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刘荣归国
未央宫御书房内,景帝紧皱着眉头,看着掌印太监孙全,幽幽问道:“荣儿他们都未曾入住皇家庄园吗?”
孙全躬身答道:“除了河间王(刘德)以重病为由,仍滞留在旧王府中,临江王与胶西王都在准备启程回归封国。”
景帝闻言眼神一黯,长叹道:“不是都和太子定了那劳什子入股协议吗?为何还要回去?”
孙全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深的低下去,装着没有听见。服侍景帝数十年,他知道皇帝并不需要他的意见,言多必失是长伴君侧之人必守的信条。
御书房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景帝才复又开口:“去告诉彻儿,放他们回去,也不必再派人去他们的封国处置了。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朕吧。”
孙全应诺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景帝原本高大的身躯,突然如泄了气一般,矮了很多,英气逼人的脸庞也显得分外憔悴。
刘彻接到皇帝老爹的旨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即招来李当户和公孙贺,细细叮嘱了一番后,独自登上了太子/宫的高台,望着高高的白云苍狗,心绪翻涌。虽然他对刘荣这三个兄长没有什么感情,甚至yù除之而后快,但他们毕竟是皇帝老爹最年长的三个儿子,如今逼得老爹承诺亲自对他们动手,刘彻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的。
不知道前世史上景帝在给刘荣扣帽子,暗示郅都逼他自缢身亡时,是否会感到刻骨般的心痛?作为一代明君,为了江山社稷,到底要牺牲多少?刘彻不知道将来自己的双手是不是也会染满亲生骨肉的鲜血,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成为一个昏君。
多愁善感毕竟不是龙组接班人的主流思想,刘彻微微摇头,挥散了脑海中的思绪,眼神复又变得清明而坚定,他尽力展开自己的双臂,啸声如雷,仿佛要将眼前的万里锦绣河山拥入怀中。
数rì后,刘荣和刘阏的车队缓缓的驶出长安城。和进京时的风光不同,此次前来送行的宗室和官员寥寥无几,显然老谋深算的政客们已经嗅到了很不寻常的气味,害怕卷入到这场波澜诡谲的政治漩涡之中。
行进的车辇上,刘阏回望远处逐渐变小的长安城,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直至渗出了鲜血,却仍颓然不觉。身旁的刘荣拍了拍他的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眼中同样满是深深的屈辱和无尽的愤恨。
皇家庄园内,刘彭祖的新王府里觥筹交错,皇子们正在开怀畅饮。为了这次盛宴,刘彭祖特意寻来太子詹事府专门调教过的御厨,各种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吃得土鳖皇子们大呼痛快。
酒过三巡,府中内侍附在刘彭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挥退了殿内的下人,略作随意般对疑惑的皇子们道:“老大和老三走了。”
皇子们一阵默然,半晌无语。
良久,刘端打破了殿内的沉默,yīn测测的冷笑道:“螳臂当车,不知所谓。”
刘非无语的看着这个同母老弟,发觉自从他和老八混在一起后,嘴巴毒了很多,长叹道:“明知事不可为,仍一意孤行,不知是勇气,还是莽撞。”
刘彭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举起酒樽,道:“俺可是怯懦得紧,都说王/八活千年,俺这老八还是缩起脑袋,老老实实活个数十年吧,每天还有这般好酒好菜伺候。”
诸位皇子闻言,会意一笑,都举起了酒樽,齐声道:“为老八和王/八贺!”
嫣儿最近很倒霉,每天在家里被老娘陈氏数落个没完,原因就是因为她手中的特级贵宾卡。要知道,原本天上rén jiān的特级贵宾卡只有二十三张,持有者都是顶级贵妇。哪怕是嫣儿的老爹大理卿王轩位列九卿,都没有给自家婆娘陈氏弄到一张。如今嫣儿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女娃子手上就拿着一张,能随意进出天上rén jiān三楼,还不招人嫉恨?连带着陈氏在天上rén jiān都快被排挤得混不下去了。要知道,长安城的豪门显贵家里出过三公九卿的可不少,一个大理卿也算不得啥顶级豪门。
庆幸的是,太子给入住皇家庄园的诸侯王正妃每人发了两张特级贵宾卡。随着王妃们将多出的一张卡赠予了各自娘家主事的贵妇,这才稍微分散了陈氏和嫣儿身上的压力。可是陈氏仍免不了天天抱怨,嫣儿的卡已经私自登记了,陈氏自然不能用,少了个打进顶级贵妇圈的机会,心里呕得很。毕竟现在所有的特级贵宾卡加一起也才三十五张,除了嫣儿外,其他三十四个贵妇身后站着的家族,合起来跺跺脚,大汉帝国都要抖三抖。
嫣儿今rì实在是受不了更年期老娘的念叨,刚用过午膳就带着贴身侍女香儿,领着几个侍卫出门溜达去了。
已经入夏了,长安城的rì头忒毒辣,北阙甲第的青石大街上翻涌着肉眼可见的热浪。路边树下不知是哪个二世祖拴了只半人高的獒犬,此时蔫蔫的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热死了!”嫣儿躲到树荫下,抱怨了一声,心想要是能到天上rén jiān喝上杯冰凉的果汁,该是多么惬意啊。不过一想到那些长舌贵妇们嫉妒的目光和冷嘲热讽,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姐!”香儿显然是知道她的心思,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远处一间店铺。
嫣儿顺眼望去,看着远处醒目的招牌,疑惑的念道:“哈根达斯?”
“最近新开的店铺,听说是皇家实业集团底下的买卖,卖些夏天的吃食,说是劳什子‘冷饮’,生意很好。”香儿眨着大眼睛,满脸馋相。
嫣儿不屑道:“馋鬼,想吃就直说,还来骗本小姐,明明没有半个客人,说啥生意好?”
香儿闻言急了,拼命摇着小脑袋:“奴婢哪敢欺骗小姐?听隔壁张御史家的小翠说,这哈格达斯都是送货上门的,哪需要人来排队?张家的大小姐,每天都吃这么大一碗叫‘冰激凌’的玩意。。。。。。”
说着,她试图用双手比划着碗的大小,随即又觉得说服力不够,继续不断拉开两手的距离,最后比划出一个盆子大小的样子。
嫣儿噗嗤一乐,轻轻拍掉她的手,打趣道:“本小姐带你去吃就是了,没来的比划这么大个碗,张家姐姐又不是猪,让她瞧见非狠狠教训你不可。”
香儿闻言,拍着微微隆起的小胸脯,装出一副后怕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又有好东西吃了,最喜欢跟着小姐出门了。
嫣儿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也懒得叫她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自顾自的往哈根达斯店走去,心中也有些期待。
来到哈根达斯店门前,嫣儿这才惊奇的发现,这大门竟是用玻璃做的。玻璃她早就见过,天上rén jiān在数月前就全部换上了玻璃窗户,这种比琉璃还透亮的事物,是田氏商业集团特有的,别处可没有。如今,怎的在此处碰上?难道这所谓的皇家实业集团和田氏商业集团有啥关系,从那古怪的名头上看,倒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不会又是太子手里的其他买卖吧?
如今太子殿下财神下凡的名头在长安城可是出了名的,虽然经商不是光彩的事,但哪个世家豪门背地里不做买卖?光靠封地那点租赋,咋能养那么大一家子人,还咋享受生活?官商勾结才能赚大钱,此事自古便是如此。
随着店铺负责接待的侍女拉开大大的玻璃门,嫣儿突然感到一阵凉气铺面而来,先是一愣,随即满脸惊喜的吩咐侍卫留在门外,带走香儿走了进去。北阙甲第的规矩,进店铺是不能带侍卫了,除非你觉得自己的身份是里面比较高的,否则肯能会被一些小心眼的权贵当做挑衅。
此时嫣儿已经确定,这哈根达斯店和天上rén jiān脱不了关系。这凉气就是用大量的冰块,和那个叫风扇的玩意吹出来的。敢弄这么奢侈,还弄得那么jīng巧的,在这长安城,也就只有东宫的那位了。
进了店铺,嫣儿就知道香儿道听途说的转述是相当错误的。这店里哪是没有人?一个个沙发上坐满了北阙甲第里有数的二世祖,各自端着果汁和一种膏状的冒着凉气的吃食,细细的品着,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种场面嫣儿在天上rén jiān可没少见,只不过天上rén jiān里的都是贵妇,而这店里的都是些十来岁二世祖和千金小姐。汉初的男女之防没有后世那么保守,而大家族之间早早定下婚约的不在少数,也很提倡zì yóu恋爱,只要门当户对就行。所以店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些窃窃私语的少男少女,也就不奇怪了。
嫣儿倒是碰到了好几个熟识的大家闺秀,一番嬉笑下,也坐到一起,巧笑嫣然的聊了起来。至于香儿,则拿了小姐赏的冰激凌,高高兴兴的跑到外间的侍女堆中,津津有味的吃着,心里那个美啊。
第四十六章 工业生产模式(上)
工业化,最近刘彻一直在思考,如何在大汉帝国实现工业化?工业化的表现不单单只是技术的进步,更应该体现在生产模式的进步。正如刘彻至今已经弄出了玻璃,焦炭,造纸,印刷,冶铁等相当超前的技术,却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业化,因为还只是原始的手工作坊的生产模式。刘彻觉得自己必须找一个突破口,用最基本的工业生产模式来制造产品。
苦恼之余,刘彻很庆幸自己前世是机械与化工的双料硕士,这使他拥有了最基础的但却相对全面的工业知识。工业发展最重要的两样标志,正是机械和化工。由于各种技术没办法跟上,蒸汽机暂时还考虑不了,但化工业现在就可以开始发展了。刘彻相当清楚现代化工的发展历程,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制取硫酸。
硫酸由于其强酸xìng质的充足xìng和多样xìng(足够很强的强酸xìng还有强烈吸水脱水xìng和氧化xìng以及高沸点的难挥发xìng和热稳定xìng等等),涉及到各种工农制造业产品和科学实验,因为其用途的广泛xìng和重要xìng,硫酸被誉“化工之母”和“酸中之王”!
经过多次教训的刘彻,没有再次妄想一步到位。后世那些石油分馏,加热含硫矿石之类的方法,根本不可能实现。石油分馏塔哪是想造就能造出来的?造一整套石油分馏设备,所需要的技术比造蒸汽机难上百倍。至于加热含硫矿石,哪怕是找到了足够的催化剂,还得往密封设备里不断注入过量氧气,这不是简陋的鼓风设备能够完成的。强制充气只能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反应釜漏气,所有的人被毒死;一种是反应釜爆炸,所有人被炸死,就结果而言,没有什么差别。
在脑海的书库中,刘彻找到了唐朝初年《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九》中记载的“炼石胆取jīng华法”:
“以土罄(即砖坯)垒作两个方头炉,相去二尺,各表里jīng泥其间,旁开一孔,亦泥表里,使jīng薰,使干。一炉中著铜盘,使定,即密泥之;一炉以碳烧石胆使作烟,以物扇之,其jīng华尽入铜盘。炉中却火待冷,开取任用。入万药,药皆神。”
这里所说的便是利用胆矾加热分解,生成氧化铜、三氧化硫和水蒸气,三氧化硫和水蒸气的白烟被扇入另一炉里,冷凝就成硫酸。这里用jīng泥涂抹是为了防腐蚀和避免“胆jīng”损耗,用铜盘是因为铜能耐稀硫酸的腐蚀。这段文字准确记载了古人干馏胆矾的装置、方法、现象、防硫酸腐蚀措施等内容。
当然,刘彻作为被新中国的园丁们填鸭教育了二十多年的化工硕士,若还是完全照这个古法,不做丝毫改良,就太对不起穿越众的名头了。不但如此,硫酸的制取过程还应该尽量遵循工业生产的一般模式,用尽量少的人力,形成一种可循环的连续生产模式。
刘彻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思考,甚至命人找来各种材料,亲手做了多次试验,不断的完善自己的思路,终于整理出一个相对完整的工业设计方案。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铜质冷凝片,从前在书库中的YY小说看到,男主角纷纷都在做冷凝管,有些还很快做成了,刘彻感到很无语。使用这些冷凝管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小批量制作,超过五成的三氧化硫气体来不及溶解,逸散到空气中,形成巨大浪费;二是大批量制作,逸散到空气中的大量三氧化硫气体将所有cāo作者统统毒死。
高温高速三氧化硫气流的冷凝和溶解速度哪有那么快?而铜管要做成细长弯曲状的冷凝管更是难上加难,新中国到二十世纪末才达成了电冰箱后面冷凝管的制作工艺。真要能做出铜质冷凝管,刘彻早就先做出一大堆火枪,征服全球去了。
青铜和黄铜这些合金是不能用做冷凝片的,免得制成的硫酸纯度太低,冷凝片也容易被腐蚀,所以必须找来含铜量接近百分之百的纯铜。在汉朝,由硫化物或氧化物铜矿石冶炼得来的纯铜,可用以铸钱及制作器物,所以称为“赤金”。后世南朝梁江淹的《铜剑赞》中就有:“黑金是铁,赤金是铜,黄金是金。”当然了,纯铜容易氧化,不容易保存,所以俗话所说的“金无足赤”就是这个意思。
当刘彻跑到少府铸钱监要提走估摸一立方米的赤金时,闻讯赶来的少府卿陈俞抓住他的袖子死活不放,威胁要撞死在内库的大门上。这些赤金足够铸造千万钱,虽然汉朝还没有关于货币流通的系统理论,但即使只凭借经验,陈俞也知道自己今年如果少铸造千万钱,长安城的钱币流通绝对会出大问题的。直到刘彻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会确保今年的长安城货币供应充足,陈俞才哭丧着脸任由太子詹事府的下人搬运装车。
一立方米的赤金,可足足有十吨左右。刘彻硬生生找来数十辆大车,才一次xìng拉完,免得夜长梦多,陈俞一旦反悔就麻烦了。少府是皇帝的私府内库,和国库的xìng质完全不同,陈俞就相当于整个皇室的大管家,历经三朝的老臣,景帝平时都礼让他三分。他要是不同意,刘彻休想从内库搬走任何东西。
陈俞的噩梦并没有结束,接下来的数rì,刘彻不但自己忙了个底朝天,也将整个少府弄得鸡飞狗跳。
他先将差人将赤铜运到了诸冶监,根据CPU散热片的模样弄了张放大版的图纸,让太子詹事府的工匠指导他们尽量把浇筑出来的纯铜片掰成类似的形状。铜片还不能太薄,否则氧化后很快就被完全腐蚀掉了。
接下来,刘彻又跑到陶窑,刚要开口说话,少监陈央就吓得要跪地求饶。上次刘彻在陶窑烧制焦炭的时候,弄得长安城虚惊一场,差点没把负责少府陶瓷制造的陈央活活吓死。如今又碰到这位小祖宗来捣乱,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所幸的是,刘彻这次也没打算自己动手,而是丢给他一份图纸,限他半月内上交一千根符合尺寸的“L”字形的陶管。这种陶管的两头分别设计了外螺纹和内螺纹,陈央听得满头雾水。幸好太子带来了几个懂行的工匠,还拿了根雕刻过的木头做实物参照,这才让陈央完全搞明白。
陈央送瘟神一样送走了刘彻,立刻找来陶窑的所有工匠,在太子带来的工匠指导下,整整将图纸研究了一rì。这才将少府所有空闲的陶窑全部开动,按照三千根的标准赶制陶管。哪怕暂时减少宫城内贵人们的陶器供给,也要先把小祖宗伺候好了。
刘彻又交给张骞一副厂房设计图,吩咐他找来田氏建筑公司的人,在少府中圈出一大块地,严格按照图纸建立一个新的作坊。作坊里要用瓷砖铺就了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子连通到作坊外的一圈宽阔的水渠,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循环。所有的水渠都是在厚厚的青砖石上又铺设了瓷砖,作坊和外界的水源也离得很远,靠的是竹筒连接成引水道从太液池引水补充消耗,只进不出。毕竟刘彻可不希望出现化学品泄漏污染水源的事故,现在可没有自来水厂,污染附近的水源就是在谋杀自己。
最后,刘彻又蛮横的占用了一个旧式的冶炼作坊,命令他们按照相应的规格制作可密封式反应釜。因为是加热反应,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反应釜会被生成的硫酸腐蚀,所以采用了黄铜的材质,既比纯铜坚固又比青铜耐腐蚀。
(各位兄弟,不好意思,晚更新了一个小时,这章真的不好写,呼呼)
第四十七章 工业生产模式(下)
耗费了整整一个月,刘彻才完成了他的全部规划,建成了大汉帝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业厂房。凭着穿越众的优势,刘彻将整个硫酸制作流程全部系统化了,工匠只需控制最前端的反应釜和最后端的收集罐。
为了避免爆炸或因气体泄漏发生太大危险,刘彻将反应釜设计成小型“由”字釜,釜顶是可以关闭的进料口。工人从进料口倒入胆矾粉料,旋紧螺丝状的釜盖后,就可以在釜底进行加热了。虽然釜盖并不能达到完全密封的效果,但是由于三氧化硫气体比水蒸气重,会先从靠近釜底的出气阀排出,所以倒也不需要太担心会出进料口大量泄漏。
刘彻又将单个反应釜的体积限制在水缸大小,即使泄漏也死不了人,但职业伤害是肯定避免不了的,刘彻颇为无奈的如是想。现在去考虑这些还太早了,刘彻不是圣人,当初欧洲的工业革命死了多少人,哪怕刘彻再牛X,也不能违背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只能提升工匠的薪俸和福利,当做高危职业的补贴,另外吩咐他们要经常换岗,不能长时间呆在厂房内。
整整十个蹭光发亮的反应釜排成一排,让刘彻觉得有了几分后世地下三流化工厂的样子。
三氧化硫气体从反应釜的出气阀出来后,会进入冷凝陶管。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金属冷凝管道,刘彻设计的冷凝管是“L”型陶质管,每段管内都塞进了铜质散热片,不但利于导热,还能有效减缓气体流速。两个冷凝管之间通过内螺纹和外螺纹对接,形成了连续的“几”字形弯曲冷凝管道。
连接后长达数丈的陶制冷凝管道,需要经过铺设了瓷砖的冷却水池,方才连接到冷却池对面的收集阀门。冷却水池与室外的宽阔水渠相通,以保证水温能及时调节。池边甚至准备了硝石,必要时,可以强制降温。
收集阀门的另一端,连接着数十个半人高密封陶罐上的进气口,陶罐上端安装了入水阀门,下端则是出水阀门。显然是用来溶解经过冷却和减速后的三氧化硫气流,制取硫酸的收集罐。
十个反应釜和数十个收集罐,都自带阀门,能dú lì运作,这就保证了不管是往单个反应釜换料还是从单个收集罐取硫酸时,整个系统都能依靠其他设备继续维持运作。尽可能多的提升生产效率,是工业生产模式的明显表征。
当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化工硕士,刘彻还必须解决废料问题。肆意倾倒化工废料,显然不在未来帝国皇帝的选项内,变废为宝才是最佳选项。
反应釜中的胆矾分解完后,工匠会从进料口往釜内注水,同时打开釜底的废料阀门,大量带着粉料的废水通过排水管流入废液渠。废液渠中安排了数层起着过滤作用的竹筛,将废液中的氧化铜过滤出来。
氧化铜可是好东东,能用于有sè玻璃、陶瓷釉彩的着sè剂。每年少府的陶窑瓷窑都要消耗大量的氧化铜,如今倒是提他们省下了大笔的开销,刘彻觉得自己真是个大汉版的活雷锋。
而剩下的废液将流入几个各自dú lì的析出池,数块巨大的铁板从池边延伸到池子深处。这是刘彻参考后世的“热得快”设计出来的,通过烘烤铁片,达到加热池中废液的目的。
由于废液的成分大部分是硫酸铜溶液,可以在注满后封闭的析出池内,采用蒸发结晶的方法,把硫酸铜溶液加热,一直加热到蓝sè晶体比较多出现时,就停止加热,然后等待剩余的水被蒸发干,就可以得到硫酸铜晶体,回收使用。
当刘彻用特制的玻璃杯从收集罐中采集到油状的溶液时,紧紧的攥着拳头,激动不已。成了!就这么个小小的厂房,作为工业生产模式的示范版,为刘彻提供了工业发展的思路。单纯的抛出各种跨时代科技是不够的,必须传递科学的思维和先进的生产理念。
科学思维的传递,在田胜的私学和孤儿院的内院中,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先进的生产理念,就需要跟随着新技术的传播,慢慢普及,刘彻觉得自己仍然任重道远。
无论如何,拥有了硫酸的刘彻,终于推开了大汉化工的大门。平抑下激动的心情,他吩咐太子詹事安排专人负责硫酸的制取和保存,必须严格按照他预先定下的章程,一丝不苟的执行。随后,又安排了几个侍卫把守此处,不许闲杂人等入内。毕竟硫酸不是一般的玩意,特别是浓硫酸,可不好让人碰。
第四十八章 皇家休闲山庄(上)
盛夏来临,长安城骄阳似火,宛如一个青石铺就的巨大蒸笼。在景帝宣布休朝半月,自顾自的带走老婆孩子们跑到甘泉宫度假后,权贵们也纷纷逃离了,到南山下避暑。
南山位于后世著名的“神禾塬”的塬头,面对眼前穿流的滈河、绵延起伏的秦岭终南山、沃野千里的田野村庄,不由衷让人赞叹和感慨。发源于秦岭石砭峪的滈河,在长安的东南方向出峪以后没有直奔北边的渭河,而是转头向西,割断黄土切出了一道塬,在塬与秦岭之间形成一道东窄西宽的川道。汉朝时,八水入长安,南山脚下更是水量充沛,肥沃平整,夏rì里农田蛙声齐鸣,叫响整个塬上。
大理卿王轩躺在摇椅上,遥望着远处的绝龙岭。绝龙岭上有闻太师洞,相传商纣太师闻仲,西岐大将姜子牙激战于此,闻仲失败,自刎在这里。王轩轻抚着摇椅的把手,脑海中思绪翻飞。
自从数月前,在郅都递来的缉拿令上盖上官印,他算是将废太子刘荣哥三彻底得罪了。太尉窦婴一党虽然没对此做出强烈的反应,但很明显的对大理府产生了戒心,对王轩更是刻意的疏远。被迫卷入这样的政治漩涡,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本以为此番借着避暑的由头,能短暂的远离波澜诡谲的朝堂政治,谁知还是躲不过去,竟yīn差阳错的入住了皇家实业集团名下的“皇家休闲山庄”。
数rì前,王轩被家中的小丫头撺掇着来这南山避暑,谁知才刚到地头,就被生拉硬拽到这南山下滈河边的皇家休闲山庄,糊里糊涂的住了下来。
直到被山庄的侍女带到独栋的三层小楼里,错愕的王轩才回过神来,此时再看着小丫头满脸jiān计得逞的嬉笑,哪还不知道中计。无奈一旁的夫人不但没有帮腔,反而自顾自的查看起这别致的小楼,仿佛对里边一些奇怪的物件都很熟悉的样子。
良久后,夫人陈氏高兴的点点头,赞赏道:“嫣儿不错,咋知道寻这么个好地方?”
嫣儿亲热的挽着老娘的胳臂,朝王轩撅了撅嘴,道:“前几rì在哈根达斯听隔壁的张姐姐说起,张大人近rì会举家到这皇家休闲山庄避暑,女儿留了个心眼,才知道阿父一直瞒着此事,想是不愿带我们娘俩过来呢。”
“哦?”陈氏闻言,秀眉倒竖,直勾勾的盯着王轩,让他给个解释。
王轩苦笑连连,陈氏出身关西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哪怕是高祖建国,都采取了拉拢的态度。王轩的夫人陈璇乃是陈氏当代族长的长女,嫁给王轩时,他还只是个俸秩六百石的小官,真算得上是下嫁了。陈氏一族当然是很不乐意的,无奈陈璇以死相胁,陈族长又爱女心切,这才便宜了王轩这毛头小子。哪怕如今王轩已位列九卿,对陈璇也是又敬又爱,倒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而是为了那份誓死相随的情。
王轩屏退了屋内的下人,又把嫣儿打发到外间去玩,这才幽幽低声道:“陛下确实曾提起此事,说是休朝后可到这皇家休闲山庄避暑,只是这山庄背后那劳什子皇家实业集团,为夫实在不想招惹啊。”
陈氏作为世家长女,对于政治斗争看得比王轩都要清楚,经常帮他拿主意,此时闻言,沉思片刻,便道:“夫君可是担心窦婴和周亚夫?”
“周亚夫赋闲在家,虎符印绶都已交还陛下,宛如没牙老虎,不足为虑。只是这窦婴,身居太尉,执掌三军,不可轻易为敌啊。”
陈氏笑了笑,低声道:“夫君多虑了。历来朝堂之上,陛下与太后的势力彼此抗衡,窦婴一系秉持中立,坐山观虎斗,企图坐收渔利,早就引起了陛下与太后的不满。往rì不伸手倒罢了,此番太子遇袭一事,恐脱不了干系,更是触动了陛下与太后共有的逆鳞。狼之野心昭然若揭,再想重拾超然姿态,断不可能。”
王轩点头表示赞同,却又疑惑道:“夫人说得极是,如今太子办这皇家实业集团,显然是想削了诸皇子的权势,想来也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又要将临江王和胶西王放归封国,这不是功败垂成吗?”
陈氏暗自苦笑,对自家夫君的政治智慧十分无奈,还好只是个掌司法的大理卿,平时话也不多,否则早就被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生吞活剥了。她摇摇头,压低声音道:“陛下是不想脏了太子殿下的手。”
王轩闻言一愣,随即大惊失sè,终于想通了其中关键,哆嗦着问道:“那窦婴的盘算岂不是落空了?他会不会。。。。。。”
陈氏摇头否决了王轩心中那种可怕的猜测,道:“他不敢!若是只有陛下,他还有几分胜算,可太后显是知晓太子作为的,却没有阻止,朝堂上的太后一系更是若无其事,夫君难道还看不清?”
王轩定下心神,沉思片刻,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没错,原本朝堂上皇帝和太后两系人马总是针锋相对,如今却是极为默契的保持沉默。原本超然的窦婴一系,近rì却上串下跳,显得急躁不堪,莫不是感到心中不安了?
王轩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丝头绪,继续问道:“只是窦婴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子,太后能任由陛下处置吗?”
陈氏脸上满是不屑,冷笑道:“陛下连亲生儿子都舍得,太后会舍不得区区侄子?”
王轩闻言,满头冷汗,有些不知所措。
陈氏赶紧安慰道:“夫君莫要着急,想来如今这皇家休闲山庄内,不止是陛下一系的入住,恐怕太后一系的朝臣也定是不少。”
王轩想了想,有些后怕的搂着陈氏,歉疚道:“诶,当初听到陛下提起,让群臣到此处避暑,为夫只想着避嫌,这才瞒着夫人,却不知其中如此多的算计,险些害了全家啊。”
确实,景帝让群臣到皇家休闲山庄避暑,就是在给太子刘彻建立的皇家实业集团撑腰,也是给朝臣们选边站的机会。王轩原本只想继续保持中立,不明确站在皇帝一边,以避免和太后,窦婴两人的派系冲突,却没有考虑到皇帝和太后暗地里已经有默契的共识,甚至暂时放弃两派间的斗争,准备联合清剿朝堂上不安分的其他势力了。
在这场零和游戏中,入住皇家休闲山庄的朝臣,或许还能继续在皇帝和太后两派间游移。但不依言入住皇家休闲山庄的朝臣,将不再是中立的姿态,而是彻底站在皇帝和太后的对立面,将会面临朝堂上最大两派势力的围剿。而王轩位列九卿,相当于后世的副国/级官员,其政治倾向更可能决定全家人的命运,甚至是生死。
陈氏拍了拍他的大手,没有说话,明眸中满是安慰和理解。她当初就是看上了王轩的真实坦诚,从小在尔虞我诈的世家教育中生长,她格外珍惜眼前这个心怀坦荡,不通算计的男人,自死不渝。
“啊!”嫣儿的尖叫声打断了陷入柔情蜜意中的两人,只见她站在门边,双手捂在俏脸上,仿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却不时从指缝中偷偷瞄着,嘴角满是戏谑的笑意。
王轩赶紧放开怀里的婆娘,满脸涨得通红,一副yù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死丫头!”陈氏倒是没有偷吃被抓到的觉悟,倒是大方的朝王轩飞了个嗔怪的媚眼,随即走过去,拎着嫣儿的耳朵往外拖,嘴里大大咧咧道:“敢坏为娘好事,快带我去逛逛这山庄,不给我找够人凑台搓麻,看我这么收拾你!。。。。。。”
第四十九章 皇家休闲山庄(下)
皇家休闲山庄整体布局巧用地形,按照地形地貌特征进行选址和总体设计,完全借助于自然地势,因山就水,顺其自然,甚得道家的jīng髓。山庄内建筑规模不大,楼阁和围墙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sè,淡雅庄重,简朴适度。苑景自然野趣,与天然景观和谐地融为一体,达到了回归自然的境界。
面对如此美景,王轩却觉得很苦恼,因为他身边坐着一个诸神辟易的煞神——中尉郅都。
作为掌管司法的大理卿和掌管首都治安的中尉,两人平时没少打交道。对于郅都,王轩是很敬佩的。虽然他有些不近人情,但一向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从不因人废事,自从接管中尉府,长安城的甚至都快做到了传说中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当然,敬佩是一回事,但亲近就是另一回事了。郅都就像他的绰号“苍鹰”一样,仿佛时刻翱翔在万丈高空,高傲而孤独,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每个人,令人不寒而栗。而此时,这个狠人正坐在王轩身边钓鱼,不由让他心中哀叹连连。
自从数rì前被陈氏解开了心结,王轩也心安理得的在皇家休闲山庄住了下来。果然如陈氏所料,陛下和太后两派的朝中重臣都纷纷到山庄来避暑。几天下来,王轩已经碰到了不少熟识的重臣,心中更是大定,开始学陈氏和嫣儿享受生活起来。他玩不惯那些麻将什么的闹腾玩意,倒是在山庄安排的伴游建议下,接触到并渐渐喜欢上了钓鱼。
山庄内挖掘了一个大大的湖泊,引来滈水注满,八座别致的吊桥连接到湖心岛上,将湖面分割成大小不同的区域,层次分明,洲岛错落,碧波荡漾。湖心小岛上有股清泉,碧草茵茵,林木茂盛,有别致的亭子供人歇脚,湖畔还专门预备了处处垂柳的小水湾供人垂钓。
久居长安城的朝臣们,很快就爱上了钓鱼这项运动,纷纷到湖心岛上,享受生机盎然的野外生活情趣,领略赏心悦目的湖光山sè。微微清风吹走了朝堂上的喧嚣,钓竿的颤动带给老人以童子般的欢乐,只要一竿在手,xìng情暴躁的人也会“静如处子”。
王轩原本和相熟的大臣约好,今rì午膳后共同到此处垂钓,故此早早在此等候。谁知郅都突然出现,拿着山庄内特制的钓具和桶子自顾自坐到王轩旁边的钓台上,连声招呼都没打。王轩见状就暗道不好,怕是相约的同僚远远看到郅都在此,就不肯过来了。
事实证明,王轩的猜测没有丝毫错误,而且不但是大臣们不来,连鱼儿都不敢来了。两人相对沉默的垂钓了半个多时辰,浮漂愣是就没有丝毫抖动过。王轩无奈的看了看郅都,只见他连垂钓时都把身躯坐得笔直,在烈rì当空的午后,王轩却仿佛看到他身边笼罩着浓郁的寒气,恐怕水里的鱼儿也感受到了吧。
郅都早就发现了王轩在打量他,却根本懒得理会。他现在也是满心郁闷,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非要命他到这山庄休闲,还严令他必须rìrì垂钓,消除些身上的煞气。中尉做的本就是杀人的活,别人虽称他为酷吏,在他眼里却是一种赞赏。身上没点煞气,咋能压住长安城里的牛鬼蛇神和各路神仙?
他不知道,刘彻对他的期许绝对不是管治安的中尉。这种有才能又足够忠心的臣子,刘彻是不会允许浪费的。因此,刘彻自然不能让他过于投入在杀戮中。要知道,从去年接任中尉一职,郅都的血手里已经攒下了上万条人命。栗姬一族,上林苑罪官九族,刘荣哥三王府下人,每次干的都是夷其族的活,这身上煞气真是滔天了。用后世的话说,如不是他神经足够坚韧,早就心理变态到极致了。
因此,刘彻下了严令,命令郅都到皇家休闲山庄避暑,还专门派了宫中侍卫,强迫他一定要rìrì垂钓,好好调节一下心理。从前刘彻在龙组时,不少过度杀戮导致心理问题的成员就是靠着钓鱼配合心理治疗,恢复了健康。当然,刘彻不会向郅都解释啥是心理治疗,而是告诉他要消消煞气,汉朝的人都能听得懂。
“郅都大人怎的也到此处避暑?”老实人王轩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却又不好独自离去,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郅都闻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sè急速的几度变换。他实在没想到王轩会主动找他说话,这分明是在为难他嘛,太子的严令中有个诡异的要求:一旦别人和郅都说话,他的回答必须三倍于对话者。
不得不说,郅都是一个言出法随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虽然他极度不喜言辞,但还是遵照太子的命令,在心中默数了王轩问话的字数,想了良久,道:“本官奉太子之命到此处避暑,王大人怎的也到此处避暑?。。。”
字数不够啊,他急忙又想了一句,继续问:“可带了家眷?”
还是不够啊,又继续:“可用过午膳?”
还差三个字,咋办?郅都急出了满头大汗,却顾不得理会满脸讶异的王轩。急切间,他突然看到水面上王轩的浮漂动了,忙叫道:“快收杆!”
。。。。。。
呼,见到王轩提起鱼竿,一只银灰sè的鲢鱼跃出水面,郅都长舒了一口气,三十六字,齐活了!眼看王轩就要转身说话,郅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提起钓具和钓桶,一溜烟的跑得没影,只留下无语问苍天的王轩。王轩把苍鹰郅都吓得落花而逃,绝对是件轰动全长安的伟业,足以载入史册。
不明就里的王轩悠闲的收起钓具和钓桶,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独栋小楼,将鲢鱼交给山庄专门为小楼配置的厨师打理,便到书房寻些有趣的野史,躺在露台的摇椅上,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皇家休闲山庄确实有些门道,各种物件齐备而新奇。比如这小楼里的书房,满当当的几个书柜,摆满了长安城万金难求的线装书,天文地理,经书典籍无所不包。甚至有一些先秦典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秦始皇焚书后,大汉朝堂的典籍有很多的残本,遗本,竟然在此处也能得见。据说朝堂上的几个老学究呆在自己小楼的书房里,数rì不眠不休,熬红了眼,就为多读些典籍。王轩不是书呆子,但也喜欢不时泡在书房,寻些新奇有趣的书籍读读。
良久后,他合上书籍,看了看远处的夕阳,估摸着陈氏和嫣儿也该回来了。陈氏自打到了山庄,就和贵妇们凑在一起,终rì呆在山庄内的会馆玩乐,那种叫麻将的玩意更是一打就是整rì。而嫣儿也跟着官宦家的公子和千金们四处游玩,泛舟湖上,纵马田园,不亦乐乎。
王轩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深吸一口气,贪婪的体味着山野中的闲逸,偶尔能逃开尔虞我诈,享受这平淡却奢侈的生活,实在是一件美事。只是不知道此时的长安城,还有多少朝臣夜不能寐,窦婴,周亚夫,一代贤臣名相,难道真的执迷不悟,逼陛下和太后动手吗?中尉郅都此时正在山庄里,身处长安的他们会有其他动作吗?
王轩长叹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远离长安城的山庄中,王轩已经能用一种跳脱的姿态审视着城中的窦婴等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坚持是多么的无力。驱散脑海中的思绪,王轩站在露台上,对着远处缓缓归来的陈氏娘俩挥了挥手,脸上满是柔情笑意。。。。。。
第五十章 平羌六策
甘泉宫内,景帝没有等到长安城中窦婴动手的消息,却收到陇西郡太守吴蒯的加急奏报。景帝看完后,皱了皱眉头,递给了身边的刘彻,有意识的开始培养刘彻处理政务。
河西走廊!刘彻放下手中的奏章,兴奋的看着景帝,目光中满是狂喜。
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和战略要地,是后世著名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一条黄金通道。
祁连山脉的高山上,有着丰厚的积雪和冰川覆盖,这些积雪和冰川在每年特定的季节融化,为河西走廊大量的绿洲和耕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源头活水,滋养、灌溉而造就了水草丰美,物产丰富的河西走廊。
如今的河西走廊是匈奴人游牧的地方,此处的西羌部落都臣服匈奴。匈奴强大,冒顿单于曾“破东胡,走月氏,威震百蛮,臣服诸羌”。当时汉王朝初建,无力对匈奴实行反击。匈奴为切断汉朝通向西域的道路,并从东西夹击关中,力图南下连结西羌酋豪。而汉王朝则将隔绝匈奴与西羌的联系,作为一项重要的防御措施。
西羌,出自三苗,是羌族的别支,三代以后居于河西、赐支河和湟河之间。西羌人经过先秦一段很长时间的迁徙分化,进入中原的羌人已基本上融合于汉人之中,未进入中原的羌人除部分生活在陇西以外,大都散布于长城以西,特别是河湟地带。
就在刘彻为如何打通河西走廊烦恼时,竟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羌族一支研的后代留何不堪匈奴贵族的奴役,率种人请求归附,为汉朝守卫陇西要塞。
“父皇作何打算?”刘彻问道。
景帝不明白刘彻为何如此兴奋,毕竟先前归附大汉,迁入中原的羌人部落也不少,却没什么大用,反而跟边塞的汉人发生了不少冲突,随即淡淡答道:“既是要求归附,可把留何及其研种羌部落一齐迁居到陇西郡中,安排在狄道、安故、临洮、氐道、羌道五县中,与我汉人杂居,共同守卫西北边防。”
“父皇,儿臣以为,将其迁入关内弊大于利,断断不可。”刘彻可不希望如同先前归附的羌人一般将留何羌改造成农耕民族,太浪费了!
景帝闻言一愣,摇头道:“朕也知道此举并无好处,甚至会祸害当地汉人,可是若此次不接受留何归附,恐寒了西羌诸部yù归顺大汉的心啊。”
“父皇误会了,儿臣并不是要拒绝留何归附,只是不希望其部族迁入关内罢了。”
“哦?莫非你有良策?”景帝知道刘彻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顿时来了兴趣。
刘彻点点头,道:“儿臣有些想法,如今尚待斟酌,明rì会拟成奏章呈给父皇。”
景帝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随即吩咐刘彻回去细细考虑,却是彻夜辗转发侧,夜不能寐。
翌rì,景帝迫不及待的看完刘彻呈上的《平羌六策》,双手不住的颤抖,太yīn损了!景帝知道这道奏章一旦泄露出去,会造成多大的波澜,这可是剑走偏锋的绝户计啊。思虑良久,景帝紧咬牙关,却仍迟迟下不了决心。
刘彻并不着急,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他知道这些计策一旦实施,景帝作为决策者或许将遗臭万年。当然,他有信心作为最终的胜利者,重新将历史书写一遍。即使景帝现在不采纳,未来刘彻即位后也是要实施的,现在就看皇帝老爹有没有魄力先顶上这个黑锅了。
景帝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又翻开《平羌六策》,听刘彻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1.开边贸,和西羌各部通商,换牲畜和羌人奴隶。不再将归附西羌部落内迁,而是将其作为雇佣军,驻守关外,并允诺用大量的淘汰军械,粮草和奢侈品换取大型牲畜以及羌人奴隶,以夷制夷。驱使西羌各部袭击其他部落,不但可以削弱他们的战争实力,还可以在西羌内部制造仇恨,瓦解各部落彼此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和联系。
2.招募游侠,设立西羌捕奴队。汉初的游侠,其实就是流氓、土匪、强盗、罪犯等社会垃圾。别小看这些社会垃圾,在冷兵器时代这些社会垃圾单打独斗的能力还是不少的,如果能很好的利用这些社会垃圾(比如沙俄就很好的利用这些社会垃圾来为沙皇开拓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用猛将将其经过一定的训练后投放到边疆地区,告诉他们这里他们可以随意抢劫和杀戮异族并且抢劫所得均归他们所有,他们做的只需要承认自己是臣服zhōng yāng王朝的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减少国内矛盾,还可以为保卫边疆地区出力而不需要zhōng yāng提供财政,并且可以开拓疆土。
3.大量高价购买西羌女奴。对付游牧民族,杀他们的男人没用,因为男人可以有很多个女人,男人再杀,人口也可能正常繁殖。但是减少女人的人口就不一样了,直接就能影响到他们的生育率,一女多夫也没辙。所以大可以花钱去买他们的女人,同时,刘彻也会加速大汉纺织业的进程,正好需要大批女奴。
4.修筑堡垒,焚烧草地,屯田戍边。派遣军民分配土地粮草种子农工具,焚烧牧草开荒,筑城置军民一体编制垦覆戌边。一方面能破坏边城外牧草的生长,同时可以为边军提供少量粮草,减少对后勤的依赖。为了防止西羌和匈奴的劫掠,更要做到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交叉兵力部署网络,相互守望。城间多挖壕沟和陷阱,置拒马,遍撒蒺藜,并派发大量军弩等守城器械,并随时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让进犯的游牧骑兵和战马饿死在高高的边墙下。
5.修筑道路,改善物流,扩充边军。用获得的西羌奴隶,修建西安到陇西一线的道路,以便大汉jīng锐骑兵能以最快的速度驰援边城。同时派发军功爵,但凡能为边军输送军需的商户,视其功劳大小,可获得相应军功爵,最高可封侯。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后勤压力,将可扩充边军十数万,充实到新建的堡垒和边城中。
6.污染水源,扩散瘟疫。暗中秘密派遣得力人手,将因疫病倒毙的牲畜,运到河西走廊的草原深处,投入各处水源之中,使西羌各部爆发大规模的疫情。在边城囤积大量药材和医者,严加防御疫病扩散至大汉竟能,并加大边贸药材和粮草交易量,趁火打劫,大肆掠夺西羌各部的人口和资源。
。。。。。。
“难得彻儿小小年纪,就如此杀伐果决。朕这大汉天子,若因怕担千古骂名,而误了社稷,百年后又如何有脸去见祖宗?”景帝听完刘彻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写满坚定的小脸,长叹道,“罢了,罢了!给朕研墨!”
在刘彻激动和敬佩的目光中,景帝按照《平羌六策》重新誊写了一道诏令,隐去了部分见不得光的条陈,随后缓慢但坚定的盖上了玉玺,让掌印太监孙全尽速诏令全国。
后世的史书上,这篇《平羌六策》被史学家们视为大汉帝国由守转攻的转折点,造成了长达千年的大辩论,景帝也因此成为华夏史上最具争议的帝皇。这位前半生温良恭俭的“斯文”皇帝,为何会突然颁布这样一道算得上泯灭人寰的“恶诏”,成为一个不解的千古之谜。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刘彻,却始终隐于幕后,没被史家们看出半分端倪。
第五十一章 诸般算计
汉景帝中元元年夏,大汉朝堂因为景帝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诏令,愈发波澜诡谲起来。
太尉窦婴,被任命为大将军,前往陇西郡扩编边军十五万,屯兵筑城。大将军一职始于战国,汉代沿置,作为将军的最高称谓,位在三公上,卿以下皆拜多由贵戚担任,统兵征战并掌握政权,职位极高。然而,这不是一个常置的称号,是只有战时才会设立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吴、楚七国之乱时,窦婴就曾被景帝短暂任命为大将军,守荥阳,防御齐、赵两国的叛军。
析陇西郡地置天水郡,着上郡太守李广调任新置天水郡太守。秦始皇二十六年置三十六郡时,陇西是其中之一,汉承秦制,陇西郡乃是大汉西北屏障,与京畿毗邻。此次分出16县置天水郡,陇西仅余11县,天水郡死死扼守住了从陇西郡到京畿的交通要道。最为诡异的是,景帝将霸上细柳营交由李广,命他领细柳营驻守天水郡治,若西羌或匈奴兵犯陇西郡,以便随时驰援。
中尉郅都,被任命为雁门郡太守,整顿边务,抵御匈奴南下侵扰。景帝之所以任用没有任何领军经验的郅都,很大的原因是由于太子刘彻的坚持。作为穿越众,刘彻很明白郅都完全足以胜任这个职务。在史书上,汉景帝两年后也将任命郅都为雁门太守。匈奴人一向敬佩郅都的节cāo威名,得知郅都就任雁门太守,惊恐万分。郅都才抵达雁门郡,匈奴骑兵便全军后撤,远离雁门。至郅都死,都不敢靠近雁门郡。匈奴曾用木头刻成郅都之形的木偶,立为箭靶,令匈奴骑兵奔跑shè击,匈奴骑兵因畏惧郅都,竟无一人能够shè中。
赋闲在家的周亚夫,被任命为沛郡太守,兼楚国国相。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沛郡周围的形势。汉高帝六年,封刘交为楚王,以东海郡、薛郡、彭城郡三十六县置楚国。彭城郡为汉代楚国的核心部分。景帝三年,楚王刘戊联合吴、赵、济南、菑川、胶东、胶西国诸王发动七国之乱。乱平后,楚国本应置郡,但因景帝“尊宠元王”,不忍绝其祀,故立刘礼为楚王,奉祀楚元王刘交。于是彭城郡北部数县仍为楚国,析彭城郡南部置沛郡,以楚国之薛郡置鲁国。最为关键的是,楚国和沛郡毗邻梁国,这个吴楚之乱后唯一保持实际意义上dú lì运作的大汉诸侯国。
太尉府中,窦婴拿着景帝的诏令,脸上满是哀戚之sè。太尉领大将军,看似荣宠之极,背后却是暗含杀机。
身处甘泉宫的景帝并没有差人送来虎符,似乎更没有登坛拜将的打算。没有虎符的大将军,根本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汉朝只认印不认人,没有虎符印信,就是连皇帝本人都进不了军营,更别提调兵了。
窦婴很明白,景帝的意思是让他孤身赴任,而他唯一能掌控的,只有到陇西郡后扩编的十五万新军。十五万新军,而且是用于屯兵筑城的兵士,能有多少战斗力?到了陇西郡后,不但会被陇西太守吴蒯节制,背后更是有天水郡太守李广率领的细柳营虎视眈眈。但凡窦婴轻举妄动,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若是不去,抗旨不尊的罪名担不起,只有谋反一途。如今中尉郅都在南山的皇家休闲山庄避暑,防卫京师的北军暂时由中尉丞统领,看似有机可乘。但窦婴作为表哥,很了解景帝,他绝对不像外表那样温良恭俭,晁错是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窦婴相信,景帝绝对在长安城留下了无尽的后手等着他。
何况现在废太子刘荣远在临江国,一旦起事,如何拥立新帝?不能占到大义,窦婴一个外戚,想守住长安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吕后乱政,外戚专权的时代才过去了多少年?现在长安城里的大臣,哪怕多是窦婴一系人马,都不会支持他篡夺刘氏的江山,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将他诛杀当场。
窦婴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唤来府上的幕僚,细细叮嘱了一番。接下来的几rì,窦婴闭门谢客,没有私下联系任何人,也拒绝了诸多好友和门客的送行,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悄悄的带着十数名贴身侍卫,马不停蹄的赶往陇西郡赴任去了。既然已经决定认输,干脆做得彻底些,也许皇帝还能念在当年的情分,留全家一条活路。
至于周亚夫,则早已启程,带着府上的众多私兵,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狂奔,如今已可以遥望到梁国的国都睢阳。
“阿父,你年事已高,年前又生了场大病,可经不起这番折腾。”周亚夫的长子周匡递上水囊,劝解道。
周亚夫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懂个屁!老夫今年不过五十有六,想那廉颇花甲之年,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老夫岂能比他尚且不如?!”
“孩儿不是此意,只是心中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周亚夫瞟了一眼yù言又止的儿子,很是恼怒,他生平最看不得扭捏作态的男子,喝道:“有屁快放!”
周匡苦着脸,凑到近前,低声道:“孩儿觉得,陛下此番恐怕有不少算计。。。。。。”
周亚夫虽是个莽汉,但是毕竟在朝堂上打滚数十年,当然明白周匡的意思,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手道:“不过就是想借老夫的手收拾刘武那小子罢了,只要眼睛没瞎,谁会看不出来?”
周匡很是无语,老爹就是这个xìng子,什么话都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平时没少吃亏,景dì dū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在匈奴将军唯许卢等五人归顺汉朝时,景帝非常高兴,想封他们为侯,以鼓励其他人也归顺汉朝,但周亚夫反对道:“如果把这些背叛国家的人封侯,那以后我们如何处罚那些不守节的大臣呢?”景帝听了很不高兴:“条候的话迂腐不可用!”然后将那五人都封了侯。周亚夫竟然气得托病辞职,景帝也批准了他的要求。
如今景帝突然重新启用周亚夫,而且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密诏,摆明了就是想利用他这种蛮横粗俗的xìng子,对付梁王嘛。要知道,汉朝对军队的管控是很严的,领兵的将军即使有虎符,想要进兵,也还必须得到皇帝的诏令,一旦先斩后奏,有极大的可能被秋后算账。“便宜行事”的密诏,就是给了周亚夫独断专行的极大权限,让他任意施为。
周匡很是担心,忙劝道:“阿父,梁王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陛下明里不敢忤逆太后,暗地里却让阿父便宜行事,其中险恶不言而喻。阿父哪怕不吝自身,也要为族人多加考虑啊。”
周亚夫点点头,表示自己领会得到。吴楚之乱时,梁国危在旦夕,景帝就是明里下旨让周亚夫派兵救援,暗里却密诏按兵不动。叛乱平定后,景帝迫于太后的压力,只得象征xìng的惩罚了周亚夫。如今景帝又要借刀杀人,只怕来rì兔死狗烹,不得不防啊。
周亚夫遥望着远方的睢阳城,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打马前行。旁人都以为他是热血上脑,却不知他早就看出了景帝的意思,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照皇帝的意思做,将来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如是抗旨不尊,或者阳奉yīn违,眼前就只有抄家灭族之祸了。
甘泉宫内,景帝拿起奏报,微微笑道:“窦婴和周亚夫倒是识趣,也省得朕再施后手了。”
刘彻闻言,满脸的戏谑:“不过是想撇清袭杀儿臣一事罢了,做得倒是隐秘,至今也查不出是谁下的手。”
景帝摆摆手,幽幽道:“罢了,若是从此任劳任怨,事成之后,饶了他们族人xìng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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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南山稻田边(求收藏求推荐)
没有波涛汹涌的浪,也不似潺潺细流的溪,滈河,只是这样静静的流淌着,缓和而又温顺,经久不息。
耿老汉在竹筏上扎了个小马扎,顶上个小凉棚,悠哉悠哉的顺着河水漂流。到南山快半年了,往rì的金戈铁马已渐渐远去,人到中年的耿老汉微微隆起了小肚腩。
望着岸边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耿老汉宛如吃了蜜糖一般。当初孤儿内院里的农学院,非要在百亩上等良田里种上这种叫水稻的玩意,耿老汉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水稻以前只是听南边来的人偶尔说起过,还从未亲眼得见,据说只有长安城的贵人们会不时吃上一顿稻米。既然是贵人吃的玩意,估计伺候起来可不容易,耿老汉虽说是个庄稼老把式,心里不由有些发憷。
这水稻物如其名,吃水还真是厉害,农学院的先生带着手下的娃娃们,愣是花了半个月,在稻田周围挖了长长的引水渠,把良田活生生的变成了水田。种了十来年粟的耿老汉当时就蒙了,田里这么多水,幼苗还不得烂根啊。农学院的先生好说歹说,才暂时安抚下情绪激动的耿老汉。直到入夏,稻苗不但没烂根,反而长得愈发茁壮,立在田里就像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棒小伙,耿老汉这才放下心来,暗自感叹,不愧是太子派来的先生,连种庄稼都有本事。
耿老汉就像只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狮子,不时会顺河漂流而来,看看自己摆弄的百亩良田,乐此不疲。就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一处稻田边上有不少人围在一起,还似乎起了争执。耿老汉赶紧把竹筏撑到岸边,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这处稻田可是农学院的先生专门划出来的劳什子“实验田”,当时可是选了十亩最好的田地,据先生说太子殿下都常常问起实验田里的情况,万一被人整坏了,还了得吗?!
耿老汉来到近前,见争执的两方都只是站在田边动嘴,没有拉扯,不由松了口气。他刚要发话,却见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俏丽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脆生生的问道:“老丈来得正好,这田可是你家的?这些坏家伙要给你家田里放鱼呢!”
耿老汉看了看少女,和她身边几个同样衣饰华丽的同伴,想来是到远处皇家休闲山庄避暑的贵人,忙躬身答道:“见过几位公子小姐,这本是孤儿院的官田,管事交给老汉打理。”
“既是官田,更该好好看顾,别让这些坏家伙糟蹋了!”少女闻言说道,朝旁边另一群少年努了努嘴,脸上带着挑衅的意味,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耿老汉点头应诺,朝着少女的眼光望去,却见到几个熟悉的少年,忙叫道:“赵立,你这个臭小子不在内院呆着,跑这来做什么?!”
身穿黑sè作战服的赵立挠着头,慢悠悠的靠了过来:“老爹,俺们几个是接了教官的命令,带着医学院的学生来寻些水蛭,正好碰上农学院的学友们正在和眼前几位公子小姐争吵。”
“胡说!你们分明都是一伙的!”俏丽少女指着他的鼻子,不屑道。
赵立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他们几个确实在拉偏架,毕竟都是孤儿内院的,硬要说是一伙的也没错。
耿老汉看到赵立有些心虚,哪还不明白原委,忙缓和气氛道:“小姐莫要和他们一般计较,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娃娃,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几位贵人,老汉替他们给贵人们赔罪了。”
少女身旁的一个小公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嫣儿姐,算了,老丈都这样说了,别计较了。”
嫣儿闻言两眼一瞪,气鼓鼓的道:“秦立,你这是在教训我?还是说我小气啦?!”
秦立忙收回手,站在一边嚅嚅喏喏,大气都不敢吭。心中懊悔不已,娘咧,嫣儿姐就是暴脾气,自家没事招惹她干啥?
“行了,嫣儿,别老是欺负小立。”一个年岁稍大的高挑少女笑着拍了拍嫣儿的肩膀,随后对耿老爹温声细语道,“老丈不必着急,嫣儿xìng子虽急了些,也不是坏人。今rì我们原是想到这田野里欣赏景致,不料碰到几个小哥要往你家田地里放些鱼儿,嫣儿怕他们糟蹋了这好好的苗儿,这才有些争执。”
耿老汉听了少女的解释,连忙道谢,转头对一旁农学院的几个娃娃骂道:“咋回事?想糟蹋这稻田,被嫣儿小姐阻止了,还不听劝,这还有理了不成?”
农学院领头的张松本就是个虎小子,闻言就不干了,“老爹,这可是先生让我们往稻田里放鱼的,忙得午饭都没吃,咋没来由的还挨了你的骂咧。。。。。。”
赵立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连带声音也低了下来。军事学院的学员恶名昭彰,赵立更是惹不得的人物。
“哦?先生交代的?”耿老汉闻言,点点头,“既是先生交代的,那定然不会错,是老爹心急错怪你们了,晚上都上家来,请你们吃上顿红烧肉。”
哇唬!在场的内院学员们都高兴的叫了起来,赵立也是满脸喜sè。耿老爹可是院里的活菩萨,总管事喜欢他的耿直忠厚,给他安排了套先生才能住的好房子,月例也是不低。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rì经常去和厨子们学上两手,没少在家里给学员们开小灶,味道可比在院里食堂吃大锅饭好多了。
嫣儿见少年们没被处罚,反而还得了奖励,顿时就不乐意了,忙道:“你这老丈好没道理,咋不着紧这好好的田地呢?”
耿老汉闻言,笑着解释道:“几位贵人怕是误会了,既是农学院的先生吩咐的,想来定是太子殿下交代的,断断错不了。”
“哦?”几位公子小姐闻言,眼神俱是一亮,太子的“生而知之”早在长安城传开了,层出不穷的新奇的美好事物,更是让年轻一辈对他崇拜不已,二世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人生观和价值观,一个同样喜欢玩乐喜欢美食的同龄人,比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更显得亲切。
嫣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一转,装作不相信的样子,道:“你们说是太子的吩咐,可有凭据。”
耿老汉闻言一愣,哑然不语,倒是张松虎气发作,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得意洋洋道:“这可是太子命人送来的章程,先生近rì身体不适,又唯恐误了殿下的大事,这才誊写了一份,交给我们几个。。。。。。”
嫣儿没等他把话说完,眼疾手快的一把抢过册子,满脸jiān计得逞的笑意,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张松不由一愣,正待上前强夺,却被嫣儿带来的侍卫挡了下来。
嫣儿挑衅的晃了晃手中的册子,随即献宝似地递给身旁的高挑少女,“晴儿姐姐,你快看啊,太子写的哦。”
晴儿歉意的看了看急得抓耳挠腮的张松,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接过册子细细看了起来。这种纸质的线装书如今在长安城已经很常见了,虽然价值不低,但对于权贵豪门而言,家里往往都会大量购买,哪怕一时间看不完,也要充充门面,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嘛。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稻田养鱼注意事项”几个大字,翻开细看,里面内容分成数个大项,每一个大项下面又细分了诸多小项,就像一颗大树,分出很多枝节。用字jīng炼却甚为明了,详细写明了每一步该如何做,可能会遇到何种困难,又如何解决这种困难,解决后又该如何做。细细看完,晴儿眼神越来越亮,实在太奇妙了,甚至觉得凭着这本小册子,哪怕自己没干过农活,也定能办好这“稻田养鱼”的差事。
嫣儿见她翻看完后,半天没回神,忙扯了扯晴儿的袖子,“晴儿姐姐,可是有不妥之处?”
晴儿小脸微红,摇摇头,自顾自的将册子还给了张松,制止了满脸不依的嫣儿,柔声试探道:“这位小哥,太子殿下常常差人给你们送这些章程吗?”
张松闻言,忙把册子藏回到怀里,jǐng惕道:“确是太子送来的,你们莫要打些坏主意。”
嫣儿闻言大怒,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些章程,很稀罕吗?!明rì我就求阿父去找太子要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大话说得过了,看到张松和少年们眼中的戏谑和怀疑,不由涨红了小脸,腮帮气得高高鼓起,就像个熟透的小苹果。
晴儿赶紧出面缓颊,免得嫣儿羞怒不过而爆发,轻笑道:“小哥误会了,我们只是对太子殿下作的文章有些兴趣,不知道何处可以多看上些。”
张松松了口气,他也怕对面那个脾气火爆的少女不依不饶,能带上侍卫的贵人,惹上了可是大麻烦,忙躬身道:“这些章程都由先生们保管,不过太子传下的学问,在内院的图书馆里可以随时查阅。”
晴儿眼睛一亮,忙追问道:“可是前面孤儿院里的图书馆?不知小哥可否带我们进去一观?”旁边的公子和小姐们眼中也满是期待,这孤儿院据说也是太子殿下营建的,而那劳什子图书馆恐怕也是新鲜的事物,只是不知道和天上rén jiān比起来如何,定要去看个究竟才好。
“你们不能进去!”就在他们满含期待的等着张松回答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显得异常坚定,不容半分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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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内院探奇(求收藏求推荐)
嫣儿的心情极度的糟糕,哪怕手里端着哈根达斯里最好的冰激凌,还是高高撅起小嘴,满脸不悦。
晴儿见状,不由噗嗤一笑,伸出纤细的手指夹住她的双唇,打趣道:“快变小鸭子了。”
嫣儿自是不依,一翻打闹下,这才收拾心情,抱怨道:“都怨晴儿姐姐,刚才怎么不让人教训那个叫赵立的臭小子?一介平民怎敢对我等如此无礼?!”
晴儿笑眯眯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平民?没见他和身后的数名少年都身着玄衣,式样也是奇特,哪里是平民的装束?”
“他们都是出自孤儿院啊,分明都是军中孤儿,怎的不是平民?”
晴儿摇摇头,解释道:“那几个玄衣少年,行事不卑不亢,目光如炬,腰背一直保持挺直,声音宏亮,其他少年隐隐对他们有些畏惧,倒是那几个劳什子医学院的少女眼中满是崇拜爱慕,显然他们在孤儿院里的身份不一般啊。”
对面喝着冰镇果汁的秦立点点头,插嘴道:“他们离开时,还不由自主的排成队列,行进间步调一致,哪怕是遇到田间沟坎,稍微乱了些,也会迅速调整回来,倒是和我家阿父手下的兵士有点像,甚至比一般的兵士们要齐整多了。”
晴儿眼神一亮,仿佛想通了般,赞同道:“是啦!定是入了军籍的人啦!怪不得他发话后,所有人都不敢吱声,连那有些身份的老丈都面sè严肃,看来他们定是孤儿院的侍卫了。”
嫣儿心中已有几分认同,嘴上却不可认输,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拳头,不屑道:“切~~,几个毛孩子,哪是啥侍卫,我家随便出个看门的兵将,都能将他们全部打翻!”
晴儿和秦立相视一笑,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吃食,没有理会她。汉朝对军纪颇为看重,若是那几个少年确实入了军籍,又有军务在身,一旦被人无故冲撞了,可是杀人无罪的。哪怕嫣儿几人都出身世家,怕也讨不得好去。虽说中尉郅都就要到雁门郡赴任了,但余威尚在,这一年多来,郅都可是给北阙甲第的二世祖们留下了永生不可磨灭的yīn影。
嫣儿讨了个没趣,满脸不甘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你们都不想不进去看看那劳什子图书馆?”
晴儿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已有所指的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此事还要着落在嫣儿你的身上了。”
嫣儿闻言一愣,不知所谓的顺着晴儿的眼神望去,看到远处的一张沙发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不断偷偷朝这边张望,不由面sè一红,恼羞成怒的斥道:“陈诚,还不快给我过来!”
整个店内不由一片沉寂,显然都被嫣儿这彪悍的大喝给震撼了,倒是那个叫陈诚的少年丝毫不以为忤,屁颠屁颠端着桌上的吃食跑了过来,坐到嫣儿对面,秦立的身边。
“媳妇,叫我过来啥事?”陈诚一脸讨好的笑容,将一盘糕点推到嫣儿面前,“我还没碰过,专门为媳妇你点的。”
“谁是你媳妇?!再乱叫看我不把你的嘴撕了!”嫣儿看到晴儿和秦立脸上促狭的笑意,愈发彪悍的伸出双手,张牙舞爪的示威道。
陈诚挠着头,满脸无奈,歉意的看了看晴儿和秦立,显然也对自己媳妇的彪悍尴尬不已。两人从小订的娃娃亲,到现在都快十年了,怎么也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小时候还在一个盆里洗澡,一个被窝里睡觉呢,不是俺媳妇,还想嫁给谁去?
“好了好了,别老是欺负老实人。”晴儿看到满面通红嫣儿已经濒临爆走的边缘,忙缓颊道,“要想进孤儿院,去看那图书馆,还得靠你家陈诚呢。”
陈诚赶紧就坡下驴,媳妇的阎王xìng子,也就她的这个闺蜜能压得住,定是要处好关系的,忙讨好道:“晴儿姐有啥事尽管吩咐就是了,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要你赴汤蹈火,只是听说少府卿陈俞陈大人也来山庄避暑了。。。。。。”晴儿顽皮的眨了眨眼睛,娓娓道来。
陈诚一听,不由哭丧了脸,暗自悔恨自己嘴巴太大,啥事都敢答应,阿爷陈俞是个老古板,家教极严,哪是那么容易说动的。
晴儿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意有所指的笑道:“莫急,我知道陈大人一向治家甚严,怕是不肯为你徇私的,不过听说他对未来的孙媳妇倒是有求必应啊。。。。。。”
陈诚闻言连连点头,一脸贼笑的看向了气鼓鼓的嫣儿,嫣儿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瞪着晴儿,眼神满是抱怨,但最终也只得无奈的点头同意,决定到陈老爷子那出卖“sè相”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翌rì清晨,孤儿内院多了四个满脸好奇,四处张望的奇怪家伙。昨rì嫣儿出马,折腾了陈老爷子半晌,这才拿到了四张内院的身份牌。但陈老爷子要求四人只能身着孤儿内院的麻衣,不能带侍卫和仆人进入内院,规矩还是要守的,毕竟他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老臣,知道皇帝和太子很重视内院这个孤儿院的核心区域,连太子詹事都不敢在里面得瑟。
静,偌大的内院很静,一片死寂。宽阔的青石道上很干净,没有半点杂物,却更显得诡异,因为没有出现一个人。嫣儿有些害怕的靠近了晴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却惊得她尖叫一声,划破了静谧的清晨。
远处传来奔跑声,一队玄衣少年出现在青石道的拐角处,踏着诡异的整齐步点,快速的跑了过来。
“来者何人!”领头的少年冷冷喝道,握紧了手中的短棍。
“是你!”嫣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叫赵立的少年。
赵立丝毫没有理会她,面无表情喝道:“出示身份牌!”
嫣儿正要发怒,却被陈诚拦住,昨夜陈老爷子没少叮嘱他,到了内院要按照规矩办,若是惹了事,回去少不得挨板子。老爷子是舍不得打孙媳妇的,嫣儿的板子自然也要落在他的身上。想到此处,他也顾不得嫣儿的彪悍,忙将怀里的四个身份牌都掏出来,递给了赵立。
赵立接过仔细查看了片刻,还回到陈诚手上,认真道:“公子最好还是将身份牌分给他们随身携带,万一走散了,也不会被抓到管理处去。”
陈诚点点头,依言将身份牌分发给其余三人,嫣儿气鼓鼓的扯过一块,冷哼了一声,吓得陈诚冷汗直冒。
赵立见陈诚守规矩,又好心提醒了一句:“现在内院的学员都在上早课,请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到学堂打扰先生授课,否则会被惩处的。”
说完,径自带着身后的玄衣少年们继续巡视内院去了。
直到赵立众人消失在青石道尽头,陈诚才长舒了一口气,向满脸不悦的嫣儿解释道:“他们都是内院里军事学院的人,是管理内院秩序的,阿爷叮嘱万万不能冲撞了。”
嫣儿没有说话,她虽有些彪悍,但多少讲些道理,自然不会再为难陈诚,挽着晴儿的手,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内院很大,里面分割成一个个dú lì的小院子,院门牌匾上都写着名头,诸如“格物院”,“术数院”,林林种种,数十个院子。院门都有两个玄衣少年站岗,拒绝四人进去参观的要求。四人瞎逛了半天,感到十分无趣,心中不免极为失望。
就在他们打算无功而返时,前方出现了一个青衫少女,陈诚眼睛一亮,赶紧跑了上去,亲热的揽住少女的胳膊,眉飞sè舞的说着什么。
嫣儿见状,冷哼一声,脸上闪过极端愤怒的表情。晴儿见状噗呲一笑,满脸戏谑。嫣儿羞怒的跺了跺脚,却仍死死的盯着向这边走来的陈诚二人。
“这位就是嫣儿吧?”青衫少女亲热的笑着,随即伸出手,想摸摸嫣儿的小脑袋。
嫣儿迅速闪开,眼中满是愤怒的盯着陈诚揽着少女的手臂,面sè铁青不发一语。
青衫少女见状,哪还不明白缘由,不由哑然失笑,几乎直不起腰来。陈诚更是急忙抽出手,手舞足蹈的解释道:“这是陈曦姑姑,是我阿父最小的亲妹子。”
嫣儿闻言,满脸尴尬的瞪了陈诚一眼,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淑女的模样,红着小脸怯生生的唤了声:“嫣儿见过姑姑!”
晴儿和秦立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也捧腹大笑起来,嫣儿忸怩作态的样子,实在是太有喜感了。嫣儿自然羞怒不已,倒是陈诚心疼媳妇,憋着笑清咳了一声,扯了扯陈曦的袖子,化解了嫣儿的尴尬。
陈曦见侄子那怕媳妇的怂样子,也不愿他为难,止住笑,埋怨道:“你们啊,拿了阿父给的身份牌子就敢乱闯,幸好阿父刚才差人嘱咐我来照看你们,否则犯了规矩,少不得吃板子。”
说完,自顾自的揽过嫣儿和晴儿的胳膊,带着众人逛了起来。陈曦的年纪本就和众人相差不大,个xìng也很爽朗,很快就打成一片,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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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春心萌动 (求收藏求推荐)
晴儿静静的坐着,合上着手中的书册,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敬佩乃至崇拜。放眼望去,图书馆内尽是满当当的巨大书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十数类不同的书籍。天文地理,术数格物,无所不包,据说都是太子殿下在短短年余的时间编撰而成的。可惜不得见到太子真迹,每本书稿都是交由太子詹事府内的书吏,誊写雕版,印成数千册,藏于图书馆中,供内院学员翻阅。
做为御史大夫(副丞相)刘舍最疼爱的孙女,晴儿从小陪伴祖父身侧,耳濡目染十数年,也称得上长安城有数的才女。没少见饱学鸿儒,青年才俊,却从未遇到如太子般惊才绝艳之人。阿爷刘舍平rì在家中,也是常常赞叹不已:不足十岁稚龄,在未央正殿醉酒聊发少年狂,以惊世文采羞煞淮南王;隐居幕后,短短数月,创下田氏商业集团大大的家业;遇袭时,临危不惧,得脱大难后更是因势利导,力压九位皇子,削夺封地。
晴儿站起身来,将书册抱在怀中,似是在想些什么,俏脸微红,嘴角满是笑意。却怎料耳边传来“呀”的低呼声,嫣儿的面庞骤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惊得她手上一松,书册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图书馆内久久回荡,引得远处几个正在看书的老先生齐齐望了过来。所幸老先生们只是微微摇头,又重新埋首书卷,没有过多理会。
陈曦嗔怪的轻轻敲了下嫣儿的脑袋,低声责怪道:“在图书馆内不许作怪,幸好现在学员们都在上早课,如是看书的人多,打扰到别人,你免不得被抓去责罚。”
嫣儿撅着小嘴,挠了挠头:“姑姑你不是那医学院的先生嘛,有你在,还能任由他们欺负我不成?”
“内院里哪怕是总管事都要守规矩的,哪怕军事学院的那些臭小子不敢责罚我,但上报到内院那劳什子管理处,万一让太子知晓,我也免不得挨顿板子。”
陈曦摇摇头,心虚的解释道。作为太子的贴身侍女,她太了解刘彻的xìng子了。按说她是少府卿陈俞的小女儿,地位并不低,但却一直谨守本分,从未仗着身份胡来。
陈家和其他世家不同,陈俞的父亲自从跟着高祖打天下,就一直是刘氏的家臣。少府卿虽然位列九卿,其实却是掌管皇帝内库和吃穿用度的私人大总管,陈俞更是历经三朝,深得皇家信任。所以陈曦才以千金之躯,被送入宫中,成为刘彻的贴身侍女,从小看顾这位最受宠的皇子。因此皇室也从没把陈家人当成一般仆从看待,刘彻更是对陈曦信任有加,平时行事没有过多避讳,陈曦自然比旁人更加知晓太子殿下的厉害,从未敢有半分僭越和忤逆。
回过神来的晴儿也是嗔怪的瞪了嫣儿一眼,赶紧拾起书册,掏出手绢小心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其实整个图书馆都铺上了光洁的地砖,更是有专人每rì打扫得一尘不染,哪来的什么灰尘,不过是晴儿过于着紧罢了。
嫣儿和陈曦见状,不由相视一笑,隐隐猜出了晴儿的小心思,自是低下声音一番打趣。晴儿虽然心有七窍,但毕竟脸嫩皮薄,怎经得起如此调笑,赶忙将书册放回书架,满脸羞怒的径直出了图书馆,只留下憋着笑,几乎直不起腰两女。
两女急忙追了出去,嫣儿揽过她的胳膊,轻声陪着不是。而笑意嫣然的陈曦落后几步,眼中隐隐有着几分遗憾。经过一个早上的相处,陈曦看得出来,晴儿对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满是憧憬,似乎还有几分chūn心萌动的少女心思,可惜此事怕是有些难办。
按说晴儿才貌双全,年纪也和太子相仿,两人实乃良配。毕竟未来的太子妃陈阿娇可是大了太子好几岁,将来太子登基,少不得还要另纳妃嫔。可惜晴儿却被家世所累,即便被选为妃子,怕也不是好事。并不是说她的家世不好,御史大夫刘舍位列三公,荣宠至极,只是一旦被人朔及祖上,就有些麻烦了。
晴儿祖上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亲族,项羽败亡后,其宗亲皆赦不诛,刘舍之父项襄以功封桃侯,并被赐姓刘氏。汉文帝十年,刘襄去世,刘舍袭封桃侯。景帝五年,被任命为太仆。景帝七年,更是升任御史大夫。
虽然大汉开国已数十年,原本的项羽一党早已烟消云散,但是楚地百姓一向彪悍,至今仍有人对项氏一脉抱有期待。吴楚之乱时,更是积极响应,大举反旗。在这种氛围下,晴儿rì后一旦入宫,再诞下皇子,定会引来诸多非议。
陈曦微微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思绪,想来也不由好笑,这哪是自己该cāo心的事情。依着太子殿下的xìng子,若是真的看上了晴儿,想来是不会在乎那些无聊的非议吧?其实这也是关心则乱,陈曦从小入宫,呆在刘彻身边的时间,甚至比皇后王娡还要长,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长姐如母嘛,如今看到个合适的小女娃,难免会多考虑些。
陈曦倒也是个爽朗的xìng子,既已决定顺其自然,当下不再多想,快走几步,揽住晴儿的另一只胳膊,与嫣儿合起伙来调笑着她,三人登时闹做一团。
而此时,被三人彻底遗忘的秦立和陈诚,正四肢瘫软,跌坐在地上,苦皱着眉头哭笑不得。今rì早些时候,他们四人跟着陈曦来到内院分配给她的房子里。稍事休息后,急不可待的晴儿就提出要去图书馆看看,陈曦自无不允,随即带着晴儿和嫣儿出去了,临走时却更是交代秦立和陈诚留下,将屋子好好打扫一番。
面对三位女暴君,秦立和陈诚哪敢提出异议,只得哭丧着脸答应下来。所幸正堂看起来还算干净,倒也没费多大力气。可当两人走上华丽的旋梯,来到二楼,几乎要抱头痛哭起来,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是狗窝嘛!不,说是狗窝简直是侮辱了狗!怪不得一楼的正堂如此整洁干净,敢情所有的垃圾和废物都堆到二楼的了。除了大门紧锁的寝室,其他的屋子都被杂物塞得慢慢当当,甚至地上有几个盘子里的糕点都起了绿毛,看得渗人。
陈诚不由为太子殿下感到无尽的悲哀和深深的同情,有陈曦姑姑这样的贴身侍女,殿下恐怕每r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怪不得会把姑姑赶到这内院来做先生,果然深谋远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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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草原马贼 (求收藏求推荐)
狄道,古代为狄人所居,故得其名。战国时期,秦国为了保护其西部重镇陇西郡治狄道和秦都通往陇西的通道而修筑了穿越陇西、北地两郡的长城,故狄道乃是秦长城西端起首之地。
出了狄道,行至关外,人迹逐渐稀少,大草原上只见潺潺的滥水经过,两边的大山巍巍耸峙,古冢连绵,绿树环绕,葱翠的野草绵延起伏,呈现出一派肃穆、庄严之象。
仲夏已过,季夏来临,天气逐渐凉爽了一些。冯远带着数十名手下纵马奔驰,四处搜索着零散的羌人小部落。作为一个老资格的马贼头子,冯远对这片草原实在是太熟悉了,闻闻风中携带着的腥臊味,他就能准确的找出数十里外的牲畜群。
自从大汉的皇帝开了边市,用粮食和美酒换取羌人奴隶,草原上的马贼们都被养壮了不少。原本马贼们只是抢劫一些财物和牲畜,现在却会洗劫一空,将部落里还能动弹的羌人用绳子系成一长串,牵到边城,换上一车车的粮食和美酒,运气好的还能花高价从黑心的走私商人手里弄到些兵器。
好景不长,短短月余,边城外方圆上百里的范围就被疯狂的马贼们扫荡一空,连羌人的半个影子都看不了。冯远这才带着手下深入大草原,碰碰运气,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几批打着同样主意的马贼们,彼此默契的保持着距离,相互之间爆发争斗太不值得,还有大群的羌族肥羊在前方等着他们去捕获。
冯远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马贼们停下休息片刻,随便让胯下的马匹吃些草料。在大草原上,最应该注意的就是保持马力,和马背上长大的羌人作战,稍微有一点点差池,随时都会丢掉xìng命。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边的下属,径直来到滥水边上,洗了把脸,美美的灌了几口清凉的河水。
浅浅的河滩上,一堆混乱的蹄印引起了冯远的注意,他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脸上露出微笑。片刻后,他起身望向远处延绵的山脉和rì光下晶莹剔透的雪顶,确定了大致的方位,招呼下属就地进食,养足jīng神,随即掏出干粮,细细的咀嚼起来。
夕阳西下,马贼们都美美的睡了一觉,纷纷醒转过来,有的忙着饮马,有的在用麻布擦拭着马刀,他们都是老手了,知道黄昏时刻,就是赶路的最好时机。果不其然,随着天边通红的晚霞渐渐变得昏暗,冯远一声令下,马贼们翻身上马,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缓缓的行进。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草原一片漆黑,马贼们眼中却仿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因为他们已经看到前方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用冯远吩咐,马贼们都自觉的放慢了马速,几个好手自觉的纵马上前,分散着消失在夜幕的深处。
臧素尔打着酒嗝,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巡视着部落周边的领地。他是参狼部落里的勇士,是大草原上狼王嘎什的儿子,却仍要像普通族人那样,做着这些卑贱的活计。草原的雄鹰就该在天空翱翔,而不是变成蹲在地上做窝的草鸡。
瞧瞧那几个没出息的兄长,被汉人的区区马贼吓得屁滚尿流,丢掉了部落的羊群和放牧的族人,却独自跑了回来。阿爸竟然没有处罚他们,还赐给他们美酒和女人,只因为他们的母亲是阿爸的大妻,是白马部落大族长的女儿。而臧素尔,作为部落的第一勇士,却因为母亲只是个汉人女奴,就处处矮人一头,甚至比不上部落里那些出身显赫的混蛋。
臧素尔愤恨的拿起马背上的酒袋,狠狠的灌了一口劣酒,双腿用力一夹马背,纵马狂奔起来。远远的离开了部落的营地,臧素尔被马背上呼啸的冷风一吹,酒气散掉不少。他打马转身,正要往回走时,身后突然响起弓弦弹动的声音,一支弩箭咻的激shè而来,狠狠的扎进了他宽厚的右肩上。
臧素尔闷哼一声,却很快稳住身形,没有理会右肩的箭矢,只用左手单手握住缰绳,整个人趴到马上,朝营地疾驰而去。他试图高声示jǐng,但刚张开嘴,就感到嗓子一阵火辣,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吼,显然是醉酒伤害了喉咙,暂时xìng的失声了。他心中满是悔恨,頽自张着嘴,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嘶吼,任由迎面的狂风灌进口中。
眼看着离营地越来越近,臧素尔面如死灰的脸上露出一丝神采,然而他的这一丝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骑手,死死拦住了他的去路。臧素尔左手放开缰绳,用脚死死夹住马腹,将身体勉强固定在马上,左手抽出腰间的青铜弯刀,这是他chéng rén礼上,独自猎杀了一只豹子,得到的奖赏,是草原勇士的证明。他紧咬牙关,朝着前方的两骑狠狠冲去,他要用手中的弯刀叫他们明白,激怒参狼部落的勇士,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然而,马贼们显然不想和臧素尔来场勇士间的对决,弓弦声连续不断的响起,弩箭没有shè向臧素尔,而是尽数狠狠的扎在了他胯下战马的身上,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哀鸣,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奔驰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怪异,显然受伤不轻。臧素尔的双腿再也夹不住颠簸的马背,整个人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最先触地的左腿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声,断裂小腿骨刺穿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臧素尔紧咬着下唇,愣是没有痛哼出声,只是悔恨的看着渐渐跑远的战马,眼中满是灰蒙蒙的死意。他很清楚,毫无防备的族人面对这些经验老道的马贼们,会有何等凄惨的下场。
负责探路和斥候的马贼并没有理会跌落马下的臧素尔,随着马贼大队的赶到,汇合起来,呼啸着朝已经相当近的羌族营地杀将过去。一时间,营地里乱成一团,哭喊声砍杀声响彻了草原的夜空,大滩的鲜血飞溅到帐篷上,随后被大火烧成灰烬。营地里的羌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凡是高过车轮的男子,都被马贼砍下了头颅,而年老体弱的族人,也都被斩杀殆尽。只留下未chéng rén的孩子和年轻的女子,被绑在一起,无助的哭喊着。
冯远骑在马上,脸上满是笑意。这个部落可不算小,近千人在羌族中也算是个中型部落了。酋帐里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再加上抓到的数百奴隶,此次可是赚得脑满肠肥。以不足百人的马贼队伍,全歼这个部落,自身无一伤亡,实在是大大出乎冯远的意料之外,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现在冯远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些财宝和奴隶安全的送到边城,而其他马贼们考虑的是回到边城后,要去哪喝花酒,寻些乐子,毕竟干这刀头舔血的活,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死,及时行乐才是正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处的草丛里,一个身负重伤的羌族青年,望着火光冲天的营地,咬碎了牙齿,瞪裂了眼眶,满脸血泪,状若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第五十六章 齐山狄道行 (求收藏求推荐)
陇西郡太守吴蒯打量着侧席上尚未成丁的少年,甚为讶异。按照大汉律法,十五岁成丁后,方且具有完全行为能力,尚未成丁者不得从军,始役年龄更是放宽到十七岁。除非是一些出身武勋世家的权贵豪门,才会有族中子弟进入军中随着长辈历练。例如太子舍人公孙贺,就曾以区区十岁稚龄,跟随其父公孙昆邪在吴楚之乱中抵御叛军。
然而这个叫齐山的少年,小小年纪,竟然是卫尉府期门校内的羽林右监,秩比六百石。需知掌管万人以上大县的县长也不过五百石俸秩,而不足万人小县的县令,更是仅有四百石俸秩。不得不让人感叹,天子门前官多如狗啊。
良久,吴蒯将视线拉回到手中的诏令,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要自己尽力配合这毛头小子,不得过问,更不得干预其行事。罢了,想来是天子近臣,得罪不起。吴蒯皱着眉头,问道:“不知齐大人有何事需要本官协助?”
“太守大人叫末将本名齐山即可,末将实在当不得‘大人’的称呼。”齐山赶忙起身,躬身一揖,微笑道。
吴蒯显然很满意他的姿态,脸sè稍霁:“也罢,照你的年纪也是本官的子侄辈,本官就托大唤你本名吧。你此次来狄道的缘由,本官也不问,但凡什么难处,尽管道来,本官自会尽力协助。”
齐山闻言面露喜sè,放下了心中大石,从长安一路行来,他都在担心吴蒯会欺他年少,暗中诸多掣肘,如今想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赶紧离席,来到吴蒯席前,恭敬的深深一揖到地,由衷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吴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齐山站直身子,说道:“末将此次来,是想向大人借一个人。”
“哦?齐山要借何人?”
“末将听闻近rì有一个叫冯远的马贼头子,带着数十人深入草原,不损一人,不但全歼了参狼部落,还斩杀了酋长狼王嘎什,如今被大人收入帐下听令,不知大人可否忍痛割爱?”
吴蒯皱着眉头,没有接话,脸上满是不舍。冯远是个人才啊,不但对草原的情况了如指掌,整军带兵也有一手,数十个散漫的马贼都被他训练得令行禁止。吴蒯第一次见到他就起了惜才之心,破例让他入了军籍,整训边军,如今若被齐山要去,自是心疼不已。
齐山见状,忙解释道:“大人怕是误会了,末将没有抢人的意思,只是借用上些许时rì,冯远依然归在大人帐下。”
吴蒯闻言,思虑片刻,这才点头答应:“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将冯远暂时调入你麾下,供你差遣,只是莫要委屈了他才好。”
齐山自是连声应诺,随后他走回席位,拿起席边的一个包裹,缓缓上前,双手递给吴蒯。
吴蒯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柄形状怪异的三尺弯刀。暗金sè刀柄上满是螺旋状的条纹,刀鞘的表面雕有jīng美的花纹,鞘上有环,环上缀有丝线带子,丝线带子一头有环,想来是方便挂在胯上。
“这是。。。。。。”吴蒯抬头,疑惑的问道。
“此乃太子殿下赠予大人的宝刀,殿下再三叮嘱末将一定要亲手交予大人。”
吴蒯闻言大喜,得太子赐刀,对于出身武勋世家的吴蒯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肯定,比送些金银珠宝更令他兴奋。他站起身子,恭敬的举起宝刀,微微用力一抽,噌的一声脆响,弯刀出鞘之际,竟传出一阵清吟,寒光凛凛的刀身不住的颤动,仿佛抑制不住噬血的冲动。
“真乃绝世好刀!”吴蒯眼放jīng光,大喝一声,随即用手掌握住刀身,轻轻一划,手掌上登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鲜红的血珠不断溢出,流淌到刀身之上,却没有半分沾染,毫不停留的流淌到刀柄前的护手之上。
一旁的侍女见状大惊,正要上前阻止,却被吴蒯的贴身侍卫拦住。作为武者,他们都明白吴蒯为何自残,宝刀出鞘必见血,开锋之时必饮匠作之血,认主之rì也需痛饮新主jīng血,饲养刀中灵魄,rì后上阵杀敌时方能如指臂使。(注:大家放心,俺这不是玄幻小说,不会出现什么器灵的,只是阐述古代人的想法而已,干将莫邪舍身铸剑不外如是。)
良久,随着护手和刀柄渐渐被鲜血浸染,脸sè略微有些苍白的吴蒯才接过侍卫递来的丝绢,擦拭刀身后,还刀入鞘。将弯刀放在桌案上,他也没有注意手上的伤势,只是将染满血液的丝绢随意往手上一裹,大喝道:“上酒菜,我要与诸将彻夜痛饮,明rì起全军加紧cāo练,以后定要用太子赐下的宝刀,将贼酋的脑袋尽数斩下,制成京观,摆放在这狄道城外!”
诸将欣然应诺。酒席之上,小小年纪的齐山竟抱起酒坛子豪爽畅饮,很是对边将们的胃口,很快打成一片,醉眼惺忪的称兄道弟,心怀大悦的吴蒯也是乐见其成,痛饮不已。
翌rì,宿醉后的齐山强打着jīng神,唤人找来了冯远。冯远早早就接到了太守的军令,已经到齐山下榻的府邸等候,知道要见到太子身边的近臣,心情多少有些忐忑。洗漱完毕的齐山,jīng神好了不少,屏退下人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和冯远低声交谈了起来。
良久后,冯远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府邸。这位年幼的右监大人,竟然要以他为向导,亲自带队深入草原,还要带上大量的牲畜和车队。这是相当冒险的事,羌人一向对汉人没有好感,哪怕是扮作走私的商队,可是向来只有从草原往大汉运送牲畜,从未见过将牲畜贩卖到草原上的商人。
不过他虽然疑惑,却并没有多问,太守在军令里只让他尽力辅助右监,还言明要严守秘密,不得过问。作为一个老江湖,冯远知道其中必定有天大的秘密,却不是他能知晓的,随即不敢再多想,而是尽力做着准备。深入大草原可不是儿戏,一旦出了问题,只要护住右监大人的周全,想来也是大功一件。
有幸得到太守赏识,从一个朝不保夕的马贼头子洗白成军中将领,冯远已经觉得如在梦中。如今再和太子近臣搭上关系,将来荫妻庇子也不是奢望啊。想到自己有机会封官进爵,成为长安勋贵,冯远不由血脉喷张,热血沸腾的想拼老命了。
而齐山则招来随行的数十名羽林将士,细细的安排着任务。此次前来狄道,除了要污染水源,在草原上散播瘟疫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勘测地形和西羌各部的势力分布。刘彻虽然能描绘出后世的地图,但两千多年前的汉朝和后世地形地貌还是有较大差异的,更别说详细的军事地图了。因此,他派齐山带队,领着羽林中最优秀的将士和太子詹事府中培养的绘图匠师,深入草原,为将来的军事行动先行探路,打打前站。
第五十七章 医学见习(求收藏求推荐)
少白头是一种病,太医认为刘彻发病是因忧愁思虑,血热内蕴,发失所养而成。刘彻知道,不过就是自打遇袭以来,连续数月jīng神高度紧张,用脑过度,使头发由黑变白罢了。拿着太医开出的乱七八糟的药方,刘彻不由头皮发麻,对于汉代的中医体系很不信任。
中医产生于原始社会,chūn秋战国中医理论才基本形成,出现了解剖和医学分科,已经采用“四诊”,治疗法有砭石、针刺、汤药、艾灸、导引、布气、祝由等。西汉时期,开始用yīn阳五行解释人体生理,出现了医工(汉代设医丁长.是主管宵廷医药的官名),金针,铜钥匙等。
秦汉时期是中医发展最为迅猛的年代,后世的四大中医经典,《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和《神农本草经》全部都出现在这个时期,是众多医学家总结、搜集、整理前人各种经验成果的专著。
然而,刘彻悲催的发现,此时四大奇书还没整理出来,上古名医也只出现了一个扁鹊,张仲景和华佗还要等个数百年才出生,太医甚至连治疗白发的何首乌都不知为何物。后世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对何首乌的注解是:此物气温,补肝肾,收敛jīng气,能养血益肝,固jīng益肾,乌须发,健筋骨,为续嗣延年、滋补良药。连这都不知道,还敢给本太子开药方?!
刘彻昏睡了一整rì,才在脑海中的书库里找到个简单的药方,就是治宜凉血清热,滋补肝肾法的乌发丸。药用生熟地各,当归,白芷,桑椹,女贞子,旱莲草。共研细末,蜜炼为丸,每rì吞服。
翌rì,看到满脸挫败和不服的太医们,刘彻撇了撇嘴,让人取来书房里的四大奇书外加《本草纲目》,交给他们好生研读。这些医书刘彻早就誊写出来,交给印刷作坊刊印成册,用作孤儿内院的医学院教材,更逼着贴身侍女陈曦死记硬背,让她带着太子詹事府的几个医官到医学院当了先生。无奈时rì尚浅,经验有限,不堪大用。即便后世有系统教学的医学院,出个好医生都至少要花个十来年,汉朝这些半路出家的医官,恐怕也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吃透,进而掌握和使用。
让人送走了如获至宝的太医们,刘彻披散头发,拨弄着中间夹杂的丝丝银发,对着镜子仰天长叹,我勒个去!俺才十岁不到啊,咋就未老先衰呢?史上的汉武帝活了整整七十岁啊,俺好歹天天保持锻炼,还练了祖传的内功,不至于早夭吧?以后还是悠着点,用脑过度会患上痴呆症的,英年早逝就更划不来了。
也不知道陈曦的医学院办得怎么样了,上次让张骞送去的《战地救护手册》弄明白了没有。军医可是个大问题,将来还要东征西讨,各种地形下,军队免不了遇到类似高原病,湿热症这些疾病。由于水土不服造成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实在是刘彻最不希望看到的。光有理论显然是不够的,刘彻觉得自己该给医学院的学员们多找些实习的机会才是。
思考了片刻,刘彻招来张骞,细细嘱咐了一番,吩咐他去办事。随即便将所有思绪抛在脑后,拎起渔具到太液池钓鱼去。事事亲力亲为不是个合格的领袖,何况他还出现了未老先衰的迹象,要学会享受人生才是。医学院的少男少女们无从知晓,正是刘彻这个不经意的念头,会给他们带来多么悲惨和恐怖的遭遇。
翌rì清晨,医学院里的优秀学员们被召集起来,安排所谓的“见习任务”。每五人编成小队,被派往各处府衙协助仵作们的rì常作业。苏媛有幸成为了小队长,在未来的半个月内,她将带领其余的四个学员在长安县衙的仵作房见习。
县衙的仵作头子胡方昨rì就接到了命令,一大早便在院门外等着学员们的到来。当他看到这五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时,惊讶得长大了嘴巴。确认过他们的身份,更是暗地对上官的古怪命令腹诽不已,这些没见过血的娃娃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到时怕是要吓晕过去。他摇了摇脑袋,眼中满是怜悯的瞟了娃娃们一眼,带走他们走进了院门。
小院里的仵作房是专门从事检验伤势的所在,死者一般都会放在城外的义庄。作为仵作头子,胡方自然不需要像一般仵作那样成天和死尸打交道,因此在院里有供他歇息的小屋子,此时正好用来招呼几人。
坐了片刻,学员们显得有些急不可耐,苏媛在他们的暗示下,对胡方说道:“胡先生,是否可以早些带我等见习了?”
胡方连忙摆手道:“我只是个小吏,可当不起先生的称呼,你们若是不嫌弃,称我一声老叔便是。”
学员们闻言,连忙纷纷应诺,半月后见习册的评语还得靠这位老叔多写些好话呢。
胡方看到娃娃们满脸急迫,只得叹了口气,带着他们来到了里院的仵作房。仵作房里用麻布分隔成几个小隔间,隔间里不断传出呻吟和呼痛声,显得颇为渗人。长安县是个数万人的大县,关中的民风又历来彪悍,乡间邻里少不得爆发些冲突,仵作房从来都是满满当当的。
胡方带着他们来到其中的一个隔间前,看到一个仵作正在验伤。伤者是个标准的关中大汗,满脸的胡髯,疼的脸容扭曲,张着嘴倒吸着凉气,口中仍頽自骂着脏话,咧咧不休。只见他腿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暗红sè的皮肉往外翻,上面血肉模糊,宛如一只只蚯蚓聚成一团,随着他的颤抖不断蠕动着。
呕!两个小女孩立刻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两个小男孩也是面sè铁青,双拳紧握,小小的喉结上下蠕动,显然在尽力压抑着恶心,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倒是外表文静瘦弱的苏媛,硬挺挺的强撑着,费力的吞了吞口水,压下涌起的酸水,直勾勾的注视着恐怖的伤口。
胡方赞赏的看了苏媛一眼,很佩服她的勇气和坚持。当年胡方第一次被师傅带去查看伤情,当场吐得昏天黑地,险些晕死过去。比较起来,苏媛固然极为出sè,其余的四个娃娃也是好样的,干呕的两个小女孩并没有真的呕吐,反而很快就恢复过来,尽力站直了哆嗦着的身子。两个小男孩更是满脸不服气的将视线移回了伤口,显然不想在苏媛面前露怯,若是连女子都比不上,回去就没脸见人了。
胡方见他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带着他们回到了小屋子里,稍事歇息。作为一个老仵作,他当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按照上官安排的相关时程,未来几天还要带他们看更多的伤者,要寻些简单的伤势让他们亲自动手处理,最后几天更要带他们去义庄看看死尸。胡方想不通上官的意图,这些娃娃们将来难道也要做仵作?但看他们的言行举止,显然多少有些学问,不像是一般穷人家的娃娃啊。
同一天,许多老仵作都和胡方一样,带着诸多疑虑,开始领着医学院的学员们进行所谓的“见习”。若干年后,他们才恍然发现,自己不但无意中成为了大汉帝国第一代军医的领路人,更是为医学院的实际cāo作课程夯下了第一块基石,甚至被后世尊为帝国解剖学和外科医学的鼻祖。而此时,他们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些娃娃们一次又一次的呕吐,却一次又一次顽强的恢复过来,重新回到仵作房和义庄内,心中满是疼惜和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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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皇家赛马场
刘非坐在华丽的包厢内,端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缓缓摇晃着,琥珀sè的果酒在酒杯的内璧留下一条条酒痕来,很密、很粗、很长、很持久。淡淡的醇厚酒香溢出了杯口,刘非凑上去轻轻吸了一口气,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就在他将酒杯放到唇边,想要细细品尝时,却被两声大吼惊得浑身一颤,手上一抖,两道酒线沿着他的唇边滑落。刘非愤怒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丝绢擦拭着嘴角,不满的盯着包厢内的另外两人。
刘余和刘胜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杀人的目光,只是挥舞着手中的马票,站在包厢大大的落地窗前尽力嘶吼着,咒骂着,显然赛马场上的情况和他们的预期有很大差距。被完全无视的刘非只得摇摇头,招来侍女重新换上新的高脚杯和新的美酒,重新开始品酒。作为一个高贵而追求完美的皇子,他决心要把品酒上升到艺术的层次,定是容不得有一丝缺陷。
隔壁的包厢内,长沙王刘发正苦着脸,看着满脸怒容的王妃陈婕,无言以对。
陈婕第十次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家踏雪上场?!它这次肯定能跑第一的!”
刘发满脑袋黑线,这个败家娘们每次都要她打小养大的母马“踏雪”上场比赛,至今已经输了好几场了。要知道每次的参赛费可是百万钱啊,不过月余,近千万的参赛费就白瞎了,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虽然皇家赛马场是皇家实业集团旗下的产业,刘发作为股东也能获取巨大收益,但也经不起陈婕这样折腾啊。好在刘发凭着内部消息,私下买了些马票,赌赢了好几场,这才挽回了些损失,否则连陈婕这个月的脂粉钱都没着落了。
家有悍妇,刘发当然不敢明说,只好讪讪的解释道:“好女不与男争嘛,咱家踏雪那么秀气,咋能老是去和那些粗鄙不堪的公马比赛呢?”
陈婕闻言,似乎觉得也算是个道理,便安静下来,扭头继续看着窗外的赛马,只是仍撅着小嘴,满脸不服气的表情。
而此时,刘彭祖和刘端正在马厩里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yīn笑,显然在算计着什么。
刘彭祖压低声音,在刘端的耳边询问道:“七哥,你不会对其他的赛马下手吧?被发现可是会被永久取消比赛资格的。”
刘端摆摆手,不屑道:“本王哪有这么傻?这样干不但会坏了赛马场的规矩,还会得罪参赛的权贵和二世祖,得不偿失,以后他们不来赛马场玩乐,咱们上哪挣钱去?”
“那你咋跟四哥和九弟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们可给你的‘飞云’下了重注,输了怕是放不过你,这两个混人可不好惹!”刘彭祖闻言,心中暗暗后悔,他可是也偷偷下了百万钱,买飞云夺冠的。
刘端一看老八满脸把屎拉在裤裆的表情,哪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yīn测测的解释道:“切~~,不能对别人的赛马下手,我还不能对自己的赛马下手?”
“七哥英明!”刘彭祖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赶紧马屁送上,死死的盯着远处的赛道。
赛道上,十数匹赛马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圈,刘端的飞云排在第二的位置,被跑在最前面的赤sè战马拉下足足两个马位。这赤sè战马是安阳候刘勃花了千万巨资购入的大宛汗血宝马,已经连胜三场了。每场夺冠的抽头足足有五百万钱,早早回本的刘勃如今正在看台上乐得手舞足蹈,仿佛看到汗血宝马变成了一座金山,向他压了过来。刘勃看向了看台附近十数个豪华奢侈的巨大包厢,眼中满是狂热,决定只要这场再胜了,就花上两千万钱买下其中的一个包厢,免得每次都在拥挤的看台上和其他权贵抢座。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很骨感。
赛马群进入最后一个直道后,飞云上的骑手咬了咬牙,将马鞭插入马背上一个特质的水袋,涮了涮,随即取出,满脸不忍的朝飞云的屁股狠狠抽了上去。飞云的股间出现了一道红sè的血痕,正要长嘶一声,却感觉菊花一紧,**辣的刺激感让它瞬间发狂,用尽全力向前狂飙。
“疯了!那马疯了!”赛马场上响起了一阵竭斯底里的嘶吼声,看台上的权贵们纷纷指着速度骤然飙升的飞云呼喝不已,脸上写满了惊异。刘勃更是紧紧捏着手中的马票,死死盯着风云突变的赛道,额头冒出大滴的汗液。
刷!飞云领先了赤血宝马半个马身,抢先撞上了代表终点的绢带,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仍死死的往前冲去。马背上的骑手尽力控制着方向,防止它撞向看台上。飞云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又沿着椭圆形的赛道跑了好几圈,这才歪歪斜斜的缓缓停下,马嘴上满是白沫,显然已经体力透支,随时都会倒下。
面对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整个赛马场一片沉寂。当然,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赛马发疯与否,和结果无关。哪怕是蒙受巨大损失的刘勃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跑第二的赛马也能拿到三百万钱的抽成,虽然他还给赤血宝马投下了百万钱的重注,但多少还是挣了两百万钱,也算小赚了一笔,只不过豪华包厢就暂时买不起了。
而在看台边上一个隐秘的角落,一身便装的刘彻满脸不舍的看着赛场上摇摇yù坠的飞云,恼怒的对手边的张骞吩咐道:“让赛马场的管事去告诉八哥和九哥,下次不许再弄这些破事!孤王开这皇家赛马场,除了要挣钱,更重要的是想选拔出最优良的马种,用来繁衍战马,不是让他们肆意糟蹋良马的!”
张骞应诺离去,他知道太子是动了真怒,若是多啰嗦几句,免不得挨顿板子。
且不提刘端和刘彭祖收到太子的jǐng告后,是多么的沮丧和无奈,单单说刘非所在的包厢内,如今已经是满是疯狂的欢呼声。
刘余和刘胜各自拿着手中的百万马票,大口大口的灌着美酒。由于刘勃的赤血宝马之前连胜了三场,飞云这场的夺冠赔率高达一赔五,也就是说他们手中的百万马票能换来足足五百万的赌金,除去赛马场收去的一成抽头,也还有四百五十万钱,这相当于一个中等封国半年的租赋啊,实在赚的太爽快了!
刘非看着将美酒当做井拔凉水牛饮不已的两人,不住的摇头苦笑,觉得实在俗不可耐,好在自己也在飞云身上下二十万钱,也就不和这些俗人计较了。他端着高脚杯,眯起双眼,一边品着美酒一边暗暗庆幸,好在当初选对了路子,跟随太子,没有和刘荣哥三选择一条道走到黑。看来今年就能拿到皇家实业集团的大笔红利了,当个有钱有闲的逍遥王爷,总比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觊觎那高悬云端的皇位来得安逸多了。
第五十九章 转嫁“羊吃人”(上)
皮草是什么?长安城的上层贵妇圈疯狂的传递着这个新奇的词汇,如果你的回答是某种野草,那么恭喜你,你将会被归为土包子的行列,被排除在顶级贵妇圈外。
如今,只要才长安城一提到这个词语,就会给人以奢华、高贵的感觉。自从田氏商业集团旗下的“艾格服饰旗舰店”成立以来,艾格皮草就代表着大汉最华美最奢华的毛裘服饰。对爱美的贵妇们来说,在寒冷的冬季披上一件皮草质地的服装,既温暖又惬意,更能体现出自身优雅气质。哪怕现在才刚刚入秋,贵妇们就无法抑制的爆发出她们无限的购买yù。
制裘工艺早在商朝末期就形成了,商朝丞相比干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发明制裘工艺的人,人们通过硝熟动物的皮毛来制作裘皮服装,并且“集腋成裘”制作成华丽的狐裘大衣,所以北方一直习惯称“裘皮”,比干也被后人奉为“中国裘皮的鼻祖”。
然而,直到汉初,皮革工艺和丝织品比较,其数量和工艺jīng细程度还是很不发达的。皮革和毛料的鞣制使用的还是简单的草木灰,靠着里面的微量碱xìng物质除去皮毛上的血液和毛细组织。照成皮制坚硬,毛sè暗淡,穿在身上有些扎人。因此汉朝的皮裘都是翻毛服装,毛锋朝外。
更重要的是,在讲究礼仪的场合,裘是不能用作外套的,裘外至少要罩件衣服。爱美的贵妇们既要让外衣起到罩衫的作用,又要露出里面的裘皮。这种既遮又露的衣服叫褥衣,多用丝绸做,其sè彩质地要和裘的sè泽相配。就设计程度而言,这样把贵重美丽的一面藏而不露总是令人不满的。
而这一切,都在刘彻获得大量硫酸后完全解决了。在用浓硫酸制取的盐酸过程中,刘彻获得了大量的副产物,纯度极高的硫酸钠。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刘彻翻阅了脑海中大量的资料,知道硫酸钠俗名芒硝,可以用古法炼制出火碱(氢氧化钠)。只要找来生石灰,加水得石灰浆,加芒硝,溶液里就是火碱。
大量用稀释火碱配制的新鞣剂运送到了田氏商业集团的皮毛作坊里,经过试用,所有的工匠都沸腾了。柔软的皮革,光亮顺滑的毛料,亮瞎了他们的眼。制作毛锋朝里的皮裘不但不会造成任何不适,反而会更加温暖,如此一来,皮裘外面就不用再罩上褥衣了。
艾格皮草用锦缎刺绣与裘皮相互拼合,为了弥补“锦衣夜行”之憾,还在大襟裳摆处用大面积的裘皮镶拼,所配的皮领和袖口都用毛峰朝外的毛皮,襟,袖,领等部位都露出了部分毛皮,完全满足了贵妇们贪图炫耀的虚荣心。
当长安城的贵妇们为这种新出现的特制皮裘疯狂不已时,田胜却正窝在书房里苦恼不已。皮裘的制作只是刘彻无心插柳的结果,他制作大量鞣剂的目的是为了毛料,准确的说是来自大草原上源源不断运来的毛料。
景帝先前颁布的诏令已经渐渐发挥了作用,边市开放后,大量的牲畜源源不绝的从陇西边塞运到后方的长安城,除了拉车的马和耕地的牛,还有大量的羊。羊肉可以吃,但是羊毛白白扔掉或者只是做成羊毛毡就浪费了。刘彻的脑海中有很多方法将其制作成轻便保暖的羊毛服饰,因此,他要求田胜分成高端和低端两种羊毛服饰,大量制作。
当景帝收到太子献上的羊毛衣裤,并得知每套成本不足千钱时,不由龙心大悦。由于少府在新成立的皇家实业集团占有四成股份,年底所得分红利预计将会超过十亿钱,手头宽裕不少的景帝决定为京师兵发放福利,在冬季到来前每人赐予一套羊毛衣裤。汉朝京师兵主要由郎官、卫士和守卫京师的屯兵组成。郎官由郎中令统领,卫士由卫尉统领,负责宫廷内外的jǐng卫。负责守卫京城的屯兵由中尉统领。汉朝的京师兵主要有南军和北军,合计超过十万人。
田胜面对如此庞大而急迫的订单,几乎一夜白发。钱虽然是好东西,也要有命挣才行。抗旨不尊肯定是不行的,太子的要求也不能含糊,这样一来,兴建数十个皮毛作坊就是当务之急了。然而,光有作坊显然是不够的,大量纺织工具和熟练的织工都还没有着落。
毫无办法的田胜只能托人带话给太子,请求他能同意先暂停高端毛织品的生产,使皮毛作坊能够全力赶制皇帝要求的十万套低端羊毛衣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田胜满心忐忑的等待消息时,太子詹事陈煌带着几个工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田胜彷如落水之人抓住了稻草,赶忙站起来,死死抓住陈煌的手臂,紧张道:“陈大人,可是太子殿下同意了我的请求?”
陈煌摇了摇头,田胜登时瘫软在地,如丧考妣的喃喃道:“完了,完了。。。。。。”
他跟太子殿下打了快两年交道,自然知道这个侄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得罪皇帝固然讨不了好,但得罪了刘彻恐怕比死还可怕。
陈煌赶紧将他拉起来,连声安慰道:“田国舅莫急,太子吩咐本官带了几个工匠,可助国舅一臂之力。”
“哦?”田胜闻言,眼神一亮,随即站稳了身体,太子詹事府出来的工匠都是宝贝啊,每次都能带给他很大的惊喜,此次定然也不会让他失望才对。
片刻后,田胜看着工匠们从大车上卸下的几个的物件,疑惑的问道:“这是何物?”
“纺车!”一个面庞黑黝黝的工匠露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有些耀眼。
“啥?”田胜露出失望的神sè,纺车在皮料作坊里多的是,就怎么几台根本于事无补。
陈煌见状,也不急着解释,而是让工匠将纺车运到房中。工匠们显然很熟练,没一会就安装完毕,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朝陈煌点点头。
陈煌带走垂头丧气的田胜走到近前,示意织工上前掩饰,胸有成竹道:“田国舅,细细看看,这脚踏纺车比起你在作坊里看到的纺车如何?”
田胜打起jīng神,仔细一看,觉得织工的动作确实有些怪异,却想不出来和从前在作坊看到的有何不同。陈煌看他满头雾水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解释道:“织工没有用手摇纺车!”
田胜闻言,恍然大悟,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在汉初,原始手工纺织生产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进,已经出现了手摇纺车。手摇纺车驱动纺车的力来自于手,cāo作时,需一手摇动纺车,一手从事纺纱工作。而眼前的这架劳什子“脚踏纺车”驱动纺车的力来自于脚,cāo作时,纺妇能够用双手进行纺纱cāo作,速度快了数倍有余。
“果然是好东西!”田胜高兴的大叫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随即又指着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组装的其他物件,满怀期待的问道:“那些也是?”
陈煌摇摇头道:“光光有纺车还不够,有了线,自然要纺织,那是新的织机。。。。。。”
急不可待的田胜根本不等他说完,连声招呼府中的下人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到房子里,以便工匠尽速组装。陈煌无奈的看着陷入癫狂的田胜,示意只休息了片刻的詹事府工匠们听他的吩咐,继续组装织机。
工匠们早就累得满头大汗,手下自是慢了不少,急得田胜在边上抓耳挠腮,郁闷不已。直到府中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招呼侍女给工匠们端了些水和吃食,田胜这才恍然,让詹事府这些被太子惯大了脾气的宝贝工匠们稍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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