南王前年依着天上人间的模子在北阙甲第建了个乘风阁,花费了数千万钱,不料经营不善,萧条得紧,恰好咱们要建拍卖场,所幸花了千万钱盘了过来,倒省了不少银钱。”刘非满脸戏谑道,当初淮南王刘安在国宴受辱后,遂建乘风阁,想抢天上人间的买卖,落太子刘彻的脸面,在长安权贵圈子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刘彻思索片刻,方才回忆起来,饶有趣味的问道:“孤王似乎听国舅田胜提起过此事,说是这乘风阁用料讲究,布置奢华,比天上人间都要强上不少,为何淮南王还要将其贱卖?”
“乘风阁建成之初,为了招揽宾客,未曾如天上人间用那贵宾卡的章程,用具和饮食倒是学了十成十。权贵豪门怎会花大价钱,去那侍卫仆役都能出入的地方消遣?”刘非满脸鄙夷之色,显然对淮南王的经营颇为不屑,“眼看门前冷落,淮南王才又在乘风阁摆下酒宴,广邀宾客,试着发放了贵宾卡,却只有些想进天上人间,而不得其门而入的小世家赏脸。如此一来,进出乘风阁的就只是些不入流的权贵。大世家见状,愈发觉得去乘风阁消遣是自降身份,花了大钱还失了脸面,自然更不会登门了。”
刘彭祖闻言笑着接话道:“画虎不成反类犬,指的便是咱们这位皇伯了。”
刘非点点头,复又幸灾乐祸道:“倒是田胜精明,当初不但没有对淮南王开建乘风阁有任何焦虑,反而让旗下的建筑公司帮着营建,活活坑了淮南王数千万银钱,外加上两年来贩售给乘风阁的各类糕点饮品,奢华器具,生生把咱们皇伯十余年的积蓄赚个精光。恰逢殿下被册立为太子,父皇命各地减赋三年,皇伯又广蓄门客,常年入不敷出,早就打了变卖乘风阁的心思,只是无人愿意接手罢了,正好便宜了我等。”
刘彻习惯性的耸耸肩,他打心里就没在意淮南王这种不痛不痒的挑衅行为,连高端大气上档次都理解不了,还要开高级休闲会所,赔不死他。
“既是如此,想来有皇兄筹划,这拍卖战俘一事已然无碍。只是孤王觉得若单单拍卖战俘,还是颇显无趣,不如再额外增加些物品,免得今后这拍卖场闲置下来,岂不可惜?”
“哦?殿下的意思是要将这拍卖场做成长久的买卖?”刘非不由来了兴致,如今对于赚钱的法门,他是极有兴趣的,忙追问道:“除了奴隶,还能卖些啥物件?”
“真要论起来,这范围就广了,除了些珍惜物件,还可以拍卖各个商行委托寄售的货物,大宗的丝绸,粮食,乃至田产宅院都可尝试。只需此番把名头打响,便是一桩稳赚不赔的长久买卖。”
刘非皱着眉头,有些烦恼:“若是早知如此,前些日子就该着手联系商家,眼看不日便要拍卖战俘,缓不济急,实在可惜啦。”
“皇兄莫急,孤王此番前来,还带了些珍奇事物,倒可充作拍卖品,想来能让权贵们争相竞价。”刘彻微微一笑,扭头对身侧侍立的内侍李福吩咐道:“让人去孤王下榻的别墅把准备给皇兄和皇嫂们的礼品都搬来此处。”
厅堂内的众人闻言一愣,显然没料到刘彻此番前来还带了礼品。诸位皇子倒还不甚在意,只是一直默默用膳,不敢吭声的皇妃们尽皆面露喜色。
太子殿下送出的礼品,自然分量不轻。从之前送出的特级贵宾卡,到香水,首饰和皮草这些小玩意,但凡有些新奇事物,殿下总不忘给诸位皇嫂备上一份,大大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少不得拿出去和闺蜜炫耀。特别是自打入住了皇家庄园,诸位王妃在长安贵妇圈可算是风光八面,对殿下自然感激不已。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等待中,几架八尺有余的器物先被侍卫们小心翼翼的抬到厅堂正中,诸位皇子和王妃尽皆起身离席,围着这些嵌满宝石的器物挨个欣赏,虽觉得做工精美,却不知晓所为何物。
眼见众人疑惑,刘彻微笑着上前解释道:“此物名为落地钟,乃是计时的器具,钟盘上宝石代表着十二个时辰,指针每转动一圈,便是六个时辰。每日日差为两刻钟,若想确保无误,便需每日调校。即便如此,也比日冕和沙漏要来的精确许多。”
众人面露新奇之色,愈发仔细的查看,果然见到钟盘上用宝石镶嵌出子母印丑的字样,金灿灿的指针不时还微微移动几分。众人仿佛见到了稀世奇珍,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连带议论声都轻了几分,仿佛怕扰乱了指针的运行。
刘彻对这些土老帽的行为默然无语,他其实对这些钟表不甚满意,依着如今的冶炼工艺,发条的制作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刘彻只能参考古希腊人制造用齿轮系统组成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计时器,用叉瓦装置制成最简单的锚式擒纵机构,再使用重锤打点,才堪堪达到了后世公元十三世纪左右的制钟工艺。
精确度的不足,便只能在外观上多下功夫,想来诸位皇子和王妃如今这般喜爱,更多的还是在于落地钟精美和独具匠心的外观,把它当做奢华的摆设罢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家宴谋划(下)
若说落地钟仅是让厅堂内的众人感到新奇,随之被缓缓抬到数个桌案上的小巧精致的自鸣钟更是引发了众人的狂热。
铜镀金卷帘白猿献寿钟的整体由上、中、下三层组成。钟上弦后,在乐声伴奏下,上层的伞盖转动,麒麟左右摇头。同时,中层卷帘上升,仙猿走出拱门,向前探身下跪,双手前伸掰开仙桃,小猿也上下挪动胳膊作献桃状,十分有趣。
象拉战车钟反映的是象兵开赴战场的情景。大象的鼻子、尾巴、眼睛都可以动。花样如此繁多,几乎让人忘了这是用于计时的钟表。更为奇特的是,战车的轮子居然可以滚滚前行!
。。。。。。
当这些半人高的座钟摆放完毕,诸位皇子丝毫没有客气,口中道谢不已,索性嘱咐下人将看中的座钟好生抬回自己的别墅,生恐太子刘彻变卦一般。
刘彻倒也不以为意, 自顾自的逗弄着怀里的小刘乘,还让李福取来一个放大镜让他随意耍弄。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弟,又是小姨王兒姰所出,刘彻是十分喜爱的。所谓三岁看老,如今五岁的刘乘,已表现出足够的聪慧和好奇心,刘彻经常将其带在身边,以便随时教导,其实是抱有某些私心和恶趣味,打算从小调教出一个较具现代思维的亲王。
如今的刘彻虽然风光八面,顺风顺水,然而却显得有些孤独,这是一种世界观价值观的差异必然造成的心理障碍。在后世短短十年就会形成代沟,何况刘彻超越两千多年的时代跨越,想要找到能充分沟通的对象,简直难于登天。为了自己将来不至于太过寂寞,还是要从娃娃抓起。倒也不怕刘乘将来做出什么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事情,毕竟等他长大,刘彻也早已是大汉天子,想来也没人敢再炸刺。
眼见座钟和落地钟尽皆被下人抬走,众人尽皆重新入席。还未赏玩够的诸位王妃心中虽欢喜自家王爷得了这精奇的宝物,却仍隐隐有几分失望。毕竟钟表对女性的吸引力并不强。这礼品和她们原本的期待难免有些落差。
刘彻在前世好歹也算活了二十多年,简单的交际能力还是有的,哪会看不出她们的小心思,朗声笑道:“皇嫂们莫急。钟表乃是给诸位皇兄的礼品。孤王尚有一新奇的好物件要赠予嫂嫂们。”
王妃们闻言暗喜。脸上却不由有几分羞赧之色,不想竟被太子殿下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诸位皇子则纷纷扭头看着自己的婆娘,觉得实在有些失面子。王妃们更是臊红了脸。唯有长沙王妃陈婕杏眼圆瞪,直勾勾的和长沙王刘发对视。刘发心肝猛颤,赶忙移开视线,不想被其他皇子们尽收眼底,不由捧腹大笑起来。
刘发倒是不以为忤,挠着头无奈的苦笑着。反正他惧内的名头早已响彻大汉,如今在自家兄弟面前,也没必要刻意掩饰。反倒是陈婕面露隐隐的愠怒,心中生出悔意,自责不已,暗暗决心将来在外还要多给王爷留些颜面。
“李福,去将香皂取来。”刘彻微笑着吩咐道。
李福应诺而去,片刻后,将一个个巴掌大雕花木盒放到众人各自桌案之上,上面的雕刻着各种不同栩栩如生的花朵。王妃们迫不及待的打开精美的木盒,掀开里面的绢帛,露出里面颜色各异的块状事物。
“好香!”陈婕惊喜的叫道,取出这殿下所称的香皂放在鼻端,复又深吸一口气,“是玉兰花的香气!与盒子上的雕花一般。”
“我这方香皂是栀子花的香气!”
“是玫瑰的香气,我最喜欢!”
。。。。。。
惊喜不已的王妃们有样学样,纷纷取出香皂,厅堂内响起一阵吸气声,随即复又热闹起来,叽叽咋咋的妇女堪比五百只呱呱叫的鸭子,此言不假。诸位皇子倒也无暇顾及自家妃子颇为失礼的举动,同样好奇的把玩着香皂。
刘非好奇的问道:“殿下,不知这香皂有何用处?想来其奥妙应不止于香气吧?”
“这香皂用处和胰子类似,专供洗面浴身之用。去垢而腻润,远胜于胰子,还能余香盈体,让人神清气爽。” 刘彻点解释道,复又吩咐李福为众人各自端上盛水铜盆,让他们亲自试试效用。
众人纷纷在李福的指点下,试着用香皂洗手,丰富的泡沫和迅速出去的手上油污让他们惊奇不已。接过绢巾擦干手,还放在鼻子边上嗅了嗅,果然残留着隐隐香气,尽皆面露喜色。王妃们自是欢喜不已,有了这香皂,即便不带香囊,也能周身暗香环绕,对于女性而言可是极大的诱惑。
早已钻进钱眼里的刘非更是惊喜异常,仿佛看到了巨大的金山,急忙问道:“殿下,不知这香皂造价几何?又打算售价几何?”
诸位皇子闻言,纷纷反应过来,尽皆两眼放光的望向刘彻,生恐这块摆明能获取丰厚利润的肥肉从嘴边溜走。
刘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若是将此物拍卖,五皇兄以为如何?”
刘非沉吟片刻,皱着眉头道:“此物虽好,却只能做洗面浴身之用,若能卖出千余钱便已难得。用以拍卖,恐挣不到多少银钱,倒不如开些铺子,以便日常贩售。”
刘彻摇摇头,笑道:“这香皂的主料乃是石油作坊和硫酸作坊制出的甘油,算上些香料,造价不过十余钱,售价百钱便是数倍的收益,倒也不需要开出千钱的高价,所谓薄利多销嘛。”
诸皇子哑然无语,太子殿下果然是咱老刘家当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这无耻的样子很有祖辈的风采,数倍的收益还敢说是薄利多销,即便是向来心黑手狠的刘非也自叹不如。
刘非疑惑道:“若是只售价百钱,更不应用于拍卖,即便能一次售出上万方香皂,也不过百万钱,想来还抵不过一座落地钟的价钱。”
刘彻倒也没再吊他的胃口,解释道:“孤王想要拍卖的不是香皂,而是香皂的贩售权,甚至是香皂的炮制法子。”
刘非讶异不已,仿佛看到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忙劝慰道:“殿下三思啊,这贩售权本王倒是从殿下赐予的典籍领悟得到,是个好法子。但若是将香皂的炮制法子售卖出去,今后岂不是无法做独门生意?竭泽而渔之举,万万不可取。”
刘彻笑着摆摆手:“五皇兄莫急,这香皂的炮制法子并不难,天下更不乏聪明人,只需仔细琢磨,即便是没有甘油,用油脂制作也能仿制个大概。关键是在用料,若用油脂制作,造价恐怕高达数十钱,效用反不如甘油十一。我等只需出售这甘油便能获取足够的收益,又何必费心费力开办香皂作坊,置办售卖铺子?不要与民争利嘛!”
在座的皇子都不是蠢人,尽皆听出刘彻的言外之意,靠着甘油的独门买卖,便可以获取利润的大头,至于制作和贩售香皂的蝇头小利,自然不用计较,反而希望制作香皂的商家愈多愈好。在叹服不已的同时,也对刘彻为皇室实业集团订立的“不与民争利”的定义,有了全新的认识。
“即便是甘油能获取厚利,但这香皂的炮制法子也不能让别家平白得去,需得让他们多出些银钱!” 刘非自是喜不自禁,沉吟片刻,却又皱着眉头,缓缓起身环顾厅堂,清咳几声后朗声道:“今日殿下的言语,止于此殿,诸位切莫外传。即便是自家亲族,也莫要泄露半分。若是坏了集团的买卖,休怪本王翻脸不认人啦!”
原本正交头接耳,兴奋不已的王妃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点头应诺。即便是向来随性跳脱的长沙王妃也点头不迭,不敢炸刺。她们能当上诸侯王正妃,皆是出身名门望族,从小没少见尔虞我诈,相互算计的场面,自然知晓刘非此番话就是针对她们而言。刘非本就威望甚重,自打成了皇室实业集团的董事长,更是一言九鼎,可谓太子刘彻之下的皇子代言人,由不得她们悖逆。再说了,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从夫嘛,哪有为了娘家的些许利益,坏了夫家买卖的道理?
刘彻颌首笑而不语,显然很赞赏刘非对于商业机密的保密意识,更满意他识趣的站出来替自己嘱咐了这番话。若是由刘彻自己宣之于口,便显得过于小家子气,没来得弱了太子的气度。换了刘非以主事者的身份提及,实在合适得很。
正事商议完,皆有所得的众人自然欢饮不已。待刘彻将呵欠连天的小刘乘交由李福带下去歇息,厅堂内更是觥筹交错,众人欢声笑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即便是向来极为注重仪表的刘非,也被灌得七荤八素,解开衣襟和诸位皇子拼起酒来。
夏夜的微风拂过湖面,穿堂而过,悠然对饮的四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着近处赵王刘彭祖的别墅内传来的爽朗笑声,只觉自身也年轻了几分。特别是微醺的老宗正刘通,浑浊的老眼隐隐有些微红,感叹道:“天家殊不易,愿此情此景长存。。。。。。”
(节操碎一地啊,昨天竟然断更了。年底工作太忙,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到今天早上八点才回到家,没睡觉先码了一章,头昏脑涨下,也不知质量如何,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兄弟们见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羌人乞降
夏季的草原是绝美的,高不可测的瓦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视野开阔,绿得舒心的青草疯长着,发出醉人的清香,还有盛开的花朵在如诗的云影和天光中摇曳。
然而人困马乏的羌人骑兵却无暇勒住战马,欣赏这无边的美景,毫不吝惜马力的朝远处隐隐可见的蜿蜒群山疾驰而去。
数日前,就在强攻北地郡边塞无果,卑禾部族为首的羌骑正准备撤兵之际,突然发现西北后方出现了数万杀气腾腾的汉人精骑,打着飞将军李广的旗号,呼啸着杀奔过来。
大量不听号令的西羌诸部骑兵早已四散而出,劫掠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和汉人村落,北地郡边塞外的三万余羌骑,且早已人心思归,毫无战意。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军,登时乱作一团。卑禾族长瓦素各几度试图整军,却只是徒劳无功,只能归拢族中仅存的不足两万骑,排出战阵,摆出一副死战的架势。
塞城内养精蓄锐的汉军早早接到传讯,突然间城门大开,养精蓄锐的万余骑兵直冲敌阵,与东来的李广诸部骑营首尾夹击,将措不及防的卑禾部族的战阵冲散。而随后出城的数万步卒,直奔羌人大营。
须臾之间,羌人大营已然易手,汉军将士将营帐内值钱的物品搬空后,将诸多营帐纵火焚烧,滚滚的黑烟腾空而起,在这晴朗的夏日,十余里外正激烈拼杀两军大军皆是清晰可见。汉军精骑不由欢声雷动,士气愈发高涨。而本已士气低落的羌骑。眼见大营被破,更是无心恋战,再也顾不得将领的军令,开始四散而逃。
溃逃如同疫病一样迅速蔓延开来,羌人主帅瓦素各眼见败局已定,甚至来不及悲伤,便在族中诸将的护卫下,带着尚可一战的数千精锐,硬着头皮朝西北突围。
在茫茫的草原上,汉军精骑对兵力差距不算太大的羌人溃兵。展开了一面倒的大追杀。然而。想在草原上围歼敌军骑兵,没有数倍于敌方的兵力,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便是汉军优势明显,在战斗的首日却也仅仅斩获了万余羌骑。剩余的两万羌骑则是四散窜逃。若是任由他们分散在大草原上。势必为今后的清剿留下了巨大的麻烦。
汉军主帅李广此时却没有坐镇中军。而是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骑营玩命追击,甚至将大部队落下了数里之遥。却丝毫没有孤军深入的担忧,一心只想着擒杀羌人主帅。
开战至今数次大范围行军,却从未一战,寸功未立安北将军史惕更是领着麾下的万余中垒精骑,衔尾追击,大肆扑杀羌人败军。为了避免拖累进军速度,没有留下任何俘虏,甚至没有收取首级,而是割下羌人的鼻子,以便日后计算军功之用。
倒是胡骑将军公孙歂及其麾下的八千胡骑,刻意的没有追击西去羌人大部,而是分成数队朝其他方向清剿溃逃的羌人残兵。胡骑将官们尽皆知晓,如今自己身上的军功已然足够加官进爵,经过关城大捷,胡骑将士获得的赏赐也已丰厚之极,若是此番再贪功,不但会引发汉将们的反感,恐怕皇帝陛下也要怪他们不识趣了。
一直跟随李广左右的羽林左仆射齐山,此番也不再跟着他追击羌人,而是赶往塞城,与北地郡太守王昆会面。经过一番军务交接后,齐山仅在塞城留下数个鹞鹰传信的羽林卫,便毫不停留的带着其余羽林卫轻骑出城,朝长安的方向绝尘而去。
这一切的安排全是源于太子刘彻的严令,眼看胜局已定,随军出征的羽林卫必须尽速撤回京城,军功簿上也不会出现任何关于他们的记载。自从四月汉军出塞开始,羽林卫神秘的身影一直贯穿了整个战役,默默的历下了赫赫战功。然而大汉军中各大将帅,已被景帝下旨严令,不得再谈论关于羽林卫的一切事务。
刘彻认为此时尚不是羽林堂而皇之宣示于人前的良机。毕竟羽林卫立下的军功太大,将领数量却不足,尤其是刚刚独立成军,大量扩编之际。尤其是左仆射齐山和右仆射仓素,若是当真算起军功,足以让他们独立掌军,或是迈入朝堂。然而如此一来,不但让这些还未及冠的少年面临老臣们的不满甚至敌视,还会让羽林校的人才培养产生断层,后继乏力。
故此羽林卫此番军功只能采取私下计算的方式,刘彻早已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赏赐,丰厚到足以弥补他们失去的封赏。至于羽林卫的将士们,却是压根没有在意,即便太子殿下毫无赏赐,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抱怨。
这些军中孤儿们,进入羽林之初都经过严格筛选,忠诚自不用说。在羽林卫中,还时常被刘彻严令的政治教育洗脑,他们的荣耀感和价值观和普通汉军将士有极大的差异,比起加官进爵,还不如得到太子殿下的一声夸赞来得激动。当然了,他们也相信向来豪爽大方的殿下,必定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羽林卫暗地的待遇甚至是普通禁军的数十倍,对此他们心知肚明,也算是刘彻提升他们自豪感的方式。
羽林卫们此次尽速回京,最首要的任务便是向景帝和太子述职,并递交作战记录,暗地里还要向太子殿下递交一份关于汉军诸位将领的评估报告,以供参考。刘彻当然不会全盘接受年纪尚浅的羽林诸人对大汉将领们的评估,却可以和他掌握的历史相互对照,查漏补缺。若是再能挖掘出一些被埋没的良将,则更是意外之喜。
羽林左仆射齐山此时心中有些感叹,只因他对李广的评估已有定见,而且并不太好。“只可为将,不可为帅”便是此份报告的结论。李广虽是作战勇猛,也精通军阵变换之道,却甚少考虑全局。特别是今日身为主帅,却只想着擒拿敌酋,毫不顾忌四散奔逃的羌骑为今后的清剿工作留下太多的麻烦。反倒是胡骑将军公孙歂,知时机,识时务,虽是匈奴人的后裔,却也未必不可重用。
齐山深知此份报告,或多或少会成为太子殿下日后选择将领的标准。作为如今最顶层的羽林将领,齐山自然明白河朔之战不过是殿下的试水之作。待到虎贲和羽林成长起来,太子殿下登上帝位,更为辽阔的疆域还等待着大汉铁军去征服。届时,恐怕领军的统帅势必要大换血,而先前累积下来的评估报告,便会起着关键作用。也许李广将军便会因此番的表现,被太子殿下排除在统帅人选之外了。
虽然齐山极为敬佩李广为人,却也只能如实上报,因私废公,实在不容于羽林,更不容于太子殿下。齐山纵马狂奔之际,扭头遥望西北塞外,暗道一声抱歉,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而在西方长城关隘,太尉窦婴却是满心惆怅,枯坐房中,面色黯淡。
就在昨夜,北地边塞外的羌人悍然派出使者,到长城关隘试图说服汉军守将打开关城,放羌人溃兵出关。关城守将闻言大骇,尽皆面色铁青。前些日子太尉窦婴领着数万边军,回援西面长城关隘,并当即软禁了原本驻守这数百里长城的数十名守将。
如今军中纷纷传言,这些汉军守将中有人犯下了私通羌人的大罪,在数月前暗自放数万羌骑入关。通敌叛国是夷灭九族的大罪,暂时得脱嫌疑的守将们也是人人自危,尽力避免染上干系。此时守将见到羌人使者的到来,还趾高气扬的要求开放关城,生恐惹祸上身,当即暴怒不已的将使者毒打一顿,随后牢牢看管起来,并迅速上报给太尉窦婴。
窦婴闻讯赶来,当即命人将羌人来使缉拿到军营大帐内,由随身亲卫看管起来,却并未有任何提审的打算。只因窦婴作为主帅,部下通敌,他便也拖不得干系。此时若是私自提审羌人使者,恐怕难堵悠悠之口。待得此间事了,窦婴必须亲自押送此人,连带着事先关押起来的十余名身负通敌嫌疑的汉军边将回京受审。
而即将赶到长城关隘的卑禾部族首领瓦素各,眼见派去说服关城守将的臧素尔久久未返,而身后如跗骨之蛆的汉军追兵却是不断逼近,心知事不可为。他抬眼环顾四周,只见已断粮多日的勇士们尽皆面色憔悴,不时有人从马上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自从瓦素各率领数千亲卫突围而出后,汉军精骑便是从未停止追杀。由于出战当日,西羌诸将并未估算到溃败会来得如此之快,骑兵们并未携带大量的干粮。开战后羌人大营迅速沦陷,导致突围而出的羌骑只能仓促的逃亡,不日便已断粮。而衔尾追击的汉军丝毫没有给他们捕猎的机会,即便是下马饮水的短短片刻,也会被迅速拉近距离。
多日来,即便瓦素各的亲卫尽是马术超凡的精锐,胯下战马也都是良驹,却也顶多和李广麾下的细柳精骑保持着数十里的距离。尤其是勇士们断粮之后,甚至有几次险些被汉骑追上,只得断尾求生,派出少量勇士留下与之周旋,为大部队争取逃离的时间。
如今瓦素各眼见无法通过长城关隘出关,心丧欲死,仰天长叹一声,嘶哑着声音道:“传令下去,全军下马弃械。本王亲自去向飞将军乞降,希望能为卑禾部族留下一丝血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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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安献俘
西郊太庙云台之上,太子刘彻长身而立,望着太庙外的大道上蔓延十余里的献俘队列,心潮澎湃不已。
今日刘彻先要在太庙、太社告奠天地祖先,即报告胜利,献上掳获的战利品,随后要将献俘的将士们安在城外军营,好生休整一番。待到明日方才引领他们押送部分战俘和战利品前往长安城雍门,向景帝和百官行斩馘献俘之礼。
刘彻身后的老宗正刘通和太常卿刘歂如今已是面色潮红,激动不已。作为刘家宗室,二人能参与这样浩大的告捷祭奠仪式,足已告慰祖先,在族谱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以白羊王为首的百余名匈奴贼酋,脖子栓上白色绳子,被押至太庙正殿之前,跪地叩首,稍有不甘之色,便会被太庙的武徒狠狠抽上几鞭子。尤其是几个不肯下跪的凶狠贼酋,被武徒们生生敲碎了膝盖骨,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却不敢破口大骂。只因有前车之鉴,敢出言不逊者,便会被敲掉满嘴牙齿,卸掉下巴,凄惨得紧。
刘彻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倒是有些明白了在献俘礼之前要先祭奠宗庙的缘故,分明就是要先调教俘虏一番,免得他们明日炸刺。只有乖乖臣服的贼酋,才能体现出皇帝引四海由衷臣服的天家气度,至于恶人,还是要由身为太子的刘彻先来做。
古曲缓缓奏响,歌伶随曲吟唱起来,乐人纷纷执羽而舞。刘彻不由脑仁子生疼。这一曲下来,没有一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然而他虽作为此次献祭的主持者,实际上却无事可做,赏赐将士,处置战俘都不是他能做的,要留待皇帝老爹明日在献俘礼上颁旨。刘彻今日只能稍微犒劳士卒,否则御史们又要弹劾他收买军心。
所幸昨夜刘彻和皇帝老爹好生商量了一番,由皇帝老爹扮演仁慈的角色,而刘彻扮演强硬铁血的鹰派,因此今日还有一件令刘彻热血沸腾的好差事。
迫不及待的刘彻和老宗正低声商量了几句。刘通面露兴奋之色。沉吟片刻,便即点头应诺。刘彻将宗正同意,复又让太常卿上前,朗声道:“太常。孤王今日尚有要事处置。这献乐献舞要稍稍简化下。莫要又重复演奏,误了时辰。”
太常卿刘歂闻言,面露难色。他任太常卿十余载。历经文景两朝,安排的祭礼数不胜数。这古曲确实是反复演奏,某些大型祭礼上甚至要重复百余遍,长达数个时辰。今日他只安排了一个时辰的献乐献舞,已算是从简了。
老宗正刘通见他半晌不语,皱着眉头道:“殿下确有要务,你也莫要为难。每次祭礼都是这几曲,莫说太庙里的诸位先祖,便是老夫也都听得厌烦!尽早让他们收了,殿下还要用其他法子告慰先祖,比这劳什子乐舞要实诚得多,先祖们不会怪罪的!”
刘歂哑然无语,丝毫不敢反驳。老宗正刘通如今是宗室最德高望重之人,刘家的内事基本都是以他为主,便是景帝都要认真考量他的意见。偏偏刘通又是个爽朗豪迈的性子,平日没少数落太常府繁复的俗礼,当真跟市井出身的高祖刘邦是一路货色。
刘歂无奈的点点头,招来属下太常官员吩咐几句,早早便结束了乐舞献祭之礼。
刘彻待得乐曲一停,精神为之一震,挺身上前,立于高台之上,对太庙内外的将士朗声道:“大汉立国数十载,匈奴蛮子侵我边塞,掳我百姓,为患深矣。所幸我大汉猛士如云,兵将用命,此番关城大捷,斩首两万,俘贼五万余。汉军威武!天佑大汉!”
“汉军威武!天佑大汉!”
“汉军威武!天佑大汉!”
刘彻话音刚落,高台下的汉军将士们尽皆随之兴奋的高呼起来,并随之蔓延开去,蜿蜒十余里的队列尽皆呼喝起来,连同路边蜂拥而来迎候大军的百姓们也是欢声雷动,随声呼号,当真声震云霄,经久不衰。
良久后,刘彻压了压手,示意声音开始嘶哑的将士们安静些,复又高声道:“古代圣王曾讨伐不敬者,将罪大恶极者筑为京观,是用这种最重的惩罚来警告邪恶。当今天子仁慈爱民,用武是为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为此七事才可以使后世子孙不忘记武功,却不忍多造杀孽。然匈奴残害大汉百姓,不可不惩!今日孤王就替天子行罚,用将士们进献的蛮子首级,筑成京观!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太庙内外先是一片沉寂,复又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吼叫声。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将士和百姓们高声呼号着,眼中渗满泪水。大汉立国数十载,关中子弟大多从军戍边,抗击匈奴,保家卫国。几乎家家都有血染沙场者,此时面对此等大捷,终于能扬眉吐气的张臂高呼,告慰在天英灵。
他们虽然心有万余千言,却苦于无法言表,此时只觉太子口中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短短数字,便道出了他们胸中郁积的血气,自然呼喝不已。而被捆成长串的匈奴战俘们,在震天的呼喝声中,瑟瑟发抖,不复当初的武勇。
而脖子上挂着白练,跪倒在地的匈奴贵族们,更是面色惨淡。他们深深知晓,本就尚武的汉人,若是肆意挥发出心中血性,改变以往以和为贵的国策,匈奴危矣!
随后,近两万颗匈奴人的首级被堆放在太庙西侧,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这些首级虽经石灰硝制后方才起运,然而时至夏季,从西北运至长安又耗时过久,尽皆腐化不堪。然而刘彻却强忍住恶心。亲自带领官员和将士,为京观铺设了第一层头颅,方才罢手。
不少文官着实忍受不住如此血腥和恶臭,呕吐不已,当即被刘彻命人拖了下去,送回长安修养。反倒是刘通老爷子,砸吧着缺了门牙的老嘴,仿佛在细细咀嚼着什么。即便是刘彻都被他的动静搞得毛骨悚然,不经意的想离这个老变态远一些。
京观成,心潮澎湃的刘彻缓缓爬上封土。亲手将大汉军旗插在京观的顶端。自是万众欢呼,经久不衰。良久后,平复心情的刘彻方才宣布祭礼结束,引领着将士们前往长安城西的大营休整。
沿途百姓们纷纷取出准备好的食物和水酒。犒劳将士们。当然也不忘往长长的战俘队伍里扔石子。只要不弄死弄残。汉军将士们便没有任何劝阻。反倒是一些战俘面露凶光,冲着百姓们破口大骂,便被将士们拉出队伍。扔到人群中,任由百姓们将其砸成肉泥。对于这些作死的俘虏,汉军将领们也没有阻止兵士的举动,运送过程中,稍微死伤一些俘虏,也是常事,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伤亡,也没人会去追究。
翌日清晨,长安城西面的雍门内外被蜂拥而至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城外的大道上是绵延十余里的献俘队伍,而城中直道内,则尽是高头大马,铠甲鲜明禁军将士。铺天蔽日的玄色军旗在长安城飘扬,场面极为宏大。
城楼上,前楹当中设帐幄座位,文武百官及献俘将校在楼下左右班立,楼前稍南设献俘之位。待百官到齐后,掌印太监孙全将班齐牌用红丝绳袋提升上楼,报知城楼内的景帝。景帝缓缓走出城楼,面色潮红,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他缓缓就座,城楼下的文武百官和将士们登时山呼万岁。
待得呼声稍减,孙全上前几步,来到城楼正中,朗声高呼道:“引献俘!”
献俘将校把白羊王为首的匈奴贵族们带到城楼下的献俘位,经过昨日的一番调教,贼酋们倒也识趣,当即下跪叩首,面色苍白的等候大汉天子的裁决。
孙全手持捷报,大声宣读道:“臣骁骑将军秦勇受天子令,偕大汉军威,将士用命,大破匈奴,计斩首两万一千三百四十一级,掳获夷兵五万二千八百五十口,牛羊牲畜数十万,并粮草军械无数。今日进献天子,愿吾皇万岁,社稷永昌!”
话音落地,长安城内外一阵山呼海啸,欢腾不已。
由于掌管军务的太尉窦婴不在,便由丞相袁盎代为出列奏告,将所俘执献,请交付所司处置。
景帝虽早有定见,却捋着胡须,故作沉吟状,良久方才缓缓道:“泱泱大汉,需得有天朝气度,首恶必办,从犯收为官奴即可,无需多造杀孽!”
掌印太监孙全复又上前,向城楼下的百官万民传达了陛下的旨意。在百官的带领下,万众跪伏,齐呼陛下仁慈之名。
大理卿王轩,则将瘫软在地的白羊王带往东市法场,处以极刑。而其余匈奴贼酋得以保住性命,三呼万岁,再拜谢恩。文武百官也都再拜搢笏(把笏版插在腰带上)舞蹈,三呼万岁。
随后,孙全再次宣读了天子诏令,除了重赏有功将士外,便是大汉再次减赋三年。百姓们自然欢呼不已,今年开春以来,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已连续三次减赋,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眼看即将入秋,丰收在望,怎能不叫百姓们感恩不尽。
大汉诸侯却是面露苦涩,暗自腹诽景帝又坑了他们一把。汉初诸侯的封国或封邑,所属田地大多是官田,他们只能从朝廷的赋税中抽取等比例的租赋。诸侯并不是实质拥有者,其手中能自主订立田租的私有土地规模,甚至比不上一些大肆兼并土地的大地主。
景帝连续三次减赋,便是在诸侯身上剜肉,若不是皇室实业集团如今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利润,弥补损失,恐怕他们连造反的心思都有了。只是他们尽皆不知道,或是不愿意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江都王刘非看着络绎不绝押往北军大营的匈奴战俘,眉开眼笑的盘算着即将到来的疯狂拍卖,又能从大汉权贵的府库里掏出多少银钱,心中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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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寰宇拍卖行
穿越十余载,刘彻不经意间也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特别是汉初统治阶级无为而治的理念,如今在刘彻眼中也并非一无是处。对于掌权者来讲,所谓的袖手旁观,也需要极大的耐力和自控。在后世,真正能让属下放手去做的领袖实在少之又少,所谓的领导力并非在于干预决策,而是在于判断力。
从刘非成为皇室实业集团的董事长至今,刘彻便一直隐隐在暗地掌控。如今见集团的各项事务已然步入正轨,刘非也一直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刘彻决定尽可能的继续放权。因此在大汉首次拍卖会前,太子刘彻彻底从皇室实业集团的日常事务中脱身。之后的数十年间,刘彻再也没有实质干预过集团领导层的决策,而只是隐隐作为类似股东加顾问的存在。
由于精壮劳动力的缺乏,汉初的奴隶价格较为高昂,定价普遍在万钱至两万前之间,相当于后世十到二十吨粮食的购买力。此次押解进京的匈奴战俘,大多属于上等的精壮奴隶,虽比不得貌美的女奴值钱,但少府还是为代售的皇家实业集团开出一万五千钱的底价。
出乎少府卿陈俞的意料,刘非并未讨价还价,而是即刻命人从集团的府库提取了总价七亿五千万的铜钱和金子,与少府官吏进行交割。刘非仿佛担心陈俞反悔一般,要求订立了契约,并派出专人前往点验关押在北军大营的战俘。
陈俞的嫡长孙陈诚如今也入了太子/宫中担任太子庶子,跟随已升任太子中庶子的张骞处理各项事务。参与了不少刘彻的经济规划,自然知晓自家老爷子此番是吃了大亏,却也不敢出言提醒。如今在虎贲大营每日都被操练得生不如死的秦立,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万事具备,盛大的拍卖会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帷幕。
拍卖当日,随着暮鼓响起,长安顶级权贵尽数云集到北阙甲第由乘风阁改建的“寰宇拍卖行”,信心满满的要购买大量的精壮奴隶。尤其是先前西北商路招标时,中标的各大世家,面对着已尽数开建的路段和大量短缺的劳力。对这批战俘可谓势在必得。
以往的购买官奴。都是各大世家私下向少府求购,此番皇帝陛下竟交由江都王刘非办理,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要办个劳什子拍卖会。实在让权贵们有些费解。
前些日子的招标会。各大世家尽皆派出了家中管事参与。而此次拍卖会。各大家主则是亲自上阵。可见买卖奴隶,在汉初并不被认为是商业行为,而是权势和地位的变相展示。这也是刘彻和诸位皇子尽皆认为寰宇拍卖行能长久开设的主要原因。只有世家权贵们能认同这种交易模式,并且不将其等同于一般商业行为,方才能巧妙避开大汉抑制商人的国策。
刘非特意将拍卖会定于傍晚举行,便是要符合诸多需要理政的朝臣们的时间,以便他们能参与此次拍卖。至于长安城的宵禁,对于权贵云集的北阙甲第本就相当宽松,再加上太子刘彻暗地里代为说项,中尉张汤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加派人手维持治安,没有丝毫异议。因此刘非并不在意此次拍卖会的耗时问题,即便是开到翌日清晨,也是可以通融的。
正门外,赵王刘彭祖满脸堆笑,迎接着先后到来的诸多权贵。刘非个性高傲清冷,自然不会亲自迎宾。所幸擅长交际的刘彭祖毛遂自荐,脸上那如沐春风的微笑,着实让大汉权贵们体验了一把宾至于归的感受。
少数曾到过乘风阁的权贵,刚刚跨进寰宇拍卖行的正门,便发现内部装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楼和三楼中央的地面已被生生敲掉,一个个小隔间环绕着中央的天井,显然和皇家赛马场中设立的包厢并无二致。
拍卖行的一楼大厅内,摆满了座椅和茶几,如今长安权贵们对桌椅已不陌生,家中甚至会备上几套。毕竟他们平日危坐过久,膝盖劳损严重,偶尔坐坐椅子,也能稍微放松几分。
负责引领宾客的侍者们,尽皆出自诸位皇子府中,又经过严格的培训,对各大世家的主事者心中有底。在刘彭祖和权贵们寒暄过后,侍者们便将其引领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被引领至大厅就坐的诸多权贵,心中虽然颇为不悦,却也不敢炸刺。他们深知二楼和三楼的诸多包厢,尽皆是为顶级豪门准备的。此番不能上楼,也只能怨自家权势不足。
田氏一族身为皇后母族,自然拥有独立的包厢。田家老两口今日却并未出席,华丽的包厢里仅有田蚡和田胜二人悠然对饮,等待着拍卖正式开始。
田胜作为田氏商业集团的主家,其声势生生压过了仍在担任卫尉丞的兄长田蚡。虽然经商的名声让他无法入朝为官,却仍凭借着巨大的财力和人脉,隐有成为田氏下任家主的势头。田胜打小就比不上田蚡,眼见短短两年便出现了惊天逆转,心中自是暗喜不已。
田蚡则是满心郁闷,愈发希望能得到皇帝和太子的认可,早日加官进爵。然而他却不知道,太子刘彻早已在皇帝老爹面前,给他这个大舅下了不可托付大事的定语。穿越而来的刘彻,深知田蚡的贪婪和巨大破坏力,自然不会让他独当一面。
田胜此番前来,不但是想购买奴隶,更重要的是想学习几分寰宇拍卖行的作法,为即将在长安东市营建的“四海拍卖行”做足准备。四海拍卖行归于田氏商业集团旗下,其受众和位于北阙甲第的寰宇拍卖行不同,乃是面向平民阶层和诸多的商人。在藏富于民的汉初,大商人手中的财富,未必比权贵豪门少,此时的大汉首富便是闻名后世的卓文君的老爹,司马相如的岳父——开冶炼作坊的卓王孙。
太子刘彻也逐渐对田氏商业集团的经营放手,不再干预田胜的决策,此次也不会再为四海拍卖行的营建和管理提出任何建议,尽皆由田胜独立运作。田胜烦恼之际,却也知晓殿下的用意,心中豪气顿生,愈发用心于集团的经营,此番更是亲自前来观摩寰宇拍卖行的运作,也就是偷师了。
当顶级世家尽皆到齐后,拍卖行的大门随即缓缓关闭,丝毫没有等待晚到的其他权贵。在这个计时装置不甚精确的时代,断断没有让大贵族枯坐等待的道理,更没有后世所谓的众生平等。哪怕被关在门外的权贵们急得跳脚,也只能低下姿态请求赵王刘彭祖通融,方才有进入拍卖行的机会。
侍者们为进入厅堂内的权贵们各自呈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简略描述着此次将要拍卖的诸多物品。权贵们讶异不已,他们原本只打算前来购买匈奴战俘,却不知还有其他的所谓拍品。如今见到册子里的钟表和香皂此类从未听闻的事物,权贵们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整个厅堂内热闹得紧。而楼上的诸多包厢内,顶级权贵们则拿到了更为详尽的描述,甚至为他们准备了专门讲解的侍者。可见刘非将此次拍卖的重心极力向顶级权贵倾斜,盘算着要狠狠宰他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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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拍卖伊始
随着紧凑的鼓点响起,数道光芒通过厅堂四周悬挂的巨大镜面,反射到天井中央的高台之上,登时吸引了权贵们的目光,让原本吵杂的厅堂内变得安静不少。
江都王刘非缓缓登台,朝四下作揖施礼,随即朗声道:“今日拍卖的章程,想来诸君都已知晓,无非就是价高者得。本王也不再多言,只是提醒一句,若敢以势压人者,休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话音未落,他缓缓走下高台,径直往楼上的包厢走去。台下的赵王刘彭祖见状,差点晕厥过去。按照先前的计划,擅长交际的刘彭祖要主持拍卖。适才刘非怕“和蔼可亲”的老八镇不住场面,擅自就上台威慑群臣,着实让刘彭祖哭笑不得。
眼见厅堂内的权贵们面面相觑,刘彭祖赶忙救场,干笑着登上高台,拱手道:“此番拍卖由本王主持,还望诸君赏脸,多多叫价,莫让本王血本无归才是。”
三楼的某个包厢内,太子刘彻让内侍李福为刚入席的刘非倒上一杯金黄色的果酒,微笑道:“莫不是那些大世家要弄些脏事,被五皇兄发现了?”
刘非点点头,苦笑道:“那窦浚适才出了包厢,到周围的包厢转了一圈,想来是要弄鬼了。”
“无妨,皇兄对这拍卖的法门还琢磨不透,孤王早有安排,无非就是多早几个托罢了,定然有赚无亏。”刘彻不以为意的笑道。
刘非满脸茫然,显然不明白啥叫“托”。不过刘彻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让他放下心来,静静等着看好戏的。包厢内的诸位皇子,也都悠然的品着美酒,坐在围栏前的椅子上,看着拍卖台上刘彭祖唾沫横飞的忽悠权贵们。
刘彭祖客套了一番,随即用小木槌敲了敲拍卖桌,扬了扬手中厚厚的一摞绢帛,朗声道:“这便是五万匈奴蛮子的奴契,每份千人,共计五十份。先拍卖第一份。起价千万钱。每次加价为百万钱,诸君可以开始竞价了。”
权贵们闻言讶异不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室实业集团向少府求购这批官奴。花费的单价高达一万五千钱。此时却仅开出万钱的起价。莫不是钱多烧的?
“本候出千万钱!”一个肥头大耳的权贵试探着出价道。
“好,卫阳候出千万钱,还有哪位竞价?”刘彭祖满脸堆笑道。
权贵们默不作声。都在等待刘彭祖接下来的举动。
刘彭祖见状,却丝毫不以为意,这一切显然都在意料之中。他按着章程缓缓道:“千万钱第一次,千万钱第二次,千万钱第三次!”
咚!刘彭祖将拍卖槌敲下,朗声笑道:“成交!恭喜卫阳候,花区区千万钱便买到千口精壮奴隶!拍卖会结束后,可着府中管事带齐千万钱和此份契约前来提取奴隶!”
说完,他将手中的一份契约交由身后的侍者,让他交到卫阳候手中。权贵们眼巴巴的看着卫阳候拿到契约后,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脸,心中懊悔不已。这可是千口精壮奴隶啊,哪怕自家用不上,便是转卖出去,立马就能赚上好几百万钱。不过犹豫片刻,倒是便宜了卫阳候这个死胖子,实在郁闷得紧。
厅堂内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咚咚咚!刘彭祖锤了几下拍卖桌,朗声道:“肃静,肃静!诸君莫急,此处尚有四万九千奴契,大家都有机会。”
见权贵们逐渐安静了下来,刘彭祖复又取出一份奴契,笑道:“适才错过机会的诸君,此次可莫要再次错过了,同样起价千万钱,每次加价为百万钱,开始竞价!”
“千万钱!”食髓知味的卫阳候急忙叫了第一下。
“一千一百万钱!”其他权贵也不傻,哪还能让他再赚到好处,自然有人出来争相竞价。
卫阳候眼皮都没抬,复又道:“一千两百万钱!”
“一千三百万!”
卫阳候挪了挪肥大的屁股,满脸不屑道:“一千四百万!”
“一千六百万!”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一次性便提价两百万钱。
卫阳候闻言一愣,扭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张挂满挑衅意味的面孔,乃是朱虚候。这朱虚候自从数年前为了长安郊外的数十亩私田与卫阳候交恶,处处想法与之作对。眼见适才卫阳候占了大便宜,此时自是要跳出来寻他晦气。
“一千七百万钱!”卫阳候皱着眉头,狠狠的报出了高价。
“一千九百万!”朱虚候冷笑着再次提价两百万。
卫阳候面色铁青,强忍下心中的愤怒,不愿再做意气之争。如今市面上最昂贵的美貌女奴,单价也不过两万钱,精明的卫阳候暗地里做了不少大买卖,对他而言,面子远远没有银钱重要。
随着刘彭祖的三声确认后一锤定音,朱虚侯最终以一千九百万钱的高价获得了此份奴契。他脸上满是得意,显然对能落卫胖子的脸面十分舒心。
三楼的包厢内,刘彻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刘非笑道:“听说这卫阳候颇为精通商贾之事,又能忍一时之气,倒也是个合用的人才。”
刘非颌首认同道:“若是待会他能买下香皂的炮制法门,倒免不得要和他多打些交道,未来也能帮咱们拓展些路子。”
有了前两次拍卖竞价的前例,刘彭祖随后拿出的几分奴契尽皆引起了权贵们的疯狂追捧,最终全都达到了一千八百万钱的价位,不多也不少。显然权贵们不是傻蛋,皆是以朱虚侯那一千九百万的出价为标杆,超过便觉得自己吃亏了。而二楼和三楼包厢中的顶级世家们,压根无人参与竞价,显得颇为诡异。
这显然不能让刘彭祖满意,拍卖出第十份奴契后,他沉吟片刻,决定按照原本计划好的法子,改变拍卖方式。他点出十张奴契,朗声道:“一份份拍卖实在耗时太久,本王所幸将这十份奴契一并拍卖,起价亿钱,每次加价千万钱,诸君可以开始竞价了!”
全场登时哗然,连带包厢内的顶级权贵们也不由浑身一震,纷纷坐直了身子。每次拍卖十份,那所余的四万奴隶也就只能分成四次拍卖,意味着只有四个大世家能买到奴隶。
这个突发情况完全打破了他们原先的默契,厅堂内的中小世家先前购买的千人奴契,最终还是会老老实实按原价,甚至是低价买给各大顶级世家。然而若是被其他顶级世家买到,再想私下求购,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在西北商路已然开建,劳力极其缺乏的当下,恐怕对方会提出极为苛刻的要求吧。
“一万金!”窦氏一族的包厢传出报价声,乃是大行令窦浚让府中的管事出声叫价。由于数额过大,窦浚所幸报出了金子。在汉初一金即为一斤黄金,与万钱等价。
“一万一千金!”薄氏外戚不甘示弱,作为汉文帝的母族,薄氏的底蕴可比兴起不过十余载的窦氏还要深厚得多。
窦浚皱着眉头,向管事伸出一个手掌,管事会意,朝围栏外朗声道:“一万五千金!”
厅堂内的权贵们伸长了脖子,眼中满是羡慕嫉妒。这些顶级豪门实在是富可敌国啊,随意报次价格便生生拔高了四千万钱,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一万八千金!”薄氏的包厢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嘶哑声音,显然不再是府中管事喊价。顶级权贵们纷纷认出了这个声音,乃是薄氏当代家主,宣候薄尚的声音。薄尚乃是文帝朝薄太后的娘家侄子,按照辈分,算是当今天子的姨表叔。
自从文帝登基,薄氏一族历经两朝,兴盛至今数十载,自是家大业大,在外戚圈子里隐隐和风头正盛的窦氏相互制衡,这也是景帝没有出手彻底解决历朝外戚的原因之一。若是外戚圈子真是铁板一块,早就被景帝彻底血洗了,当年的诸吕之乱实在让大汉朝野尽皆对外戚心怀戒备。
“既是宣候有意竞拍,晚辈自当相让。”窦浚爽朗的笑声传出包厢,显然放弃了竞价。
“那老夫便多谢广川候相让了!”薄尚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明面上是客套,却是话中带刺。
汉初的侯爵众多,然而却有高低之分,简单来说,单字候比双字候的地位要高不少。举例而言,代候,桃候,宣候,要比卫阳候,广川候高贵。因此,窦浚的广川候远不如他位列九卿的官职大行令来得高贵,平日的权贵见到他,尽皆称呼他的官职,而不会称他的爵位,便是一种尊重。薄尚此时称他为广川候,摆明就是讥讽他罢了,显然是他口中的“相让”使得薄尚很不爽。
窦氏包厢内,窦浚面色铁青,作为窦太后最宠爱的幼弟,他何曾受过此等闲气?原本他也确是真心相让,没有半点挑衅的意味。只是他不知道,近年来窦氏在长安城呼风唤雨,飞扬跋扈的作为,早就引起了薄氏为首的前朝外戚诸多不满,自然对他们的言行敏感得很。
郁闷的窦浚举起酒樽一饮而尽,眼看着刘彭祖敲下拍卖槌,将十份奴契以一万八千金的价格卖予薄氏,胸口闷得发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