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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自盘算

    当顶级权贵为第二组万人奴契竞价时,公孙家的包厢内,几位老者正埋头商议,犹豫着是否该参与竞价。公孙家主典属国公孙昆邪和早已内定的下任家主公孙贺如今尽皆身在函谷关,府中事务交由几位长辈处置,倒也井井有条。

    此番购买奴隶,出身匈奴的公孙氏原本并不打算参与争夺,免得树敌过多,然而太子中庶子李当户适才却悄然来访,暗示他们将接下来的每份奴契都报出不低于两万金的高价,着实让他们很是为难。

    他们不蠢,自然知晓李当户的要求乃是太子刘彻的吩咐。公孙氏家大业大,凑出个几万金倒也不算难事,关键是会得罪众多顶级权贵。若自家也同为汉人出身倒也罢了,可公孙氏体内的胡人血脉,让他们平时里本就被汉人权贵鄙视几分,如今若是再得罪了他们,恐怕今后公孙族人在朝堂之上更是步步维艰。

    “罢了,家主和贺儿早已示下,我公孙氏今后唯太子殿下之命是从。如今既是殿下的吩咐,我等若是推脱,岂不是两头不讨好?”一个黑脸老者敲了敲桌案,沉声道。

    其余老者尽皆苦笑着颌首认同,不再多言,望向了包厢外的天井。此时第二组万人奴契竞价正酣,顶级权贵们并未给窦浚丝毫面子,挨个的往上报价,尤其是刘氏宗亲,此时扐侯刘辟光堪堪喊出了一万九千金的高价。

    眼见全场默然,无人再行出价。刘彭祖连数三声,正要落槌,却闻得绛侯周亚夫府上的包厢内,传出喊价声:“两万金!”

    权贵们尽皆为之哗然,如今周亚夫和他的长子周匡都被皇帝遣往沛郡,家中没有上得台面之人,此时竟然敢出头和扐侯刘辟光叫板,实在耐人寻味。

    周府的包厢内,周亚夫的次子周倜满脸无奈看着身边李当户,心有戚戚焉。如今皇帝陛下明摆着强力打压周氏。唯有太子殿下几番派人安抚。只要看得清形势的周家人。自然知情识趣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哪还敢对殿下的吩咐有丝毫悖逆。再者说,依着周亚夫私下传来的家信,几番言明。要周倜自污。最好将长安权贵尽皆得罪才好。如此方能让陛下息了猜忌之心。此番竞价正是好机会,再加上太子中庶子李当户前来嘱咐,周倜自然晓得如何选择。

    扐侯刘辟光却不晓得其中猫腻。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随即懊恼的放弃了竞价,任由刘彭祖一锤定音,将奴契卖给周氏。

    眼见最后只剩下两万奴隶,各个包厢的顶级权贵们愈发的紧张起来,尤其是窦浚面色阴沉,竭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且不说窦氏包下的数百里西北大道如今劳力极度缺乏,面临着无法按时完工,血本无归的巨大风险,单说作为当今太后的母族,最为显赫的外戚家族,如是今日空手而归,这脸面实在是丢大了。

    “一万八千金!”刘彭祖刚刚宣布第三组万人奴契开始竞价,窦府的管事立即报出了高价,生生提高了八千金,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

    从这个举动,在场的权贵们自然猜得到窦浚心中如何的愤怒,哪还敢触了他的霉头,尽皆沉默的扫视着诸多的包厢,看看谁人敢出来摸老虎屁股。

    刘彭祖不经意的皱皱眉头,无奈的开始缓缓数完三声,正待落槌,突然公孙府的包厢传出报价声:“两万金!”

    轰!全场如同高爆炸药被引爆,猛然发出的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讶异不已的权贵们抑制不住心中的骇然,不少精明之人则在脑海中急速判断公孙氏此举代表的意义。

    自从公孙贺晋升太子中庶子,有掌管新设的羽林校,公孙氏便被归于太子的派系。此番摆明车马和窦氏为难,莫不是太子殿下和窦氏外戚的暗斗转化为明争的标准?要知道当初陛下下旨太子监国,除了袁盎为首的保皇派以刘彻年纪尚幼为由抗拒,窦浚更是要求太后出面辅政,莫不是太子要秋后算账了?

    窦浚也是面色数变,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者便是继续竞价,花高价购入这万口奴隶,如此一来,耗损钱财倒是小事,还坐实了和太子为敌的态势;二者便是立即服软,缓和太子的不满,却又灭了自家的威风,连带着让依附的诸多世家心怀异志。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樽,正在权衡之际,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本王出两万两千金,还望诸君给本王些脸面。”

    全场为之一肃,尽皆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老宗正刘通的包厢。窦浚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默然无语。而公孙氏的众位老者,也都放下心口的大石,顿时轻松了几分。

    刘彭祖见场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被瞬间化解,急忙落下拍卖槌,将奴契售出。

    此时在老宗正的包厢内,刘通眯着浑浊的老眼,苦笑的摇头,对身边正默默品酒的袁盎和刘舍幽幽道:“今日看来,你俩先前的顾虑倒也没错,彻儿还是有些稚嫩,过于急切了。。。。。。”

    袁盎捋了捋胡须,颌首道:“近日来,殿下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虽颇有见地,然手段过于刚硬,尚需磨练些时日。”

    “所幸殿下肯虚心受教,倒是有几分明君的苗头。”刘舍放下酒樽,毫不避讳道。

    刘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有你俩用心辅佐,想来彻儿他日定是一代圣君。本王要好生休养,再多活些时日,看着彻儿造福社稷,百年后见到列祖列宗也好有个交代。”

    就在三人忧国忧民的时候,最后一组万人奴契的竞价已进入白热化。有了前几次的先例,各大世家丝毫没有了顾虑,挨个往上加价。反倒是窦氏似乎被连续的失败伤了气势,半晌没有报价。

    然而随着价格愈发高涨,再次达到了两万金的价位,平复下心中愤恨的窦浚再也坐不住了,朝府上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会意,朝围栏外高声道:“两万一千金!”

    权贵们见窦氏又开始报价,当即停止了竞价,不希望将权势正盛的窦氏得罪死了。然而还真有不怕死的,拍卖开场后从未出价的汲氏包厢内突然传出报价声:“两万两千金!”

    砰!窦浚将手中的酒樽狠狠砸在地上,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恶狠狠道:“汲黯!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他起身上前几步,来到围栏前,死死的盯着汲氏包厢内昏暗的灯光,冷冷的低声道:“报两万五千金!”

    身旁的管事哪敢怠慢,急忙高声报价道:“两万五千金!”

    带着些许颤抖的报价声在沉寂的场中久久回荡,主持拍卖的刘彭祖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又见汲氏没有再行加价的意图,当即落槌,将最后的奴契卖予窦氏。

    “黯儿,为何要得罪窦氏一门?”汲氏包厢,家主汲暮并未呵斥擅自出价的长子汲黯,而是淡淡的问道:“虽说我汲氏自古卫国以降,历朝皆荣任卿与大夫,家世显赫,倒也不怕窦氏作怪。只是树敌过多,怕也免不了些麻烦。”

    汲黯满脸戏谑道:“阿父无须担忧,孩儿之所以从太子洗马,破格荣任廷尉,位列九卿,自是陛下为太子殿下在朝中安插的臂助。前些日子殿下又已入官署协从理政,想来陛下已有了放权的心思。孩儿跟随殿下多时,对其行事颇有了解。窦氏此等目无法纪,结党营私的外戚,定为殿下所不容。世人皆以为孩儿傲慢,又不惧权贵,陛下却让孩儿做着掌管刑律的廷尉,怕是要用孩儿和汲氏为利刃,待来日交由殿下屠戮外戚了。若是孩儿不作些表示,将来不但无以自从,恐怕还要祸及家族啊!”

    汲暮眉头微皱,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眼中既有骄傲又满是担忧,最终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至此,五万匈奴战俘尽皆拍卖完毕,总计八亿三千万钱的恐怖收入让全场权贵们咂舌不已。身处包厢中的少府卿陈俞心中满是苦涩,喃喃道:“老臣愧对陛下厚爱,生生亏了八千万钱啊,早知如此,至少要向江都王要八亿钱也是应当的。”

    坐在他身后的陈诚缩了缩脑袋,唯恐老爷子找他算账。早在得知陈老爷子将五万官奴以七亿五千万钱的价格卖给江都王时,他就知晓这是赔大了。陈诚自从担任太子庶子,跟着张骞随侍太子殿下,对这位主子揽财的手腕佩服不已,心知他断断不会做赔本买卖。即便是利润微薄的买卖,殿下都不屑去做,这五万官奴一转手就赚了八千万钱,也并未太出乎陈诚的意料。只是迫于殿下的威势,陈诚虽几度暗示陈老爷子,却不敢明言,最终还是让自家祖父被江都王狠狠坑了一把,自然心虚不已。

    人老成精的陈老爷子扭过头,看着孙子那此地无银的心虚模样,哪还瞧不出他的小心思,当即沉下老脸,冷哼一句:“回去再与你算账,吃里扒外的臭小子!”

    陈诚闻言,浑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几乎吓得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疯狂敛财

    结束五万官奴的拍卖,本就有些刘彭祖只觉腰酸背痛,赶紧走下拍卖台,瘫坐在台下的椅子上。他接过侍者递来果酒,咕咚咕咚的一通猛灌,这才让干得冒烟的嗓子舒服了几分。

    早就等候在台下,准备接替刘彭祖的长沙王刘发缓缓上台,拿起拍卖槌敲了敲桌面,示意权贵们安静些。他环顾四周,朗声道:“诸君手中想必都已拿到拍卖的册子,紧接着要拍卖的便是用以计时的钟表。”

    十座落地钟被侍者们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拍卖台上,在刻意移动四周镜面,营造出的光线效果下,熠熠生辉。金银制作的外壳上镶嵌着无数细碎的宝石,极为高端大气上档次。

    汉初的冶炼工艺不高,想在金属上雕花更是耗时耗工的难事。然而对于拥有浓硫酸和硝酸的刘彻而言,配置王水在铜铁上腐蚀出花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在金属上镀金镀银的技术,更是最简单的化学效果,早在秦朝就出现了镀铬技术,自然更难不倒化工出身的刘彻。

    面对这些独具匠心,奢华异常的事物,权贵们不由来了兴致,选择性的忽略了拍卖台上的刘发费劲心机的讲解。

    经过文景两代帝王的励精图治,如今的大汉可谓国富民强,且不说梁王刘武和江都王刘非这些跋扈奢侈的诸侯王,便是小福之家也开始兴起了玩乐之风,长安东西两市中来自西域甚至是摩揭陀国的香料,宝石、翡翠、光珠。精巧奇珍,都颇受追捧。

    刘发见权贵们尽皆被绚丽的宝光闪花了眼,也不愿白费气力,索性直接开始拍卖。由于只准备了十台落地钟,显然供不应求,厅堂内的中小贵族压根没参与竞拍,宝物虽好,得罪了大贵族可不值当。

    二楼和三楼包厢的大贵族们,彼此相互竞价,不过片刻便把这十座落地钟瓜分一空。没有激烈的争夺。拍卖的收益自然少了许多。平均下来每座落地钟不过区区百万钱的价钱。让拍卖台上的刘发感到很伤自尊。据太子殿下透露,这落地钟的造价就高达五六十万钱,见惯了超额利润的皇子们,显然对这“微薄”的利润失望不已。

    就在刘发微感失落时。刘彭祖匆匆登台。在他身侧低声道:“六哥。既然他们不识货,剩下的五座自鸣座钟便不需拍卖了,免得平白便宜了他们。”

    刘发不由颌首认同。自鸣座钟的造价接近百万钱,若是此时拍卖,着实是明珠暗投。他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那便直接拍卖香皂吧。”

    刘彭祖点点头,走下台去向侍者们吩咐几句,让他们赶紧准备。片刻后,侍者们纷纷端着铜盆,恭敬的放置到权贵们身侧的案子上。

    满脸茫然的权贵们不由面面相觑,某个性急的权贵,直接起身问道:“敢问王爷这是何故?”

    拍卖台上的刘发满脸笑意,从手边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方香皂,解释道:“此乃香皂,专供洗面浴身之用。去垢而腻润,远胜与胰子,还能余体盈香,让人神清气爽。诸君可用之净手,且试上一试。”

    权贵们哑然无语,闹不懂刘发弄的什么玄虚,只得在侍者的服侍和讲解下,纷纷试用了一番香皂。不少权贵还嗅了嗅气味,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玩意。

    眼见权贵们尽皆试用完毕,刘发敲了敲小木槌,朗声道:“既然诸君都已试用,想必都知晓这香皂的妙处,接下来便是要拍卖这香皂了。”

    全场登时一片哗然,有几个好事的贵族纷纷哄笑道:“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吧?这香皂虽好,却能值几个钱?哪还值当拍卖,本候索性出个百十万钱,把所有的香皂通通买下便是,也胜过虚耗光阴不是?”

    刘发丝毫不以为忤,微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先多谢诸位了。只是这香皂的起价可不低,诸位还需多备些银钱才是。”

    贵族们笑得愈发欢快,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嚷嚷道:“这香皂还能值个百十万钱,莫不是用了还能延年益寿不成?”

    “香皂不是仙丹,自然没有延年益寿的奇效。”刘发用小木槌敲了敲桌面,待场中安静了些,复又朗声道:“此次拍卖的乃是香皂的炮制法子和贩售权,无论是哪位拍下,皇室实业集团保证,集团属下的作坊不会再向别家售卖任何香皂,更不会将炮制法子流传出去。换而言之,今日拍卖的是这香皂的独门生意!”

    轰!权贵们经过短暂的惊愕后,尽皆面色潮红,激动不已。别看香皂个头小,但其利润却定然不低,即便是效用明显比香皂低上不少的胰子,平日也是供不应求,一般百姓根本用不起,都用的是澡豆。

    但凡涉及民生的日常消耗品,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即便在后世,做日用品的企业,虽然比不过高科技公司的利润丰厚,然而积少成多,风险又小,是名副其实的长久买卖。

    精通商贾之事的卫阳候急忙起身,问道:“若是拍下这劳什子贩售权,是否可交由别家一同贩售?”

    刘发闻言一愣,显然没预料到会有如此一问。倒是赵王刘彭祖早已跟刘非商议过诸般事宜,心有腹案,急忙上台救场。

    他来到刘发身侧,对台下的卫阳候笑道:“卫阳候果然思虑周全,这炮制法子和贩售权,只要购得之人许可,其余人等皆可共享。换而言之,今日若诸君一时筹措银钱不及,也可合数家之财力,一同竞拍便是。”

    “多谢王爷解惑。”卫阳候拱手答谢,缓缓坐下,眼珠子却滴溜乱转,显然心中在盘算着利弊得失。

    刘彭祖低声和刘发商议了片刻,随即朗声道:“这拍卖会已弄了快一个时辰,想来诸君难免腹中饥渴。本王略备水酒和吃食,供诸君享用,稍事歇息后再继续拍卖。”

    刘彭祖和刘发随即走下高台,侍者们则纷纷将桌案上的铜盘和香皂撤下,清理一番,随即端上美酒佳肴,供权贵们享用。拍卖桌也被搬下高台,歌伶和乐人则缓缓登台,表演歌舞。原本火爆的拍卖场片刻间便成了仙乐飘飘的戏苑,让台下的权贵们不由有些茫然。

    倒是不少精明的贵族,猜出了刘彭祖此等安排的用意,无非就是让有意参与香皂竞拍的权贵有相互交流的机会。尤其是卫阳候,压根顾不上食案上美酒佳肴,赶紧找到数位平素交好的权贵,低声交谈起来。

    三楼的包厢内,诸位皇子齐聚一堂,纷纷端着美酒,提前庆功。钟表和香皂暂且不提,单就先前五万官奴赚取的八千万钱,就几乎抵得上当初他们每年封国收入的总和。

    “老八,干得不错!”向来眼高于顶的刘非拍着刘彭祖圆鼓鼓的肚子,笑道:“你这肚子里除了油水,还是有几分干货的。”

    刘彭祖提了提腰上赤黄缥绀(腰带),摸着肚子,自嘲道:“自从成了集团的董事,再也不愁没银钱花销,终日山珍海味侍候着,倒是积了不少油水。待忙过这阵,俺也去和几位皇嫂学那劳什子瑜伽,减些分量。”

    皇子们不由莞尔,刘发却有些闷闷不乐,懊恼道:“可惜那十座落地钟才赚了五百万上下,着实坏了兴致。”

    原本坐在椅子上品味美酒的太子刘彻闻言,猛地一呛,噗的一声喷出漫天酒雾,咳得不能自已。内侍李福急忙上前轻拍他的脊背,帮他顺气。诸位皇子则是面面相觑,不知是何缘故。

    良久后,稍微平复过来的刘彻,苦笑着让刘彭祖和刘发赶紧继续下楼主持拍卖。他打量着满脸茫然的诸位皇子,心中暗自腹诽不已:“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看来得找些法子经常让他们忆苦思甜才行,否则自己就是培养出一群只会疯狂敛财,却毫无社会责任感的大汉托拉斯了。”

    随着歌舞结束,拍卖桌重新搬上高台,香皂的拍卖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者。出人意料的是,包厢内的顶级权贵们尽皆没有参与竞价,或许是不希望将这过于明显的商贾之事摆上台面,污了自家名声。倒是厅堂内的中小贵族展开了激烈的竞价。

    卫阳候显然是私下和不少贵族达成了协议,显得格外的财大气粗,将原本的千万钱起价,一次性的拔高到三千万钱,意图直接吓退其他的竞争者。然而大汉的聪明人不在少数,豪富之家更是多如牛毛,每次加价百万钱的程度压根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每次加价都在五百万钱以上。

    经过几番争夺,卫阳候最终咬着牙,以六千万的高价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在尚不知晓香皂的造价和售价时,敢下如此重本,卫阳候的眼光和魄力让包括太子刘彻在内的诸位皇子佩服不已。尤其是刘非,甚至开始考虑要将卫阳候吸纳到麾下,既有家世又有才干,实在不可多得。

    拍卖会落下了帷幕,权贵们怀揣着不同的心情各自回府。当然,礼数周全的刘彭祖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回,几匣香皂,几盒糕点还是送得起的。

    送走宾客后,刘彻和诸位皇子移驾皇室庄园,在刘彭祖的府中继续大肆庆功,彻夜痛饮。若不计算成本,今夜的拍卖会整整狂揽九亿钱,几乎相当于大汉国库年收入的两成。要是换了后世,足够买上几个中石油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少府卿陈俞的府中,书房彻夜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老人的呵斥声和少年的惨叫声,久久未绝,惊醒了无数熟睡中的家眷和仆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募民屯田的盘算

    正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随着天气逐渐转凉,欲赋新词还说愁的少男少女开始早早的悲秋。即便树叶尚未变黄,更没有丝毫飘落的迹象,长安城的二世祖们仍然纷纷相约到城郊野游。

    身为太子的刘彻却丝毫没有这般雅兴,自从进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后,他颇有几分日理万机的架势。丞相袁盎和御史大夫刘舍都已为知天命之年,每日尚要处理繁复的政务,实在没有过多精力指点刘彻,只好派丞相长史黄焘协助他熟悉政务。

    所谓的丞相长史,秩俸比千石,平时负责辅佐丞相,督率诸吏,处理各种政务。黄焘是袁盎手下的能吏,浸淫官场数十载,无论交际还是理政皆是上上之选。

    “黄长史,既然父皇已下诏在朔方,西河,五原,云中四处重新设郡,为何迟迟不见官署动作?”刘彻翻阅着丞相袁盎昨日批阅过的诸多奏章,疑惑的问道。

    汉朝的奏章制度是一式两份,正本和副本。副本首先由隶属少府的尚书属官开启进行检视,如果尚书属官认为奏章不行,就可以不呈御览。而正本则先经由中央官署审阅,主要是丞相进行批复,若不太重要,或者皇帝无暇处理,则便不需再呈交。当然,密奏和密匣内的信笺是另外一套流程,暂且按下不表。

    “回禀殿下,一者四郡的太守之职如今空悬未定,尚待陛下圣裁;二者日前陇西郡大批渎职官吏被夺职除官。从京城抽调了不少能吏填补空缺,如今又要新设四郡,官吏可谓捉襟见肘,尚要从待诏之人中择优取之。”

    刘彻闻言一愣,汉初果然人才匮乏,也可能是文景两朝吏治较为清明,并未胡乱选官,这种宁缺毋滥的态度,实在比那昏官泛滥成灾的汉末要靠谱得多。

    然而要从待诏之人选取此次前往四个新设边郡的官吏,刘彻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将移民戍边的重任托付给这些缺乏实务经验的人。恐怕会事倍功半。

    所谓待诏即等待皇帝诏命的候补官吏。此制度秦时已有。汉承秦制,待诏多出于上书求官或皇帝征召,是当时的一种特殊出仕的途径。在没有正式委任官职以前,皇帝会临时指定其待诏的官署。等待诏命。因待诏并非正式官职。所以没有俸禄。朝廷为能维持其生活,也会给予一定的补助。

    “此举不妥!”刘彻皱着眉头,沉声道:“此番新设的四个边郡。除了西河郡偏南,其余三郡皆毗邻长城关隘,乃是屯兵戍边的重镇。尤其是云中郡,更需直面匈奴单于庭,待诏之人历练不足,恐难当大任!”

    黄焘无奈的苦笑道:“殿下言之有理,然而若是从全国各地察举官吏,实乃旷日持久之举,缓不济急啊。”

    刘彻颌首认同,复又问道:“为何不从内郡直接抽调?”

    黄焘犹豫片刻,面色带着几分怪异,压低声音道:“边郡乃苦寒之地,内郡官吏前往任职,若是平调,则如同贬责;若是拔擢,则尚需核校以往政绩,还免不得要考虑家世背景,代为说项者怕是如过江之鲫。。。。。。”

    刘彻哑然无语,黄焘所言非虚,突然拔擢四个郡的官员,是很大一块肥肉。在世袭制和察举制并行的选官制度下,那些权贵世家自然对新增的官位虎视眈眈,希望自家子弟能获得拔擢的机会,到边郡升职镀金,过些时日再平调回京城或内郡。这套升官的流程,后世的新中国也很常见。

    怪不得丞相袁盎宁可选拔待诏之人,也不愿拔擢内郡官吏,想来是怕顶不住众多豪门世家联合施加的压力,恐怕即便是皇帝老爹也不愿直面这股庞大的力量吧。

    果然实务和纸上谈兵有巨大的差距,刘彻愈发体会到皇帝老爹让他先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的必要性,这里头猫腻实在太多了。

    刘彻沉吟片刻,复又问道:“募民戍边屯田之举又当如何处置?”

    黄焘不愧能吏之名,信口拈来:“依照往例,先是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如若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

    用钱或奴婢赎罪是汉朝政府敛财的一种手段,主要针对的朝廷重臣和世家子弟。当然这并不代表有钱就能胡作妄为,因渎职而被问罪的官吏和将领,赎刑之后,身份是庶民,基本就永不录用了;而赎刑之后的世家子弟,虽不至于被逐出家族,但在重新爬起来之前是毫无地位可言的。这对从小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而言,也许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刘彻暂时没有挑战这种潜规则的意愿和胆量,甚至对朝廷能通过这种方式迅速解决募民屯田的燃眉之急感到十分满意。至于进献奴隶,以求拜爵的地方豪强,刘彻也没有太大的反感,不过就是虚爵罢了,又没有封邑。只要不卖官,就算侯爵多如狗也没啥坏处。

    至于奴隶不足时,招募百姓前往边郡屯田的相关事宜,在黄焘的细心讲解下,刘彻再次领会到古人的智慧和周详的办事能力。

    早在文帝朝,大汉就颁布了详实的安抚募民的优惠政策,如赐予塞下募民及其家人以高官厚禄,保障徙民的粮食、衣服等生活补给,提供必要的生产、生活用具,派遣巫师诊治疾病以保证徙民的健康,为没有配偶的徙民安排配偶,为徙民挑选适宜耕种、草木茂盛之地并营造房屋、防御工事等设施等。同时,对徙边军民进行严格的军事管制,按军制整编移民。

    “我咧!咋那么多穿越小说都把古人当傻子,现代**丝提出来的移民规划和古人相比,实在是渣渣般的存在嘛。”当刘彻得知移民送房子,还送老婆后,心中腹诽不已。他决定不再对移民政策指手画脚,大汉官吏本就处置得很是妥当。

    当然,对于政策的具体施行上,刘彻还是可以掺入少许小手段。他匆忙找到丞相袁盎,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袁盎闻言哭笑不得,沉吟道:“依殿下的意思,是只从梁国,淮南国,临江国,胶西国,这四个郡国征募百姓?”

    刘彻眨巴着细长的双眼,眼眸中满是天真无邪的清澈:“孤王正是此意,也无需太多,各征募二十五万,凑足百万之数便可。”

    袁盎也算人老成精,哪还不知晓他的心思,皱着眉头道:“殿下此举是不是过于明显,恐怕四位王爷心怀不满,免不了暗中使些手段。”

    “丞相此言差矣,如此利国利民之举,四位王爷身为皇室宗亲,怎会暗中掣肘?”刘彻摆出一副讶异的神色,仿佛被袁盎口中的阴谋论惊呆了,“尤其是梁王,乃是孤王的直亲皇叔,向来忠贞爱国,想来不会舍不得区区二十五万百姓的。”

    袁盎只觉头晕目眩,没来由的被套上了个诽谤皇亲的帽子,换了谁都会郁闷:“事关重大,还是奏请陛下圣裁吧。”

    刘彻欣然应诺道:“孤王自会与父皇商议,丞相只需暂缓从他处募民之举,预先做好其余准备便是。”

    袁盎沉吟片刻,微微叹了口气,只得无奈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该如何处置。

    是夜,刘彻入未央宫,在淑房殿找到了正在安心休养的皇帝老爹。自从献俘礼结束,景帝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平日里除了出席早朝,极少露面,便是三公九卿也见得少了。

    眼看入秋,天气转凉,他生恐体内顽疾复发,每日按照刘彻进献的法子练练五禽戏,用些药膳,稍稍回复些半年来殚心竭虑下损耗的元气。

    景帝已用过晚膳,正斜倚在榻上假寐,摆摆手让刘彻入座,眯着眼睛问道:“皇儿连夜求见,所为何事?”

    刘彻一屁股坐到席垫上,接过掌印太监孙全递来的茶杯,猛灌了一口,方才答道:“儿臣此番前来,是想和父皇商议北方四郡的处置事宜。”

    “哦?今日早朝不是已议定此事,难道有何变故?”景帝不由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儿臣想请父皇暂缓募民屯田之举。待议定太守人选,补齐官吏,接管边关防务。再着太尉窦婴和骁骑将军秦勇各自领郡兵回京复命后,方才实施。”

    景帝眉毛一扬,隐隐猜到了刘彻的心思。如今窦婴和秦勇率领数十万步卒驻守长城关隘,导致京畿诸郡兵力抽调一空,并非长久之计。如今西羌和匈奴右部都已元气大伤,待到北方四郡太守就任,接替防务后,便可随时驰援长城关隘。如此一来,只需留下十余万边军防御匈奴和西羌即可。

    景帝试探道:“皇儿是担心募民屯田引发民变?需待大军回师方才施行?”

    刘彻摇摇头,幽幽道:“区区百万移民,我朝又多加抚恤,自然不会引发民变。郡兵归建,是为威吓诸多郡国,使其不敢妄动!”

    景帝闻言一愣,疑惑道:“募民之举,历来颇多先例,尚不至于引起诸侯抵触,莫不是皇儿另有盘算?”

    刘彻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依儿臣看来,只从梁国,淮南国,临江国,胶西国,这四个郡国各征募二十五万百姓即可,不需在全国征募。”

    景帝满脸错愕,捋着胡须沉吟半晌,脸色渐渐平复了几分,随即长叹一声道:“也罢!如今北方已定,匈奴右部数年内必无法东侵。待清剿完关内的残兵,也该兵发西北,收服西羌诸部了。尽早安定国内隐患,方无后顾之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军班师

    景帝中元二年七月中旬,设朔方,五原,云中及西河四郡,辖河朔之地,以为边郡,抗击匈奴。

    匪夷所思的是,丞相袁盎奏请天子,四郡官吏皆从内郡平调能吏赴任,内郡空出的职缺则由待诏之人补全。

    不少世家豪强闻讯,对袁盎自是愤恨不已。他们本已早就私下疏通,想法设法能将家中在朝为官的子弟拔擢至新设的边郡镀金,然而“平调”二字,生生击碎了他们的美梦。边郡不比内郡繁华,若是不能升官,还不如留在京师或其余内郡。

    然而景帝很快便准奏,颁布诏令,要求各府司尽速考核抽调官吏。大量出身寒微的官吏纷纷被“举荐”上来,经过中央官署的严格审议,迅速发放调令,即刻赴任。

    紧接着,景帝又毫无征兆的连发数道诏令,将四郡太守尽皆任命,同时明确了各自职守。

    郅都除雁门太守,拜云中太守,领征北将军,辖领上谷,代郡,雁门三郡屯守边军,整顿边务,抵御匈奴单于庭南下侵扰。

    李广除天水太守,拜朔方太守,率细柳营坐镇朔方,接管太尉窦婴麾下十余万边军,驻守西北长城关隘,防备匈奴右部及西羌。

    又着秦广除中领军,拜五原太守;史惕除安北将军,拜西河太守。命二人负责戍边屯田事宜,营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同时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

    如此一来,五原和西河二郡便成为河朔最重要的屯田之所,同时肩负着为朔方和云中两郡屯驻的数十万边军提供后勤及紧急驰援的重任。

    诏令一出,除了身在云中的郅都按部就班的继续整肃边务外,尚在押送西羌战俘的史惕,身处长安的秦勇。尽皆稍事安排后。匆忙率领各自亲卫,即刻北上赴任。而李广则带着三万细柳精骑先奔赴正西长城关隘,和太尉窦婴交接边军。

    至于陇西郡太守吴蒯,则命麾下都尉。领着三万陇西郡兵沿长城北上。将西面长城关隘从边军手中接管下来。以便让李广带着边军北上朔方。

    整整月余,大汉西北诸郡近百万军民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换防。原本作为边郡的安定,北地。上郡,如今突然变成了相对的腹地。

    原本因为西羌五万铁骑来袭,从左冯翊和右扶风前来驰援的郡兵,尽皆返回京畿三辅。兵力空虚数月的京畿重地终于重新布防,让不少连日来忧心不已的保皇派朝臣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三郡剩余的边军尽皆将驻地前移,进驻到原本匈奴人放牧的大草原上。诸多新筑塞城如同雨后春笋般迅速建成,各部边军暂时施行“入粟塞下”,将大量的粮草运往边塞储存,以便守边备塞,旨在为边地军士提供充足的后勤补给。但这并不是长远之计,且极为劳民伤财。

    被景帝和袁盎借故拖延了月余的募民屯田之策,再次被朝臣们翻了出来,在早朝上数次提及,请求尽快施行。

    “太尉以为如何?”景帝抬手安抚下纷纷进言的众臣,扭头望向侧席上的窦婴。

    窦婴急忙起身离席,躬身道:“臣近日方才抵京,尚不明究里,不敢妄言。”

    景帝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他归位。自从数日前窦婴率着本部亲卫悄悄回到长安城,除了每日上朝,便是回到府中,闭门不出,毫无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气派。

    景帝和群臣也默契的同时失忆,仿佛窦婴从未率军出征一般。很显然,窦婴此番出征的种种所作所为,让朝堂内的各个派系尽皆对他存了几份猜忌,却又碍于他的特殊身份,不便妄动,都存了静观其变的心思。

    窦婴心中自是悲戚,却无计可施。窦氏诸侯的私兵尽皆被他葬送在长城关隘,没把他逐出家族已是万幸;他又曾任废太子刘荣的太子太傅,皇帝对他也颇多疑虑;早在窦婴远赴陇西编练新军时,骁骑将军秦勇就大力清洗军中他的老部下。长城关隘守将通敌事件,又导致随他出征的诸多将领尽皆被押送廷尉府严加盘查,如今他在军中的势力可谓彻底掏空。

    如此种种,让窦婴成为了大汉开国以来最为弱势的太尉。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军中,已无任何臂助。尤其是当秦勇和李广陆续从他手中接掌虎符,如今的窦婴手中仅有太尉的印绶,却没有任何的调兵虎符,虽仍位列三公,却已是有名无实。最可悲的,是他还不敢上表请辞,若是此时脱下这身官衣,恐怕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景帝倒没在意窦婴的心情,而是转向丞相袁盎,复又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袁盎暗自苦笑不已,这暂缓施行征募百姓的决定,乃是皇帝私下议定的,如今却明知故问,显然是想让他来背黑锅。他心中虽然腹诽不已,却也只得无奈的接过话头,起身道:“臣以为可缓行,如今秋收在即,百姓们尚忙于农事,耽误不得。”

    太农令曹栾闻言,紧忙起身反对道:“陛下,臣以为丞相之言差矣。如今已然入秋,西北边郡本乃苦寒之地,若是不尽早移民筑室,待到冬季降雪,近百万移民怕是无屋舍避寒啊?若是待得明年,雪化转暖再行迁移,更是耽误春耕,累年无收,岂不是空耗粮草数百万石?”

    景帝皱着眉头,朝袁盎使了使眼色。

    袁盎会意,忙解释道:“太农令无需担忧,京畿各郡已募集了数万赎刑奴隶,不日便可押送至边郡,修筑房舍,正定阡陌,开挖沟渠,想来入冬前便足以安置百万移民。”

    曹栾苦笑着恳求道:“丞相若有定计,还请尽早示下。太农掌管天下钱粮,这百万移民涉及诸多粮草和花销,若不早些筹划,怕到时本府属官无所适从啊!”

    袁盎闻言,面露不忍之色,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只听景帝清咳两声,缓缓道:“此事择日再议,眼下秋收在即,诸卿务必多查各郡农事,上奏于朕知晓。”

    群臣纷纷应诺,心中知晓陛下不想再讨论征募百姓之事,也便没有附和曹栾。毕竟除了太农府和丞相府的属官,这募民屯田的事和其余朝臣也没多大干系。有这闲工夫,倒不如举荐几个自家的子侄,在内郡诸多出缺的官职上占些位置。

    是夜,郁闷不已的曹栾前往袁盎府上拜会,试图说服他尽早上奏征募百姓。袁盎心中虽有诸多不忍,却由不便将陛下的定计宣之于口,只得不断的顾左右而言他。

    曹栾苦劝良久无果,心灰意懒下,只得告辞回府。然而他刚迈进家门,却接到宫中内侍传旨,陛下要连夜召见。

    待曹栾来到未央宫的御书房内,却发现袁盎也被宣召入宫,此时正和景帝交谈。他站在门外躬身而立,想等两人交谈的间歇再入内觐见。

    “曹卿到了,快快进来!”景帝不经意间瞧见了他,招呼道。

    “臣参见陛下!”曹栾急忙入内,一揖到地。

    景帝摆摆手,直入主题道:“无需多礼,连夜召你来此,只因适才接到奏报,骁骑将军秦勇领着十余万郡兵已抵上郡。将士们立下大功,本应重赏。朕已命少府提取三亿钱,曹卿再从国库调拨两亿钱,凑足五亿之数,再多置美酒肉食,着人运至上郡犒赏将士。”

    曹栾先是躬身应诺,复又疑惑的问道:“为何不让其进京受赏,如此方显陛下的恩泽。”

    景帝微笑道:“这些赏赐都是将士们用血肉换来的,哪是朕的恩泽?再说这些将士原是河南,河东,河内和弘农四郡的郡兵,此番抽调出征,已有半年之久,理当让他们尽早归家。朕已下旨,封赏过后,秦老将军会在上郡将郡兵交由各郡都尉统领回归本郡。”

    别看景帝脸上笑意盈盈,其实他心中恨不得这十余万郡兵尽早回归本郡。数月以来,函谷关仅有八千虎贲卫和一千羽林卫驻守,若是梁王刘武造反,关中虽自保无虞,但兵力空虚的弘农等四郡,压根毫无抵挡之力。

    如今京畿三辅的郡兵尽数归建,只需这十余万郡兵再回归弘农四郡,若是梁王刘武再敢炸刺,反倒是个灭杀他的好借口。

    曹栾自是无法知晓景帝的心思,而袁盎却是一清二楚。他心中知晓这些郡兵回归本郡之后,陛下便要下诏从四个诸侯国征募百姓,明摆着是要威逼这四个最不安分的诸侯王了。无论他们敢不敢造反,对于胜券在握的陛下而言,并无太大的分别。至于内乱造成的百姓死伤,流离失所,与扫除诸侯隐患相比,在以万民为诌狗的帝皇眼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君臣三人商议良久,方才将诸般事宜尽皆议定。袁盎与曹栾二人告退而出,在偌大的宫城内缓缓而行,清冷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多收三五斗

    不自不觉间,秋分已至,雨季结束后,凉风习习,碧空万里,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蟹肥菊黄,乃是美好宜人的时节。

    今年风调雨顺,实在是个好年景。田野里的禾苗长得很壮实,却都佝偻着腰杆,只因顶着沉甸甸的金黄禾穗。农夫们欢喜的收割着粟禾,以便赶在寒露到来前能将粟谷储存起来。不少光着屁股的娃娃们在田里撒欢,不时又弯下腰拾起散落的粟谷,放入腰间的小竹兜里。

    税吏不再如往年般挨家挨户收取租赋,索性在村口支起了桌案,让农户自行缴纳。今年大汉喜事连连,天子连续三次减免田地租赋,让京畿各郡本就少得可怜的田税变得几近于无,比起如今长安城无数新建的作坊和愈发繁荣的东西两市,上缴的庞大商税,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老汉,你家不过十亩劣田,不需上缴如此之多,今年这田租减了不少,不是往年的三十税一。”税吏看着李老汉报上的田租,觉得数目不对,皱着眉头道。他可不敢多收,更没有私自匿下的心思,若是为了这点粟米丢了差事,太不值当。

    “没错啊,俺家婆娘用算筹细细算过了,确实就是五斗粟谷。”李老汉挠挠头,有些疑惑道。

    税吏摇着头,颇有些不耐烦:“当今天子圣德,田租已减到了五十五税一。咱县令老爷又体恤爱民,为方便百姓计算。索性今年田租便算六十税一,赋税的不足之数由县里的商家不足便是。”

    “俺们里长早就挨家挨户传过话了,俺家便是照着六十税一交的租子,将将三十石的收成,交五斗米没错。”憨直的李老汉掰着手指头,重新计算了一下,嘿嘿的傻笑道。

    “啥?你家的十亩劣田能收三十石粟谷?”税吏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瞎嚷嚷啥呢?赶紧收租,俺还要把新收的麦子运到作坊里磨成面,俺家小子还等着吃面饼呢!”未等李老汉开口。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将牛车上的几筐粟谷卸了下来。重重的放到税吏的脚边。

    “呦,张老哥咋亲自来交租子,但凡你吩咐一声,俺上门去收便是。”税吏满脸堆笑。讨好道。这壮汉名叫张德。在十里八乡可算是个人物。从前当过飞将军李广的亲卫,杀过不少匈奴蛮子,后来据说在军中暴打了某个世家子弟一顿。在李广的庇护下才没被处罚,却是除了军籍,回乡务农,李广还特意赐了他三十亩良田。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也没二两肉,整日除了胡咧咧,还会整啥,俺可指望不上你。” 张德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税吏的肩上,愣是把他拍了一个趔趄。

    税吏疼得呲牙咧嘴,却也不敢炸刺,这张德和县尉老爷可是拜把子兄弟,惹不起的人物。他赶紧记下李老汉的田租,复又点算起壮汉的租赋。

    “俺家的三十亩良田,种了二十亩粟和十亩麦子,每亩差不多能收个四石,俺也晓得官家之收粟谷,便交两石粟,没错吧?”壮汉咧着大嘴道。

    “啊?为啥要种小麦,这麦子的价钱和粟米差了不少,张老哥不嫌亏得慌?”税吏有些讶异的问道。

    “你小子除了吃饭睡觉胡咧咧,还懂个啥?” 张德闻言,不屑道:“回去好好问问你家婆娘,如今的小麦还是原先的价吗?自打知晓小麦磨出的面粉能做成面食和糕点,没种麦子的农户后悔得紧。”

    税吏挠挠头,他平日确实从未操持家务,面食倒是没少吃,只是不晓得小麦已然涨价罢了。

    他赶紧让随行的官奴称量张德上缴的田租,复又疑惑的问道:“张老哥,你适才说每亩田能收个四石粮食?哪怕今年风调雨顺,也不至于比去年多收那么老多吧?”

    “俺还能扯谎不成?自打用上化肥,田里的禾苗就像吃饱喝足的娃子,蹭蹭的往上长个,穗子大得紧,谷粒也饱满。前些日子打出粟谷,俺称量了几亩,亩产比往年愣是翻了一番,差点乐傻了。” 张德咧着嘴笑道。

    税吏张大了嘴,脸上满是懊悔:“亏大了,俺家老丈人去年就张罗着要租种些田地,俺嫌种地太累,便没应承。若真是种上十来亩,都能抵过俺每年的秩俸了。”

    张德瞟了瞟他,不屑道:“你本就是懒骨头,别做白日梦了,安心守着那几十石的秩俸好生过日子吧。”

    税吏哑口无言,见官奴已称量完毕,赶忙造册,让张德在竹简上摁了个手印。

    “成了,俺还要去水磨作坊给家里的小子换面粉。你回到县衙给俺向你家县尉传个话,让他明日到俺家来喝酒,就说俺在林子里弄了头麝子。”张德眼见日上三竿,吩咐了一声,赶着车子就走。

    直到正午时分,张德才赶到河边的水磨作坊。眼见作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无奈的将牛车停在路旁,走进路旁的草舍,花了几钱买了壶糟酒,缓缓的喝着。

    邻桌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商贩,眼睛滴溜乱转的打量着路旁的牛车,凑上前来问道:“这位老哥,可是要将麦子换成面粉?”

    张德放下酒杯,瞟了他一眼:“有啥事就直说。”

    商贩不以为忤,指着草舍外的十余辆大车,满脸堆笑道:“小弟来得早,买到了百余石的面粉。若是老哥想换面粉,小弟行个方便,用一石面粉换老哥两石小麦,有多少换多少,咋样?”

    张德闻言一愣,望着将作坊院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沉吟片刻道:“也罢,俺车上正好还有两石小麦,这便与你换了。”

    商贩的小眼睛顿时乐得眯成一条小缝,自打各大粮商在关中各郡开卖面粉,如今这小麦可是紧俏得很。实在是关中各郡的小麦短缺得紧,在汉初,粟米才是关中百姓的主要食粮,小麦的价格只是粟米的一半,因此大多是小范围种植。

    今年开建的诸多水磨作坊,将关中多年来存积的小麦尽数耗尽,磨成面粉销往大汉各郡,却还是供不应求。迫不得已的粮商们,甚至出现了往关中运入小麦,再运出面粉的情形。不是他们不想在其他郡县就地磨制面粉,实在是太耗劳力,而且畜力磨制的面粉品质很差,远没有水磨的细腻均匀。

    然而田氏商业集团为粮商们营建水磨作坊的工匠严重不足,单单是关中的数百水磨作坊到现在还未尽数完工。想要在其余诸郡营建,恐怕要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而关中百姓们想多种植小麦,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像张德这样已种下十亩小麦的农户,实在少有,大多是提前听到了某些风声。

    眼看开始秋收,各大粮商自然纷纷趁机抢购小麦。先前水磨作坊替百姓磨面,都是照着一石小麦出五斗面粉的比价,近些日子已升到了一石小麦换六斗面,甚至有些大粮商还开出了七斗的高价。无商不奸,不少小商贩自然抓住机会,整日守候在各个水磨作坊外,先买面粉和不耐久候的百姓换上小麦,赚取些差价。

    张德也不傻,自然知晓这商贩从他身上能赚到不少,却也不太在意。他出身军伍,家里又有三十亩良田,农忙时还能雇上几个帮工,不在乎这些许差价。如今这么些人在等候着磨面,不如赶紧和这商贩换了,早些回家,免得误了晚饭。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交易自然很顺利。张德驾着牛车,载着一石面粉赶紧往回赶,家里的小子可还眼巴巴的等着吃面。自打婆娘学会了做面食,那宽宽的面皮,淋上滚烫的猪肉,再摊上些碎肉,别提多香了。

    (。。。分章节的关系,这章字数少了点,兄弟们见谅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挣钱的差事

    翌日午后,张德家中来了个中年大汉,身上穿着麻布衣裳,满脸的络腮胡,活像个黑面阎王。别看这大汉一副莽夫的模样,在本县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提起堂堂的县尉郑通郑黑子,小毛贼固然吓得屁滚尿流,便是一干土豪也畏惧几分。

    自打郑黑子上任,领着一众县兵先把县里各大土豪家里的二世祖狠狠收拾了一通,好几个祸害乡里的狠角色被敲断了双腿,扔到大街上示众。失了脸面的土豪们不是没想过要找他的麻烦,谁知本县县令压根对前来哭诉的土豪不予理睬,私下还派人告诫他们,莫要去惹郑黑子。

    人家原本是飞将军李广帐中亲卫,军中有人罩着。后来在长安中尉府当差,又不知走了啥狗屎运,得了中尉张汤的几句夸奖,方才举荐到本县做了县尉。郑通的名字还是张汤中尉给取的雅名,当然别人背地里还是叫他郑黑子。

    县令的意思很明显,俺是惹不起郑黑子这个兵痞,你们想找死,莫要连累我。

    “虎娃,你看黑子叔给你带啥来了?”大汉见到前院玩泥巴的小胖娃子,献宝似地提了提右手的小篮子。

    虎娃抬起头,打量了他片刻,大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扔下手里的泥巴,转身就要往屋里跑。

    “嘿,又想跑?”郑黑子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迈开双腿,上前几步。一把将虎娃抱起,在他的小脸上一通猛亲。密密的胡茬扎得虎娃哇哇乱叫,满是泥土的小手不住拍打着男子,泥污沾了他一脸。

    张徳从堂屋走了出来,笑骂道:“咋每次都整这出?快把俺家虎娃放下,让你嫂子瞧见又得数落你。”

    郑黑子嘿嘿傻笑,将虎娃放下,见他瘪着小嘴要哭鼻子,赶忙回身取来小篮子,讨好道:“黑子叔给你带了些糕点,是你婶子前些日子从长安城买来的。好吃得紧。赶紧拿去尝尝。可莫要在你娘面前告俺的刁状了。”

    虎娃瞪了他一眼,却最终没有抵御住美食的诱惑,接过篮子就往屋里跑。郑黑子挠着大脑袋憨厚的笑着,又拎起地上的酒桶。对张德笑道:“俺家婆娘从长安城买来的酒醪。平日没舍得喝。特意留着孝敬大哥的。”

    张德领着他进了堂屋,在宽大的食案前坐下,笑骂道:“瞧你这惫懒性子。哪像个县尉老爷的样子?”

    郑黑子丝毫不以为忤,放下酒桶,用手捻起一块大肉,放到嘴里嚼了嚼,赞道:“还是嫂子手艺好,俺家那懒婆娘,可做不出这么好的滋味。”

    张德咧开大嘴,面上满是得意,笑道:“当年多亏了咱家将军庇护,俺不但没挨军棍,还得了三十亩良田,取了婆娘,生了娃子,日子美得很。”

    郑黑子颌首认同道:“将军对俺们实在没说的,俺大字不识几个,也混上了个县尉,就是不知道几个老兄弟如今可好。前些日子将军把匈奴蛮子和西羌拐子都打得哭爹喊娘,现如今还封了朔方太守,想来老哥几个少不得也混上个军候了。”

    张德顿时来了兴致,将郑黑子带来的酒桶打开,倒上两大碗,津津有味的听他述说近来数次军中大捷的情形。平日里虽也能耳闻些汉军大胜的消息,却不甚详实,还免不得添加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什么李广将军的双眼如铜铃大小,胳膊如酒桶粗细,实在扯淡得紧。

    郑黑子身为县尉,自然有不少官方消息。两人边喝边聊,嘴里嘎嘣嘎嘣的咬着肉骨头,就像啃食蛮子的尸骨,碗里的美酒也幻化做蛮子的血液,着实畅快得紧。不消片刻,半桶美酒已然下肚。

    张德的婆娘端着一大盆臊子面进了堂屋,放在食案上,也没客套,缓缓坐上席垫,问道:“弟妹咋没来?”

    “哎,别提了。那败家的婆娘又回长安城的娘家,跟着几个姐妹终日瞎逛。说是长安新出了种叫香皂的玩意,硬是要花上百钱买上一方。”郑黑子嘎了口酒,撇着嘴道。

    张德的婆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你那四百石秩俸,弟妹跟着你算是委屈了。人家好歹是长安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好吃好喝的养着,跟你跑到咱这郊县,图个啥?”

    “图啥?自然是图俺膘肥体壮!”郑黑子嘿嘿一笑,朝厚实的胸口拍了几下,啪啪作响。

    “你当是买牲口呢?” 张氏登时被逗乐了,笑着问道:“近日都在忙着收割庄稼,没到县里走走,可有啥新鲜事?”

    郑黑子一拍脑袋,忙道:“瞧俺这脑子,若不是嫂嫂问起,险些忘了正事。俺为哥哥和嫂嫂寻了个好差事,每个月能挣上个百千钱。”

    张德夫妇闻言一愣,齐声问道:“啥差事?”

    “长安的贵人们要修筑连通两郡的大道,恰好要从本县经过。过些时候便要开建,缺些人手,让县内帮忙物色,俺已帮哥哥嫂嫂寻好了差事。”郑黑子满脸得意道。

    张氏面色一沉,啐道:“俺家老汉今年立夏已服过劳役,你咋还让他再去?!俺还是女子,咋也要服役?若都入役了,谁来照顾俺家虎娃?”

    张德也是铁青着脸,不发一语,显然对郑黑子不讲义气的举动很恼怒

    景帝前元二年,曾诏令全国男子至二十岁时必须傅籍,以备服役。汉代国家规定可以征调任何一个人,凡“编户齐民”到适龄之后,都有服徭投的义务,即使丞相之子也在征调对象之内,有身便有赋,有丁便有役。

    西汉初期徭役的范围,主要分为劳役和兵役,劳役亦称为“更役”,主要是从事生产性劳动,例如:修建道路、寺舍、城垣、宫苑,整饬河渠,漕运委输等。凡成年男子每年应服之无偿劳役,每次为期一月。当然,权贵之人不可能亲自服役,有出物资代役的,有出钱雇人代役的等等。

    “嫂嫂误会了,俺哪会坑害哥哥嫂嫂?再说了,如今是农忙时节,哪位官家活得不耐烦敢征百姓服役?!”郑黑子被张氏一连串的抱怨弄懵了,老半天才回神,苦笑着解释道:“此番筑路,不需征发劳役,长安的贵人自会差人押送匈奴官奴前来修筑。只是辅工不足,需就地招募些监工和伙夫。大哥一身武艺,当个监工最是合适不过,嫂嫂也能到工地上帮着做些吃食,每月都能挣上几百铢呢。”

    张德夫妇一听,面色稍霁。张氏更是明眸一亮,急忙追问道:“每月几百铢钱?就做些吃食?”

    郑黑子点点头,憨笑道:“嫂嫂放心,俺还能扯谎不成?原本县令是想贴出告示招募百姓的,谁知县里的官吏纷纷举荐自家的亲眷,反倒是僧多粥少。若是哥哥嫂嫂不乐意去,俺回去就把这差事推了。”

    “咋能不去呢?!俺和你大哥都去,庄稼早收割得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有钱不挣那不是傻子吗?”张氏脸上乐开了花,不住的给郑黑子布菜,这急速变脸的本事,看得旁边的张德都替她脸红不已。

    粗中有细的郑黑子乐呵呵的吃着菜,又和张德聊起往日征战沙场的情形,连干几碗美酒,不经意化解了他的尴尬。

    酒过三巡,郑黑子笑着提醒道:“大哥当了监工,可要小心些,那官奴尽皆是匈奴战俘,彪悍得紧,想来不太好管束。”

    张德用宽大的衣袖抹了抹嘴,不屑道:“俺当年砍掉的匈奴头颅不下百数,还怕区区俘虏不成?!若有不服管教,狠狠抽上几鞭子,好好替当初死伤的兄弟出口鸟气!”

    “管教归管教,大哥可切莫下手太重,这些官奴都是长安的贵人们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打坏了可不好交代。”郑黑子连连摆手,试图打消张德这种狭私报复的想法。

    “咋的?不严加管教,莫不成还好吃好喝养着?”张德面色一沉,把手上的竹箸重重的拍到桌案上,醉眼惺忪的呵斥道。

    郑黑子哑然无语,不敢反驳。这老哥脾气火爆得紧,当初在军营只是一言不合,便暴打了随军镀金的跋扈世家子,若不是李广将军庇护,怕早就被军法处置了。

    倒是一旁津津有味听着兄弟俩对谈的张氏,狠狠瞪了自家老汉一眼,出声替郑黑子解围道:“你就是个莽汉,黑子的意思,是这些官奴就是长安贵人们花钱买来的牲畜,你会把咱家的牲口打死打残不成?”

    张德和郑黑子闻言,尽皆一愣,张氏这话糙理不糙,仔细寻思还真是这个道理。

    张德挠了挠头,咧着嘴笑道:“你这婆娘倒是看得清楚,牲口不听话,打上几鞭子便是,确是不该把它们宰了。”

    郑黑子也是竖起大拇指,给了张氏“三十二个赞”,复又提醒道:“嫂嫂上工地做饭时也要小心些,尤其是别把虎娃带到工地上。若不是这些官奴不好管束,贵人们也不会招那么些辅工,还开出这么高的工钱。”

    “放心,俺醒得,到时把虎娃送回娘家,让俺娘照看便是。”张氏心中早有计较,已在期待拿到大笔的工钱,攒起来将来给虎娃娶媳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些麻烦事

    在汉初,长得帅确实是一种罪,而景帝觉得太子刘彻已然罪无可赦,严令他尽速增加体重。看着皇帝老爹让人送来的高祖刘邦的画像,所谓的隆准而龙颜,美须髯,着实让刘彻哭笑不得。

    隆准指的是鼻子丰窿,准头肥大,鼻梁挺直,最好是直上印堂,两眼之间山根部分没有凹陷.这种鼻子,相法上称为伏羲鼻。龙颜则是指头面与常人不同,额头不但是方的,而且在天庭上有一块方正的突起的骨头.犹如龙王的头骨,相法上叫做伏羲骨,也叫日角,这块骨头越是方大越贵,圆形为次。这就是所谓的“日角龙颜”,为帝王之品,很多开国帝王都有这种相貌的。

    前面几位先祖是不是真长成画像一般,刘彻没有见过,不敢妄自评论。倒是皇帝老爹,明明也就是一般关中大汉的长相,顶多算是肥头大耳。他有肥厚而宽大的耳垂,明显的双下巴,外加肚子上的一圈肉。

    刘彻从小就照着前世的法子进行体能锻炼,又偶尔练练家传的内功,十岁出头,已接近七尺(1汉尺=23.1厘米),比同年龄段的孩童要高出大半个脑袋。身材比例按照前世的标准,算是很匀称,就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然而对于身为太子的刘彻,这种匀称健美的体态,却招来了诸多没事找茬的非议。不光是皇帝老爹,便是大汉的群臣也觉得太子殿下过于瘦弱,显得不够威仪。让人觉得很不稳重。刘彻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们希望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要有肥头大耳的皇家威仪。难道只是因为他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或是比同年龄段的孩童高上不少?

    后世史书对汉武帝的相貌没有过多描述,有人说他大气,霸道型的,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有人说他英俊神武,风流倜傥;更有人说他似龙似猪。

    唯一稍微能让刘彻参考的就是脑海书库中唐朝人阎立本所绘制的《历代帝王像》,上面的汉武帝就和如今的皇帝老爹长得一模一样,肥头大耳,虎背熊腰。总之跟新中国的大多数**分子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多了满脸柔顺茂密的“美须髯”。由此可见中华民族延续几千年的官场品味果然是一脉相承。

    景帝为此还特意召见太子詹事陈煌,着他严令太子詹事府的御厨要为自家宝贝儿子的增肥一事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从那日起,每当看着食案上各种油汪汪的菜肴。无从抵抗的刘彻满心腹诽。他不由对后世那些恶俗的电视剧痛恨不已——为了收视率。竟敢找一堆帅哥演皇帝!就他们那小体格。搁在汉朝,连混个县官都不够资格。

    就在刘彻为了变成小胖子,埋头苦吃之时。身处虎贲大营的秦立,正过着食不下咽,吃啥吐啥的悲惨生活。

    自打李当户随着刘彻从函谷关返京,秦立就遭受到极为不人道的待遇。秦立被扔到虎贲大营操练已半年有余,凭着柔弱的小身板,每天接受高强度的训练,能苟活至今,实属不易。照理说,能撑过半年多的魔鬼训练,哪怕是块废铁,也该锤炼成精钢了。

    秦立却偏偏就是奇葩异种,照样动不动就眼眶通红,几欲落泪。哪怕是他已经能打赢不少虎贲卫,各项训练成绩也都在中上水准,可还是给李当户一种娘们的错觉。刘彻听到李当户的多次抱怨后,随口指点道:“那是他没见过血,若是能让他看看啥叫尸山血海便会好的。”

    李当户是个莽汉,而且压根不是那种粗中有细的莽汉,是实打实的头脑极为简单,四肢极为发达的极品莽汉。他见暂时没机会带秦立上战场,索性真就在虎贲大营弄出了个“尸山血海”,而且还是让秦立亲手弄出来。

    李当户从贵族们挑剩下的匈奴战俘中,弄了数百人,尽是些体弱或伤残的匈奴士兵,尽数押往虎贲的校场。他命人挖了个大坑,将战俘绑在坑边的木架上,逼着秦立一个个的砍下他们的首级,让喷洒的鲜血流淌到坑中。

    整日下来,秦立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精神几度濒临崩溃。到得最后,却只是双目呆滞,丝毫不在意肿胀了几圈胳膊,麻木的重复着上前,挥刀,斩首的机械动作。数百具尸体堆积在校场之中,垒成了尸山;土坑里则是一汪暗红色的污血,汇成了血海。

    莫说是秦立,不少扩编后进入虎贲的新兵,也是面色苍白,却被饶有趣味的虎贲将官们硬逼着上前观摩,稍有后退便被狠狠踹回去,只得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刘彻闻讯后,对李当户这种极度变态的行为严加斥责,咬牙切齿的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刘彻压根不敢想象,这种行为会给虎贲的新兵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区区秦立,即便是疯了也不可惜,然而这些虎贲新兵,都是将来大汉强军的班底和人才储备,着实让刘彻心焦不已。

    “你tnnd别嚎了!快去羽林大营给我把仓素找来!”焦虑不堪的刘彻忍不住爆粗,也不顾李当户浑身破碎的衣裳和渗血的鞭痕,狠狠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呵斥道。

    李当户虽是浑身剧痛,却也猜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赶忙止住干嚎,从地上爬起来,接过内侍李福匆忙递来的入宫符籍,往羽林大营的方向跑去。

    片刻后,气喘吁吁的仓素首先赶到了刘彻的书房,来不及平复气息,赶紧躬身道:“末将参见殿下。”

    “无须多礼,孤王召你前来,乃是希望你掌管的军法处,增设一司,名为心理服务司。在虎贲和羽林各屯配备数名将官,名为心理医师。”已恢复平静的刘彻摆摆手,缓缓吩咐道:“心理医师职守有四:一者,多与将士们交谈,缓解其畏战,焦虑等诸般不良思绪;二者,为将士排忧解难,尽力改善其衣食住行中所遇困难;三者,增强军中将官与兵士的关系,密切官兵感情,务必使军中融洽;四者,宣导忠君爱国,务必使全军一心,以死国为荣!”

    仓素仔细听完,皱着眉头问道:“殿下所谓的心理医师倒是新奇,也确有增设的必要。只是我大汉军中未有先例,末将怕办得不甚妥帖,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刘彻微微点头,道:“明日孤王便会命人将具体条陈交予你,你且先去物色些平日和颜悦色,擅长言谈交际的人手,最好是上过沙场,见过血的忠心兵将,慢慢照着条陈去试行。若是有不明之处,尽管进宫告于孤王知晓,入宫符籍可要好生保管。”

    仓素连忙应诺,告退而出,匆忙回到羽林和虎贲两校,征召人手去了。而刘彻则是交代了李福几句,赶紧上床睡觉,以便尽快将脑海书库中关于军队心理建设的条陈翻阅出来,若是不能及时醒转,误了明日早朝,免不得又被皇帝老爹一通数落。

    数日后,虎贲和羽林大营里突然出现了不少喜欢胡侃的家伙,闲暇之余便拉着将士们天南海北的瞎聊。聊得也不是正事,反而都是些琐碎,比如家里几口人,几亩田地,几头牛。甚至是张了几个痔疮,拉屎的时候疼不疼这样的话题。

    虎贲和羽林诸多的将官暗自腹诽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这些家伙都是军法处所辖,可不能轻易得罪。仓素这狠人手下,可还有众多执掌军纪的军法官,稍微严苛一点,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非把人整得欲仙欲死不可。

    刘彻也逐渐收到了仓素的奏报,值得庆幸的是,李当户前些日子的作为,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根据这些尚未成熟的心理医师了解,当日在场的大多虎贲新兵,除了最初几日有些食欲不振,噩梦不断,随着心理渐渐平复,貌似也没留下啥心理阴影。至于少数心理比较脆弱的,经过心理医师们的交谈和安慰,似乎也渐渐恢复了几分。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刘彻长舒了一口气,貌似战乱频繁的封建时代,青少年对血腥有很强的抵抗力,神经也足够大条,比后世娇滴滴的小皇帝们要好上太多。

    虽然大汉的首批军队心理医师还很稚嫩,更比不上后世滥大街的砖家叫兽会忽悠,然而刘彻还是对他们抱有信心,摸着石头过河,总比啥也不干要强。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彻又陆续整理出不少心理课程,和仓素等人一起探讨,残漏补缺,甚至亲自给这些心理医师们上了几堂课。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是刘彻本人都觉得获益匪浅,甚至生出了在孤儿内院开办心理课程,培养更多心理咨询师的心思。

    古人之所以出现宗教,崇拜神明,除了对未知事物的畏惧,更多的是寻求某种心理慰藉。出身新中国的刘彻,即便是无法解释穿越的事实,却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尤其是后世的某些宗教,他是绝对不允许在大汉出现的。

    心理医师,便是抑制宗教发展的一种尝试,虽任重而道远,也许刘彻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任何成效,然而他还是愿意尽力一试。在白纸上肆意挥毫,也是一种乐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梁国风起

    梁王刘武自小享尽荣华富贵,尤为喜好营宫室苑囿之乐。平息了七王之乱后,遂在梁国大兴土木。他以睢阳为中心,依托自然景色,修建了一个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的花园,称东苑,也叫菟园。

    菟园内建造了许多亭台楼阁以及百灵山、落猿岩、栖龙岫、雁池、鹤洲、凫渚等景观,种植了松柏、梧桐、青竹等奇木佳树。建成后的菟园周围三百多里,宫观相连,奇果佳树,错杂其间,珍禽异兽,出没其中,使这里成了景色秀丽的人间天堂。

    菟园中的房舍雕龙画凤,金碧辉煌,几乎可和皇宫媲美。睢水两岸,竹林连绵十余里,各种花木应有尽有,飞禽走兽品类繁多,梁王经常在这里狞猎、宴饮,大会宾朋。

    梁王刘武喜好招揽文人谋士,天下的文人雅士如枚乘、庄忌、司马相如等云集菟园,成了梁孝王的座上宾,跟梁王一起吟诗作赋,吹弹歌舞。

    与往日琴声飘渺,畅然痛饮不同,此时的亭台内,司马相如手捧枚乘新近写就的《梁王菟园赋》,面色有些凝重。

    “枚公此赋,始言苑囿之广,中言林木禽鸟之富,继以士女游观之乐,而终之以郊上采桑之妇人,略无一语及梁王,气象萧索,暗寓讽谕和劝戒之意啊。”司马相如品鉴良久,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长叹道。

    枚乘颌首道:“如今梁王宫室逾制,出入警跸。接持天子仪仗,使乘果为此赋,唯望以规警之。”

    司马相如满脸无奈,摇头苦笑道:“自文帝朝,大汉便是国泰民安。当今陛下更是励精图治,与民生息,仓禀充盈,王公贵族难免日益崇尚奢侈,精神却是日渐萎靡颓唐。与之相较,梁王虽也骄奢。却仍能招贤纳士。广纳谏言,倒也不负贤王的美名。”

    枚乘面色一沉,沉声道:“某便是怕这贤王的名声,误了梁王的性命!大汉立国数十载。皇权虽日加巩固。然各地诸侯王也是羽翼渐丰。加上小人撩拨,即便贤如梁王,动了谋求帝嗣的野心。长此以往。必是身死国灭。”

    司马相如闻言一惊,赶忙起身四处张望,见确实无人,方才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枚公今日之言犯了梁王大忌,所幸未被他人听去,今后须得谨慎些。前日日子邹阳邹老先生便因劝诫梁王遣散私兵,被羊胜和公孙诡借机进谗,把老先生下狱囚禁。”

    “犹记当初,吴王刘濞也曾招致流亡,延揽贤士,某与邹老先生、庄忌尽皆前往致仕。直到吴王意图谋反,谋求帝位,我等曾上书苦谏吴王,不料吴王刚愎自用,利令智昏,一意孤行,起兵叛乱,最终落得身死国破。我等只得离吴至梁,从游于梁王。”

    枚乘点点头,满脸落没之色,望着湛蓝高远的天空追忆往昔,良久后,复又长叹道:“本倒是梁王贤明,又乃当今天子同母弟,断不会行谋逆之举。不料在羊胜和公孙诡等一干小人的怂恿下,梁王也开始广幕私兵,锻造兵械,以谋求帝嗣。眼见梁王又要步上吴王后尘,某虽不如邹老先生敢于舍身直谏,却也需得旁敲侧击,算是略报梁王知遇之恩吧。”

    枚乘,邹阳和司马相如虽都反对梁王谋逆,但他们的动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邹阳既有维护诸侯王地位的动机,又见微知著地认识到中央集权的不可逆转,具有维护国家统一的思想。

    而枚乘则是纯粹的文士雅士的想法,只希望过上安稳日子,好好的进行他的文学创造,对政治不想过多参与。七国之乱平定后,枚乘因劝谏吴王罢兵而显名。景帝曾拜他为弘农都尉,却非他所好,以病去官,跑到梁国从游。整日吟诗作赋,不亦乐乎。

    与二者尽皆不同,司马相如有极大的政治抱负,他原名司马长卿,只因仰慕战国时的名相蔺相如方才改名司马相如。他自幼便喜欢读书练剑,二十多岁时以訾(钱财)为郎,做了汉景帝的武骑常侍,但这些并非其所好,因而有不遇知音之叹。

    景帝不好辞赋,待梁孝王刘武来朝时,司马相如才得以结交邹阳、枚乘、庄忌等辞赋家。后来他因病退职,前往梁地与这些志趣相投的文士共事。

    司马相如除了吟诗作赋,还常参与政事,替梁王出谋划策,因此对当今局势多了几分了解。他之所以反对梁王谋逆,只是觉得时机不对,成功的几率太小,与忠君爱国无关。

    司马相如今日邀枚乘小聚,本是想让他前去规劝狱中的邹阳,上书梁王,认个错,免去牢狱之灾。谁知却看到了枚乘欲呈交梁王品鉴的《梁王菟园赋》,隐有暗谏之意,言语中又多有怨懑。司马相如心中直打鼓,便没有说出来意,而是又虚应了枚乘几句,草草结束了此次相聚。

    翌日,司马相如被梁王召见,前往梁王宫议事。金碧辉煌的正殿之上,梁国的官吏和谋士尽皆面色晦暗,不发一语。

    “欺人太甚!”梁王刘武将手中绢帛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

    已升任梁国国相的韩安国见状,面色大骇,急忙起身离席,将绢帛捡起抚平,劝慰道:“大王息怒,此乃天子诏令,纵有万般愤懑,切不可轻贱啊。”

    “你让寡人息怒?寡人如何息怒?陛下真是好算计,整整二十五万百姓,这是要毁了梁国的根基啊!”梁王愤然起身,高声咆哮道。

    殿上众臣无人吱声,梁王震怒也确实情有可原,即便梁国富庶,人口众多,但若生生被征募二十五万百姓前往边郡戍边屯田,定然元气大伤,不复今日之盛况。

    “大王,天子诏令虽无法违背,也可暗地掣肘。再说我梁国百姓丰衣足食,如何肯去那边郡的苦寒之地?”羊胜待得梁王的情绪平复了几分,出言劝慰道。

    韩安国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色,对羊胜阳奉阴违的建议暗生不满,却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梁王倒是面色稍霁,颌首认同道:“羊卿言之有理,只需将诏令迟缓公布些时日,待得入冬雪降,想来百姓们自然不愿远涉千里。”

    “大王恕罪,臣昨日已命户曹属官将诏令张贴在梁国各处,想来如今百姓们早已尽皆知晓了。”韩安国上前几步,躬身请罪道。

    “你。。。。。。”梁王气得浑身颤抖,拔出剑架上的三尺青锋,抵近韩安国的咽喉呵斥道:“你倒寡人真不敢杀你吗?!”

    韩安国岿然不动,目光直视着梁王的双眼,缓缓道:“臣乃为天下万民计,虽死无憾!”

    梁王死死瞪着他,牙关紧咬,眼中闪过数道寒光,却始终没有将利剑刺出。良久后,他收回长剑,喝道:“来人!将他拿下,关入大牢!”

    殿内侍卫纷纷上前,将韩安国架起,拖出大殿。韩安国不发一语,任由侍卫施为,大有慷慨赴死的架势。

    梁王心中无奈之极,面对此情此景,大有挫败之感。吴楚七国之乱后,景帝取消了王国自行任命官吏的特权,削减了王国的属官,王国的丞相改称为相,国相还负有监察王的使命,规定诸侯王不能管理民政,只能按朝廷规定的数额收取该国的租税作为俸禄。

    原本梁王想任命羊胜为内史,却被窦太后阻止,并强硬指定了韩安国。前些日子,更是再次让景帝下诏,升任韩安国为梁国国相。如今想来,韩安国便是太后安插在梁国的心腹,身为孝子的梁王,自然不敢当真杀了韩安国。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梁王铁青着脸,望着殿内面色各异的众多官吏,沉声问道。

    公孙诡缓缓离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阴测测道:“往常朝廷的各类削藩之举,大王已一再忍让。怎知天子却被小人蒙蔽,得寸进尺,欲坏我梁国根基。殊不知困兽犹斗呼?如今我梁国有带甲之士十余万,只需举义旗,清君侧,各地诸侯王必群起响应。届时汇集数十万大军进逼关中,想必陛下会及时醒悟,远离奸佞的。”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尽皆哗然。虽然梁王私下早已广募私兵,制作兵械,却从未将谋逆的盘算堂而皇之的宣之于众。如今公孙诡竟敢口出诛心之语,其中寓意实在值得玩味。

    即便是梁王本人也是浑身一颤,皱着眉头道:“公孙将军勿要妄言,当今天子圣明,万民拥戴。寡人自当尽心辅佐,断不会行那谋逆之举。”

    公孙诡见梁王没有呵斥,更未责罚,显然已有几分心动。他心中一喜,知道梁王心中已有计较,只是不便明言,随即识趣道:“是臣孟浪了,还望大王恕罪。”

    梁王摆摆手,示意他起身,缓缓道:“寡人有些疲惫,诸位都退下吧。”

    各怀心事的众人闻言,纷纷告退而出。

    梁王斥退左右,静静的坐在主席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面色不断变幻,时而狰狞时而悲戚,甚是纠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四方云动

    梁王刘武手捧淮南王刘安命特使送来的密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淮南国的国都寿春,居于梁国南方不过数百里之遥,与周亚夫辖下的沛郡和实际掌控的楚国到梁国的距离相当。只要淮南王肯出兵,骑兵可朝发夕至,步卒也可在数日内赶到。两国兵力相加,周亚夫手上的兵力倒也不足为惧。

    说起淮南国,可以算得上造反专业户。高祖朝,刘邦封项羽降将英布为淮南王,首置淮南王国。吕后诛杀了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后,英布内心恐惧,随即起兵造反。英布造反失败后,获罪伏诛,高祖又改封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谁知才安生了没几年,到了文帝朝,刘长也是阴谋叛乱,事发被拘,谪徙严道邛邮,途中不食死。文帝所幸将淮南国一分为三:淮南、衡山、庐江,分别封给刘长的三个儿子,长子刘安继任淮南王,定都寿春。

    如今,淮南王刘安又致函梁王刘武,撺掇他起兵造反,甚至替他联系了自己的三弟,衡山王刘赐。只待梁王刘武举旗造反,两人自当出兵响应。

    “淮南王此意,济北王可曾知晓?”梁王沉默良久,对淮南王的信使雷被问道。

    雷被思索片刻,躬身答道:“回禀梁王,我家大王从未提及此事,想来济北王是未曾知晓的。”

    两人所提及的济北王,乃是刘安的二弟刘勃。刘勃当初被文帝赐为庐江王,因吴楚七国之乱。刘勃坚守无二心,甚至出兵协助朝廷讨伐叛军。叛乱平定后,衡山王入朝觐见,景帝以其劳苦功高,忠心可彰显,而地处南方的庐江国“卑湿”,遂徙刘勃王于济北,封为济北王,以褒奖他的功绩。

    济北国都泰安,位于泰山南麓。居于沛郡东北也只有区区数百里。若是按照后世的几何构型。济北国——梁国——淮南国就是个等腰三角形,沛郡和楚国就恰好处在等腰三角形的重心位置。若是能说服济北王刘勃一同出兵,三面夹击之下,周亚夫便如瓮中之鳖。毫无辗转腾挪的空间。

    梁王剑眉微皱。对于淮南王的顾虑。他也隐隐猜到几分。毕竟刘勃历来与刘安,刘赐两个兄弟不对盘,反倒是对朝廷一向死忠。若是冒然派人劝说。万一被他捅到天子耳中,反会坏了大事。

    梁王摆摆手道:“你且先随内侍下去歇息,但寡人细细思量,再行回复。”

    雷被赶忙躬身应诺,随宫里的内侍一同退出书房。行出很远后,他方才长舒一口气。适才书房内沉闷的气氛让他紧张不已,生恐梁王看完密函后,会勃然大怒,命人将他处死。

    雷被本为江湖游侠,剑艺精湛,素有“淮南第一剑客”之称。后被淮南王刘安招入门下,与苏非、李尚、左吴、陈由、伍被、毛周、晋昌并称为淮南王府上的“八公”,乃是刘安招募的数千门客中,最具才华的八个人之一。

    饶是如此豪侠,适才面对不怒自威的梁王刘武,却是冷汗直流,背上被浸湿了老大一块衣裳。其实这也是因为他入梁王宫,无法佩剑的缘故。作为一个剑客,离了宝剑,毫无防身之物,总有些心绪不宁。后世所谓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那纯粹是瞎扯淡。

    “两位卿家以为如何?”梁王望向从屏风后缓缓行出的公孙诡和羊胜,眯着眼睛问道。

    “大王可尽速回复淮南王,让他派使者前去游说济北王,便能试出淮南王的决心。即便是无功而返,也能将淮南王的退路完全封死。”羊胜阴险的微笑道。

    公孙诡连忙摆手,反对道:“若是济北王上报朝廷,再出兵和周亚夫汇集一处,则我梁国危矣。”

    “谋逆本就是行险之事,再说胶西王刘阏业已致函大王,言明要为其母栗姬复仇,诛杀皇后王娡和太子刘彻。有密函在手,刘阏还能脱了干系不成?”羊胜不以为然,缓缓解释道:“胶西国度高密城,恰好毗邻济北国之东。一旦大王起事,胶西王即便想要出兵,也要借道济北,方能与我军夹击周亚夫。如此看来,济北国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倒不如搏上一搏。即便不遂人意,顶多就让胶西王强攻泰安便是。”

    梁王沉吟片刻,颌首认同道:“羊卿言之有理,派人说服济北王,成之则喜,败亦无忧。即便刘勃不识时务,只需胶西王出兵牵制住他,淮南,衡山两国之兵,足以抗衡周亚夫。寡人便可率梁国精兵,进逼函谷关。即便不能破关而入,也可将中原之地尽数揽入囊中,与朝廷形成东西割据之势。”

    羊胜和公孙诡眼见道梁王心意已决,自是喜形于色。

    羊胜稍稍平复下狂喜,复又进谏道:“如今梁国兵强马壮,大王声威正隆,想来各地诸侯必定群起响应。只是谋逆之名于大义有亏,需寻思个名头才是。”

    梁王闻言一愣,觉得确有几分道理,忙追问道:“羊卿言之有理,不知有何妙计?”

    “临江王刘荣前些年被册立为太子,当了整整四年的储君。他本身并无丝毫过错,却是一朝被废,朝中群臣本就存着不少非议。况且太尉窦婴当初便曾任刘荣的太子太傅,而周亚夫当初也是竭力反对陛下废掉刘荣的储君之位,方才失宠,赋闲在家年余,重新起用后,权势也是大不如前。”

    羊胜捋着胡须,幽幽的继续说道:“若是大王要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莫过于将脏水泼到皇后王娡和太子刘彻的身上,要求陛下复立废太子刘荣。如此一来,不但师出有名,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毕竟对于储君之位的归属,朝廷的群臣未必都是铁板一块,恐怕连周亚夫都存着几分私心吧?”

    “妙!实在妙不可言!”梁王听罢,不由拍案叫绝,大喜道:“羊卿实乃管仲之才,堪比我朝开国良相萧何。”

    不得不说,羊胜的主意实在阴狠,而且直指要害。无论谁被立为太子之后,在太子的周围总有一些大臣在积极地支持他。这些大臣围绕在太子的身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太子一旦登基了,他们就成了拥立太子登基的有功之臣,有拥立之功,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这样一群人,对于登基的太子来说,自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对于废掉的太子来说,废太子和他周围的人就成了皇帝心中的心头大患。因为这些人随时可以把废太子抬出来,和新太子抗衡。位高权重的窦婴和周亚夫当初便是刘荣最坚决的拥护者,如今自然会被天子顾忌和排斥,甚至数次起了杀心。

    “大王谬赞了,臣只求能辅大王成千古伟业,虽死无憾矣。”羊胜得了梁王夸赞,心中暗自得意,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深深躬身道。

    公孙诡见状,也急忙上前几步,一揖到地,表忠心道:“臣也是如此心思,愿为大王先锋,披荆斩棘,肝脑涂地!”

    “好!好!好!”梁王缓缓上前将两人扶起,朗声笑道:“有两位贤卿相助,本王何愁大业不成?!”

    是夜,三人促膝长谈,直至夜深月明,尚未尽兴。梁王遂留两人同榻而眠,将羊胜和公孙诡两个好基友感动得涕泪横流,激动不已。

    翌日,雷被带着数名梁王亲卫,轻骑出睢阳,朝寿春疾驰而去。随后,几队秘密的使臣队伍,身负梁王密匣,从睢阳城出发,向各地诸侯国纵马狂奔。尤其是前往临江国都城江陵的庞大骑营,尽是梁王帐中亲卫铁骑,一人双马,快若奔雷。

    江陵城,临江王宫。

    刘荣此时来回打量着桌案上的两份诏令,面色彷徨而畏惧。

    其中一份,便是征民戍边的诏令,令临江国入冬前征募二十五万百姓前往朔方四郡戍边屯田。另一份,则是刘荣被控坐侵庙堧垣为宫,景帝征召他入朝觐见。

    自景帝登基后,在各个诸侯国和各个郡的郡府所在地尽皆设立两种庙,一者为汉高祖刘邦的庙,一者为汉文帝刘恒的庙,尽皆称为祖庙。祖庙之中,筑有庙宇,围以高墙。庙的周围还有一些属于庙宇的地方,另用稍矮的围墙把它围起来。

    临江王刘荣在扩建他的宫殿时,便是破坏了祖庙的围墙,侵占了祖庙的地方。当然,侵占的不是祖庙的内院,而是祖庙外面那个小围墙围的那块地。

    侵占祖庙,自然算是违法。然而此事却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心证。毕竟只是破坏了外围矮墙,而没有真正的侵占到内墙内的庙宇之地。

    刘荣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生性又较为懦弱。即便当了几年太子,又在临江国当了两年多的诸侯王,如今面对景帝诏令中的严厉斥责和要求他尽速入朝的敕令,仍是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而从长安城疾驰数千里,前来颁布天子诏令的内侍,吩咐随行的诸多侍卫将临江国的群臣尽数阻挡在王宫正殿之外。自己则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临江王刘荣,眼中尽是凛凛寒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刑讯逼供

    廷尉府的刑房内,廷尉汲黯眉头紧皱,焦急的来回踱步。

    “汲廷尉,这羌人蛮子已审讯多日,为何还未招供?!”刑房的木门被推开,太子刘彻缓缓踏入。刑房的气味有些难闻,他不由皱了皱鼻子。

    汲黯满脸尴尬,躬身请罪道:“下官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刘彻摆摆手,看到半悬在木架上的羌人青年,背上已被鞭笞打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半条命,却仍不肯开口招供,心中也知晓汲黯已是尽心尽力。

    他扫视了一圈阴暗的刑房,疑惑的问道:“怎么此处只有鞭笞,没有其余刑具?”

    汲黯闻言一愣,不解道:“除了鞭笞,廷尉府并未有其它刑具啊?”

    刘彻讶异不已,后世的司马迁不就是在廷尉府被阉割的吗?怎么会没有其它刑具?!虽然恶名昭彰的满清十大酷刑尚未出现,好歹秦朝也该传下不少野蛮残忍的刑罚吧?若只有鞭笞之刑,碰到宁死不屈的硬汉,还怎么逼供啊?

    刘彻上下打量了一番汲黯,见他确实不像在说谎,只得疑惑的问道:“难道廷尉府没有黥(刺面并着墨)、劓(割鼻)、刖(斩足)、宫(割势)等肉刑?”

    汲黯面色微变,讪讪道:“下官倒是通晓诸多肉刑,只是与汉律不符。廷尉府掌天下律法,这执法犯法之举,不好施为啊。”

    刘彻双眉一扬,不由来了兴致。追问道:“汉律中没有肉刑?孤王倒还从未听闻此事。”

    “大汉立国之初,承袭先秦刑罚律法,刑罚以肉刑为主,秦之各种死刑也尽皆沿用。”汲黯稍微整理下思路,缓缓解释道:“直至先皇文帝下诏废除肉刑,随即改革刑制。”

    花了小半个时辰,刘彻才了解到汉文帝实行刑制改革的始末。

    刑制改革起源于一次案件,当时齐国的太仓令淳于公犯罪要被处以肉刑,他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小女儿缇萦便陪同父亲到了京城长安。向文帝上书,说愿意去做官奴,以赎父亲的肉刑。

    文帝很感动,又怜悯她。遂发布了一道诏书说:“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是“不德”,要求改革刑罚制度。让丞相张苍和御史大夫冯敬商议改革方案。方案将原来要执行的墨刑、劓刑和斩左、右趾改成笞刑和死刑。

    “夏禹以降,诸朝尽皆广施肉刑。所谓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册;周有乱政,而作九刑;暴秦刑律更是及残忍桀戾。唯有先皇以徳治世,废除肉刑,实乃仁慈爱民的千古圣君。”汲黯用烂大街的歌功颂德,结束了他的讲述。

    刘彻表面上颌首认同,心中却是腹诽不已。从皇帝老爹身上,他就能得知咱老刘家出不了什么好东西,文帝刘恒所谓的仁慈爱民有极大的可能是瞎扯。对于刘恒刑罚改革的历史背景,刘彻多少能猜出几分。

    汉初时,百废待举,民生凋敝,需要更多的生产力。而受过肉刑人身体受到过不同程度的破坏,劳动力必然下降。而从法制经验来看,受过肉刑的人在外形上有明显的特征,几乎肯定会一辈子受人歧视,很容易会萌发破碗破摔甚至报复社会心理,对社会治安没有好处。

    这两条恐怕才是刘恒改革的深层考虑。当然,无论刘恒当年是怎么考虑的,都必须承认他确实是一个伟大的皇帝。刘恒的刑罚改革,使华夏刑罚制度开始迈向文明。这是刘恒的一小步,却是华夏的一大步。

    刘彻自然不会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穿越十余年来,他多次领教了古人的狡诈和阴险。若说老奸巨猾的大汉群臣不了解先皇文帝的真实想法,那纯属扯淡。他沉吟片刻,淡淡问道:“如此说来,廷尉是没有其他法子让此獠开口招供了?”

    汲黯面露尴尬之色,却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他本就是个极为尽忠职守之人,要让他执法犯法,破坏原则,他宁可辞官不作。

    刘彻耸耸肩,并未有丝毫意外。当初他向皇帝老爹举荐汲黯升任廷尉,执掌天下刑律,便是看重了他不惧权势,注重志气节操的个性。他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既是如此,便将此獠押往中尉府,交由中尉张汤审讯吧。”

    汲黯长舒一口气,并未有丝毫不满。张汤的酷吏之名如今早已传遍京畿各郡,其累累恶名丝毫不逊当年的郅都,即便是满朝文武,也尽皆闻之色变。这刑讯逼供之事,还是交由酷吏来做比较适宜。

    至于犯人的调令,却根本不需要。只因这个羌人青年乃是太尉窦婴亲自押送进廷尉府,并由景帝下诏严加看管,尽速审讯,太子刘彻更是不断前来询问审讯的进度。这样的钦犯,不会有丝毫的记录。即便在廷尉府中,也甚少有人知晓,否则也犯不着汲黯亲自到刑房聆讯。

    刘彻转身,缓缓走出刑房,对侍立门边的内侍李福吩咐道:“让孤王的亲卫将他押送到中尉府,另外派两个御医好生医治,莫让他死了。再召中尉张汤入宫,孤王要细细嘱咐他几句。”

    李福赶紧应诺而去,照着刘彻的吩咐将诸般事宜处置妥当。而紧随刘彻身后的汲黯闻言,心中对这刑房中的羌人青年不由又多了几分好奇,能让皇帝和太子都如此着紧,恐怕来头不小啊。

    未央宫,御书房内。

    景帝听完刘彻的讲述,眯着眼睛,幽幽道:“如此说来,这羌人蛮子倒还算硬气。若不是此事过于蹊跷,倒可以赐他一死。”

    刘彻点点头,无奈道:“此人乃最后的线索了,窦婴押送进京的数十边将,大多出身陇西豪强世家。诡异的是,在狱中自尽的数人,竟然皆是出身南方的内郡。照理来说,放羌人入关的不该是他们啊,要畏罪自尽也该是陇西将领吧?”

    景帝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猜测道:“或许放羌人入关的不是陇西将领,却是这些南方的将领。陇西豪强虽往西羌诸部偷运粮草,但却一直恪守朝廷的底线,怎会突然冒着夷灭九族的风险放羌人入关?”

    “儿臣也如父皇一般想法,陇西豪强私通羌人的时日不短,早在先秦便是如此。对于历朝多加安抚的底线,他们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是私运粮草的勾当败露,也不至于抄家灭族。何至于受人要挟,私放羌人入关,犯下朝廷的大忌,于理不合啊。”

    刘彻颌首认同道,虽然皇帝老爹借势剿灭了陇西豪强,却并不代表军中将领私通羌人一事就此完结。不彻底查明真相,当真是如鲠在喉,让人心中不安啊。

    “南方。。。。。。南方。。。。。”景帝揉着眉心,嘴里喃喃道,南方各大势力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却仍没有丝毫头绪。

    刘彻也是绞尽脑汁,沉思良久,方才缓缓道:“儿臣倒是想到一件事,总觉得两者之间有些关联。”

    “哦?”景帝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摸着下巴道:“皇儿且说来听听。”

    刘彻稍微整理了思绪,缓缓道:“父皇可还记得雁门之役?匈奴军臣单于败走雁门边塞后,太守郅都的奏报上曾特意提及,匈奴人手中出现了大批精良的攻城器械,比我汉军最精良的器械也毫不逊色。尤其是云梯的构造,更是闻所未闻,恐怕只有失传已久的秦朝攻城梯才能与之媲美。若要论起里通外国,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些关联?”

    景帝猛地睁开双眼,狭长的眼睛里迸射出噬人的寒光,阴森森的沉声道:“皇儿的顾虑确有几分道理。吴楚之乱后,各地诸侯王势力已大不如前,敢再勾结匈奴和羌人的更是少之又少。何况他们也都是刘氏宗亲,若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恐怕也不会将国之利器交到匈奴人手中。南方到底还有谁人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莫不是以为朕不敢血洗南疆不成?!”

    刘彻被皇帝老爹突然爆发的王霸之气吓了一跳,急忙劝慰道:“父皇无需动怒,所幸尚有那羌人蛮子知晓个中内情。只需严加审问,定能顺藤摸瓜,将贼子一网打尽!”

    景帝平复下心中怒意,摆手道:“既然你已命人将他押往中尉府,就交由中尉张汤审讯吧,让他莫辜负了朕的信任。”

    刘彻自是应诺,复又和皇帝老爹交谈几句,便告退而出,回到太子/宫。

    中尉张汤已在太子的书房内等候多时,见到刘彻跨步而入,赶忙上前躬身行礼。

    刘彻没有心情跟他客套,接过李福递来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壶,随即附在张汤耳边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张汤的眼睛愈发明亮起来,脸上露出讶异和惊喜急剧交织的怪异神色。他仔细的聆听完刘彻的训示,沉吟片刻,复又将一些不甚清楚的地方低声提出,向刘彻请教。

    刘彻倒也不藏私,将午间小寐时在脑海中查阅出来的满清十大酷刑,再加上华夏历朝历代的各种逼供的法子都尽数传授给张汤。

    当然,刘彻只是口头讲述。此类东西若是整理成册,一旦传扬出去,暴虐太子的名头足以让刘彻遗臭万年,甚至连太子的位置都不一定保得住。

    良久后,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张汤匆忙告退而出,随行的还有太子詹事府的几名御医,专门监督张汤,免得他掌握不好分寸,把钦犯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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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后相召

    长乐宫的侧殿内,窦太后面带悲戚之色,默默的听取着内侍的奏报。梁国国相韩安国已被梁王刘武关入大牢,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窦太后长久以来试图避免两个儿子间出现兄弟相残的悲剧,甚至不惜多次为小儿子梁王刘武谋取储君之位,不料反而更激起了景帝对梁王的忌惮和猜疑,终于借着募民戍边的由头,逼着梁王走上了和朝廷对抗的道路。

    对于征募四个诸侯郡国百姓戍边的诏令,窦太后无疑是极为反对的。已被封王的汉室宗亲,除了庆幸自己尚未被皇帝陛下惦记上外,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唯恐这是皇帝新一轮削藩的起始。

    倒是其余内郡的世家豪强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甚至隐隐表现出支持景帝的态势,毕竟他们也不想朝廷从自己家族所在的郡县征募百姓,如今皇帝要从四大诸侯国征募,实在是妙不可言。

    在此等情形下,大汉朝堂不由显得有些怪异。原本泾渭分明各大势力,只因这个诏令,竟相互交织在一次。保皇派内有不少人对皇帝此诏提出了质疑,但却又有不少外戚站出来表示赞同皇帝的旨意。

    汉初是一个社会经济逐渐恢复发展、思想文化相对自由的时期。政治上,刘汉皇朝日加巩固,但诸侯王的势力也在扩张,分裂因素不断增加;思想文化上,诸子之学复起,士人的活动有一定的自由度,虽然不比春秋战国时期任意驰骋。“合则留,不合则去”,但也可以讲议集论,著书立说。朝堂重臣自然敢直抒胸臆,即便惹恼了皇帝,顶多不过就是被勒令回家停职反省罢了。

    因此,无论是景帝还是窦太后,都无法抑制朝堂上对己方不利的言论,只能任由群臣争执不断。对如此局面,成竹在胸的景帝自然以拖待变。只要没人敢出言抗旨不尊。他自岿然不动,每日早朝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上的群臣争论得面红耳赤,心中别有一番趣味。

    窦太后却是心急如焚,眼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梁王的种种所作所为已隐隐表露出试图抗旨的态势。怎不叫她忧心不已?她从区区宫女。最后能攀上皇后的宝座,并将自己的大儿子扶上帝位,自然深谙权谋之道。知子莫若母。对于大儿子景帝虽外表宽厚,但内心狡诈阴戾,刚愎自用的本质,她也看得很清楚,断断不是率直随性的小儿子梁王刘武可以匹敌的。

    “去把太子请到仁孝殿,就说哀家想念得紧。”窦太后听完从梁国打探来的密报,不由长叹一声,对内侍吩咐道。

    刘彻刚刚下了早朝,回到宫中。当他得知太后召见,心头不由咯噔一下。他昨日傍晚刚刚前去探望太后,只隔了十来个时辰,就“想念得紧”?实在有些诡异。他让窦太后的内侍稍等片刻,换下朝服,穿着简服便装前往仁孝殿。

    仁孝殿,这座落成不过两年的奢华宫殿,乃是刘彻被立为太子后为窦太后特意兴建的。虽然刘彻当初存着向大汉权贵推广诸多新鲜事物的考量,但确实也出自孝敬祖母的想法。无论是立意还是殿内的布置,都让窦太后欢喜不已,因此大多时候都居住于此,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回到长乐正殿。

    寝殿之内,窦太后看着宝贝孙子笑意盈盈的小脸,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几分,语带戏谑道:“不错,不错。一日不见,彻儿似乎又结实了不少。”

    刘彻苦着脸,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侧席的席垫上,满脸无奈道:“皇祖母说笑了,父皇近来逼着御厨给孙儿专做肥腻的吃食,如今孙儿是闻肉色变啊。”

    窦太后见惯了他的惫懒模样,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甚是喜爱。她缓缓起身,上前几步,索性直接在刘彻的身边坐下,抚着他的小脑袋,不再言语。

    刘彻不由浑身一紧,偷偷瞄了太后一眼,却看到她已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疼爱,却又带着几分悲戚。刘彻心中长叹一声,随即放松了本能的戒备,体会着这难得的天家亲情。刘彻前世自幼父母双亡,祖父又公务繁忙,个性严厉,他实在没怎么体会过亲情。穿越十余年来,若说刘彻对谁人尚有几分真情,生母王娡自然排在首位,对皇帝老爹和太后也有几分亲情。

    政治斗争自古以来便是极度血腥的,刘彻自然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但即便将来他主导的一系列改革不可避免要和窦太后为首的保守派势力产生激烈的碰撞,他也不希望将这难得的亲情彻底泯灭殆尽。

    良久后,窦太后微叹一声,幽幽道:“彻儿,你对皇叔刘武也如皇帝般忌惮吗?”

    刘彻浑身一震,缓缓坐直身子,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方才轻声反问道:“皇祖母认为彻儿该如何看待皇叔?”

    窦太后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宝贝孙儿,脸上浮现出怅然若失的神色,颤声道:“如此说来,皇帝的做法,彻儿也是认同的?”

    刘彻狠下心肠,重重的点了点头:“父皇此举,想来可一举解决各地诸侯拥兵自重的隐患,对社稷长存,江山永固可谓良策。”

    窦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略带冷意道:“为了解决隐患,便要将胞弟逼上绝路,还是良策?”

    刘彻缓缓抬头,注视着太后的双眼,认真道:“皇祖母言重了,父皇意在削藩,并未逼迫皇叔自绝于社稷。”

    窦太后见状,不由怒极反笑:“你道哀家老眼昏花,看不清皇帝的用意不成?他之前各种削藩之举,哀家虽不甚赞同,却也从未掣肘。然而此番,却是做得有些过了!”

    刘彻微微摇头,劝慰道:“皇祖母息怒,如今父皇诏令已下,天子一言九鼎,断无食言的道理。只希望皇叔能悬崖勒马,勿要再一错再错了。”

    窦太后猛然起身,面色铁青的俯视着正襟危坐的刘彻,气得浑身发抖,冷声道:“这便是你给哀家的答复?”

    刘彻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忍,却随即恢复了坚定。他伏下身子,砰砰砰的连叩三下响头,方才抬头注视着太后,缓缓道:“皇祖母恕罪,孙儿乃是大汉储君,身负社稷,断断不敢因私废公!”

    窦太后赫然看到刘彻的额头上紫青一片,眼中却满是执意,不由倒退几步,气势为之一滞。整个寝殿内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沉寂,气氛极为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良久后,窦太后仿佛再也支撑不足,身体有些摇晃,眼见就要跌倒。眼明手快的刘彻急忙起身,扶住太后的臂弯,稳住她的身形。

    窦太后本能的想甩开刘彻的手臂,却没有成功。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已和自己一般高的宝贝孙儿,她突然发现,原本承欢膝下的小家伙如今已逐渐长大成人。羽翼渐丰的他,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鹰,已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惫懒孩童。

    窦太后第一次真正的开始审视起刘彻,以往的刘彻在她眼中,即便聪慧异于常人,多有惊艳之举,却仍是个孝顺乖巧的小家伙。然而,此时的刘彻在她眼里,多了几分天家子的无情和固执,无疑是极为陌生的。甚至让她隐隐感到,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这个孙子,这个多年来似乎隐忍不发的稚嫩少年。

    刘彻没有言语,而是扶着窦太后缓缓坐下,随即静静低着头,跪在她的身前。

    窦太后平复下心中烦乱的思绪,看着刘彻乌青的额头,仍不由有些疼惜,她幽幽叹息道:“罢了,哀家会遣人尽力说服武儿,让他依照皇帝的诏令,尽速征募百姓,前往边郡戍边。哀家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好生治伤,莫要在额角上留下疤痕,否则更失了威仪。”

    刘彻没有言语,又伏下身子,连叩三下,随即起身告退而出。

    出了仁寿殿,刘彻望着高远晴朗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窦太后只提及征募百姓,却没有言明要劝梁王解散私兵,入朝觐见,定然无法让皇帝老爹满意的。即便是刘彻本身,也无法容忍梁王为首的诸侯王继续拥兵自重。

    手足相残?景帝和梁王的恩怨尚未了结,刘彻便要面对自己的长兄,废太子刘荣了。他遥望南方,估摸着被押送进京候审的临江王刘荣,很快便要抵达长安城。

    和历史记载的一样,景帝没有将刘荣侵占祖庙的案子发送宗正府和大理府,也没有责成廷尉府查办,而是极为怪异的移交到中尉府。唯一不同的是,历史上审理刘荣的是中尉郅都,而现今的中尉却是张汤。然而两人皆属忠心耿耿的酷吏,想来贯彻景帝的意图也是毫无二致的。

    刘彻这个闯入历史风暴中的小蝴蝶,恐怕也无法改变刘荣最终的命运。只希望张汤能做得比史上的郅都周全些,否则又要绞尽脑汁寻找能接替中尉一职的人选。各地诸侯王如今动作频繁,掌管十万北军,戍守京师的长安中尉,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必须要任命有真材实料的忠君之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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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雨飘摇的梁国

    梁国睢阳王宫,梁王刘武看着大殿之上,皇帝派来斥责他的使臣,心中怒焰滔天。自打他将梁国国相韩安国关押入狱,短短数日间,景帝连续十数次下旨,派遣使臣前来训斥。

    前后十数拨使臣都带着郎中令吴成派出的大批郎卫,所谓“冠盖相望於道”,指的就是后一批使臣的队伍甚至可以看到前一批使臣的车驾冠盖。络绎不绝的使臣队伍,不断的挑衅着梁王刘武忍耐的底线,即便是入夜,新到的使臣也带着郎卫直闯宫门,硬逼着梁王亲自露面接旨。

    梁王拥兵十余万,自然不惧怕使臣随行的区区数十郎卫,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动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使臣和郎卫都是景帝派出来的死士,目的就是逼着梁王尽快抉择。若是想服软就立马释放韩安国,征募百姓,遣散私兵,入朝请罪;若是想造反就简单了,直接砍了这些使臣和郎卫,做好抵御朝廷讨逆大军的准备。

    派往临江国联系废太子刘荣的密使尚未回报,淮南王也尚未说服济北王刘勃,梁王刘武压根不敢在此时起兵谋反,只得放任皇帝的使臣在梁国横行无忌,大肆联系梁国官吏,甚至数次夜闯王宫宣旨。

    数日来,梁国王宫的宫门守卫最是为难,面对手持天子诏令和符节的使臣,他们压根不敢上前阻拦,否则便是剑戟加身,血溅五步。使臣们毫无顾忌的在王宫内诛杀一切胆敢阻碍宣旨的宫廷侍卫,甚至是梁国官吏。即便是梁王恨不得生啖其肉,却也不得不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阻拦朝廷的使臣。

    如此一来,使臣们的气焰更是嚣张,不分昼夜的叩宫宣旨,让梁王刘武连用膳如厕都不得安宁,更别提睡个安稳觉。几日下来,梁王自是面色憔悴,困倦不堪,胸中极力压抑着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今日清晨。使臣更是持天子符节。将梁国官吏尽数召往正殿,当众宣读皇帝诏令,狠狠的落了梁王刘武的脸面。

    待使臣宣旨完毕,梁王刘武看着殿内面色各异的梁国官吏。不由面色通红。羞怒不已。宽大的袖袍内。他的双拳紧握,指节泛青,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只有疼痛感方能让他压抑下心底的屈辱和愤怒,不至于失去理智。

    “王爷既已接旨,还望遵旨行事。若是再抗旨不尊,下官只有依律押送王爷入朝领罪了。”使臣皱着眉头,瞟了沉默不语的梁王一眼,冷冷道。

    “大胆!”

    “放肆!”

    梁王的谋士和家臣纷纷上前大声呵斥,不少性情粗暴的人更是磨拳搽掌,仿佛只待梁王一声令下,便要将大殿上的使臣撕成碎片。

    使臣目光清冷的环首四顾,举起手中的符节,略带戏谑的不屑道:“谁给你们的狗胆?刚斥骂本官,莫非是不尊天子钦赐之节?!”

    众人闻言,气势不由一滞,纷纷退回原位,唯有几个莽撞之人,反而受了刺激,双眼通红如被激怒的公牛一般,挥舞着手上的笏板,作势要上前围攻使臣。殿外护送使臣前来的郎卫见状,毫无顾忌的抽出佩剑,蜂拥而入。

    噗噗噗!利刃入肉声连续响起,几颗斗大的头颅高高抛起后复又滚落在地,压根来不及闭上的双眼中仍保留着惊骇和讶异,显然他们直到死前,也尚未弄清状况。无头尸身轰然倒地,大量的血液四处溅射,喷洒在官吏的身上和光洁的地面上。

    一些文官和谋臣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纷纷惊叫出声,匆忙闪避那漫天的血雾。大殿登时乱作一团,唯有适才冲进殿内的郎卫,瞬间诛杀意图危害使臣的贼子后,迅速围成一圈,将使臣牢牢护在中央,和闻讯赶来的大批梁国宫廷侍卫对峙起来。

    使臣和郎卫们面对四周如林的枪戟,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眼中反而迸射出些许狂热和兴奋。

    砰!梁王刘武将身前的桌案狠狠踹翻,望着混乱不堪的大殿,几欲发狂。

    “将他们都给寡人砍了!”失去理智的梁王怒吼道,额头上青筋爆出,两眼喷射出无尽的凶焰。

    吵杂的大殿瞬间沉寂下来,众多官吏尽皆噤声不语。梁国侍卫更是高举手中的长戟,就要向前刺出。

    “且慢!”千钧一发之际,殿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制止声,羊胜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梁王剑眉一扬,正要出言训斥,却见羊胜丝毫不顾礼仪,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来到梁王身旁,附在他耳边快速禀报了几句。

    梁王原本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庞,瞬间一沉,复又急速的变幻几次。他极力平复了思绪,咬着牙摆摆手,下令道:“将使臣送去馆驿好生歇息,寡人今夜再设宴款待。”

    话音未落,他一挥衣袖,转身朝后殿走去。羊胜赶忙朝殿上的公孙诡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同跟着梁王前往后殿。

    殿内剩余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满是讶异的神色。也有不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梁王当真就地诛杀朝廷的使臣,在场的众人都脱不了干系,将来被抄家灭族也不是没有可能。反倒是逃得一命的使臣满脸失望的神色,似乎没能为国捐躯,是很大的遗憾。想来也是,汉初最重名节,能死国的使臣,必能名留青史,对于士人而言,实在是极大的诱惑。

    后殿的书房内,梁王铁青着脸,看着羊胜呈上的密函,略带慌乱的问道:“怎会如此?胶东王刘端此时尚在长安,胶东国怎会出兵胶西国都高密城?”

    羊胜不敢怠慢,出言解释道:“根据密探来报,皇帝近日连发十余道诏书,召胶西王刘阏入朝觐见。胶西王心生畏惧,自然不肯奉召。朝廷使臣随即前往胶东,持天子密旨,令胶东诸将尽出郡国之兵,讨伐叛逆,如今数万胶东大军想来已抵达高密城下。”

    梁王皱眉不语,沉吟片刻,复又问道:“济北王刘勃可有动静?”

    “淮南王已遣使前往济北说项,尚未回复。”羊胜躬身道。

    公孙诡见梁王面色郁结,急忙劝慰道:“大王无需担忧,形势虽不尽如人意,然而我梁国周边诸郡,除了沛郡周亚夫外,尚未见有其余动向,想来朝廷还不敢对我梁国动兵。”

    梁王摇摇头,叹息道:“卿家不了解皇帝的性子,寡人的这个兄长,自幼便是心思缜密,隐忍阴戾,宛如草丛中的毒虫,不击则已,一击必致命。如今他敢如今逼迫寡人,定然早已做了全盘的考量,可让我梁国万劫不复。”

    羊胜和公孙诡还要出言劝慰,却见梁王从桌案上取出一份绢帛,无力道:“母后也已颁发懿旨,尽是斥责之言,要寡人尽速释放韩安国和邹阳二人,由他们统领梁国所有政务,还召寡人入朝觐见。”

    羊胜和公孙诡不由大惊失色,齐声道:“万万使不得啊!”

    羊胜更是急声道:“如今皇帝早已将大王视作大汉的褥疮,欲除而后快,大王万万不可亲身犯险啊!”

    梁王长叹一声,面色悲戚道:“有母后和皇姐代为说项,皇帝必不敢诛杀寡人,顶多就是幽禁长安;若是当真逆势而为,万一失败,便是身死国灭的下场啊。”

    羊胜二人还要说些什么,梁王的贴身内侍却躬着身子走了进来,递上一个密匣道:“禀大王,有密函到。”

    梁王接过密匣,也没心思验看,取过匕首刮开火漆,取出里面的绢帛,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他刚刚将绢帛放下,却猛然脸色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复又拿了起来,仔细阅看。

    砰的一声闷响,原本长身而立的梁王突然瘫倒在地,如同全身骨骼尽皆被瞬间抽掉一般。

    大惊失色的内侍急忙上前搀扶,却被梁王推开。梁王艰难的起身,颤颤巍巍的站直身子,将手中的绢帛递给满脸讶异的羊胜二人。

    羊胜急忙取过密函,和公孙诡二人一齐阅看。两人急速看完后,只觉天旋地转,几乎透不过气来。

    根据密函所述,沛郡太守领楚国国相周亚夫,前日已然就任豫州部刺史,掌监郡,即负责监察颍川郡,汝南郡,鲁国,赵国,沛郡,梁国,楚国的行政事务。

    汉代刺史制度是对秦代监御史制度的继承,文帝以御史多失职,命丞相另派人员出刺各地,不常置。然而一旦任命,便是代表着重大的军事和行政动作的前奏,部刺史的权限极大。宛如不常置的大将军是一样道理,甚至可以说部刺史相当于一州之地的大将军。

    如今周亚夫任豫州刺史,所属各郡将梁国死死包围。而他又身为楚国国相,鲁王刘余和赵王刘彭祖如今均长居京城,鲁国和赵国政务尽皆交由朝廷代理,自是惟周亚夫的军令是从。可以说,如今的梁国就是豫州的一个孤岛,四周环绕着周亚夫的锋利爪牙。

    周亚夫此时已可掌控三大内郡和三个诸侯郡国的兵力,即便淮南王刘安和衡山王刘武举国之兵来援,双方兵力也不过将将持平。唯有济北王刘勃也能出兵响应,攻占鲁国,直插沛郡,方有一线生机。然而淮南王遣使说服刘勃的使者至今尚未回复,怎么不让梁王和羊胜二人彷徨忧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刘荣投缳

    巍峨的函谷关不但扼守住了中原与关中的交通要道,更将中原暗潮汹涌的形势挡在关外。即便中原各地已是剑拔弩张,关中百姓仍只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和谐。

    长安城的权贵们却是消息灵通,不少世家豪门甚至已不可避免卷入了这场政治漩涡,宛如当年景帝启用晁错削藩时的情形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长安权贵们此番大多站在了景帝的一边,为此次削藩摇旗呐喊。

    自从去年秋天的雁门之役以来,汉军连续几场大捷,不但尽复河朔,还获得了大量的战俘和牲畜。大汉立国不过数十载,马上得天下的彪悍噬血之风尚未褪尽,甚至一些当初跟随高祖征战天下的泥腿子还未完全死绝,对于战争并不畏惧,反而舔着嘴唇盘算着战后的收益。

    如今的情势表面上尚不明朗,但老奸巨猾的权贵们尽皆心中有数。皇帝陛下偕数次大捷之威,坐拥关中和各大边郡的数十万百战雄兵,外有周亚夫手下数郡大军,断断不是区区几个诸侯郡国可以抗衡的。中原各诸侯王的私兵久疏战阵,哪怕日夜勤加操练,也不堪大用。当初吴楚七国之乱,周亚夫凭着区区十余万精兵,便打得七大诸侯王屁股尿流,不足三月就全都呜呼哀哉了。

    如今皇帝陛下的诸般动作,无非就是想将内战产生的危害降至最低。毕竟明眼人都能从进展神速的西北大道修筑工程看得出来,景帝对西羌诸部存了啥心思。此时的大汉权贵们。除了少数因削藩而利益受损的诸侯王,谁都不想给皇帝陛下添乱,甚至希望早点解决梁王等人,尽速整军备战。以便他日进军西羌时,能在未来巨大的战后收益中分到一杯羹。

    和北阙甲第的权贵们亢奋情绪不同,皇家庄园内的鲁王刘余,拿着刚收到的几封密函,吓得面无血色。他匆忙命人将两个同母所生的皇子,江都王刘非和胶东王刘端请来,希望他们帮着出出主意。

    由于景帝将西北大道的筑路计划交由刘非督办。他每日繁忙不已。还要掌管皇室实业集团的各项商务,实在分身乏术。今日被刘余请来,他连茶水都顾不得喝,便让刘余直接进入主题。节省时间。

    刘余本就患有口吃。此时更是急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赶忙颤颤巍巍的将密函交到两个胞弟手中,让他们自己阅看。

    刘非见状,猜到事有蹊跷。赶忙息了随意应付的心思,略带忐忑的接过那一摞绢帛。他才仔细扫了一眼绢帛上的内容,就惊呼一声,仿佛摸到了通红的烙铁,猛地将绢帛甩到地上。

    这些密函尽皆是鲁国官吏秘密上呈鲁王刘余的,提及新任豫州部刺史周亚夫接管鲁国政务之事,对此表达了极大的愤慨,甚至隐隐还有希望鲁王尽速归国,联系其他诸侯王以对抗周亚夫的意思。

    “皇兄,你要害死俺们啊?!”刘非乃是极聪明之人,自然知晓这些密函的危险性,不由摇头苦笑道。

    刘余急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为兄也。。。也知。。。事关。。关重大,才找。。。你。。。们。。。前来。。。来商议。。。”

    刘非实在心焦不已,急忙打断他的话:“就是找俺们商议,才是大错特错!历朝历代最忌皇子私下勾结,何况今日俺们哥三还是一同谈论这些大逆不道的密函,若是让父皇知晓,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余闻言,不由亡魂大冒,几乎吓晕过去。他浑身哆嗦着,喃喃道:“然。。。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刘非皱着眉头,不发一语的来回踱步。反倒是一旁的胶东王刘端,饶有趣味的翻看着手上的几封密函,若无其事道:“两位皇兄多虑了,俺和八弟也都收到了各自封国的密函,算不得大事。”

    刘余和刘非闻言,尽皆讶异不已,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毕竟胶东国此次出兵征讨胶西国,赵国也由周亚夫监管,两国的官吏自然也会心有不甘,密报胶东王刘端和赵王刘彭祖。

    刘非急忙追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从未见你二人提及?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不擅言谈的刘余也是面带埋怨的死盯着刘端,却又希望他真有解决的法子。

    刘端将密函随手放在桌案上,阴恻恻的笑道:“自然是将这些密函亲手送到太子手中,让他转交父皇御览。”

    刘非哑然无语,刘余更是满头冷汗。这招够毒啊,甚至能算六亲不认了。毕竟敢来函撺掇诸位皇子暗中掣肘周亚夫的封国官吏,大多都是原本的心腹之臣,甚至不少是诸位王妃的姻亲。一旦将密函呈交皇帝,恐怕免不得要将诸位皇子留在封国内的近臣血洗一番了。

    刘余面露犹豫,略带颤抖道:“真。。。要。。。如此?”

    刘端满脸阴戾,撇撇嘴道:“眼见大祸临头,俺们某非还要包庇这些逆臣贼子不成?!想来如今周亚夫已然血洗了胶东国和赵国的官场,若是皇兄还有妇人之仁,俺可就只能敬而远之了,免得惹祸上身!”

    刘非自是连连点头,三人虽都是程夫人所生,性格却有极大差异。刘余敦厚,刘非精明,刘端阴狠暴戾。刘非丝毫不怀疑刘端会六亲不认的独善其身,更不希望刘余将他也拖下水。如今他身为皇室实业集团的董事长,掌管数千亿巨资,可谓位高权重,即便是长安权贵见了他,也是点头哈腰,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比从前做个终日提心吊胆的诸侯王强多了。

    刘余见两位胞弟达成一致,也只得无奈的点头应诺。他平日沉迷于飞鹰走狗。不务正事,本就对如今豪奢的安逸生活满意至极,对权势没有丝毫恋栈,自然也对那些不识时务的鲁国官吏恼怒不已。

    当着刘非和刘端的面,他找来匣子,将密函尽数封存。随后便带上侍卫,亲自入宫面见太子。刘非和刘端皆是长舒一口气,随即各自回府,权当毫无此事。

    是夜,景帝看着太子刘彻呈上的鲁国密函。满脸欣慰之色。显然如今诸位皇子之间和谐的状态极为满意。虽然自古帝皇多冷血,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能不流血自然是最好的。

    景帝缓缓起身,望着苍茫的天际。突然一股悲戚袭上心头。如今胶西国都高密城已被重兵包围。在他的密旨里。对胶西王刘阏的处置,是死活不计。加上如今已然押送入京,正关押在中尉府的废太子刘荣。也是留不得。栗姬所生的三位皇子,恐怕最后只能留下被幽禁宗正府内已两年有余的河间王刘德。

    按照后世的说法,栗姬乃是景帝的初恋,最年长的三位皇子都是她生下的。为她留下最后一丝血脉,便是景帝最大的底线了。

    而此时的长安中尉府大牢内,临江王刘荣已是面容枯槁,眼中布满了血丝。中尉张汤特意将他关押在刑房隔壁的单独囚室,每日从刑房传来的鞭笞声和惨呼声,让本就心中惊惧的刘荣几欲崩溃,多日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恍惚间,他回想起被押往长安时的情景。当日刘荣一行由江陵北门出发。上车后,粗重的蒙铜车轴竟诡异的猝然折断,只能就地换车而行。前来送行的众多官吏和江陵父老见状,尽皆涕泪横流,低声议论道:“吾王不反矣!”

    由此可见,即便是寻常百姓都能猜到,刘荣此番进京,恐怕凶多吉少。到达长安后,刘荣数次要求觐见皇帝和窦太后,都被随行的郎官拒绝。待得进了中尉府的囚室,中尉张汤更是命人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与刘荣交谈。

    狭窄而阴暗的囚室内,除了隔壁刑房传来的恐怖声响,便只剩下刘荣本人时而粗重,时而虚弱的呼吸声,让他几欲发疯。

    就在刘荣奄奄一息之际,囚窗处传来了悉索之声,一副笔墨白绢帛递了进来,同时一张黝黑的大脸露出:“王爷,俺受太尉之托,给王爷送笔墨来了。”

    刘荣骨碌一声,匆忙来到囚窗前,声音嘶哑的问道:“太尉窦婴?是太傅让你送来的?”

    来人点头道:“王爷要写什么,快些写吧。太尉特意嘱咐,不可写给皇上,而要直接写给太后!”

    刘荣面带疑惑,接过笔墨绢帛后,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来人语带焦急道:“既是太尉吩咐,王爷照做就是。俺不能久待了,得赶紧走。待王爷写完,自会有人来取。”

    话音未落,来人已悄然离开。

    刘荣心知刻不容缓,急忙铺好帛绢。他提笔正要书写,却听到咣当一声,囚室的木门被猛然踹开。中尉张汤带着狱吏径直闯入,一脚踢翻了墨盒,冷冷的下令道:“将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拿走,再将牢房的门窗统统封死!”

    张汤言罢,转身扬长而去。狱吏们一涌而上,砰里啪啦当哴地将门窗全都蒙上钉死。刘荣心丧若死,颓然的瘫倒在地。

    是夜,太子刘彻看着正在禀报的中尉张汤,心中感慨不已。果然如史书记载一般,顾念师徒情谊的太尉窦婴派人给废太子刘荣送去笔墨,意图让他上疏给窦太后求救。

    可惜他们碰上刘彻这个穿越者,早早吩咐了张汤,不但抓住了中尉府内的奸细,还及时阻止了刘荣写下信函。需知若是刘荣已写下“皇太后亲启”这几个字,莫说张汤不敢隐匿,便是刘彻也压不下来,否则这欺瞒太后的大罪,他的小肩膀可担不起。

    如今看来,刘荣并未能如愿上疏太后,中尉张汤也就少了几分顾虑,恐怕不会再如史上郅都一般被窦太后迁怒,逼着景帝将其罢官了。时值大力削藩之际,掌管长安十万北军的中尉府万万不可有丝毫动荡,刘彻废了那么多心思,无非也就是想尽力保住张汤的中尉一职。

    翌日,未央宫御书房内,景帝正批阅奏章,忽闻外头人声奔突。掌印太监孙全缓缓行入,躬身道:“启禀陛下,临江王刘荣不幸在中尉府山崩于投缳(悬梁自尽)。”

    景帝闻言,浑身一颤,手中的毛笔滑落,将桌案上摊开的奏章染污。他面露哀戚之色,摆摆手道:“朕知晓了,你们都退下吧。”

    片刻后,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内,瞬间苍老不少的景帝,瘫坐在席垫上,两行热泪无声滑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梁王请罪

    临江王刘荣的死讯,很快便传遍了长安城。刘荣作为皇长子,又曾经当了数年的太子,可谓身份尊贵至极,却被生生逼得投缳自尽,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窦太后更是震怒不已,她虽不甚喜欢栗姬,累及刘荣也不得宠爱,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第一个亲孙子。刘荣出生后的最初几年,窦太后没少抱着逗弄,便是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血脉相连的祖孙之间。

    “皇帝!你且告诉哀家,荣儿是怎么死的?是你亲自授意?还是张汤自作主张下的毒手?”窦太后满脸怒容,对眼前默然肃立的景帝厉声喝问道。

    景帝躬着身子,诚惶诚恐道:“朕怎会授意此事,荣儿怎么说也是朕的骨肉……”

    窦太后跺了跺拐杖,浑身哆嗦道:“莫要再诓骗哀家!当初召荣儿入朝问罪时,你曾信誓旦旦的向哀家担保,至多将他交由宗正府幽禁,不会坏了他的性命。如今看来,你是欺负哀家年老体衰,管不得你了!”

    景帝面露无奈之色,急忙劝慰道:“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朕决无此意,更丝毫不敢轻忽母后的教诲。”

    窦太后丝毫没有理会,在内侍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坐下,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景帝的脸庞,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试图戳破他伪善的面具。

    景帝纹丝不动的躬身站在大殿正中,摆出专心聆讯的模样。

    良久之后。稍稍平复的窦太后长叹一声,意有所指道:“虎毒不食子,皇帝今日所为,实在让哀家心寒。对亲生骨肉尚且如此,若是换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想来会更是狠戾吧?”

    景帝浑身一颤,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挺直身子,毫无闪避的抬头和窦太后对视,沉声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祖制国法皆不可违!朕若是因私废公。如何统率天下万民,百年之后又当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如此说来,皇帝是想做个六亲不认的千古圣君啊?” 窦太后怒极反笑,满脸戏谑道:“舜是圣人吧?当初舜的弟弟像每天都谋划着要杀害舜。一次两次地下毒手。可舜当了王以后。没把他怎么着,反而把最好的地封给了弟弟。仁人对待兄弟,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亲近爱护,那不是圣人吗?”

    景帝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母后说笑了。朕虽不才,却有自知之明,从未奢望做那劳什子圣君。朕只盼能为祖宗守住这如画江山,若还能给后人留下一个盛世,就更是死而无憾矣。”

    窦太后见景帝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也没了办法。毕竟他将祖制国法搬了出来,言谈更是滴水不漏,实在让人无法反驳。

    “荣儿虽有罪孽,但罪不致死。如今中尉张汤生生逼得他投缳自尽,可谓执法严苛暴虐。”窦太后心中怒火愈发暴涨,骤然想到个由头,发飙道:“何况中尉府执掌北军,兼顾京城防务,应专武将之责。此番却行御史之事,又干预刑罚,难道不也是违背了祖制国法?!”

    景帝闻言一愣,哑然无语。太后的问法暗含机锋,属于两头堵。若是景帝承认张汤所为都是奉旨行事,违反法制的就是他本人;若是景帝表明对张汤所为并不知情,那张汤就是违法滥权,逼死皇子,不但中尉之职难保,甚至要接受极为残酷的制裁。

    景帝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荣儿性情懦弱,其侵占太庙也属大罪,既已投缳自尽,也是性情使然,于执事官员本无直接关系。朕会厚葬荣儿,以宽慰母后悲伤之情。。。。。。”

    窦太后冷哼一声,扭过脸去,显然很是不屑。

    景帝见状,复又道:“刘武乃朕之胞弟,吴楚之乱又立下大功,虽被公孙诡、羊胜等小人迷惑,犯了些国法,本身却无大过,母后大可不必担忧。朕只求诛杀他身边的佞臣,还社稷安宁。”

    窦太后霍地转脸,阴沉的老脸瞬间转晴:“如此甚好,这是老身日思夜想的,以兄弟的仁爱了结此事,也是符合天下的大义。”

    景帝略作无奈道:“只是此番莫要让他觉得有母后撑腰,朕方才姑息于他。否则再捅出什么漏子来,便是朕肯相容,国法也不可容了!”

    窦太后得到了大儿子的承诺,已达到了今日的目的,急忙颌首认同道:“对!得好好教导他!哀家这就下旨,让他立刻诛杀佞臣,进朝谢罪,闭门思过!”

    三言两语间,景帝和太后就达成了默契。残酷点说,废太子刘荣的死不过是两人相互交锋的筹码,真正的重点不过就是关于梁王刘武的处置方式罢了。

    窦太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不会再对景帝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这就是帝皇之家冷酷而血腥的利益交换。

    翌日早朝,景帝下旨厚葬临江王刘荣于蓝田,中尉张汤执法过苛,受廷杖三十,罚俸三年。圣旨一下,满朝文武尽皆心中一惊。张汤竟然没被罢官免职,着实诡异得紧,啥时候皇子的性命如此不值钱了?

    更为诡异的是,朝堂各个派系的领袖,面对这不合理的圣旨,尽皆默契的保持缄默。即便是以直言敢谏著称的御史大夫刘舍,压根没有弹劾张汤的意思。老奸巨猾的群臣哪还不知道各个派系暗地里定然早已达成了协议,要保下张汤了。

    数日后,梁王刘武同时接到长安密探传来的线报和太后的懿旨。刘荣的死讯和对张汤不痛不痒的处罚,让他惊骇不已。而太后特意点名要他诛杀羊胜、公孙诡两个佞臣,并即刻启程,入朝请罪。

    被宣召入宫的羊胜、公孙诡早已闻讯,再无往日的锐气,满脸落寞,默然垂手候立。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梁王面色哀戚,大汉以孝道治天下,若说他对皇帝的诏令可以阳奉阴违,但是对太后的懿旨却丝毫不敢怠慢。否则便是不孝,失了大义。这在后世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汉初,便是人人唾弃的大恶,足以让他众叛亲离。

    羊胜长叹一口气,躬身道:“臣有罪,连累了大王,若实在不行。。。。。。”

    梁王摆摆手,面露狠戾之色:“别说这丧气的话儿,皇帝着实逼寡人太甚,莫道我梁国兵锋不利乎?”

    “大王万万不可再动此念!”公孙诡闻言大骇,急忙劝阻道:“昨夜密探来报,济北王刘勃不但亲手斩杀了淮南王派去游说的使臣,还将郡**务尽数交由朝廷使臣统帅,如今已发兵胶西国都高密,眼看胶西国覆灭便在瞬息间。如今梁国四周尽是周亚夫的锋利爪牙,此时再与朝廷对阵那无疑于自毁我梁国,也毁了大王您的前程。”

    梁王本就是说的气话,登时气势一泄,苦笑摇头道:“寡人的前程?皇帝如此精心算计,步步进逼,分明是必致寡人死地而后快。莫说前程,便是性命怕也保不住了!”

    羊胜惨淡地与公孙诡相视对看,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不由默契的点了点头。

    “臣与公孙诡也许罪不可赦,但大王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陛下的亲弟弟,祸闹得再大,也是家务事。”羊胜恢复了平静,劝慰梁王道:“陛下如今胜券在握,却迟迟未出兵,可见对大王仍然心存忌惮,想来太后的意愿才真正是致关重要的。关键得有人出面斡旋,国相韩安国乃是太后亲自指派之人,想来能担此重任。”

    公孙诡出言附和道:“大王,臣也认同此等做法。”

    梁王沉吟片刻,无奈的点点头:“也罢,就将韩安国放出来,让他出面斡旋吧。”

    羊胜和公孙诡见梁王采纳了进言,随即跪地叩首,告退而出。梁王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长叹一声,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脸上尽是不忍的神色。

    是夜,梁国国相韩安国刚被开释出狱,稍事梳洗,便怀揣梁王呈交太后的密函,领着众多侍卫朝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宫内,梁王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内,品尝着鲜红的果酒,直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稍稍提起精神,望向躬身行入殿内的内侍。

    “启禀大王,羊胜、公孙诡已畏罪自尽,首级便在此处。”内侍将手上捧着的黑匣子放在地上,缓缓打开,露出两颗斗大的头颅。

    梁王眼中的哀戚之色转瞬即逝,他摆摆手,让内侍合上匣子,沉声下令道:“立刻传朝廷使臣,罪臣羊胜、公孙诡既已伏法,便将人头奉送长安!”

    内侍急忙应诺而去。眼见殿内复又空无一人,梁王方才浑身一松,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你们两位是寡人的忠臣,却是朝廷的逆贼。唯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莫要心怀怨念,怪罪寡人才是。。。。。。”

    待得风尘仆仆的韩安国怀揣太后的懿旨回到梁国,梁王已命人将国内政务尽皆交接给豫州部刺史周亚夫指派的官吏。

    细细阅看完太后的回函,梁王得知景帝已和太后达成协议,不会害他性命,方才放下心头的大石。诸事早已处置妥当,梁王没有给韩安国任何休整的时间,匆忙带着他登上了车辇,在大队车马的护送下,朝长安城踽踽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慑服中原

    梁王望着眼前巍峨的城门,心中感慨万千。自从年节时进京于太后短暂团聚后,此番是他今年首次重回长安。

    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犹记年节进京时,他使用的乃景帝钦赐的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称警,入言跸,所用乘舆仪仗和天子并无二致。而此番入朝请罪,他原本却连诸侯王的仪仗都不敢摆出,轻车简从的一路行来。

    反倒是景帝早已派出使臣,在函谷关以诸侯王之礼迎接梁王入朝,遂让他安心不少。梁王在函谷关换乘登舆,朝廷的使臣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长的皇家持节在前引路。使节的身后,梁字旌旗飘飘,禁卫威严,护骑簇拥着梁王的驷马乘舆踽踽而去。

    梁王抵达长安后,并未立即获得皇帝的召见,而是在使臣的带领下,前往皇家庄园落脚。在美轮美奂的皇家庄园内,一个偌大的府邸早已空出,正门上高悬着皇帝钦赐的镶金牌匾,上书“梁王府”三个大字。

    梁王站在府邸门前的云石台阶下,望着那金光熠熠的大字,久久无语。良久后,方才长叹一声,领着诸多随行的家臣缓缓步入。在他们的身后,厚实的蒙铜大门轰然关闭,将府邸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接下来的数日里,梁王除了入未央宫觐见太后外,便是闭门谢客,只有胞姐馆陶公主刘嫖可以入内探访。在梁王连续三次上表请罪后,皇帝方才下旨。在未央宫召见于他。

    未央宫,北司马门前。

    光着上身的梁王,身负荆棘,跪伏在空旷肃穆的门前广场上,身边陪着他的是倚执华服的馆陶公主。两行热泪从梁王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打湿了面前的石板,陪着他的馆陶公主也不时地拭着眼睛。

    朱红色的大门内,景帝带着两列铠甲鲜明的锦衣郎卫缓缓行出。见得梁王二人,他减慢了脚步,脸上颇有些酸楚之色。

    “你可知错了?”景帝摆摆手。示意让郎卫们止步。随即独自上前,站在梁王面前幽幽问道。

    负罪跪地的梁王也抬脸看向景帝,颇有些诧异,景帝并未问罪。而是问“错”。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急忙砰的一声狠狠叩地。哽咽道:“臣弟知错了!谢皇兄宽宏!”

    言罢,他复又悲从中来,出人意料的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之气尽皆发泄出来。

    景帝吓了一跳,心中也涌起些许愧疚。毕竟梁王有今日之失,某种程度都是他暗中推动的。他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梁王的肩膀,劝慰道:“既已知错,今后不要再犯便是。朕与你乃手足兄弟,需合心协力才是。”

    馆陶公主此时也是泣不成声,见皇帝已然宽恕了梁王,赶忙将他扶了起来,满脸心疼的用丝绢细细的帮他擦拭着上身被荆棘划出的血痕。梁王本就细皮嫩肉,这负荆请罪的代价不小,短短半日,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景帝看了,心中也很是不忍,赶忙让郎卫帮着梁王卸下荆棘,传太子詹事府的御医前来医治。如今长安城内,最好的医者尽皆出自太子詹事府,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是少府的医官,也时常前去讨教。

    是夜,太后在长乐宫仁寿殿摆下了盛大的家宴,皇帝,梁王,馆陶公主和诸位皇子尽皆列席。已然放下心头大石的老太后看着满堂儿孙,自是喜笑颜开,再加上赵王刘彭祖在一旁溜须拍马,忍不住多喝了几樽美酒,很快便是面色微醺。

    梁王见状,心知母后近年来为他费了不少心思,心中不由愧疚万分,也是大口大口的豪饮着苦酒。景帝倒是面色如常,细细的品着美酒,不时和身边的馆陶公主攀谈几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太子刘彻则是频频向众人敬酒,此番能兵不血刃搞定梁国,又让他见识到了皇帝老爹的政治手腕。不战而屈人之兵,帝王心术果然牛叉。与之相比,刘彻觉得自己实在太嫩了,根本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无论如何,国内问题很快就能暂时缓解,刘彻谋划筹备已久的各项发展计划终于可以着手实施,实在让他兴奋不已。

    翌日早朝后,刘彻亲自前往梁王府,随行的还有皇室实业集团的掌舵人——江都王刘非。

    梁王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两个侄儿,这两个景帝最为出色的儿子,不由念及自己与景帝幼时,也是一般模样。唯一不同的,只是刘非如今看来,是早早的息了夺储的心思,醉心于操持商贾贱业,自污声名,比自己要识时务得多。

    梁王的心思若是让刘非知晓,定然要呲之以鼻,他掌管皇室实业集团的商务,可是真正的乐在其中,何来“自污声名”之说?

    在刘彻的解说下,别无选择的梁王最终签署了皇室实业集团的入股协议,“贱价”出售了梁国所有的租赋和不动产,成为了明面上仅此于刘非的第二大自然人股东。

    刘非心中暗喜,要知道梁国历来富庶,底蕴可比他的临江国厚多了,如今梁王的股份却在太子刘彻的刻意低估下,少于刘非的股份,说明太子就是将他视为集团未来当之无愧的掌舵者了。梁王如今定然还不晓得集团董事长是啥玩意,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势,将来肠子怕都要悔青了。

    协议签署完毕,按照诸位皇子的先例,梁国已然全部交由朝廷代管。中央官署迅速抽调了大批的官吏前往梁国,全盘接管政务。其实梁王前脚刚离开睢阳,豫州部刺史周亚夫就已着手清洗梁王旧部,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

    待长安派出的官吏们抵达梁国,迅速填补了空缺的官职,开始大肆征募百姓,前往朔方戍边。而原本梁国的十余万私兵尽皆打散,由新任将领率领分往各个边郡屯兵,原本尚显单薄的长城防务立马就能稳固不少。

    景帝中元二年十一月,胶西国都高密城破,景帝第三子,胶西王刘阏眼见大势已去,**于王宫正殿。景帝下诏,以意图弑父谋逆的重罪,将刘阏追贬为庶人,从宗室族谱中勾去,不得以刘氏之名设衣冠冢。废胶西国,置高密郡。

    同年十二月,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入朝请罪。景帝下诏,由宗正府和大理府共同审理,最终判定“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的重罪,遂夺其国,将二人圈禁于宗正府中,永生不得释出。同时废淮南国,置九江郡;废衡山国,置衡山郡。

    于此同时,景帝下旨严厉追究此事,最终一次性剥夺了近百名侯爵,因此而受牵连被杀者更是多达数千人。

    整个中原地区的诸侯势力,在短短月余遭受重创,然而却无人敢冒头抵抗。豫州部刺史周亚夫如今掌握数郡之兵,早已杀红了眼。他如今也是被皇帝逼得没办法,压根无暇顾忌得罪了多少世家豪门,做个孤臣总比被抄家灭族要好得多。

    直到年节将近,景帝也怕逼得中原诸侯狗急跳墙,方才派人制止了杀得兴起的周亚夫。不但以执法严苛,残暴不仁为名,严加训斥了一番,还顺应民意的罢免了他所有的官职,召回长安闭门思过。

    宛如惊弓之鸟的中原诸侯,虽明白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皇帝本身,却仍纷纷上表赞颂天子宽厚仁德,万分感念他的恩德。

    替皇帝背了黑锅的周亚夫,非但丝毫没有鸟尽弓藏的悲哀,反而乐呵呵的收拾行装,带着少许亲卫急速赶回长安。

    周亚夫心中清楚,皇帝陛下如今是息了兔死狗烹的心思,不会再想法子要他的老命。也意味着他终于洗脱了图谋袭杀太子殿下的嫌疑,可以安逸的做个闲散侯爷。加上长安的亲眷纷纷来函,表示太子殿下私下赏赐了不少皇家实业集团的股份,足够整个周氏一族骄奢淫逸的过上好几辈子。

    做个富家翁也不错,周亚夫如是想。

    随着年节的到来,纷扰不断的景帝中元二年缓缓落下了帷幕。

    近百万的中原百姓,源源不断的前往新设的四大边郡,屯田戍边。在那里,先期抵达的十余万的官奴早已筑好了房舍,修好了水渠,划定了阡陌。大量的牲畜和农具也尽皆备齐,越冬所需的粮草和木材储备充足,甚至是来年春耕的种子,也已精挑细选。

    进入中央官署协从理政的太子刘彻,对丞相袁盎为首的行政系统钦佩得五体投地,近百万的大移民,竟能管理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几乎找不到任何疏漏。即便放在通讯和交通极为发达的后世,也是奇迹般的存在。后世称颂的文景之治,看来实在不是玩假的。

    遭受重创的匈奴和西羌诸部,即便越冬的粮草极度短缺,却只能望着蜿蜒巍峨的长城无语凝咽。往年此时,他们早已从汉国边民身上劫掠到大量的粮草牲畜,今年却只能朝其他民族下手。

    一时间,月氏,乌桓,呼揭,鲜卑,乃至西域诸国可就倒了大霉。与大汉国内的祥和气象不同,景帝中元二年的冬天,长城关外一片混乱血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发挥得淋漓尽致。

    刀光血影间,仇恨也如冬季的草籽一般,埋藏在冻得坚实的泥土之下,只待春季到来,便会破土萌芽,遍布茫茫草原。

    (呼呼,景帝中元二年写完了,这一卷真的很难写,所幸还是绞尽脑汁写完了。新的一卷终于要展开,种田,发展,刘彻也即将登基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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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挥鞭介绍:
龙组的接班人,京城大学机械和化工双料硕士,脑海里带着京城图书馆的书库,穿越成为幼年汉武帝。
很多喷子说穿越不可能真正强国,我不服!
1.发展不出体系工业?那就带去体系完整的书库,3119万册够不够?
2.没有人才?汉武帝活了70岁,当了54年皇帝,办上几十年书院够不够?
3.儒家意识形态无法撼动?汉初的儒生帽子都被当尿壶,还不乖乖创立新儒学?
4.粮食制约人口规模?不会去找土豆,地瓜和玉米?占城稻都能找到,还怕没杂交水稻?
5.天灾不断?汉朝抓来战俘是要当奴隶的,修水利,养牲口。
6.匈奴的马快追不上?打下大宛你想要多少汗血马?
7.交通不便?咱们新中国修桥铺路才用了多少年?这时代上哪找铁道游击队去?
8.信息不畅?发展几十年工业化的新中国都人人有手机了,大汉弄个固定电话不过分吧?
9.资源问题?要树木去倭国砍,铜矿去南洋找,铁矿不是还有个澳洲嘛。咱大汉要保护环境。
汉武挥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武挥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武挥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